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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他很輕


  那些儀器,看起來都复雜無比,但他們操作起來,靈活非常。而且,他們操作的時候,絕不專心,手指不斷在按著各种按鈕,口中卻在說些完全不相干的話。
  而且,他們說話的方式也很怪,就像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別人,他們互相間說的話多,仍然,才向我和黃堂說上一兩句。至于關老頭,雖然被介紹為“大廈業主”,可是戈壁沙漠,始終連正眼也未曾向他瞧一下。
  兩人的說話內容也很廣泛,不妨揀有趣的,記述一二。一個先道:“有衛斯理的所在,必有怪事,我們這次,一定能禿子跟著月亮走,多少也沾點光!”
  另一個道:“可不是——我們近來的怪遭遇,也該和衛斯理說說!”
  說到這里,他們一起高聲叫了我一下,我忙道:“正听著呢!”
  他們又自顧自交談起來——這可能是他們長期在共同工作時養成的習慣。一個道:“是啊,我們曾有地獄之行,那和了衛斯理一連串和陰間有關的記述各具奇趣!”
  我曾隱隱听溫寶裕說起過,戈壁沙漠這一對奇人,曾經找到了唯一留存的地獄之門,進入地獄,事情還和另一個傳奇人物,年輕人和黑紗公主有關連。
  (這件事的前半段,記述在“年輕人和公主的故事”之《离魂奇遇》之中。)
  但是“地獄”中的情形如何,兩人都秘而不宜,只是聲稱要將之詳細記述出來,要比所有的衛斯理傳奇都精彩云云。
  看來兩人精于科學研究,卻并不擅長寫作,至今為止,他們的巨著,還只有一個書名《地獄之旅》。所以,地獄中的情形如何,也只有他們才知道。
  我對他們的經歷自然很興趣,但出于一直抽不出時間,所以沒有實行。看來他們也急于把經歷告訴我,倒可以揀一個時間,完成這件事。
  所以我插一句口:“看什么時候我們都有空,再約溫寶裕——若是我女儿恰好從陰間回來,當然更好!”
  他們才說了有“地獄之旅”,我又說“女儿從陰間回來”,這樣的對話,當真是惊世駭俗之极。旁邊听到的人,除了黃堂之外,個個神情惊駭莫名,以為我們三個是瘋子。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關老頭的反應,發覺他神經陰暗不定,像是有很重的心事,一時之間,自然也無法明白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我們這种奇异的對話,引起了他的好奇或思索,則可以肯定。
  戈壁沙漠雙手不停,口中應道:“好!好!”
  說了兩個“好”字之后,兩人又齊聲叫:“芝麻開門!”隨著他們的叫聲,那道兩扇門,就打了開來——門是向兩邊移開的,門厚有二十公分,像一個巨型保險庫的大門,若不是兩個奇才親臨,不知道要用多少炸藥,才能把它炸開。
  門一打開,關老頭身手敏捷,一個箭步,就跳到了門口,向內一看,就“嗖”地吸了一口气——不單是他,所有把視線投向門內的人,都有同樣的反應。那是由于里面的裝飾,實在太華了!
  這大廈本來就以豪華出名,頂樓又是整幢大廈最華貴的一個單位,上下有兩層,大廳有兩層高,有一幅至少有十公尺寬的大玻璃,城市的景色,一覽無遺。
  所有的陳設,全是歐洲宮廷式,采用了金、銀兩色為主色,格外耀目,那個大廳,至少有三百平方公尺(后來知道整個居住面積,超過一千平方公尺)。
  黃堂向關老頭問:“你這雇員的待遇,好到了這种程度?”
  關老頭并沒有回答,只是神情极度疑惑地搖了搖頭。顯然他也不知道他的親信,生活竟然豪華到了這等程度。
  接著,他就用變了音的聲音大叫:“金儿!金儿!”
  他一面叫,一面闖了進去,我、黃堂、戈壁沙漠也跟了進去。我見過不少豪華的住宅,“但這里,絕對可以列入十名之內,一切現代化的設備,應有盡有,是現代人所能享受的物質文明的頂點了。
  可是,住在里面的人,精神生活是不是愉快,卻難說得很——在進入睡房時,發現面對大床的牆上,是一幅巨大的投射熒幕,正在放映的是山泉淙淙流進溪澗的情景。溪澗中游魚可數,流水的聲音,悅耳之至,宁謐無比。
  這种設備,通常都是用來松弛神經,治療失眠之用。可知臥室主人,需要額外的精神撫慰。
  大家都在找金儿,我趁机打開一些柜門,看看是不是能在這里發現“假人”。
  我的行動,很快就引起了黃堂的注意,他道:“你以為他人會躲在柜子里?”
