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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微妙的平衡


  貝爾瓦仔細打量他目前的競技對手,覺得這只武裝野獸的外表有點熟悉。他曾跟這种生物交過朋友嗎?貝爾瓦暗自思忖。不過,盡管地底侏儒心中有所疑惑,他的查識還是被靈吸怪主人強大的心靈能量牢牢控制著。
  我親愛的勇士,殺了它。靈吸怪自觀眾席上傳送心靈訊息。它是你的死對頭,而且如果你不殺了它,它就會傷害我!
  場上這只恐爪怪的体型比貝爾瓦失蹤的朋友要大得多。它猛然突擊貝爾瓦,一心想拿矮小的地底侏儒填肚子。
  貝爾瓦叉著一雙短腿等待下手的最佳時机。恐爪怪逼近過來,兩只巨爪從兩側包圍,擋住貝爾瓦兩側的退路。貝爾瓦一躍向前,舉起鍬形手對准怪物的胸膛擊下。強大的力道把恐爪怪堅硬的外殼敲出一道道裂痕,從胸口蔓延到全身。怪物一陣昏厥,身子向前倒下。
  貝爾瓦轉身逃開,但他的速度比不過怪物巨大的沖力,霎時他覺得自己的肩關節脫臼了,一陣劇痛今他也差點暈過去。貝爾瓦的主人再度發出呼喚,同樣,主人的意志再度戰胜了貝爾瓦的思想,甚至疼痛。
  兩個競技者一瞬間撞在一起!貝爾瓦被壓在恐爪怪底下。怪物沒辦法用手抓住地底侏儒,但它還有別的武器:它用尖喙刺向對手。貝爾瓦舉起鶴嘴鍬格擋,但怪物的頭還是往前猛推,把貝爾瓦的手臂整個往后扭。饑餓的鳥嘴張開一咬,僅差一寸就咬中了貝爾瓦的臉。
  競技場內的觀眾席上此時情緒高克到极點,靈吸怪全跳起來,對著場內指指點點,一波波的心靈訊息和無力的叫喊聲,充斥了全場空間。
  有些靈吸怪貿然要收取贈金,遭到相反陣營的拒絕。
  貝爾瓦的主人擔心奴隸失敗,便對恐爪怪的主人叫嚷。你投不投降?它企圖表現得信心滿滿。
  它的對頭輕蔑地轉過失去,并關閉心靈訊息接受器。貝爾瓦的主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恐爪怪無法再靠近貝爾瓦一分;貝爾瓦的一只手臂被怪物的頭制住,手肘壓在石板地上,但它的鳥嘴也被鶴嘴鍬抵住,動彈不得。怪物靈机一動,突然把頭往后一仰,在貝爾瓦猝不及防時從他手中松脫開來。
  貝爾瓦的戰士本能在那一瞬間救了他。恐爪怪的尖嘴在剎那間又再次朝地底侏儒進攻,預期對手的反應与防御動作是用鶴嘴鍬往敵人頭部倒劈;但,貝爾瓦也早已料到它會有此預期。
  貝爾瓦伸出鍬形手大力往前揮,但縮短手臂,讓鍬端正好抵達怪物尖嘴的下方。就在同時,怪物的尖嘴突然停住,等著接貝爾瓦揮出的一擊。
  不過,貝爾瓦也早已算計到了,秘銀鍬比使物預料的還早轉向,一個回手,正中怪物的頭部,把它打們向一側。緊接著,他彎起脫口的那只胳膊,不顧肩膀的劇痛,向前用力揮擊。這只手肘完全使不出力,但在同時,怪物回轉頭來,張開大嘴想往地底侏儒的臉上狠狠咬下去。
  正好咬中錘頭。
  貝爾瓦的鶴嘴鍬深深地卡在怪物的尖喙根部,把它的嘴撐開到超出關節可承受的幅度。恐爪怪瘋狂地跳躍搖擺!想把可惡的錘子震脫,它每一擺動,貝爾瓦受傷的肩膀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貝爾瓦只感到怒火中燒,不斷用另一只手從側面猛擊怪物的頭部。
  鮮血從怪物頭部的傷口涌出,淌到它的嘴邊。
  “你投不投降?”貝爾瓦的主人這次用它無力的聲音向恐爪怪的主人叫嚷。
  然而現在談這個問題,還是言之過早,因為競技場上的恐爪怪似乎還沒落敗,它又使出另一項利器:体重。怪物用胸口把貝爾瓦壓在她上,想直接把他壓碎。
  “‘你’投不投降?”看到情勢出乎意料的逆轉。輪到恐爪怪的主人向貝爾瓦的主人叫囂了。
  貝爾瓦的鶴嘴鍬刺入怪物的眼睛,怪物憤怒地嚎叫不止。靈吸怪觀眾再度興奮起來,吵鬧不休,不是不斷擺動手臂,就是不斷握緊拳頭。
