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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部:木炭中有著一個靈魂


  我接触到的事,是如此玄秘,如此深奧,簡直是沒有任何可依据的知識作為引導。
  我沒有說什么,只是拉著她向前走,來到了車房,我才道:“我駕車,你必須立即看一些東西!”
  我的意思是,要白素在歸途中,就看那本小冊子中所記載的一切。但是白素搖著頭:“不,我看你不适宜駕車。我不像你那樣心急,不論是什么重要的事,我都可以等回家再看!”
  我听得她那樣講,本來想說,那也沒有什么,就算我們撞了車,死了,說不定我們的靈魂,會進入撞坏了的車子之中。但是接著,我又想到,如果“住”在撞坏了的車身之中,車身生起銹來,那是什么感覺?會不會像是身体生了疥癬一樣?
  想到這里,我忍不住為自己荒謬的聯想,哈哈大笑起來,白素看到我有點反常,十分關心地望著我。我忙道:“你放心,我很好!”
  白素駕著車,回到了家中。我急不及待地將那本冊子取了出來:“你看,看這本冊子上記載的一切。”
  白素看到我神色凝重,就坐了下來,一頁一頁翻閱著。我因為已經看過一遍,所以可以告訴她,哪里記著重要的事,哪里所記的,全是無關緊要的,所以她看完全冊,所花的時間比我少得多。
  她抬起頭來,神情有點茫然,問:“你得到了什么結論?”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啦?你也應該得到相同的結論!”
  白素作了一個手勢,表示她實在沒有什么結論可言,我叫了起來:“結論是:那塊木炭之中,有著林子淵的魂魄!”
  白素皺了皺眉,開玩笑似地道:“這倒好,你還記得皮耀國?他說木炭里有一個人,你說木炭里有一只鬼……”
  白素還想說下去,可是她的話,已經給我帶來了极大的震動!
  我在陡地一震之后,失聲道:“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這句話几乎是尖叫出來的,而且那時我的臉色,一定十分難看,是以白素吃了一惊,顯然她沒有想到我這樣開不起玩笑,她忙道:“對不起,我是說著玩的,你不必那么認真!”
  我一听,知道白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對她這句話生气,只不過是因為她的這句話,令我在陡然之間,捕捉到了一些什么東西,但是卻又未能太肯定,所以我才要她再講一遍。
  我忙道:“不,不,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白素有點無可奈何,道:“我剛才說,你和皮耀國兩人,各有千秋,他說木炭里有一個人,你說木炭里面,有一只鬼!”
  我伸手指著她,來回疾行,一面道:“嗯,是的,他說,他看到木炭里面有一個人!是通過X光照射之后,出現在螢光屏上,當時他大吃一惊。是的,我說有一只鬼?皮耀國和我,都說木炭里面有一點東西……”
  我說到這里,陡地停了下來,直視白素,吸了一口气,才緩緩地道:“皮耀國看到的,和我所推斷的,是同一樣東西!”
  白素皺著眉,不出聲。
  我大聲道:“怎樣,你不同意?”
  白素笑了起來:“不必大聲吼叫,我只不過心中駭异。”
  我立時道:“你不是一直很容易接受新的想法,新的概念?”
  白素的神情有點無可奈何:“是么?”她隨即揚了揚眉:“一個鬼魂在木炭之中,而這個鬼魂,在經過X光的照射之際,又可以在螢光屏上現形,這种概念,對我來說,或許太新了一點。”
  我作了一個手勢,令白素坐了下來,我走到她的面前:“一步一步來。首先,人有魂魄,也就是說,有鬼,這一點,你是不是可以接受?”
  白素抬頭望我:“你要我回答簡單的“是”或“不是”,還是容許我發表一點意見?”