  我不經意地道:“誰知道,或許他喜歡玩捉迷藏的游戲,不然,怎會不見?”
  關老頭在吩咐手下:“立刻派人來,看守這個單位。”
  他說著,來到了我的面前,居然對我和顏悅色:“衛先生,听說你什么都懂?”
  我很鄭重地回答:“我什么也不懂——倒真是有一個人,可以說什么都懂,不過說出來你會生气,他是一個——”
  關老頭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頭:“別說了——這里的一切陳設,你能作出一個結論么?”
  我笑了一下:“不能,你這幅畫,都是大師級人物的作品,每一幅都可能超過一千万英鎊!”
  關老頭神疑惑之至:“他哪來那么多的錢?”
  他問得一本正經,可是听到的人都笑了起來——這個問題,應該只有他最明白。
  可是,只有黃堂不笑,而且,發出了一下悶哼聲——這又使我肯定黃堂在這里出現,并非偶然,他一定早已在注意這位金儿先生了!
  金儿果然不在家,黃堂就老實不客气地請關老頭离開,關老頭大是悻然,“這小子,我得好好去查他的帳,一定有……舞弊!”
  黃堂冷冷地道:“你仔細看看這里的排場!關氏机构能負責得起嗎?”
  關老頭怒道:“整幢大廈我都買下來了!”
  黃堂的語音更冷:“當然不包括這個單位內的財物在內,照我看。這單位的財物,單看得到的,价值也在整幢大廈之上!”
  關老頭怔了一怔:“什么,還有看不見的?”
  他這一問,戈壁沙漠首先笑了起來,我向他們伸出了六個手指,可是他們都搖了頭,伸出了九個手指。
  我伸出六個手指的意思是:“我發現六個隱藏得极其巧妙的保險箱。可是戈壁沙漠發現隱藏裝置的能力,顯然在我之上,他們發現了九個!
  黃堂看到了我們的手勢,“啊”地一聲:“慚愧,我才發現三個!”
  關老頭當然莫名其妙:“什么東西?”
  黃堂一揮手:“你目的是找人,人不在,你目的已達,這里由警方暫時接管,等主人出現,你可以离去了!”
  關老頭還想抗議,一個警官已拿著法庭的接管令赶到,關老頭雖然惱怒,但也無法可施。
  他在离去時,我大聲道:“總裁先生,相信我們還有相見的机會——你知道嗎?李遠的故事,至少有一點是事實,不完全是虛构的!”
  關老頭鐵青著臉,狠狠地罵:“全見鬼去!”
  我不在乎地笑:“我不怕!常見!”
  關老頭顯然不知道我真的是常見鬼——經常有机會和鬼魂溝通,進入小女孩子陳安安身体之內的老鬼黃老四,隨隨時都可以和他聯絡!
  關老頭的神情,錯愕之至,戈壁沙漠覺得有趣,嘻哈大笑,他們兩人性格可愛,單純得像是小孩子一樣。
  關老頭又望了黃堂半晌,黃堂緊抿著嘴,一聲也不出,關老頭最后發狠:“我立刻去問律師,你是否有這樣的權力!”
  黃堂悶哼一聲,作為回答,關老頭悻然帶著他的手下离去。
  關老頭一走,黃堂就神情焦急,欲語又止,我歎了一聲:“黃主任,你的算盤打錯了,你不會有時間打開第一個保險箱,因為關老頭立刻可以在律師處問出究竟來,你沒有權力接管這里!”
  黃堂被我說中了心事,喉間發出了“咯”地一聲響,神情難看之极,他望向戈壁沙漠:“有他們兩位在,或許可爭取到時間?”
  我搖頭:“你想想,他人在大廈之中,已經可以立時三刻通過行動,買下了整幢大廈,去問一問律師,需要多久,他——”
  我話才講到這里,已听到關老頭的怒吼聲,從門口傳了進來:“姓黃的,你沒有這權力!反而我是業主,我可以叫你立刻滾!”
  他說著,推開了兩個警員,大踏步走了進來,雙手叉腰,神气活現地在黃堂面前站定,他雖然個子瘦小,可是財大气粗,倒也另有一番气概。
  黃堂向我望了一眼,向關老頭道:“你要离去,我也會离去,這里的居住權,屬于金儿先生所有。”
  關老頭道:“我是他的雇主——”
  黃堂一下子就打斷他的話頭:“你不妨再去問問你的律師,雇主是否有擅入雇員住所之權!”
  關老頭無話可說:“好,大家一起走!”