  兩方的主人此時都明白,再戰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就算勉強分出胜負,胜者也未必能再繼續下場競斗。
  也許我們該考慮和局?貝爾瓦的主人傳送出一道心靈訊息。它的對頭欣然同意。兩位主人同時向它們的奴隸下達命令。經過一段時間的安撫,兩個奴隸才逐漸平息心中的怒火与不平,主人的意見再次控制了競技者野蠻的求生本能。突然之間,剛才殺得眼紅的兩位敵人彼此產生了親切感,恐爪怪站起身后,還伸出一只巨爪扶了地底侏儒一把。
  不一會儿之后,在競技場側通道里簡陋的小休息室內,貝爾瓦坐在唯一的石凳上休息,他的鍬形手已經完全麻木,深紫色的瘀青覆蓋了整個肩膀的皮膚,看來有好一陣子無法再上競技場取悅主人了。這個念頭讓他深感傷心。
  靈吸怪進來探看他的傷勢。它有療傷的藥水,但很顯然,即便有魔法的治療,貝爾瓦仍需要時間复原。不過奪心魔對它的奴隸另有打算,它私人居處還有一個隔間需要石工。
  來。靈吸怪對貝爾瓦下令,地底侏儒立即跳下石凳,畢恭畢敬地跟著主人的腳步离去。
  靈吸怪帶著它的競技勇士走進中央塔的底層,一個跪著的黑暗精靈引起貝爾瓦的注意。他是多么幸運,竟能服侍并取悅中樞之腦!當下貝爾瓦的腦中只獲繞著這個想法。接著他便跟著主人踏上階梯,往第三層中的一間套房走去。
  他的另外兩位主人正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看起來毫無生气。
  領著貝爾瓦的主人對這兩具軀体望也不望,它知道它的兩位同伴此刻正神游于遙遠的星界中,而它們的軀殼則相當安全。盡管如此,它還是頓了頓腳步,猜想同伴們這趟旅行進展如何。所有的靈吸怪都很喜歡到星界一游,不過功利主義也是靈吸怪性格中相當穩固的一面。它在貝爾瓦身上投資不少,至少得要撈回本。
  奪心魔把貝爾瓦領進一間后室,讓他坐在一張不起眼的石桌旁。
  接著它在粗暴地為貝爾瓦的肩膀接骨包扎的同時,也對他發出一連串心靈炮轟以刺探內心。奪心魔与對手初次接触時,便可利用強大的心靈沖擊侵入對方的思想;當然也可進行較為“溫柔”的心靈溝通。不過,若要完全支配它的奴隸,通常需要花几個星期,甚或几個月的時間。每次的心靈接触都會剝奪奴隸的部分自然抗拒力,從而揭露更多記憶与感情。
  貝爾瓦的主人決定要徹底了解它這位奇特的仆人,包括那對古怪而精致的秘銀手,以及他奇异的伙伴。不過,這次心靈接触的主要目的在那雙手,因為靈吸怪感到貝爾瓦并沒施展出全力。
  靈吸怪的思想不斷刺探,直到進入貝爾瓦內心深處的一個角落,發掘出一句奇特的咒語。
  畢弗瑞普?它詢問貝爾瓦。地底林德反射地將兩只秘銀手臂互擊,但隨即因為肩膀的劇痛而抽搐縮手。
  靈吸怪的手指与触須急促地擺動。它知道,它果真探測到一些重要的事物,能使它的奴隸變得更強。但是,如果靈吸任回复貝爾瓦有關咒語的記憶,它也必須釋放這奴隸的部分自我,那便是他被控制、奴役之前部分清醒的記憶。
  靈吸任交給貝爾瓦另一罐治療藥水,使環視四周的物品。如果貝爾瓦還要繼續上競技場,勢必會再遭遇那只強悍的恐爪怪,因為根据靈吸怪的規則,競技寥若以和解結束,仍須進行复賽以求出胜負。它擔心它的地底侏儒戰士很難在复賽中戰胜那只孔武有力的武裝怪物。
  除非……
  狄宁。杜堊登騎乘蜥蜴坐騎,穿越魔索布萊城的下層社區,這是全城最塞塞的地區,龍蛇雜處。他把魔斗篷的頭罩拉低,蓋住臉孔,并且把家族做飾紋藏起來,以免泄漏統治階層的貴族世家身份。他必須保持隱密,一方面避免在這個危險的地區引起注意,另一方面也不想讓反對的母親与姐妹再次投以咄咄逼人的眼光。狄宁也有足夠的生存智慧,很清楚自大自滿的危險。他總是在偏執妄想的邊緣上戰戰兢兢地過日子,母親和姐妹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在監視他。