  我笑了一下,道:“當然,你可以發表意見。”
  白素道:“好,人的生命會消失,會死亡,活人和死人之間,的确有不同之處,活人,靈魂寄存在身体之內。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是,我相信人有靈魂,我可以接受。”
  我忙又揮著手:“林玉聲的記述,你是不是接受?他的靈魂,進入了一株大樹之中?”
  白素又想了片刻:“從留下來的記述看來,林玉聲沒有道理說謊,這可能是一种极其特异的現象,人的魂魄,忽然离開了身体,進入了一件旁的東西之中。古人的小說筆記之中,也不乏有這樣的記載!”
  我“拍”地拍了一下手:“是,可是任何記載,都沒有這樣具体和詳盡。”
  白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我又道:“林玉聲的記載,和林子淵看了這樣的記載之后所得出來的結論,以及日后他在炭窖中發生的事。只能導致一個結果……”
  我講到這里,白素作了一下手勢,打斷了我的話頭:“等一等!”
  我說道:“你讓我講完了再說!”
  白素卻搶著道:“不必,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當人在死前,他的身子靠著什么東西,他的魂魄就有机會進入那東西之中!”
  我道:“是的,林玉聲就是這樣,他背上叫人砍了一刀,他仆向前,雙手抱住了一株大樹,結果,他的魂魄,就進入了大樹之中!”
  白素道:“好,就算這個假定成立了,你又怎知道林子淵在炭窖之中做過什么?或許,他抱緊了一段木頭,或許,他緊貼在窖壁上,也或許,他抱著的那段木頭燒成了灰……”
  我听得白素講到這里,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頭:“不必再假設了,如今,那個炭窖之中,在什么都燒成灰的情形之下,單單有這塊木炭在,我們就只有肯定,林子淵的魂魄,在這塊木炭之中!”
  白素靜了片刻,沒有再出聲。我也暫時不說什么。過了一會,白素才道:“就這個問題爭論下去,沒有意義。就算肯定了林子淵的鬼魂,在這塊木炭之中,又怎么樣?我們有什么法子,可以令他的鬼魂离開木炭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這是我一直在思索著的一個問題:“找人幫助。”
  白素道:“找誰?”
  我用力一揮手:“我到倫敦去,普索利爵士是一個靈學會的會員,我曾經見過他几次,他是一個极有成就的科學家,在靈學研究上很有出色經驗,他可以幫助我!”
  白素道:“不錯,他是适當的人選。”
  我忙道:“我先和他聯絡一下。”
  我一面說,一面放好了木炭,捧著盒子,到了書房,白素陪著我進書房,但并沒有逗留多久就离開了,我接駁著長途電話,過了相當久,才听到普索利爵士的聲音:“什么人?衛斯理?這是什么時候?哪一個見鬼的衛斯理,嗯?”
  他的聲音很生气,我心中暗覺好笑,我忘了兩地的時間差异,算起來,這時是倫敦的凌晨二時許,在這种時間被人吵醒,自然不會是很愉快的一件事。是以一向君子的普索利爵士,也會口出粗言。
  我忙大聲道:“爵士,我的确是‘見鬼的’衛斯理,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要你幫助。”
  一听到我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樣奇异的說法,旁人可能會將我當瘋子,但是爵士卻立時精神了起來,在電話里听來,他的聲音也響亮了許多,居然也記起我是什么人來了!
  他道:“哦!你是衛斯理,哈哈,那個衛斯理。對不起,我對于外星人的靈魂,并不在行!”
  他果然想起我是什么人來了,我和他認識,是有一次,在一個俱樂部中,和一些人討論到來自地球之外的生物時,他突然走過來,大聲道:“先生們,人對于自己生命的秘奧,還一無所知,還是少費點精神去研究地球以外的生命吧!”
  當時,我和他爭論了很久,他自然對我留下了一定的印象。
  普索利爵士對于我是什么人,顯然沒有什么興趣,他急急地追問我:“你說你有一個鬼魂在手上,這是什么意思?”