  出了大門,到了川堂之中,黃堂吩咐:“听四個人為一組,二十四小時輪更守候,等金儿出現!”
  頭老頭也不示弱,下令給手下:“調保安人員來,六個人一組,守在門口、金儿一出現,就通知我。”
  他說了之后,昂首向天,又補充了一句:“屋子中有那么多值錢的東西,要看得牢點!”
  他吩咐已畢,搶入電梯,卻不令電梯的門關上,指著大門吼叫:“還不關上門,想干什么?”
  戈壁沙漠都有怒意,可是黃堂道:“麻煩兩位了。”
  他走過去,移動著門,那門很是沉重,本來應該是電動的,但他沒有控制器,只對用手去推。在他和一個警官的合作下,兩扇門漸漸合攏,發出了一下沉實的聲響,關得嚴絲合縫。
  關老頭這才悶哼一聲,我認為,你身為警務人員,剛才竟企圖以偽造文件,非法接管私人住宅,這件事,我保留向你上司投訴的權利!”
  黃堂苦笑,揮了揮手,看來他并不在乎關老頭的威脅,只是另外有事令他精神沮喪。
  關老頭一揚手:“下去!”
  升降机的門關上,戈壁沙漠齊聲叫道:“黃主任!”
  他們的用意很明白,門雖然關上了,但他們一樣可以再打開來。
  黃堂歎了一聲,我不時興了,大廈的保安人員很快就來看定,警方不能胡亂行事!”
  戈壁沙漠笑:“警方不能隨便行事,我們可以,對不對,衛斯理?”
  我應聲道:“當然對,不過,我們如果連為什么要這樣做都不知道,就胡亂行事,不是太沒有名堂了嗎?”
  兩人呆了一呆,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齊聲說:“說得也是!”
  他們明白我是要黃堂說出原委來,黃堂苦笑了一下。這時,六個保安人員已沖了上來,很明顯地,接受了關老頭的命令,對警員并不友善。
  升降机又升了上來,黃堂向我和戈壁沙漠作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們跟他一起下去,就是我們四個人進了長降机,門一合上,黃堂就急不可待,開門見山:“衛斯理,請你先說,大駕何以會在此出現?”
  我道:“很复雜,如果你的故事比較簡單,還是先听你的好!”
  戈壁沙漠大是好奇:“好家伙,這人究竟是什么來頭,黃主任和衛先生都盯了他!”
  我搖頭:“我完全不是盯上他,所以,要知道這家伙是什么來頭,還是請黃主任說!”
  黃堂神色凝重,抿著嘴,一言不發。一直等离開了大廈,他又請我們上了一輛警車,由他親自駕駛,也沒有說要帶我們到哪里去,只是一味開悶車。
  黃堂的行為如此怪异,我見怪不怪,戈壁沙漠兩人卻大感興趣,不住地你一言,我一語,猜測黃堂會載我們到何處去。他們的猜測,自然無稽之至,全然不著邊際。我听得不耐煩:“你們別亂猜了,我想,黃主任一定是帶我們去見另外一些人,那些人,和豪華住宅的住客金儿有關!”
  黃堂望了我一眼,大有敬佩的神情——當然是我一說就中了。
  他接著又說了一句話,卻令我又思疑起來。他道:“還是你的高人,衛君!”
  我舉手作投降狀:“這可猜不出來了,我的熟人太多了,那不是提示。”
  黃堂笑了起來:“好,進一步提示是,我們三人,曾不止一次合作過!”
  我“啊”地一聲,脫口便叫:“小納!”
  “小納”是小納爾遜的簡稱,我和小納的父親有极深的交情,在《藍血人》這個故事中,老納爾遜犧牲,間接也救了我一命,小納服務于美國情報机构,确然有几樁事,我、小納和黃堂都有參与。
  我對于一切情報工作者(俗稱“特務”)都沒有好感,小納也未能例外,所以除了發生事件,把我們聯系在一起之外,并沒有什么聯絡。
  我在叫出小納的名字之后,不禁皺眉:“難道事件又和特務工作有關?”
  黃堂很是訝异:“難道你不知道小納在兩年前已經轉換了工作?”
  我悶哼一聲:“一旦投入了情報工作,簡直一輩子不能脫身,除非不做地球人,變成外星人!”
