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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如虎添翼


  正午剛過,徐定疆手中拿著長劍,一個人站在巒圭殿后院的練武場,但卻似乎有些意興闌珊,手中劍比了兩下,又廢然將長劍放下,負手踱步到了一叢花草前,漫無目的賞玩著。
  忽然間徐定疆注意到花草下的小丘,正有著一排打著滾的小虫;徐定疆知道那是俗稱“跟斗虫”的小虫豸,最喜歡從上而下一路打著滾下滑,直到停止之后再慢慢向上爬。
  跟斗虫并不稀奇,不過十來只一起打滾可是并不多見,徐定疆頗覺有趣,索性蹲下去看個仔細。
  “小王爺。”一個甜甜的聲音在徐定疆身后出現,徐定疆回過頭一看,站起微笑說:“甜甜,怎么了?”
  四婢中的老么玳糖眨眨眼,側著頭微笑說:“您在看什么?”
  “跟斗虫。”徐定疆拉過玳糖蹲下,指著說:“你看,好多只。”
  “真的耶。”玳糖大感好奇,伸出一根如春蔥般的食指,輕撥著正在向上爬的跟斗虫。
  跟斗虫一惊,整只立即蜷縮了起來,硬梆梆地動也不動,玳糖嚇了一跳,連忙將手縮回,卻見跟斗虫滴溜溜又滾了下來,直到下坡勢道盡了,跟斗虫依然蜷縮如故,仿佛已經嚇死了般。
  “怎么了?”玳糖擔心地問,又撥了那只跟斗虫兩下。
  這又不是什么少見的東西,玳糖怎會不知?徐定疆有些意外地說:“你不知道嗎?跟斗虫一受惊,就會整個縮起來,過一會就沒事了。”
  徐定疆不知玳糖等人從小集中受訓,反而對一些鄉野玩意不大清楚。
  玳糖見徐定疆如此解釋,也不知對不對,只睜大眼睛點頭說:“喔……原來如此。”
  “對了。”徐定疆撫了撫玳糖額上的發絲說:“甜甜,你有事找我?”
  “啊呀。”玳糖蹦了起來說:“差點忘了,姿姊姊要我來問小王爺,后天是王妃大壽,小王爺有沒有什么打算?”
  “啊。”這下輪到徐定疆緊張了,他拍著額頭說:“我怎么把這事忘了?”
  “姿姊姊說,若是小王爺沒什么計划,她就去准備一些壽禮。”玳糖笑眯眯地說:“大概是一些珠玉綴飾之類的吧。”
  “多虧有姿儿。”徐定疆噓了一口气,徐定疆想了想忽然說:“其實也許有更好的禮物……”
  “什么啊?”玳糖听不懂了。
  “小王爺,趙龍將來了。”這時一個柔美的聲音從庭園旁響起。
  “音姊姊。”玳糖回頭一看是玳音,打過招呼后,吐了吐舌頭可愛的說:“我們又要躲起來了?”
  “胡說什么?”徐定疆好笑的說:“什么躲起來?”
  “還不是躲起來?”玳糖嘟起小嘴說:“每次有客人來,小王爺總是叫我們不要露面,只有大姊還見過一些人。”
  徐定疆哈哈一笑說:“你們几個生的那么嬌滴滴的,要是被人要走我可舍不得。”
  徐定疆可不是開玩笑的,在人族的習慣里,富豪大戶、官宦之家彼此贈送婢女是常有的事,何況玳糖等人仍為處子之身,垂涎的人更多,徐定疆為免麻煩,索性吩咐她們有外人時暫避,所以劉芳華、趙平南等人都沒見過她們,只有白浪在巒圭殿中養傷數日時曾碰到過,算是有數面之緣。
  “甜甜不知好歹,小王爺別和她計較。”玳音柔柔的說。
  “好啦、好啦……算甜甜不對。”玳糖嘟起嘴來,轉身使起小性子,不過眼角還是偷瞄徐定疆,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徐定疆自然知道玳糖又在頑皮了,他左手一揮,“啪”的一聲打在玳糖翹起的臀部上,惹的玳糖惊叫一聲,捂著屁股跳了起來,徐定疆才笑著說:“你再皮嘛。”
  “小王爺!”玳糖不依了。
  “乖。”徐定疆哄小孩似的說:“你去幫我准備潛水服,還要有個皮制气囊。唔……另外還要把我床下一把以紫鱷皮為鞘的短劍拿來。”
  玳糖一跺腳,轉身去了,徐定疆這才向在一旁微笑看戲的玳音說:“音儿,趙龍將在哪里?”
