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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凡夫俗子


  前往卡拉峰,必須取道于魯卡拉
  魯卡拉有一個國內机場,從加德滿都乘搭航机,大半個小時左右便可抵達。
  蘇羅早已為我們准備好一切,總共有六個挑夫和兩個廚子,陣容倒算不弱。
  蘇羅對我們分析眼前的形勢:“明天,我們就會攀上南溪巴沙,這個地方已經是三千四百四十公尺的高山,氧气越來越是稀薄。
  “要避免患上高山症,情況就和潛水一樣,盡量避免急上急落。因為只有這樣,身体才可以逐漸适應。
  “照正常情況而論,每天攀登的高度,最多不宜超過五百公尺,路程的遠近反而不成問題。
  “要是感到不适,必須爭取休息的机會,而且要多喝水,以每天不少于三公升為佳。”
  我道:“放心好了,我原本就是來渡假的,越是优悠寫意的旅程,越合我的心意。”
  蘇羅冷冷一笑:“但你的波士并不這樣想。”
  在他眼中看來,我已成為溫守邦的下屬,真是可笑复可惡。
  但我并不分辯。這一個脾气古怪的旅行社東主,我對他并不特別憎厭,卻也不存在任何程度的好感。
  無論他怎樣看和怎樣批評,對我來說,都只是無關痛痒的事。
  我們很快就開始了攀山之旅。我一直跟在維夢左右,她穿著的是一套專業運動裝,色澤五彩繽紛,顏色燦爛得令人目眩。
  她告訴我:“這是最新設計的運動時裝,既輕便,還具有調節体溫的功能。”
  我笑笑道:“無論你穿什么服裝,只要沒有把美麗的臉蛋罩住,我就很想吻你。”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知道的。
  她爽快地給了我一個吻。
  飛吻。
  雖然只是一個“不著邊際”的飛吻,但仍然具有令我遍体酥軟的神奇魅力。
  猛地里听見蘇羅的一聲喝叫:“在攀山的時候,最忌賣弄風騷,要是在險峻山崖之上忽然暈其大浪,直掉下去可不怎么有趣!”
  他是專業的攀山向導,甚至可以說是這方面的權威專家。可是,我又是誰?
  我是惊奇俱樂部的始創人兼會長洛云。當然,我必須承認,我從沒攀登過額菲爾士峰,但我這十年以來的种种歷險生涯,又豈是蘇羅所能明白的?
  對于他這种態度,我十分反感,也不再打算和這种人客客气气。
  我疾沖上前,首先告訴他:“我叫洛云,我的身份,你是早已知道的,但很不幸,你一直都把我這個會長當作白痴,請問一聲,你憑什么在我面前胡說八道?”
  蘇羅見我來勢洶洶,卻還是緊繃著臉,完全沒有把架子丟開。他粗著嗓子道:“洛會長,我說的都是事實,別忘記,我是這一支攀山隊的隊長!”
  我冷冷一笑:“就算閣下是三軍總司令,也沒有資格在我和未婚妻面前焚琴煮鶴!”
  我是把“焚琴煮鶴”這句中國成語,硬譯為英語說出來的。
  蘇羅的英語程度再精刮,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為什么要“焚琴”,何謂之“煮鶴”。
  要是他態度軟化,我是不會咄咄逼人的。但他居然硬撐到底,甚至還用力在我胸口上推了一下。
  他這一推,勁道十分凶猛,我一看之下,就知道這家伙是懂得搏擊功夫的。
  因為他不單只是伸手一推,另一只左手更已擺出了攻擊姿態,只要我稍有异動,立時就會施展更狠辣的襲擊。
  我并不是一個三天不打架便會手痒的人。
  就算三年不打架,也不會。
  因為痒的不是一對拳頭,只會是心痒難熬。
  難得對方打算“先發制我”,那是最妙不過的。在他伸手向我一推之際,我已巧妙地把身子向左后方輕輕卸避。
  他感到不對勁,再也不留手,左手“霍”的一拳,直向我右頰轟了過來。
  我嘿嘿一笑,心想要是給你打中了,將來還有面目回香港見鄉親父老嗎?
  他轟出左拳,我用右爪回敬。
  他的拳法,出自何門何派,請恕洛云孤陋寡聞,看不出來。(尼泊爾這個“偉大的小山國”有什么上乘的武功,待考。)但我這一爪,卻是大有名堂。
  這是“三鉤鷹爪功”!
