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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神秘的頂樓住宅


  大書桌的設計古典化,桃花心木精制,是十六世紀法國宮廷武,我一眼就看出這可能是真正的古董,這樣大的書桌,本來說不定屬于哪一個顯赫人物所有。
  書桌放置的方位,也很奇特。它放在老大書房的一角,人若是坐在桌子前,就變成面對牆角了——這是很不平常的擺法。
  我在書桌前站了片刻,心想使用這書桌的人多半是一個很孤僻的人,所以才宁愿面對牆角,又或者他的工作需要專心一致,所以才宁愿面壁,而不讓其他的事物分心——大書房中除了一桌一椅之外,空無一物,只怕也是這個原因。
  照這樣分析下去,這書桌的使用者,很有可能是一位作家。
  我在推開這書房的門時,曾以為那是關夫人的書房,但關夫人顯然不是作家,看來她最專心一致的工作,應該是飾她美麗的容顏,這張書桌,看來不是屬于她的。
  我一面想,一面拉了拉抽屜,發現抽屜都上了鎖,而且是一种很是隱秘的暗鎖——由一個總鎖,控制著所有的抽屜。這把暗鎖,還可能极其精巧,要用复雜的密碼,才能開房。
  我對自己的開鎖本領,當然是有把握的(在全世界,可以排名在十大高手之中),但這時,甚至沒有去找尋暗鎖的所在。
  我只是向桌子四只鼓形雕花的“腳”望了一下,估計暗鎖藏在其中一只之中。
  我不對這桌子作進一步探索的原因是,我偷進來的目的,是尋找和真人一樣大小的假人。這書目課一邊有四只抽屜,當中任何一只,都絕放不下一個和真人一樣大小的假人,所以我沒有節外生枝。
  既然如此,我為什么又花那么多筆去提及這書桌呢?當然有理由——日后,這書桌還會在故事中出現,而且扮演有一定地位的角色。
  我在二樓,也沒有所獲,就上了三樓,三樓的格局和二樓一樣,也是兩間大睡房。很出乎意料,關老頭和他妻子,竟是分房睡的,而且看來,一直是這樣。
  關老頭的房間沒有鎖,很容易就進去,老頭的睡相不是很好看,我是化了四五分鐘的時間,就作了徹底的搜查,這老家伙很講究衣著,和睡房相連的衣帽間,各种中西服裝之多,几乎使我疑心進入了電影公司的道具間,簡直夸張之极。
  那些衣服,都挂得很整齊,看來都曾分門別類,這可能是作為億万富豪的一种嗜好。
  連床底下也看過了,除了關老頭之外,別無人形物体,我向著被麻醉過去的關老頭,作了一個鬼臉,退出了他的房間。
  關夫人的房間下著鎖。我在門口,佇立了一分鐘,考慮是不是要進入她的閨房——當然我絕沒有非份之想,可是若是在她的閨房之中出了事,不但多年英名一起喪,很可能還會擔上一個“采花大盜”的惡名。真是如此,只怕天下之大,難有容身之處了。
  我考慮的結果,還是要進去。因為在整件事中,關夫人是個關鍵的人物。
  若是她曾向小唐提及過“假人”而令得小唐相信了李遠的故事。那么,她更應該知道,李遠的經歷,實有其事。她自然也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使李遠成了“妄想症患者”,知道何以會有這樣的怪事發生!
  我化了三分鐘,雖然明知屋中人盡皆昏睡,但我還是小心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來——開鎖是一种藝術,必須一絲不苟。
  一推開門,便是一股幽香,扑鼻而來,那是天然干花的香味,單是這股香味,已是叫人感到浪漫之至。向床上看了一眼,且看來清純無比,我頓時感到自己的行為很不正當——不應該采用這种方法,大可光明正大地當面去問她!
  我把視線自她的臉上移開,定了定神,才繼續開始尋找,除了發現她的衣服,比關老頭更多之外,還在她的衣服間中發現了許多人形的衣架。
  那些衣架,全為名貴的衣服所設,為的是怕那些衣服在普通的衣架上挂久了會走樣。
  那當然和我要找的假人無關——在關夫人的房間中,我也沒有發現。
  當我离開那幢洋房的時候,我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洋房中的人,除了第二天早上醒來之后,感到口渴之外,不會有別的害處,而我的行事也很小心,他們不會有任何机會知道曾有人入侵過。
  回到家里,白素見我面色難看,先給了我一杯酒,我一口喝完,才歎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年幻大了,使得這一類行動,很……很……”
  我一時之間,竟無法确切形容這种不舒服的感覺。白素微笑,表示諒解,她攤了攤手:“或許,是由于我們沒有掌握确切的資料之故,所以才感到無緣無故,騷扰了人家,所以才感到不安!”