  “他在大廳等候。”玳音有些疑惑的問:“小王爺,那柄短劍不是……”
  徐定疆搖搖頭,玳音也就不問了,徐定疆這才半開玩笑的說:“我去見趙龍將了,你快躲起來吧。”
  玳音臉微微一紅,有些嬌羞的說:“小王爺,趙龍將不是那种人吧?”
  “我可不敢保證。”徐定疆搖搖頭說:“對了,我吩咐過你們不准去后院,可是甜甜那個小妮子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懂,別一個不注意又跑過去了,你們幫我注意一下。”
  后院那五十多個大男人憋了半個多月,玳糖若是跑去可真是羊入虎口。
  “是。”玳音躬身一禮,轉身娉婷地退了下去。
  自都城下了指示,要徐定疆留在南角城養傷等候指示,徐定疆与歸勇便專心訓練趙才等五十余人。這半個月來,他們吃的苦頭可不少,但他們畢竟身為貴族,在兩人十分嚴格的訓練之下,不但功力大幅進步,還練熟了六套基本陣法。只是他們似乎并沒有多感激,這半個月來,嘗試偷溜的不在少數,只不過都被歸勇捉了回來。
  徐定疆走到大廳,趙平南一見徐定疆,苦笑著說:“小王爺,您府上的規矩還真大,我居然不能去看看儿子?”
  徐定疆知道,歸勇一向鐵面無私、毫不通融,趙平南必定曾碰過釘子,于是他笑笑說:“趙叔叔,你要嘛就放心,要不然只要說一聲,我馬上讓趙才回家。”
  趙平南連忙搖手說:“只是說說而已,小王爺別在意……不過說老實話,趙才那混小子成不成材啊?”
  “很好啊,進步不少,現在已經有點上司的味道了。”徐定疆一轉話風說:“趙叔叔,您不只是來看趙才的吧?”
  “對、對……”趙平南連忙說:“小王爺,都城傳來了消息,芳華郡主率領的‘磐石部’、‘海濤部’、‘霸刀部’船隊已經抵達東极城西方五十里,還与蛇族近千人的部隊碰了一次,不單除去數百蛇族,還活擒了十余個蛇族,只不過部隊也小有損失,算是雙方打了個和。”
  “都城那面堅持不愿以泰古劍換回皇儲嗎?”徐定疆說。
  趙平南皺眉點頭說:“這也是一大怪事,泰古劍雖然是皇族至寶,但是一柄死劍怎么及的上活人?何況是皇儲……听說為了此事,都城內部隱隱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反正不關我們的事。”徐定疆一笑說:“趙叔叔,您先別擔這些心了。”
  “怎么能不擔心?”趙平南瞪著一雙眼說:“若是皇儲有個三長兩短,南角城說不定會被連累。”
  事實上,人族中想當南角王的人不在少數,若是一向与徐靖交好的皇儲劉然即帝位,南角城可說是穩如泰山,但若皇儲出了什么意外,徐靖說不定會有些麻煩,趙平南對徐靖忠心耿耿,難免為此擔心。
  徐定疆也知道趙平南雖有些杞人憂天,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他不愿多提此事,頓了頓說:“趙叔叔,東极城外,已經集結了多少兵馬?”
  “這個嘛……听說已近八万。”趙平南一怔說:“東极城原先四散的兵馬已經整合起大約四万多,再加上芳華郡主帶過去的三万兵馬,論實力已經能与對方一搏,不過因為東极王的死訊已經确認,那四万多兵馬似乎有些浮躁,不易控制。”
  “若不是皇上臥病,左、右督國王誰也不敢离開都城,這一趟不該由芳華率軍的。”徐定疆皺眉沉吟說:“芳華沒什么實戰經驗,与東极城的兵馬又不熟,很難帶那群敗兵,不過听說都城已經下令‘神山衛國使’率領兩万兵馬南下會合,算算這兩天就會到了,‘神山衛國使’應該就能壓得住那些宿將,只不過他身份特殊……”
  “按我老趙的想法,還是應該讓小王爺去!”趙平南沒注意到徐定疆最后的一句話,他兩掌互擊,砰的一聲說:“小王爺手上只要有七、八万人,還不把那些蛇族打回大海?干么千里迢迢地讓‘神山衛國使’赶去?”
  “哼。”巒圭殿的總管歸勇,忽然哼了一聲從大廳后踱步而出,一臉不以為然的模樣。
  “歸大叔。”徐定疆難得見歸勇自動出來,他有些訝异地招呼說:“這事您怎么看?”