  一爪三鉤,只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的力道,閃電般向敵人施展狠辣的反擊。
  蘇羅那一拳,自然是擊中了稀薄的空气。但我這一爪,卻准确地抓住了他的“巨骨穴”。
  巨骨穴在人体肩外側,鎖骨与肩峰相接的凹處。我用三鉤鷹爪一抓下去,蘇羅的上半截身体,立時就酸軟起來。
  要是他立時投降,我也許會不為已甚。但這家伙狠勁大發;非但沒有投降,反而右腳直踢向我的小腹!
  我的小腹,是要留待維夢溫柔地撫摸的私家重地,要是給這廝踏出一只防滑攀山鞋印,那可不妙。
  我立時松開了蘇羅的巨骨穴,又把身形一矮,以地堂腿掃向他的左腳膝蓋。
  他早已敗象畢呈,又怎能招架,以至是閃避?
  這一腳雖然并不致命,但卻令他痛徹心肺,竟然殺豬也似的叫了起來。
  我扑前瞪著他,要看看他狼狽的樣子,他竟然一口口水吐出,要是我反應稍慢十分一秒,已然“中招”!
  這家伙太可惡了。他曾經用可樂潑得溫守邦一臉胡涂,又向我吐口水,要是再不還以顏色,最少有三几晚睡不著覺。
  我不再留情,反手便是一掌,“叭”的一聲,一掌把他打得鼻孔噴血,仰天倒下。
  兩個挑夫急急走了上來,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惶恐。我揮了揮手,用尼泊爾語叫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人恩怨,很快就可以解決!”
  一個挑夫道:“在攀山前打斗,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道:“這并不是打斗,我只是動用武力毆打一個自以為是的向導!”我是怒气沖沖的,甚至是野蠻的,但我實在忍受不住蘇羅這個混蛋!
  經過了一番扰攘,到最后蘇羅總算是忍气吞聲,繼續做他的向導,而且還親口答應了溫守邦,不再找我的麻煩。
  我卻事先提出警告:“他不找我的麻煩,并不等于我也不找他的麻煩,要是不滿意,大可以把這一個攀山旅游團解散。”
  溫守邦大是著急,他把我遠遠拉開,苦著臉道:“洛會長,求求你不要把事情搞垮,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已不可能走回頭路。”
  我吸了一口气,沉聲道:“溫總裁,你會否相信,就算我把蘇羅兩條腿一起打斷,他也會叫挑夫把他抬著帶領我們前往卡拉峰?”
  溫守邦一怔:“何以見得?”
  我道:“他根本就是高山喇嘛的人!初時,他完全不愿意把我們帶到卡拉峰找尋高山喇嘛,但當我跑到街上對付跟蹤者的時候,他和高山喇嘛聯絡上了,然后,他就作出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這個人,對金錢并不重視!雖然他是旅行社的老板兼向導,但實際上,他是一個靈魂學的研究者!”
  “靈魂學家?”溫守邦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你的意思,是說梁、祝的現身,其實就是他們的鬼魂,在一千二百年之后重現于世上?”
  我搖搖頭,道:“我只是說蘇羅這個人,并不是一般的向導,他和梁祝事件,不一定有任何程度上的關系。”
  我頓了一頓,又道:“但無論如何,他和高山喇嘛的關系,非比尋常,而高山喇嘛又和甘爾之間,大有淵源。”
  溫守邦站著發呆,過了半晌才道:“既來之,則攀之,只要沒患上高山症,我一定跟著大隊攀上卡拉峰,看看高山喇嘛是否有三頭六臂十二只眼睛!”
  我抬起頭,望向喜瑪拉雅山群峰。
  這些山峰終年積雪,一直被視為神仙居住的地方。
  在這些人跡罕至的雪峰,究竟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五天后,我們來到了高度接近五千公尺的山區。
  在這里,气溫很寒冷,但我知道,距离卡拉峰只有一天的路程。
  晚上,我和維夢同在一個帳蓬內,我們都各自躺在一個睡袋中。我瞧著她的臉,忍不住贊歎起來:“親愛的,你真美麗,可惜睡袋太細小,不能同時容納兩個人的身子。”
  她沒好气地一笑:“下次不要帶睡袋,索性改用魚网好了。”
  我搖搖頭,道:“魚网不大好,總是令人聯想起‘一网打盡’這种字眼。”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听見一陣微弱的歎气聲音。
  這一陣歎息的聲音,其實并不微弱,只是因為距离太遠,所以只能隱隱听聞。
  我并非不以為意,只是這聲音來自遠方,我就算把腦袋探出帳蓬外,也一定不會看見什么,与其如此,不如繼續逗留在帳蓬內,痴痴地凝視著維夢的臉。
  維夢道:“你怎么老是看著我的臉?”