  我有點焦躁,用力一揮手:“整件事都莫名其妙!”
  白素神定气閒:“許多事,一開始的時俟,都是莫名其妙的!”
  我自己也感到好笑:“我還是要強逼李遠去接受一次精神檢查——本來我還准備偷進關老頭的辦公室,現在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白素很會鼓勵,她突然道:“在一次錯誤的決定之后,能立刻有一個正确的決定,是好現象!”
  我輕吻了她一下,明天我會去見故事中另一個有重要作用的人物——
  白素立刻知道我說的是什么人,她道:“總裁的秘書金儿!”
  我點了點頭;“這個人在李遠的故事中,也相當重要,要見他,想來容易得多了!”
  因為要見到關老頭,很不容易,甚至動用了和超級大豪富陶啟泉的關系,所以才那么說的。
  可是卻沒有想到,要見那位總裁秘書,非但困難,竟成了不可能的事。
  第二天上午,打電話到關氏机构,要總裁秘書接听,得到的答复是:“金儿秘書沒有到公司來。”
  電話打到第六次,已經是下午時分,听電話的女秘書語帶哭音:“全世界人都在找他,總裁已大發雷霆,他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我不禁用力一頓足,大是懊喪,感到必然有意外發生,埋怨自己為什么一直只是打電話,而沒有采取行動。我道:“能不能給我他的住址?我去找她。”
  女聲沒了气:“本來不可以,但現在無所謂了,他住所定滿是找他的人——”
  女職員給了我一個地址,又咕噥了一句:“想不到這人竟然那么重要!”
  我明知到金儿的住所去,不可能得到什么,可是不但要去走一遭——很多時候,事情是在許多次沒有發現的累積之中,突然出現一絲光明來的。
  當我到達那幢位于全市最佳位置的大廈時,發現有三輛警車,停在大廈門口的空地上——那是一幢設備豪華之极的大廈,門口有大幅空地,用云石舖成。
  我向門口走去,還沒有進去,就有兩個穿制服的護衛員,用极不友善的態度喝問:“找誰?”
  我忍住了气:“頂樓的金儿先生!”
  兩人悶哼一聲:“找他?不必了,兩車警員,都在找他,他不在!”
  這兩個家伙的態度竟然如此惡劣,我正待發作,大廈的門打開,一陣喧嘩聲,隨著一堆人,一起涌了出來。我首先看到的是關老頭,他雙手揮舞,正在大叫大嚷:“我有權!你們不能阻止我,我是他的老板,我有權!”
  在他身邊,有一個高級警官,用很平靜的聲音回應他的咆哮:“不,你沒有擅自進入他人居所之權,你沒有,即使這居所是你的雇員所住,你也沒有這個權!”
  這聲音一入耳,我一則以喜,一則以疑。那是黃堂的聲音,我認得出來,他和我极熟,有他在,我辦事自然會方便得多,這是我高興的原因。
  可是,黃堂是高級警務人員,地位十分特殊,專管各种“疑難雜症”,這里發生了什么事,竟然要他這樣的大人物出馬?
  黃堂的話才一住口,關老頭就暴喝道:“我有權!”
  另一個听來較蒼老的聲音道:“黃主任說你沒有就沒有!看你也像是有身分的人,行為卻這樣無賴!”
  關老頭更怒:“什么?你說我無賴,我可以把整幢大廈全買下來!”
  和關老頭在對話的也是一個老人,可是卻穿著保安人員的衣服,多半是大廈的保安主任,現出不屑的神情:“就算是,你也不能隨便進入他的住所!”
  另外還有人在七嘴八舌,場面十分混亂,關老頭明顯地不愿离開,可是那保安主任卻不住地推他,行動很是粗魯,那便令得關老頭怒气沖天,發出一下又一下的吼叫。
  我估計混亂之由來,是關老來找金儿,金儿不在,關老頭破門而入,遭到了大廈保安人員的阻止,關老頭堅持,所以才惊動了警方。
  (后來證明我的估計完全正确。)
  令我不明白的是,這樣的糾紛,只是小事,何以竟然會惊動了警方的特別工作室主任黃堂?
  我向前走出几步,在關老頭的兩下怒吼聲之間,趁机叫了一聲:“黃堂!”
  我的叫聲嘹亮,黃堂立是抬頭循聲望來,當然也立刻看到了我。
  接下來發生的事,我再也料不到,至多只應感到惊訝而已。
  可是,他的反應卻遠不止惊訝,只見他陡然張大了口,足有十秒鐘之久,我已走近他,他伸出雙手來,像是想阻止我前進,接著,尖聲叫了起來:“衛斯理,怎么會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出現的?”