  “歸兄。”趙平南也知道歸勇身份特殊,不愿失禮地也打了個招呼。
  “我沒什么想法。”歸勇嘴角撇了撇,哼了一聲說:“只不過一向都是我們守城,蛇族攻城,這次倒轉過來玩,不知道誰吃虧。”
  這話一說,徐定疆与趙平南都是一怔,歸勇說的頗有道理,若蛇族据險頑抗,人族自然不易攻擊,可是相對的,如此一來,蛇族也等于放棄了他們最优良的机動力与個人戰力,正如歸勇所說,不知道誰吃虧。
  趙平南本來還有意見,但終于還是吞了吞口水不再說話。歸勇此人不但身份特殊,而且自己儿子現在又歸他管,還是閉嘴為上。
  徐定疆見趙平南欲言又止的模樣頗覺好笑,他哈哈一笑說:“趙叔叔,有話就說,不要客气嘛。”
  “小王爺。”趙平南搔了搔頭,終于還是說:“我還是回去吧。”
  徐定疆不再挽留,等趙平南离去后,徐定疆轉回頭說:“歸大叔,您有事找我?”
  歸勇點點頭,沉聲說:“小王爺,听玳姿說,你要玳糖准備潛水服、气囊,難道你又想去那條已封口的地底暗流?”
  徐定疆先是一怔,隨即哈哈一笑說:“還是瞞不過歸大叔。”
  “該說瞞不過玳姿。”歸勇皺眉說:“她听玳糖這么說,就知道有問題,這才跑來找我……現在你手中沒有月華劍,怎么拼得過那條怪蛇?”
  “沒關系。”徐定疆嘻皮笑臉地說:“紫鱷劍雖然遠遠不如皇族至寶,對付那條怪蛇應該還有希望。”
  紫鱷劍色呈紫光,外鞘以紫鱷皮制成,亦因此得名,是五百年前一代兵器大師郭公完竭盡心力制出的神兵,正是徐定疆囑咐玳糖取的短劍。
  郭公完生于白姓皇朝之初,以制刀劍之名享譽人族,后得當時皇帝召見,命其嘗試仿制皇族至寶,郭公完致力二十年,在不斷的失敗之后,最后完成的作品便是紫鱷劍,但完成后仍不及五柄皇族至寶甚遠,郭公完失意之下一病不起,病逝都城,享年七十有三。
  不過郭公完后期所作的兵器,如紫鱷劍之類,雖不如皇族至寶,也是人族中少見的神兵利器,只是當時郭公完主要目的僅為測試,所以成品均為類似匕首的短劍,實用性并不大,持有者多半當作一种珍藏,不大會取來使用。
  “不行。”歸勇不贊成的說:“紫鱷劍雖也能斬金斷玉,但若是對付不了怪蛇,反而危險,小王爺,你傷好不到十天,別又……你若是執意要去,王妃一定會擔心。”
  “好啦、好啦。”徐定疆唉聲歎气的說:“歸大叔,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去抓蛇?”
  “難道還有什么好理由?”緊勇眉頭一皺。
  “當然啦。”徐定疆眨眨眼說:“后天老娘過生日,老是送那些珠寶當禮物未免太沒新意了。”
  “難道你要送王妃那條怪蛇當壽禮?”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歸勇眉頭越皺越緊了。
  “為什么不?”徐定疆一臉正經的說:“老媽雖然對功夫沒多大興趣,但她對這些特殊的材料可有興趣了,說不定又讓她弄出一些稀奇的藥材。歸大叔,這事你可千万不能說,不然就沒有惊喜了。”
  南角王妃陳晶露雖身為皇族,但年輕時便醉心醫術,更曾因向一位化外名醫習藝而鬧得滿城風雨,雖然后來醫術沒有多大的成就,但對于制丹煉藥倒是別有心得,若徐定疆真送她一些這种具有奇异功效的怪蛇血液,對陳晶露來說可真算是一項好禮物。
  歸勇自然知道王妃陳晶露的個性,但他仍不大愿意,兩人討价還价半天,歸勇終于拗不過徐定疆,歎口气說:“這樣吧,我陪小王爺去一趟。”
  “不成。”徐定疆連忙搖手說:“訓練他們是正事,這個節骨眼歸大叔可不能亂跑。”
  歸勇想想也對,若是兩人都不在,后院那些毛頭小伙子造起反來可沒人能制,歸勇皺皺眉說:“那……小王爺,你把我的‘藍金天羅’帶去,至少能在暗中發光,不然怎么看的到東西?”