  我道:“很難說得明白,因為這是一個太長的故事,我立刻動身到倫敦來。希望你能召集所有,曾經有過和靈魂接触經驗的人,等我到,就可以展開研究,我想你不會拒絕的吧!”
  爵士“呵呵”笑了起來:“我從來不拒絕靈魂的到訪。”
  我道:“我一到倫敦,再和你聯絡。”
  爵士道:“好的,我等你。”
  我放下了電話,心中十分興奮。因為我想,普索利爵士和他的朋友,都曾花了二十年以上的時間去研究和靈魂的接触,我一去,一定可以有結果。
  我收拾了一下簡單的行裝,盡管白素堅持要我休息一天再走。可是我卻不肯,當天就上了飛机。
  在我到達倫敦之后,倫敦机場的關員,對這塊木炭產生了疑惑。
  我被請到一間特別的房間之中,那房間中,有許多連我也不是十分叫得出名堂來的儀器。一個警官,很有禮貌地接待著我,我不等他開口,就道:“老湯姆還在蘇格蘭場么?”
  那警官陡地一怔:“你認識老湯姆?”
  我道:“是!”
  那警官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著我:“老湯姆現在是高級顧問,請你等一等!”
  他打開門,召來了兩個警員陪我,自已走了出來,大約五分鐘后,走了回來,神情怪异,我知道他出去,一定是和老湯姆去通電話了。果然,他回來之后:“先生,老湯姆說,就算你帶了一顆原子彈進來,講明要炸白金漢宮,也可以放你過關!”
  我笑著道:“老湯姆是好朋友!”
  那警官嗟著手:“可是……可是……你帶的那塊木炭,我們經過初步檢查,發現它有一种相當高頻率的聲波發出來……”
  我一听到這里,整個人直跳了起來。那警官嚇了一大跳:“我……說錯了什么?”
  我忙道:“將測試的記錄給我看!”
  他呆了一呆,又召來了一個女警官,給我看一卷圖紙,紙上,有著許多波形,我一看,就認出了那些波形,和皮耀國給我的那一些照片中第一張上所顯示的線條,十分吻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這說明什么?為什么兩次試測,都會有這樣的波形出現?
  我的神情十分疑惑,那警官道:“先生,這塊木炭里面,究竟有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告訴你,里面有一只鬼,而這只鬼,又沒有合格的入境簽證,你信不信?”
  那警官尷尬地笑了起來,但是他顯然十分盡責:“先生,不論你怎么說,也不管老湯姆怎么說,我們還是要作進一步詳細的檢查。”
  我打了一個呵欠,道:“可以,這是你的責任,但是請小心,別弄坏了它,要是弄損坏了,別說是你,整個英國都賠不起!”
  英國人真是富于幽默感,他居然同意了我的說法,點頭道:“是的,英國實在太窮了!”
  他又召來了兩個助手,開始用各种各樣的儀器,檢查著這塊木炭。我足足等了一小時之久,才見他搔了搔頭,將木炭還了給我。
  我道:“有結論沒有?”
  他苦笑道:“沒有!”
  我道:“那卷有關高頻率聲波的記錄紙,是不是可以給我?對我可能有用!”
  他想也不想:“當然可以!”
  我离開机場,上了計程車,直赴普索利爵士的寓所。
  普索利爵士的寓所,是一所已有相當歷史的古老建筑物。他當初搬進來的原因,是因為那是一幛“鬼屋”。言之鑿鑿,原主人搬走,賤价出售。普索利爵士如獲至寶,將之買了下來。可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他搬進來之后,每天晚上都希望有鬼出現,卻一直未能如愿!