  我張開雙手:“為什么我不能在這里出現?”
  黃堂竟激動得不住用手拍打自己的頭,嚷叫道:“怎么你會來?何以你無處不在?”
  他這种過激的反應,倒令得混亂的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
  我心知黃堂如此失常,必有原因,但是一時之間,也無法探究,我只好說明來意:“我有事要和金儿先生談,他不在公司,我就找到這里來,請問有什么不對?”
  黃堂這時,也知道了他的失態,已經迅速地鎮定也下來,可是,他額上的珠珠,卻掩飾不了心中的緊張,他向我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有話要和我說,可是卻不是現在就說。
  接著,他轉向關老頭:“關先生,屋子是金儿承租的,不管你是他的什么人,你絕對沒有權破門入屋!”
  關老頭很是精明,他提出了一個我想問的問題:“這件小事,為什么要勞動你這樣的高級警官出馬處理?”
  黃堂答來十分輕描淡寫:“不為什么,只因為我恰好在附近經過。”
  關老頭悶哼一聲:“我思疑金儿在屋子里,有了意外,若是延遲開門,可以使他遭到不測,失去了挽救他的机會,你是不是負責?”
  黃堂問:“你有什么特別理由,怀疑他遭到了意外?”
  關老頭提高聲音:“公司有要事,他絕不應該不出現。他酗酒,又有吸食毒品的習慣,這都很容易使他有意外。”
  黃堂吸了一口气:“好,警方根据你的舉報,決定破門而入!”
  黃堂向那保安主任看了一眼,保安主任很是固執:“根本沒有金儿先生回來的記錄,金儿先生,根本就不在,就算發生意外,也不會在這里!”
  關老頭大怒:“你的手下難道不會疏忽?我看你老得不适宜擔任任何工作了!”
  保安主任也是一個倔老頭,頓時漲紅了臉:“不會比你更老!”
  黃堂一揮手:“警方的決定,你不要扰!”
  保安主任這才不出聲。黃堂指著几個警官和警員:“你們跟我來!”
  關老頭大聲道:“我也要在場!”
  黃堂“哼”了一聲向我望來:“衛先生,請你也來見證一下!”
  我有點莫名其妙:“見證什么?”
  黃堂像是一時之間,難以回答我這個問題,可是“請你來見證一下”這句話,又是他自己說的。這更使我感到,他的態度閃爍不定,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黃堂在想了一想之后,才回答:“見證一下警方是在有人堅持投訴之下,才采取了破門而入的行動。”
  關老頭豪气干云:“不必他人見證,屋主人若是不滿這項行動,一切后果,由我負責!”
  黃堂的回應很冷淡:“關老頭,請你明白,現在是警方在采取行動,和你完全無關!”
  平日頤指气使的豪富,這時處處碰釘子,气惱可知。恰好這時,有几個關氏机构的高級職員,气咻咻地赶了來,听候總裁的差遣,自然也及時作了總裁的出气筒,單是找不到金儿這件事,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在關老頭展示他總裁的威風時,黃堂帶頭他的手下,向升降机走去,又向我作了一個手勢,我就緊跟著他。等我們進了升降机,關老頭再想進來時,直達頂樓的升降机不是很大,已經擠不下了——大廈為頂樓住客設有專用直達升降机,而頂樓的住戶,只有一戶。
  一個警官老實不客气地斥道:“滿載了,下一次!”
  另一個警官更口出惡言:“走樓梯也可以!”
  關老頭气得額綻青筋,可是也無可奈何。
  樓高六十二層,升降机的門一關上,我就問:“有什么特別之外?”
  這句話乍一听,無頭無腦,但黃堂必然明白,我是在問他,事情有何特別,要他親自出馬。黃堂果然明白了我在問他什么,可是他立即反問:“這正是我想問你的!”
  我怔了一怔,确然,我看到黃堂出現,感到事情必有特別之處,黃堂看到了我,也必然有同感——這一點,已在他乍一見我時的异常反應,得到了證明。
  我不由自主,歎了一聲:“是有些特別,但是太复雜了,三言兩語,難以說明白!”
  黃堂竟也歎了一聲:“看來咱倆同病相怜,先去看了頂樓再說!”
  我滿腹疑惑,因為黃堂的態度很怪,看起來,他很想去看看金儿的住所,但是卻又成是應關老頭之請的模樣。那就可以推卸外界對警方鹵莽行為的指責。
  這樣看來,金儿這個人有點問題了。
  我在思索著,黃堂又問:“你對頂樓沒有興趣?”