  “藍金天羅……?”徐定疆先是一愣,隨即目光一亮,十分意外的說:“歸大叔,就是那個……藍色會發光的漂亮网子?”
  “漂亮网子?”歸勇自嘲的笑了笑,點頭說:“就算是吧,沒想到小王爺還記得?”
  徐定疆興奮的說:“怎么不記得?雖然小時候只見過兩、三次,但我記得歸大叔那時老是不准我碰,所以我便趁著大叔不在時去您房里翻,翻了半天沒翻到,卻被大叔回來當場捉到……那東西還在?二十年了,我差點忘了。”
  想起徐定疆小時候調皮的模樣,歸勇搖了搖頭,從怀中取出一個金屬小圓筒,遞給徐定疆說:“咯。”
  “啥?”徐定疆一臉霧水的接過,在他印象中,小時候見到的金藍色网子明明好大一片,怎么會這么小一筒?
  徐定疆正納悶時,歸勇搖搖頭說:“把蓋子打開,運起內勁一甩,藍金……走,我們去后院試試。”
  兩人离開大廳,到了徐定疆練武的后院,徐定疆照著歸勇的提示,一開蓋子,運起內勁向空中一甩,果然一大片閃耀著藍金光芒的絲网立即散出。別看這只是小小一筒,剎那間洒將出來足有十公尺寬,不過徐定疆還不會使用,整個“藍金天羅”只是四面散開,沒什么网羅的功效。
  “發出七成后,記得勁力向內輕輕一個回扯,這樣才能包住目標。”歸勇將圓筒接過,接著說:“若是內勁直透出去,前端糾纏的部分會自動打開,所以收回時只要如此……”
  歸勇一面示范,一面將一些基本使用方法告知徐定疆,等徐定疆練得頗為順手,他再細細地囑咐一番,這才不大放心地离去。
  兩人開始練習沒多久,四婢中的玳姿、玳香已經走到一旁伺候,等歸勇离去,徐定疆又練了十几分鐘,這才猛力一抖,只見整個“藍金天羅”立即合成一束,仿佛一條長有五公尺的發亮絲絹,徐定疆手持金屬筒柄,漫天划了一個大弧,在內勁的牽束之下,整束“藍金天羅”乖乖地向著金屬圓筒中鑽入。
  果然好用!徐定疆一喜之下,內勁微微一個不穩,“藍金天羅”只收了一半,另一半則甩到筒外,還把已經收入的那一半扯了出去,徐定疆望著兩婢糗糗地笑了笑,又試了兩遍這才順利的將“藍金天羅”收回。
  徐定疆向著兩婢走去,只見玳姿捧著自己吩咐准備的數樣物件,滿臉不放心的模樣。
  徐定疆搖頭笑說:“姿儿,你居然跑去打小報告?”
  玳姿還沒說話,身上泛出一縷幽香的玳香已經先不甘愿地開口:“這哪算打小報告?真要打小報告,姿姊姊該去和王妃說。”
  徐定疆聳聳肩,算是默認了玳香的話,玳姿這才憂心的說:“小王爺,那么危險的地方,您一個人去……”
  “我會小心的。”徐定疆轉過頭望向玳香,眨眨眼說:“香儿,今晚我有沒有福气嘗嘗你的手藝?”
  “當然沒問題,就怕小王爺吃不習慣。”玳香一嘟嘴,眼睛望著他處說:“孫二娘有‘翠琉居’、鳳夫人的‘紓風閣’,那些地方的美食不是比較好吃嗎?”
  “香儿!”玳姿責備說:“怎么這么說話。”
  “好啦,又是我錯……不管你們了,我先去准備。”玳香躍開向外走,走到院旁的草徑時,忽然回頭板著臉說:“小王爺,您要是沒回來,香儿可會生气的唷。”
  “一定回來。”徐定疆哈哈一笑說:“我怎么敢惹香儿生气?”
  玳香雖是啐了一聲,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轉身輕靈的离開。
  徐定疆接過玳姿手中的物件,見玳姿還是一臉擔憂,他輕拍玳姿纖細的肩頭,和聲說:“姿儿,你別擔心好不好?”
  “是。”玳姿無奈的低頭回答。
  “若是王妃派人來,你可要替我圓謊。”徐定疆笑著說。
  “是。”玳姿的頭依然沒有抬起來。
  徐定疆見玳姿總低著頭,他躬身仰頭,從下而上的望著玳姿說:“姿儿,你生气了?”