  他在那間鬼屋之中,住了十多年,一直未曾見到、听到任何鬼魂的存在。雖然上一任住客并不是一個說謊的人,但是對于如此渴望和任何鬼魂有所聯絡的普索利爵士來說,這總是意興索然的事。
  不但如此,普索利爵士還創設了一個“降靈會”,和很多其他對靈魂有興趣的人在一起,經常舉行“降靈”的儀式,希望能和靈魂有所接触,但是至今為止,還未曾听到他已有什么成功的例子。
  普索利熱衷和靈魂接触,我到了之后,發現他的准備工作做得极好。
  他不但請了他創設的靈學會中的七個資格极深的會員,而且還請來了三個法國的靈魂學家。
  我一進了他的住所,他几乎向我扑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握著,他紅潤的臉上,充滿了期望。他將我的手握得如此之緊,以至我不得不和他開玩笑:“你不必抓住我,我不是靈魂!”
  普索利“呵呵”笑了起來:“我們每一個人,都有靈魂!”
  我開玩笑似地道:“爵士,要是每一個人都有靈魂,自從有人類以來,死去的人一定比活著的人為多,那么,豈不是地球上全是靈魂了?”
  普索利卻一本正經,一點也不覺得我的話好笑。他悶哼了一聲:“你對靈魂,原來一點認識也沒有,地球算什么?只有人,才活在地球上,靈魂,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
  他說的時候,為了加強“任何地方”語气,伸手向上面指了一指。我自然知道他向上指的目的,不是指天花板,而是地球以外的任何地方,浩渺無際的字宙之中的任何所在!
  我沒有再繼續和他開玩笑,他又歎了一聲:“或許他們存在得太遠了,所以我們想和他們接触,是如此之困難!”
  我安慰他道:“其實你不必心急,總有一天,會是他們一分子!”
  普索利怔了一怔,呆了半晌,才道:“來,我給你介紹几個朋友!”
  他那几個朋友,事實上早已走了出來,就站在他的身后,普索利替我逐一介紹,我握手如儀,一時之間,自然也記不住那么多名字,只是其中一個小個子,已經半禿了頂,看來像是猶太人,名字叫金特,這個人,以后有一點事,十分古怪,自他開始。不過那是另外一個故事,和“木炭”這個故事無關,以后有机會,我會再記述出來,此處不贅。普索利在介紹完了他的朋友之后,又介紹我:“這位東方朋友,經歷過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和我們一樣,肯定人有靈魂!”
  他的那些朋友都點蒼頭,其中一個身形瘦削,面目陰森,膚色蒼白,看來扮演吸血僵尸,根本不必作任何化裝的人,他的名字叫甘敏斯。
  在我們一起向內走去的時候,甘敏斯大聲道:“我們是不是可以知道一下,衛先生對靈魂的基本看法是怎樣的?”
  我呆了一呆,甘敏斯這樣說,分明是考驗我的“資格”!如果我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話,那么,他們一定會看不起我,對我以后說的話,只怕也不會相信的。果然,甘敏斯這樣一說之后,所有人全向我望來。
  這時已經進入了普索利爵士的“降靈室”,那是一個相當大的廳堂,但除了正中有一張橢圓形的桌子之外,別無他物,整個廳堂,看來十分空洞,而且,光線也十分陰暗。
  進了降靈室之后,一起坐了下來,各人仍然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略想了一想:“我的看法,靈魂,是人的生命的主要部分。我們的身体,活著和死了,化學成分完全一樣,根本沒有缺少什么,但是卻有死活之別,死人比活人缺少的,就是靈魂!”
  甘敏斯點著頭:“照你的看法,靈魂是一种什么形式的存在呢?”