  我歎了一口气,道:“請問方小姐,你現在除了這張臉孔之外,還有什么地方是從衣服、睡袋之中展露出來的?我喜歡看的是你,并不是你身上的衣服、睡袋。”
  我的解釋,合情合理。但維夢井沒有把身体上其余任何一寸肌膚解除束縛。
  我從來不會強人這難。就算有這种事情發生,也只會是偶一而為之,而且無論在事前事后,都會有合理的解釋。
  我認為,當一個人肯定自己永不撤謊,永不勉強他人,永不這樣永不那樣的時候,這人已接近瘋狂邊緣,再不然,就是一個愚蠢的騙子。
  我不打算做圣人,什么柳下惠坐怀不亂,只當是海市蜃樓般的虛幻故事。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我又听見那一下微弱的歎息聲音。
  然后,又听見了一下號角的聲音,似乎正在從另一個相反的方向,傳了過來。
  號角聲原本是巨大的,但它也和歎息聲一樣,來自遙遠的地方。
  維夢當然也听見了。她蹙了蹙眉,道:“這兩下歎息聲,和這一陣號角聲,似乎是互相呼應的。”
  我完全同意她的見解。我道:“在喇嘛廟,經常都會響起巨大的號角聲。”
  維夢說:“號角聲可以及遠,但一個人歎息的聲音,每每在咫尺之外,已不可聞,要是兩者之間,竟可相隔數里,甚至是數十里外互相呼應,可不簡單。”
  她一面說,一面已從睡袋里站了起來。
  我跟著她,一起走出了帳蓬。
  天色黝黑,但夜間從高峰上的雪光倒映下來,仍使人看見喜瑪拉雅山群峰的聳高和偉大。
  蘇羅也站在帳蓬外,他仰著首,面向東北,神情若有所思。
  我走了過去,緩緩道:“是高山喇嘛的歎息?”
  蘇羅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已在卡拉峰等待著我們。”
  我道:“高山喇嘛遠在卡拉峰,他的歎息聲怎能傳到這里來?”
  蘇羅道:“密宗大法,有數之不盡的神秘力量,甚至連元神都可以出竅。”
  我道:“那一聲號角,又是什么意思?”
  蘇羅道:“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我道:“你還沒有說,怎見得我會不相信?”
  蘇羅道:“我們曾經大打出手,你不怕我怀恨于心,向你提供不真确的消息嗎?”
  我道:“你當然可以提供不真确的消息,但我也可以透過自己的思考,加以分辨。”
  蘇羅看了我一眼,忽然笑笑:“惊奇俱樂部的會長,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道:“那一聲號角,是否有人從喇嘛寺廟中,向高山喇嘛傳遞訊息?”
  蘇羅道:“不錯,但那訊息究竟是什么意思,相信只有高山喇嘛才能明白。”
  我忍不住問:“蘇羅先生,請問高山喇嘛和你有什么關系?”
  蘇羅抓起了一個形狀古拙的水壺,徐徐地喝了一大口清水,然后才道:“他是我的父親。”
  我怔呆半晌,蘇羅立時雙眼翻白,道:“我的說話,你最好連半個字也不要相信。”他說完之后,就鑽回他自己的帳蓬中。
  翌日清晨,我們繼續登山的旅程。
  下午,我們終于到達卡拉峰。在這里,可以看遍喜瑪拉雅山所有的山峰,視野一望無際,令人在心曠神怡之余,更有著平生難以忘怀的感覺。
  但在這山峰之上,一片清幽,完全看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我問蘇羅:“高山喇嘛呢?怎么他不在這里?”
  蘇羅沒有回答我的質詢,卻站在山峰一角,四處眺望,但我循著他視線所及之處,并沒有任何發現。
  我沒有發現,并不等于蘇羅也是一樣。過一片刻,他忽然指著一個山坡,失聲叫道:“是高山喇嘛的符咒盒!”