  玳姿目光与徐定疆一碰,見徐定疆一張大臉湊到自己面前,她臉微微一紅說:“姿儿不敢。”
  “真的?”徐定疆一時興起,驀然輕吻了玳姿的臉龐一下,玳姿心一慌,整個人退了三步,一張玉顏霎時一片通紅,只听徐定疆哈哈笑著說:“放心啦,我一定好好地回來!”
  玳姿一抬頭,卻見庭院寂然,徐定疆已經消失了蹤影,玳姿心里又喜又憂,怔忡了好半晌,這才怀著一顆紛亂的心,緩步离開了后院。
  人族大軍現正聚集在東极城西數十公里外的一片山野之中,除了都城派來的援軍、東极城原有的士兵之外,從北疆南下赴援的“神山衛國使”劉禮,帶著兩万兵馬也赶赴戰場。
  劉芳華剛与赶來不久的“神山衛國使”劉禮及眾龍將們開完會,气沖沖的走出帳幕,一見到守在帳外的白浪,她板著臉說:“白浪,我們走。”
  這些天劉芳華情緒總是不大好,白浪知道劉芳華不是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也不大在意,點點頭便隨著劉芳華轉身,一面走,劉芳華一面不高興地說:“白浪,二叔來了跟沒來一樣。”
  “神山衛國使”劉禮為劉芳華的二叔,也就是皇儲劉然的二弟,他本駐扎在人族第一大城習回河城,這次事關重大,加上劉芳華并沒有什么帶兵經驗,都城特別命劉禮南下助陣。
  “怎么會一樣?”白浪莫名其妙地問:“由八万變成十万,胜算不是更大了?”習回河城南援兵馬共兩万人,按理說來,這場仗獲胜的机會更大。
  劉芳華搖頭說:“你們看他們,怎么樣都不愿出兵,我們一直枯守在城外,怎么救得出爹爹?”
  “神山衛國使也不愿出兵?”白浪皺眉說。
  “對啊。”劉芳華委屈地說:“二叔說要胜不難,要安全救出我爹爹才困難,所以還是要談判。”
  “這話也沒錯……”白浪點點頭,轉念又想,若“天定皇”病逝,皇儲又為蛇族所殺,這位神山衛國使豈不是下任皇帝的熱門人選?想到這里,白浪試探地問:“郡主,衛國使會不會別有用心?”
  “什么?”劉芳華想都沒想到那儿,她詫异的說:“別有什么用心?”
  白浪心想,若是劉禮真有异心,劉芳華也無力可施,還是不提也罷,于是搖搖頭說:“沒什么……蛇族似乎也蠻想談判的,看來他們确實頗想要那把泰古劍。”
  劉芳華同意地點點頭,兩人這時剛好穿過外圍的“磐石部”,步入自己隊伍的帳幕區。這里數百人都是白浪的手下,見到兩人都是肅立行禮,劉芳華見狀忽然望著白浪說:“白浪,你只做個管帶會不會太委屈了?”
  “沒關系。”白浪自知還不大會帶兵,管帶手下已有數百人,正好練習練習。
  “等皇上康复后,我再上書請皇上封賞。”劉芳華認真的說:“現在皇上不舒服,這些事還是先不要煩他……嗯,若是有机會,你可以先增加部分兵力,多個几隊騎隊、校隊也沒關系,還有,若是有不錯的士兵,記得跟我說,我來提拔他們升官。”
  劉芳華“國使”的權限中,最多可任命到管帶,諸王則能任命手下為龍將,再由皇上追認,不過每王麾下龍將數量有限,也不能亂封。
  兩人走入劉芳華的主帳,劉芳華忽然想到一事,轉頭說:“白浪,把那十几個蛇人送去南角城給定疆好了。”
  劉芳華數日前与蛇族小隊接戰,曾活捉數名蛇人,她本想藉此与蛇族談判換人,沒想到蛇族根本不理會,她反而不知該如何處理那十几個蛇人,而且蛇族人又十分勇猛,一般人根本不能應付,現在雖然以專門捆縛高手的鐵麻線將他們綁成一串,但若讓他們掙脫了保證雞飛狗跳,為了此事,“磐石龍將”何威凡几次要求將這些蛇族處死,劉芳華卻一直沒答應。
  “給徐兄……”白浪一愣,詫异地說:“徐兄要這些蛇人嗎?”
  “他要的。”劉芳華輕笑起來,點頭說:“他說過要捉些蛇人來練兵,唔……就是你不見了的那天晚上說的。”
  用蛇人練兵?白浪想不出徐定疆要如何使用,他皺眉想了想,心里有些為難,這批蛇人要送去南角城,至少得派出百余人的兵隊看守,自己麾下不過五百人,這么一下就去掉五分之一,怎么得了?