  我据實回答:“我是來找人,不是來看房子的!”
  黃堂的神情也很疑惑,望了我一會,卻沒有再說什么,這時,升降机也停了。
  我們出了升降机,我不禁暗歎了一聲:金儿這小子太會享受了,他的住所,看來比總裁的更華麗。升降机外,是一個极大的外堂,布置陳設,已一如豪華的大廳。有一扇雙合的桃花心木大門,依著木紋,拼出華麗的圖案。
  在那門上,找不到鎖,只有几個小孔,黃堂向我望來,我道:“光波,聲波,或是紅外線控制的鎖——”
  我說著,走過去,伸手在門上敲了几下,發出的聲音,沉實無比,我聳了聳肩:“可能要使用炸藥!”
  這時,又是一陣爭吵聲,那是保安主任和關老頭,乘搭普通升降机,再走一層樓梯上來了。
  保安主任恰好听到了我的話,他大叫起來:“不能爆炸,我怎么向其他的住客交代?”
  關老頭冷笑一聲:“你不必交代了,我才在電話中完成了交易,買下了整幢大廈,你已被解雇了!”
  關老頭這一次,才算是借助了金錢的威力,出了一口气,年邁的保安主任听了之后,呆了半晌,脫下了身上的警服,用力拋在地上。
  他對黃堂道:“金儿先生根本不在家,你們這樣做,白費心机!”
  黃堂攤手:“以業主的身分來堅持,警方更應該采取行動了!”
  黃堂向我望來,我說過,我的開鎖能力,可以排名在世界十名之內。可是這扇門,照我的估計,木后還有相當厚的金屬板,而且采用的是最新科技,利用聲波或光波來控制的鎖,不知道使用頻率,絕對沒有取巧的机會,已經超出了傳統觀念中“開鎖”的范圍之外,就像一個兩百年前劍法第一的高手,無法用他手中的劍去和机槍對抗一樣,這不是我無能,時代已進入了另一個形式。
  所以,我搖頭,表示我弄不開這扇門。同時,我也表示了我的惊訝,指著那門道:“這樣的裝置,已超越了普通住家的保安需要,這位仁兄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黃堂听了我的話之后,已在密密地下了不少命川堂成了他的指揮部。
  我揀了一張沙發坐下來,自袋中摸出一小瓶酒來,慢慢呷著。關老頭在望了我几眼之后,叫了一個高級職員出來,不一會,就有一架酒車推到了他的面前。而在這段時間中,他通過流動電話,和全世界聯絡,下達了不少命令,最主要的是通知了許多部門,關氏机构的要員,金儿出現了不正常的活動,若有任何疑問,立刻和總裁辦公室詢問處聯絡。
  我一直知道商場無情,卻也不知道無情到了這种程度。金儿只不過一天沒出現——通常喝醉了酒,就會有這种情形,而關老頭已毫不容情地把他從商場中踢出去,看來以前相傳他們兩關系极好,絕靠不住。
  黃堂走到了我的身邊,傳達了不久以前才到的几個專家的話:“先用激光切割,如果無效,就只好用爆破法。”
  我揚眉:“警方有這樣高效能的激光切割儀?”
  黃堂搖頭:“沒有,要向人借,正在借。”
  我笑了一下,我知道,擁有如此高效能的激光切割儀的人,世上當然相當多,許多精密儀器制造厂和大規模的實驗室都有——和木蘭花、穆秀珍姐妹關系极深的云氏集團屬下的工厂就有。
  但是一則遠在歐洲的儀器,救不了近火。二則,儀品太龐大,也難以運到這川堂來。
  那么,就只有向本市的兩位科學怪杰求助了。這兩位怪杰擁有一切先進的科技設備,而且大部分是自制的,效能极佳。
  這兩人的名字,熟悉衛斯理或原振俠或年輕人故事的朋友,都不會陌生;他們的名字一個叫戈壁,一個叫沙漠,合起來,天衣無縫,就是戈壁沙漠!
  黃堂一定是去向他們商借了,這兩人我也熟,脾气有點怪,黃堂若是態度不好,或者派去的人不善詞令,那一定借不到,到時,說不定還要我出馬才行。
  我心中這樣想,看黃堂,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很快,我就知道他玩了什么花樣了。關小時之后,戈壁沙漠帶頭許多箱儀器赶到,見了我之后,立即就道:“警方說你老兄在場,我們立刻就赶來了!”
  原來黃堂是借著我的名義,去請這兩位怪人的!黃堂和他們也認識,兩人來到了門前,用各种各樣古怪的儀器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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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雪人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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