  我又想了一想:“人的身体,其實只是支持活動的一种工具,靈魂通過身体,能活動,能發出聲音,等等。但是生命的本質是屬于靈魂,而不是屬于身体的。請允許我舉一個例子……”
  我說到這里,略停了一停,在思索著一個什么樣的例子最為合适。
  我想到了一個例子,我繼續道:“譬如說,有一個由電腦控制的机器人,他能行動,能听話,能作出反應,控制他行動的,是電腦記憶組件,放進不同的組件,他就會作出不同的反應。例如放進的組件是如何下棋,他就是一個下棋蒿手;放進去的組件是打橋牌,他就是一個橋牌高手。”
  我講到這里,略頓了一頓,發現各人都聚精會神地在听著,我才繼續道:“在這樣的情形下,電腦組件,就相當于靈魂。”
  普索利爵士帶頭,鼓起掌來:“很好,算是相當貼切的比喻。”
  我繼續道:“將電腦組件取出來,机械人就沒有了活動能力、思考能力,他“死”了。但這并不表示電腦組件不存在了,電腦組件還在,只不過离開了机械人。在离開了机械人之后,單是電腦組件,自然地無法發聲,無法活動。靈魂就是這樣的一种存在。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如何設法,通過一种不可知的方法,和電腦組件中的記憶,發生聯系!”
  我的說法,顯然令得在座的人都感到相當滿意。因為接之而來的,是一陣极熱烈的鼓掌聲。
  等到掌聲停息,我又道:“事實上,活人對于靈魂所知极少,身為靈魂是怎樣的一种情形,世人一無所知。不過我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靈魂听得見和看得見……”
  甘敏斯立時道:“不對!”
  我忙道:“是的,不應該說‘看’或‘听’,但是,如果有一個靈魂在這里,我們做什么,說什么,靈魂知道!”
  甘敏斯這一次,可沒有再提抗議。
  我又道:“我還知道了一個相當獨特的例子,是靈魂在离開了人体之后,會進入一株樹內,它的活動范圍,离不開這株樹!”
  我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疑惑,顯然在他們的研究工作之中,從來也沒有發現過這一點。
  我又道:“不單是一株樹,就是別的物体,也可以供靈魂暫居……”
  我說到這里,解開了旅行袋,取出木盒,打開,捧出了那塊木炭來。
  几個人叫了起來:“一塊木炭!”
  我道:“是的,一塊木炭,我提及的一個靈魂,我堅信,在這塊木炭中!”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的人,臉上的神情,全都怪异莫名,一起盯住這塊木炭。
  普索利爵士最先開口:“朋友,是什么令你相信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
  我道:“我當然會解釋。不過這件事,极其复雜,有許多關于中國的事,各位可能不容易明白的,我只好盡我的力量解釋清楚。”
  我在這樣說了之后,略停了一停,就開始講這塊“木炭”的故事。
  直到如今為止,上下百余年,縱橫數万里,有關這塊木炭的故事,實在夠复雜,而且有關炭幫、有關太平天國等等,要西方人明白,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講起來相當費勁。
  我足足花了二小時有余,才將整個經過講完,相信听的人,都可以知道來龍去脈。
  室內一片沉靜。最先開口的是甘敏斯,他卻不是對我說話,而是望著普索利,叫著他的名字:“我們對于衛先生所說的一切……”
  普索利不等他講完,就道:“我絕對相信衛斯理所講的每一句話。”
  甘敏斯道:“好,最根本的問題解決了!根据衛先生的講述,我得到的結論是:林子淵先生的靈魂,有可能在這塊木炭之中,而不是一定在木炭中。”
  我道:“是的,我同意這樣的說法。可是我想提醒各位,有人曾在X光檢查木炭之際,看到過一個人影……”
  甘敏斯大聲道:“不!靈魂是不能被看見!”
  我不禁有點冒火,立時道:“你怎樣知道?你憑什么這樣肯定?你的唯一根据,就是因為你未曾見過靈魂!”
  甘敏斯蒼白的臉,紅了起來,看來他還要和我爭論下去,普索利忙道:“別爭論了,我們就當作有一個靈魂在木炭中,我提議我們先略為休息,然后,一起來和這位林先生的靈魂接触!”