  “啟稟郡主、白管帶。”一個滿面風霜,年長的的士族官兵踏入帳幕,此人名為陸談,他是白浪手下十名校騎中年紀最長的,雖然身為士族、功力較差,不過辦事十分謹慎,白浪這一陣子對他十分倚重。
  白浪點頭說:“陸談,有事嗎?”
  陸談雖說是老人,但由于士族平均壽命不過五十余年,陸談其實也才近五十歲。只見他恭聲說:“白管帶,西面海濤部傳來訊息,有十余名無官職的年輕貴族前來尋找白管帶,似乎大部分都姓陳。”
  “姓陳?”白浪与劉芳華都是一愣,居然有人來找白浪,這可真是稀奇了,只見陸談接著說:“為首的几人叫做陳彤、陳漢、陳廣……”
  白浪醒悟過來,立即說:“我知道了,我馬上去。”這些人豈不正是白家眾小——白彤、白漢、白廣等人?陳彤等自然是化名。
  “白浪。”劉芳華好奇起來,追問說:“那是誰呀?”
  “我以前的師弟妹和几位朋友。”這是預先編好的謊話,白浪一面出帳一面說:“他們是來幫我的。”
  “記得帶來讓我看看唷。”劉芳華追出來叫,她對白浪的過去頗有興趣。
  “知道了。”白浪有些不耐煩地點點頭,徑自去了,帳外一些士兵見白浪与劉芳華兩人這么沒大沒小都不禁咋舌。傳言管帶与郡主有些曖昧,看來有些道理。
  白浪与眾人一會面,十余人中,白浪認識的正是白彤、白漢、白廣、白壘、白玫、白靈、白敏等七人。
  白彤的臉上依然不大友善,粗壯的白漢依然沉默少言,上前迎上白浪的依然是老三白廣,只見他嘻嘻一笑說:“浪大哥,好久不見。”白玫、白靈、白敏三名年紀較小的自然是睜著大眼四面打量,一臉好奇。
  “白管帶,”易嵐這時也回到“海濤部”,聞得有人前來尋找白浪,他也跟著過來,見到一群充滿朝气的年輕人,易嵐微笑招呼說:“這些是你的朋友?”
  白浪點點頭,回身說:“易龍將,他們是……我的師弟妹,其實也是童年玩伴,所以都叫我浪大哥,我現在進入軍伍,希望他們一起來幫忙……還有一些朋友。”白浪想想還有几個不認識的,含糊地帶了過去。
  “嗯。”易嵐點點頭說:“練武修藝、效与皇家,這本是正途……”
  一旁白彤听的直皺眉頭,什么皇家?還不是一群叛賊?白浪這家伙若是怀有异心,自己絕不放過他;白彤始終不怎么信得過白浪,右手按在腰畔的劍柄上,准備若是有什么不對,可以隨時沖殺出去。
  這時白浪正對易嵐半應付地說:“易龍將說得對。”
  “既然沒有問題,你便領他們進去吧。”易嵐一笑說:“現在你也蠻需要人手的,他們來的正好。”
  除了五十年前的人族內戰之外,人族的敵人一向都是外族,既然同是人族,易嵐也沒什么怀疑。
  “是啊。”白浪再招呼了聲,便領著這十余名白家族人往大軍中走。
  這十余人中,除了白彤等七人身為皇族,其他都是白家的貴族,論起功力,對白浪來說确實是十分有幫助。
  眾人走到一半,走在白浪身后的白彤已經忍不住低聲說:“白浪,二伯呢?”
  “阿彤!等一下再說。”白廣連忙制止,這里四面都是來來往往的士兵,人多嘴雜,若是有個万一,豈不是殺身之禍?
  “若是他害死了二伯,我可饒不了他。”白彤仍再說了一句,這才悻悻地住口。
  白浪心里卻涌起了歉意,白离亂將功力輸送給自己,算來這時早已身亡,自己該怎么對他們解釋?
  “浪大哥,原來你已經是管帶了?”老三白廣打岔笑說:“晉升得挺快的唷。”
  “對呀。”五妹白玫眼珠一瞟,巧笑說:“浪大哥,那我們可以做什么?”