  山坡距离我們并不遠,但所處的位置,相當險峻。我還沒有作出任何建議,他已找了兩個挑夫,帶備繩索,和一些專門攀登陡坡的用具,向那個山坡進發。
  半小時后,他已成功地把一個黝黑的盒子帶了回來。我問:“你肯定這是高山喇嘛遺留下來的?”
  蘇羅的神情,十分凝重,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把這個符咒盒打開。
  盒子一打開,我看見的是一只干枯了的蝴蝶!
  蝴蝶!又是蝴蝶!我呆住了!又問蘇羅:“這是什么意思?”
  蘇羅搖搖頭,道:“在符咒盒里擺放著的不是符咒,而是蝴蝶,這种情況,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也沒听說過。”他的臉上,露出了茫然之色,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比我還更莫名其妙。
  維夢卻在擔心高山喇嘛的安全。她道:“符咒盒在那樣險峻的山坡上被發現,它原來的主人會否出了意外?”
  她的擔心,在這樣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說是多余的,但看蘇羅的神情,反而只是專注在這一個神秘的符咒盒之上。
  不久,他從一個皮袋之中,取出了一把异常鋒利的雕刻刀,在符咒盒的底部用力一插。
  盒底立時裂開了一道口子,只見在缺口之中,原來暗藏著一張米色的紙條。
  蘇羅把紙條張開,上面沒有任何文字,但卻包裹著一條鑰匙。一條鑰匙,唯一的作用,自然是用來把一個和它配成一套的鎖打開。
  但這是什么鎖的鑰匙?鑰匙在這里,鎖呢?屬于這條鑰匙的鎖在那里?在鎖的背后,又隱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我是一個來自遠方的“游客”,以前甚至從沒見過高山喇嘛,對于一條收藏在高山喇嘛符咒盒內的鑰匙,究竟有什么樣的意義和作用,我是完全不可能明了的。
  但蘇羅呢?要是他沒有撒謊,他便是高山喇嘛之子。對于這一條鑰匙的來龍去脈,他很有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蘇羅把鑰匙牢牢地抓在手里,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气:“高山喇嘛走了,他再也不會回到人間。”
  我吸一口气,道:“你認為,這條鑰匙是高山喇嘛故意在這里留給你的遺物?”
  蘇羅道:“不錯。他早就對我說過,到了他要离開人世的時候,他就會把這條鑰匙交給我。”我望著他:“有了鑰匙,對你有什么用處?”
  蘇羅道:“他曾經告訴我,那是關乎一個极重大的秘密,足以影響后世一百年、一千年,甚至是一万年!”
  我和維夢互望了一眼。蘇羅的說話,雖然很含糊,但卻充份顯示出事情的嚴重性。但另一方面,由于高山喇嘛是一個宗教人士,他所指的所謂“影響”,說不定只是關乎著宗教上的。
  這時候,溫守邦忽然插口:“我們要找的人,是否已經在空气中消失?”
  蘇羅橫了他一眼,道:“假如閣下要找的是高山喇嘛,你是說對了。”
  溫守邦苦笑一下,道:“我們并不是來游山玩水的,我們要找的人,听說只有高山喇嘛才能幫助我們一臂之力,但到了這個地步,除了一條鑰匙之外,他卻什么也沒有留下……”
  我望了他一眼,道:“別看輕一條鑰匙,有時候,它可以改變千千万万人的命運!”
  維夢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這條鑰匙和甘爾的失蹤,是否有直接或者是間接的關連?”
  我的未婚妻頭腦很清楚,對我來說,可謂半憂半喜。
  喜者,是我將來的另一半,會是一個冰雪聰明的賢內助,至于憂者,自然是娶她過門之后,決不能“行差踏錯”,別說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便是跟平時有所交往的“女性朋友”,都得一一划清界線,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我們攀上卡拉峰,是想見一見高山喇嘛,但喇嘛不在,只留下了一個符咒盒和一條鑰匙,除非蘇羅愿意和我們充份合作,否則,就算明知道鑰匙內有乾坤,我們也是一籌莫展的。
  到了這個時候,溫守邦開始發揮了大財閥的威力。他把蘇羅遠遠拉開,和他展開了冗長的談判。
  以下的對話,是溫守邦后來補述的。當時的情況如下——
  溫守邦把蘇羅遠遠拉開,蘇羅的臉色很不好看。
  溫守邦的臉色也是一樣。他開始擺出大集團領導人的架子,道:“蘇羅先生,我和你是活在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但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用可樂潑我的臉,你可知道后果有多嚴重?”