  普索利的提議,沒有人反對,那塊木炭就放在桌子中央,我們一起离開了“降靈室”。
  我來到了普索利為我准備好的房間之中,普索利跟了進來:“你別對甘敏斯生气,他是一個十分認真的人,有時固執一點,可是他是搜集靈魂和世人接触的資料的權威!”
  我“哼”了一聲:“不要緊,反正我也不是絕對肯定林子淵的靈魂是在木炭中,也有可能,他的靈魂是在炭窖壁上的一塊磚頭中!”
  我的回答,令普索利有點啼笑皆非,他又說了几句、就走了開去。我洗了一個熱水澡,又休息了片刻,仆人就來通知晚膳。
  晚膳的菜式,极其丰富,但是可以明顯地感覺得出,所有的人都心不在焉,食而不知其味,顯然,全記挂著那塊木炭。
  晚膳中,也沒有人講話,每個人都在想:等一會如何才能使自己和木炭中的靈魂接触。
  晚膳之后,大家喝了點酒,仍然沒有人說話,然后,普索利道:“我們可以開始了!”
  各人都站了起來,走向降靈室。降靈室中沒有電燈,只在四個角落處,點了四支燭,燭火閃耀,看來十分陰暗,更增神秘气氛。
  各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有几個人得到了我的同意,用手指按在木炭上,有几個閉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語,有的盯著那塊木炭,全神貫注,各人所用的方式,都不相同,甘敏斯最奇特,在一角落處,不住地走來走去。
  我倒反而沒有事可做。我不是一個“靈媒”,也不知道用什么樣的方法,才能和靈魂接触,我嘗試過集中精神,但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所以,我只好等著,看這些靈魂學專家如何和靈魂接触。
  時間慢慢地過去,有兩個人,忽然臉色變得极其難看,接著,匆匆站起身,向外走去,在我還未曾知道發生什么事之際,門外已傳來了他們強烈的嘔吐聲。
  普索利喃喃地道:“有一個靈魂在,我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
  另外几個瞪著眼的人,也點著頭,顯然他們也強烈地感到有一個靈魂在!
  可是,感到有一個靈魂在是沒有用的,必須和他有接触,才能得到結論。
  在外面嘔吐完畢的兩個人,回到降靈室之中,神色极可怕,不由自主地喘著气,用他們自己的方法繼續著。
  時間在過去,又過了一小時左右,情形還是沒有改變,我開始有點不耐煩起來,輕輕地站起來,慢慢地后退,來到了廳堂的一角,看著這些靈魂學家。
  當我站在廳堂的一角,可以看清楚整個廳堂的情形之際,我心中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我真怀疑,這些人用這种方法,是不是可以和靈魂接触?
  到目前為止,至少已經三小時了,可是一點結果也沒有。更令人气餒的是,看起來,也不像會有結果。我想离開,可是又覺得不好意思,因為事情由我引起,所有的人都一本正經,在努力想和我帶來的靈魂交通,我反倒离開,當然說不過去。
  就在這時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變化發生了,陡然之間,我看到了甘敏斯先跳了起來,他簡直是整個人直跳了起來的,同時,臉上呈現一种极難形容的神情,說興奮不興奮,說惊訝又不像惊訝。
  接著,几乎是在同樣的時間內,几個將手指或手掌放在木炭上的人,像是那塊木炭正在燃燒,或者說,像是那塊木炭突然之間通了電,他們的手,一起彈了開來。
  其中,几個只是手指點著木炭的人,手指彈開之后,身子還沒有晃動,其中一個,是將手掌按在木炭上的,他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手掌彈開,不但手臂向上揚起,那股“力量”,還令得他的身子,向后倒退了一步,撞翻了他身后的椅子。
  一切几乎是在同一時間內發生的,那張被撞翻的椅子還末倒地,另外几個正在集中精神的人,也一起惊叫起來。
  在他們的惊呼聲中,椅子才砰然倒地。從這樣的情形看來,顯然是在同一時間之中,他們所有人,都有了某种感應!
  我忙道:“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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