  “這……還要商量一下。”被白玫一瞟,白浪一怔,白玫不過十八、九歲,怎么笑起來卻是媚意橫生?雖說她算是自己晚輩,還是得和她保持點距离較安全。
  白浪皺皺眉定了定神,轉頭疑惑地問:“大……呃……師父沒來?”為了掩人耳目,白炰旭到時要冒充眾人的師父。
  “當然不能一起來。”白彤又冷冷的說:“沒的被人一网打盡。”
  白浪可不吃這套,正想發作時,猛地想起白离亂最后的囑咐,正是要自己好好照顧這些年輕人,白浪一咬牙,忍住反唇相譏的欲望,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白廣察言觀色,知道白浪已經不大高興,他責怪地暗暗推了白彤一把,跟在白浪身旁又說:“浪大哥,我們是從南角城一路找來的。”
  原來當時白浪本來与眾人相約南角城,沒想到人族突生巨變,白浪已經先行离開;他們到達南角城,听說白离亂已經關入牢獄,而白浪已隨“馨馥護國使”郡主劉芳華北上,眾人便一路打听著找來,總算弄清了白浪身在何方,今日計划停當,這一批人才先赶到。
  白浪听完,啊的一聲說:“對了,沒想到人族臨時出了變故,我回到南角城后馬上就出城了,又不知道怎么和你們聯絡。”
  “沒關系。”白廣笑說:“我們不是找來了嗎?”
  一路閒扯,沿路上不斷地有士兵向白浪行禮,小弟白敏看了十分羡慕,拉著白廣低聲說:“廣三哥,好多人向浪大哥行禮唷。”
  白浪听得好笑,回頭對白敏說:“再過兩年,也讓你帶一小隊,到時候也有人向你敬禮。”
  “真的嗎?”白敏立刻死心塌地,興奮地跳腳說:“我也可以帶人?”
  有雙水靈大眼的六妹白靈面對外時人怯生生的,管起小弟白敏可毫不客气,只見她小臉一沉,瞪著白敏便說:“你吵什么?別忘了浪大哥說還要再過兩年。”
  剛罵完,白靈目光轉向白浪,見到白浪詫异的目光,她臉上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小弟沒規矩,浪大哥恕罪。”
  白浪連忙笑說:“沒關系,沒關系。”白浪雖一向冷漠,但是這些是与自己自脈相連的親人,自然而然地和气許多。
  白敏一吐舌頭,眨眨眼說:“靈姐就會對我凶,看到浪大哥就安靜了。”
  “小敏!”白靈生气了,一雙大眼瞪著白敏,小臉漲得通紅。
  “當我沒說。”白敏連忙奔到后方,先躲遠些。
  “小靈別緊張,小敏算乖的了。”白玫說完又笑了笑,一雙眼直睨著白浪。
  白浪連忙避開白玫的目光,心里暗道邪門,他這時已經注意到,白玫其實并非對他特別垂青,只不過自然而然言行中有著一股媚態,再配上外貌十八、九歲的清純秀麗,這小妮子若是身在皇家,怕不傾國傾城?倏忽間白浪猛然心里一震,自己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浪大哥?”白玫見白浪臉上神色連變,詫异的問。
  “沒……沒什么。”白浪猛力搖搖頭,深吸一口气,指著前方說:“那個就是我的帳幕……對了,我還要吩咐人替你們搭帳棚。”
  白玫雖是莫名其妙,不過她也是十分聰明,見白浪不愿多說,她也不追問,只輕笑說:“麻煩浪大哥了。”
  白浪松了一口气,剛剛他心里涌起了一個念頭,若能讓白玫混入宮中,以她的天份來說,定能獲皇上的寵信,日后對白家复國大業定大有幫助,不過這個念頭過于肮髒,白浪一回神,忍不住自責不已。
  不過白浪卻也暗暗奇怪,記得上次見到白玫,印象中她雖有一雙媚眼,不過笑容還算十分清純,与他們分別不過半個多月,怎么現在變了這么多?他卻不知眾人原來与世隔絕,生活十分單純,這些日子進出各城鎮,見過的人、事都不少,白玫本來聰慧,沒多久,天賦的本能逐漸成熟,一言一笑之間都是說不盡的惹人心動;當然這也与天生個性有些關系,白靈就還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一雙大眼望來望去,充滿了生澀的味道。
  很快的眾人到了白浪的帳幕。白浪身為管帶,總算能擁有一間帳幕,不過卻也沒多大,十個來人雖能擠進去,總還是狹隘了些。
  白浪遲疑一下,望著帳前的士兵說:“陸校騎呢?”白浪找的正是剛剛那位陸談。
  “回白管帶。”士兵恭聲說:“陸校騎說須要多搭几個帳幕,去軍料處申領了。”
  “哦?”白浪一怔,陸談還真是善解人意,卻听士兵接著又說:“陸校騎還交代這兩個帳棚先空出來,讓管帶的貴客先休息,士兵們則另外換住新搭的帳棚。”
  這可十全十美了,白浪轉頭對白彤說:“阿彤,就交給你分配了。”雖然白彤對自己似乎有成見,白浪還是希望能化干戈為玉帛,何況白彤原來似乎是這群年輕人的頭頭,讓他來分配也好。
  白彤嘴一撇,哼聲說:“有什么好分配的?男的這一帳,女的那一帳就是了。”
  這話說的雖然沒錯,語气可不大禮貌,白浪皺了皺眉,決定再忍這一次,沉聲說:“好,你們安置一下,安置好了再來找我。”話一說完,白浪也不客套,轉身踏入自己的帳幕。
  回到帳中,白浪生了半天悶气,過了片刻,想想自己也算小气,畢竟自己曾坏了他們的大事,白彤會對自己怀有成見也算正常,何況他份屬自己晚輩,自己何必和他一般見識?想到這里,白浪心平气和了些,歎了一口气又想,便算是自己不計較,日后若是交代白彤做事,恐怕會有些麻煩。想到這里,白浪心里暗暗下了決心,自己若是管不住白彤,還能作什么大事?