  一群熊地精大搖大擺地晃過秋宁眼前,擋住了蜥蜴坐騎的去路。
  一股怒气馬上從他心底冒起:這群奴隸膽敢在杜堊登家長子面前這么輕慢無禮!狄宁的手反射地握住腰間的鞭柄。
  然而,他很快地克制了怒气,提醒自己,在這里暴露身份可能招致的危險。他拐了個大彎,循著另一條路穿越一連串石筍丘。
  “啊,你找到我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倏地逼近身旁。
  狄宁又惊又懼,赶緊勒止蜥蜴,僵在鞍上動也不動。他知道,現在起碼有十來支小型十字弓瞄准了他。
  狄宁慢慢地轉頭望向前來的賈拉索。在這陰暗的城市角落里,賈拉索看起來大不同于在杜堊登家前廳中的那個恭敬有禮的佣兵頭子。
  也許只是因為賈拉索身旁站著兩名鬼影般的黑暗精靈保鏢,手里還持著劍;而狄宁此刻并不在瑪烈絲主母保護的羽翼之下。
  “進到別人家之前,應該先征詢主人的同意。”賈拉索臉色平靜,但顯然語帶威脅。“這是基本的禮貌。”
  “這里是街上,是公共場合。”狄宁提醒他。
  賈拉索的微笑否定了他的邏輯。“這是我家。”
  狄宁想起自己的權位,從而獲得了一些勇气。“一位統治階級的貴族該請求賈拉索同意他离開自家大門嗎?”杜堊登家的長子吼道,“那么,班瑞主母呢?照你這么說,她連造訪魔索布萊城中地位最低的家族前,也得先請求該家族主母同意,同樣也該征詢喪家之大賈拉索的同意呷?”狄宁明白自己的反擊有點過頭,但他非保住面子不可。
  賈拉索顯然放松了,他臉上的微笑變得較為真誠。“啊,您找到我了。”他重复說道,但這次加上了他的招牌鞠躬禮。“請表明您的來意,我們來解決。”
  狄宁好斗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賈拉索明顯的讓步讓他信心大增。
  “你憑什么以為我是來找你的?”
  賈拉索和身旁的兩位護衛互望了一眼,竊笑聲自街角四處的陰影中此起彼落響起,馬上戳破狄宁的虛張聲勢。
  “杜堊登的長子,表明您的來意,”賈拉索再次強調,“我們來解決。”
  狄宁現在倒是急著想盡快結束這次會面。“我需要縛靈秘法的相關資訊。”他直截了當地說,“札克納梵的縛靈尸已在幽暗地域待了不少時日,也許太久了?”
  賈拉索理解到這位長子的憂慮,他眯起眼睛。“瑪烈絲主母派您來找我?”他与其說是問話,倒不如說是肯定句。
  狄宁搖頭,賈拉索沒有質疑。“您的智慧倒不下于您使創的技術。”
  佣兵頭子殷勤地說道,并隨之再次行了個鞠躬禮。在賈拉索自己的地盤上,他的多扎顯得有些詭异。
  “我來此,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狄宁堅定地說道,“我必須找出答案”杜堊登的長子,您害怕嗎?“
  “我很擔憂。”狄宁不理會佣兵頭子奚落的口气,誠實回答道。“我從不低估我的敵人,甚至同盟。”
  賈拉索不解地看著他。
  “我很清楚我弟弟變成什么樣子,”狄宁解釋,“而我也非常了解以前的札克納梵。”
  “札克納梵現在已經是具縛靈尸了,”賈拉索回答,“在瑪烈絲主母的掌控之中。”
  “已經過了很多天。”狄宁靜靜地說道,但他相信自己話中的含意夠清楚了。
  “令堂要求的是縛靈秘法,”賈拉索突然尖銳地反駁道。“那可是羅絲女神至高無上的贈禮,只存在她對回饋最滿意的情況下,才會賜予。
  瑪烈絲主母知道她的代价有多大,而您當然也明了,縛靈尸身負相當特殊的重大任務。“
  “万一失敗,下場會如何?”狄宁感染了賈拉索不安的態度,直率地問道。
  佣兵頭子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答了一切。“札克納梵有多少時間?”