  我這樣說,有不明情由的人听來,無稽之至。但我卻不是信口胡言的,和古怪的原振俠醫生曾有一段纏綿的戀情的美女,万分詭异的海棠姑娘,為了擺脫她“人形工具”的身分,就由地球人,改造成為外星人,放棄了在地球人看來美艷絕倫的身体。
  這段傳奇,黃堂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的反應,很是錯愕,戈壁沙漠反倒知道,所以他們齊聲發出一下感歎聲。
  黃堂想了一想:“他現在的工作,和情報工作,并不是全沒有關系,不過并不是國家之間的情報,而是星球与星球之間的情報!”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听說過,几個大國,由于深知外星高級生物已經地球進行了种种活動,所以聯合起來,成立了一個組織。
  雖然大家都明白,如果真有外星人發動對地球的侵略,地球實在沒有抵抗的能力,但是對外星人的行動和活動,多一點了解,實屬必需,所以才有這樣一個專門搜集外星情報的組織。
  小納如今的新工作,當然是隸屬這個隱名為“宇宙開發机构”的組織了!
  一想到這一點,我又脫口而出地道:“難道那個金儿,是——外星人?”
  黃堂搖頭:“我不知道,反正你快見到他了,他一定會向你說的!”
  戈壁沙漠一听到了“外星人”,就興奮得連連搓手,情不自禁地叫:“好极了!好极了!那金儿的外型是什么樣的?像章魚?”
  我沒有好气:“絕不,是昂道六尺的美男子!”
  說話之間,車子已上斜路,停在一幢小洋房之間,黃堂在停車之前,按下几下喇叭,我們才下車,門開處,小納又快步走了出來,向我張開雙臂,呵呵笑著:“我早就知道,事情遲早會惊動你的大駕!”
  我和他擁抱了一下:“你來了,也不通知我!”
  小納歎了一聲,摸著他自己的頭:“年紀大了,深知可以不打扰人家就不打扰的道理!來,進去說話,這兩位先生是——”
  戈壁沙漠報了姓名,小納不愧是做了多年情報工作的人,對于這兩位奇才的大名,自然知之已久,他十分真誠地道:“久仰大名,真是久仰大名了!”
  戈壁沙漠很是高興,一行四人進了屋子,小納在斟酒時,我已迫不及待地問:“為什么要注意金儿?”
  黃堂也爭著說:“金儿突然失蹤,已超過了十二小時,全世界都在找他!”
  小納呆了一呆:“注意金儿,是由于這個人……可能不是地球人!”
  這句話對我來說,不能起石破天惊的效果,地球上有太多外星人在,甚至有第二种生命形式的外星人,金儿若不是地球人,也屬于正常的情形。
  可是小納繼續往下說的一句話,卻令我莫名其妙了,他竟然道:“不過,极有可能,金儿他自己,不知道他不是地球人!”
  我一時之間,無法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戈壁沙漠也為之愕然。
  黃堂作了解釋:“可能他是外星棄儿,或者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
  這种情形,在我的經歷中,出現過許多次,我舒了一口气:“是什么使你怀疑他不是地球人的?”
  小納又遲疑了一下,才一定一頓地說出了三個字來:“他很輕。”
  這三個字,我們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我絕對可以算是反應靈敏的人,可是還是呆了一呆,才明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而這時,戈壁沙漠已齊聲在問:“你是說金儿体重很輕?”
  小納點了點頭,戈壁沙漠在呆了一呆之后,問題多得像是連珠炮一樣——那些問題也是我想問的,所以我也沒有阻止他們。
  他們兩人一個問:“你怎么知道他很輕?你抱過他?”
  另一個道:“輕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他很瘦?”
  一個又道:“体重輕,也不一定表示他不是地球人,還有什么別的古怪?”
  小納高舉雙手,大聲道:“他輕得异乎尋常,那就不是地球人了!”
  兩人又齊聲問:“他多重?”
  小納吸了一口气,望定了我:“他身高一八五公分,体重只有八百克。”
  听了他的話,只有黃堂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那自然是由于他早已知道了這個怪异的情形。
  我和戈壁沙漠,在一怔之后,异口同聲反問:“你說什么?”他們兩人在叫嚷的同時,身子還直蹦了起來。
  一個身高一點八五公尺的大漢,正常的情形,体重應該是八十公斤,可是小納卻說金儿只有八百克——零八公斤,連一公斤也不到!
  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不由自主搖搖頭,戈壁沙漠也搖著頭。我惊呼使自己鎮定下來:“你是怎么發現的,何時發現的?”
  小納眨著眼:“首先發現的不是我,只因事情太怪异,所以才交到了我的手上。”
  戈壁沙漠急不可待地催促:“快說!快說,是怎么一回事?”
  小納吐了一口气:“大約三個月之前,有一批和國防部有交易來往的厂商,受招待去參觀國防部,包括一些高度机密的設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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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雪人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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