  過了片刻,白彤、白漢、白廣、白壘、白敏等五人首先安置完畢,來到了白浪帳中,過不多久,白玫、白靈也姍姍而來,看來因為七人本是皇族,在白家遺族中的地位也較為崇高,其他的大概只是一般的白家貴族,便算是較七人年長,功力也未必較高。
  白浪注意著白彤,看來他是被白廣等人勸來,不然說不定還不愿意來自己帳中,白浪也不提及此事,先聊起眾人一路尋來的事情。
  提到這一趟旅行,白敏可興奮的說個不停,白廣偶爾插上兩句,又頗有畫龍點睛的效果,白浪听的也頗為有趣,當眾人正聊的時候,白彤終于忍不住了,只見他忽然叱了聲:“小敏!”
  白敏一听,說到一半的話連忙吞了回去,白彤目光轉向白浪,正要開口說話,白浪已經先一步正色說:“阿彤,离亂二哥應該已經過世了。”
  白彤目光一瞪,霍然站起說:“是你害死他老人家的?”
  “閉嘴!”白浪沉聲一叱,聲音以功力收成一束,直直地對准白彤的耳朵,他這時功力已比白彤高出甚多,白彤腦門猛然一震,蹌踉一跌,還是身后白漢一扶,他才勉強站住。
  這一下聲波雖然并未向外散出,不過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知道白浪是以功力收束音波,憾震白离亂白彤的耳膜,帳內眾人可是同時一惊,論起功力,白彤已經是眾小輩中的佼佼者,沒想到白浪不過比眾人年長數載,功力已經這么高深?
  白浪接著說:“到達南角城前,我本有机會放二哥离去,但他為了興复大業,不但自愿舍身,還將功力贈予,對此恩情,我白浪舍身難報。”
  “你……”白彤腦中還在混亂,他掙扎的說:“我……我不相信……你……”
  “阿彤。”白廣沉聲接口說:“若非自愿且身獲自由,二叔不可能將功力送出,你該相信的。”
  “這……”白彤心中明白,但白离亂与他們感情极深,加上白彤又是性情中人,一時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轉頭一望,見白玫、白靈兩雙明眸已經滴下淚水,白漢等人也都面色沉重,眼看眾人都相信了此事,白彤只覺得全身的力气忽然間都失去了,他雙腿一軟,跌坐在地面上,斷斷續續的說:“二伯……真的死了?”
  白浪雖然沒有親見,不過破天神功特性如此,也不可能有什么例外,白浪頓了頓說:“大家別太難過……”
  “這筆帳要記到劉姓皇族身上。”白廣忽然沉聲說:“現在沒時間傷心了,若是讓人見到我們一個個紅著眼睛,什么仇都不用報了。”
  這話說得好!白浪贊賞的望了白廣一眼,轉頭對白彤說:“阿彤,我有一件事需要好手幫忙,你若是沒把握,我就交給阿漢、阿廣,他們我還放心一些……”
  白彤怎么受得了激,他雖然還有些頭昏,馬上一蹦而起說:“什么話?阿漢他們能做的事我不能做?”
  “很好。”白浪立即說:“我會要求郡主封你為校騎,讓你們帶五十名士兵,送十來名蛇人到南角城交給徐小王爺,順便以征集郡主親兵為名,帶個大概兩、三百人回來。”
  “這……”白彤張大了嘴,一時作不得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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