  狄宁再問道。
  賈拉索不确定地聳聳肩,反而回問狄宁:“誰能猜到羅絲的計划?
  蜘蛛神后相當有耐任一旦那是在她認為報酬值得的時候;崔斯特值得多久的等待?“佣兵頭子再度聳肩,”決定權全在羅絲,沒有人能插手。“
  狄宁端詳賈拉索好一陣子,最后相信對方毫無隱瞞保留。他重新拉低魔斗篷的頭罩,翻身上鞍。他坐定之后,轉身想提出個結論,卻發現佣兵頭子和他的護衛已然不知去向。
  “畢弗瑞普!”貝爾瓦大喊一聲結束了咒語。他再次將兩臂互擊,肩膀的疼痛已經減輕許多,不再妨礙他的行動了。秘銀武器相碰撞時進出火花,貝爾瓦的主人高興地拍起手來。
  主人想試試地底侏儒的秘密武器。它四處張望,最后選定那間窄室。接著,靈吸怪便利用心靈訊息,將它心目中理想的石室模樣一股腦儿送進地底侏儒的腦袋里。
  貝爾瓦直接走進窄室。他起先不太确定受傷的肩膀現在能承受多少力量,便先使用另一只手。魔法增強過的鶴嘴鍬一擊,石頭應聲化為粉塵。隨后的靈吸怪馬上以心靈訊息傳送明确的喜悅之情到貝爾瓦的心中。即便是恐爪怪堅硬的外殼,在這雙強化的秘銀利器之下,也不堪一擊!
  主人再次向貝爾瓦強調了石室工程的指示后,便到隔壁的房間去了。貝爾瓦一人獨處于狹小的空間中工作,這种感覺太接近他以前的生活經驗,做著做著,他發現自己在胡思亂想。
  飄過貝爾瓦腦際的思緒沒什么重要;討好靈吸怪主人,仍然是他思考与行動的最高指導原則。不過,自從被俘虜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有時間胡思亂想。
  身份?目的?
  秘銀雙手的咒語此時又浮現在心里,導引他的潛意識去探索靈吸怪主人心靈控制封鎖网的漏洞。“畢弗瑞普?”他喃喃念著,這個字喚起了一個最近的印象:那是一個黑暗精靈的身影,跪在地上按摩著靈吸怪社會的神物。
  “崔斯特?”貝爾瓦的嘴唇動了一下,但這個名字很快就消逝在鶴嘴鍬的敲擊聲中。取悅主人的欲望很快地把回憶的痕跡洗得一干二淨。
  他得要把這個小房間整建好。
  那團肉在膚色烏黑的手下陣陣起伏著,一股強大的焦慮感涌進了崔斯特心中。黑暗精靈非常難過,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中樞之腦被痛苦折磨。他那纖細的手指更加勤快地柔搓摩掌著肉腦,并盛起一碗溫水緩緩澆淋在上面。中樞之腦在崔斯特高超的按摩技巧之下慢慢平复了情緒,焦慮感消失,傳來了一股哄逗成份居多的謝意,但崔斯特仍然為此感到欣悅。
  兩只靈吸怪遠遠地站在走廊上觀看這一幕,對崔斯特的行為相當滿意。黑暗精靈的按摩技巧一向有口皆碑,但這個新來的奴隸顯然更是個中高手。
  兩只靈吸怪急切地擺動手指交換意見。中樞之腦偵測到另一個黑暗精靈踏入了它們在幽暗地域荒野中的地盤一看來又是個按摩高手。
  中樞之腦也是這么認為。
  四只靈吸怪遵循中樞之胞的心靈指示,出發前往黑暗精靈出現的地點。對付一個人侵的黑暗精靈,四只靈吸怪己綽綽有余。
  出任務的奪心魔如此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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