  蘇羅瞪著眼:“我知道你很富有,但這并不等于任何人都會在金錢之下變成奴隸。”
  溫守邦也瞪著眼,而且比他瞪得還更大:“我也知道你是攀山旅游業的權威;但你同樣沒有權把一個門外漢當作是小丑般看待!尊重人格,是雙方面的,你不能只是要求富有的人品行甲等,而你自己反而可以像只喝醉了的螃蟹,橫行無忌!”
  蘇羅給溫守邦据理反攻,不禁連臉都脹紅起來。
  溫守邦得勢不饒人,繼續向對方炮轟:“中國人有兩句說話:‘有理能服天子,無理難壓庶民。’相信就算在你們的國度里,也是一樣的!”
  究竟是不是一樣,對溫守邦而言,絕對是另一件事,他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在气勢之上壓倒蘇羅,然后以高姿態繼續追查一切有關于高山喇嘛和甘爾之間的秘密。
  事實上,在潑可樂事件之上,蘇羅是理虧的。他的態度開始軟化,吶吶地說道:“要是為了這件事情,我愿意道歉。”
  溫守邦卻火起起來,大聲說:“我不要你的道歉!我是一個生意人,每天等待我處理的業務不知凡几,但為了一件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糾紛,我莫名其妙地站在卡拉峰跟你討論這條鑰匙,我現在只想你爽爽快快,坦坦白白把鑰匙的秘密說出,別老是裝作神秘莫測的樣子!”
  蘇羅搖搖頭,道:“這是高山喇嘛的秘密,沒有他的同意,我不能把鑰匙的秘密向外界披露。”
  溫守邦冷冷一笑:“我站在卡拉峰之上,還可以說是身不由己,但你又怎樣?你分明早已不打算接這一樁生意,理由是你根本不在意這一點錢,你有你自己的一套理想,也許,你會成為另一個高山喇嘛,但你肯定了沒有?你真的要成為一個喇嘛嗎?還只是心中的一种沖動?”
  蘇羅張大了嘴巴,答不上來。
  溫守邦繼續窮追猛打,道:“心中的一种沖動,并不等于會成為事實。我年輕時,心中也曾有過許多沖動,但沖動歸沖動,若真的要把沖動變成為事實,恐怕要付出很大很大的代价!”
  他在大談哲理。
  蘇羅是高山喇嘛之子,他也的确想成為另一個喇嘛,繼承父親的衣缽。
  但他可以嗎?他真的可以拋開一切,去廟院里修行嗎?
  他是拿不穩主意的。溫守邦看准了他的弱點,繼續施以猛攻:“高山喇嘛令你改變主意,把我們帶引到卡拉峰,這是事實,當日,洛云從旅行社走了出去,你接到了一個電話,那是高山喇嘛給你的指示,他要你把我們帶到這里來,對不?”
  蘇羅點了點頭,表示承認。
  溫守邦道:“既然如此,他把鑰匙留下來,就很有可能會和我們的事件有關!”
  蘇羅沉吟半晌,道:“但也有可能并非如此!”
  溫守邦冷笑一聲,“我是生意人,你既然開得了一間旅行社,也同樣是個生意人。這樣吧,我開一個价錢出來,只要你肯答應充份合作,這筆錢在三天之內,就可以存入閣下的帳戶。”
  他一面說,一面用筆寫了一大堆數目字,寫在蘇羅的掌背之上。
  蘇羅呆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溫守邦更提出了補充:“這不是尼泊爾盧布,是美金。”
  目前,一美金可以兌換四十五尼泊爾盧布,若然是黑市兌換,更可高達五十或以上。
  溫守邦的銀彈攻勢,又再一次打了胜仗。
  蘇羅答應充份合作。他對溫守邦道:“我們要找尋鑰匙背后的秘密,首先必須离開這里。”
  溫守邦道:“鑰匙是用來打開一道門?還是一個箱子?”
  蘇羅搖搖頭,道:“也許都不是,它是一個人的食物。”
  “食物?”溫守邦吃了一惊,“你在開什么玩笑?”
  蘇羅望住他,歎一口气道:“在一筆天文數字財富面前,我的幽默感已給深深地埋葬。”他用水把手背上的數目字抹掉,從這一分鐘開始,他已變成了另一种人。這一种人,永遠都是地球上比率最多的人。那是——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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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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