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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虛幻



               S.M.巴克斯特[作者簡介]
  S·M·巴克斯特是倫敦一家銀行的計复机分析員,白金漢郡人。他的妻子桑德拉是一名注冊會計師。在三十剛出頭時,巴克斯特便早已從劍橋獲得工程學博士學位和數學學位,并著有一部名為《聲學中的角分布分析》的學術專著。
  《藍色虛幻》是他發表的第三部科幻小說,已在英國各大出版物上登載,包括著名的科幻小說雜志《環球》。他的第一部科幻小說“愛克斯利花”就是在這家雜志上發表的。《藍色虛幻》是被他稱為《愛克斯利系列》的一部分。
  廣袤而神秘的宇宙的接触把他帶入了科幻世界。這也是科幻值得贊譽的一點……

  我的破飛船在那個神秘星球閃爍的表面盤旋。那些愛克斯利飛船從几十億光年以外的星球被這個神秘星球的巨大吸引力所捕獲,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閃出如瓷器般的藍光。

  如果不是眼睛疼了,我可以一直盯著那藍光。那成百的飛船在我的周圍盤旋,几分鐘內就可以靠近我。

  我的手一刻不离那可以帶我回家的操縱杆,但我知道那些魁克斯人正等在那儿要殺我,也正是他們把我派到這古怪的地方來的。真是倒霉!再想一想,這所有一切都出自這個國家。

  當然,在我的代理人找到我之前,我該找一份工作,以免深陷旅行開支給我帶來的債務中。但現在我卻站在強力照明坑的邊上,看著那架正被瘦削的机器剝离的完蛋了的飛船。風抽打著坑沿,夕陽的余暉已開始隱沒,在遠處影影綽綽中,H城的燈光已開始或明或暗的閃爍。那是一個危險的地方,但我不得不在那儿,因為他們那天摧毀的是最后一架人類的宇宙飛船,以及我的生活……

  一道陰影向照明坑壓過來;工人們停下來,抬起頭向上看著那架有一公里寬的斯布林飛船傲慢地穿行于初升的星辰中。現在,正有一架斯布林飛船掠過每一座地球上的城市,它在不斷地提醒我們那些飛船的新主人和我們新的主宰——魁克斯人的力大無比。就在我們返回宇宙時……就在我們開始同其他星球平等競爭時……魁克斯人侵入進來,夷平了許多城市,關閉了我們的飛船航線,把我們送回了起點。

  那陰影繼續移動,而粉碎机則進一步向我那飛船的殘骸進攻著。將來人類要想离開地球只有搭乘外星球的斯布林飛船了。我開始想著找一家酒吧。

  “喜歡看一個生命的死去嗎?”

  我轉過身。一位优雅的陌生人跟我一起站在坑邊的護欄外。他有一雙閃爍的灰眼睛,鷹鉤鼻子,富有磁性的聲音。

  “是的,”我聳聳肩說:“還有我的事業的終結。”

  “我知道。”

  “嗯?”

  “你是吉姆·博爾得。”微風撫過他那微蒙灰塵的頭發,他溫和地笑著說:“你曾是一名飛行員。你會擺弄那些東西。”

  “我不認識你,沒錯吧?”我警惕地審視他,他看起來好得有些假。他難道代表著某個代理人嗎?

  他揮了揮細嫩的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說:“別著急,我不想要你什么東西。”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我是給你送來個机會。”

  我轉過身走開,“什么机會?”

  “你又能飛了。”

  我一震。

  “我叫利浦斯,”他說:“我的……我的代理人需要一名优秀的飛行員。”

  “你的代理人?他是誰?”

  他掃一眼空曠的停机坪,平靜地說:“是魁克斯人。”

  “別再提了。”

  他傷心地歎口气:“你的反應完全在預料之中,但他們不是怪物,你知道——”

  “你究竟是誰,利浦斯?”

  “我……是……一名外交官。聯合國的。我幫助同魁克斯人協商簽訂協約。現在我正竭力同他們交易。”

  低暗的燈光加深了他极具個性的臉上的線條。“我知道讓你同意是很難的,但我想我們不得不實際些。你看,他們就跟我們一樣。警惕一號,尋找愛克斯利人造飛船……”

  我把兩手揣進褲兜里,再一次轉過身走開,“也許,但我沒必要去為他們開他媽的斯布林飛船。”

  “你不必開斯布林飛船。這么固執,甚至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吧?斯布林飛船可以自己飛。”

  “那是什么飛船?斯魁姆?還是珊特蘭?”

  “愛克斯利,”他溫柔地說,“他們想和你駕駛愛克斯利飛船。”他又笑了一下,确信已引起了我的興趣。

  愛克斯利人是宇宙的主宰。

  到處都有他們,遍布我們這個星系的各個角落,甚至更遠。遠遠地,他們掠過我們的星球去做那些我們根本無法想像的事。

  人類是那些在愛克斯利人陰影下掙扎的一百個弱民族之一。我們為爭一架愛克斯利人廢棄的飛船而打斗,這類偶發奇跡會在一夜之間改變一個民族的未來。沒有人會忘記魁克斯人把地球夷為平地的武器就是在愛克斯利武器基礎上改進的。

  至于他們的飛船……在宇航員中,愛克斯利的夜間飛行器都是傳奇。

  “我不相信你。”我說。

  利浦斯聳聳肩,讓臉迎著漸起的微風。“有人發現愛克斯利戰士飛走了——离這儿很遠。況且魁克斯人給的錢很多。”

  我笑了起來:“我打賭他們能。”

  “他們會為你這次飛行付很多錢的。”

  “相信這是真的。”

  他偷偷地從軟皮夾克里摸出一個塑料包著的包裹。“這是從國外發現的,看一看。”他說。

  我把小包打開。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小手槍,用類似大理石的材料雕成。槍托用頭發那么細的線圈纏著。精美的小扣子放在槍管里,對人類的手指來說太小了。

  “這是愛克斯利制造的材料。”利浦斯的眼睛直盯著我的臉。“是那种愛克斯利的小型號。”

  “那是什么?”

  “我們也不知道。當碰到最低的開關時,就會射出同步射線,所以魁克斯以為纏在槍托上的線圈是微粒子加速器。他們沒有勇气去嘗試較高的裝置。”他的臉因此而短暫地一閃,把這個小東西收起來,然后又把衣服拉緊。“那飛船在環繞魁克斯人自己星球的軌道上。你到那儿后魁克斯人會告訴你其余的事。我有火箭正停在H城机場;我們可以直接离開。”

  “就這些?”

  他坦率地打量我:“你還想同誰告別嗎?”

  “……不,我猜你知道這點。但你得告訴我一件事儿,為什么魁克斯人自己不去開那該死的飛船?”

  他盯著我:“你見過魁克斯人嗎?”

  一百万年前,被我們稱為斯布林人的人類作了一項戰略性決策。

  在那個時代,他們是生活在海里的像鯨一樣的動物,他們有語言器官,而且已經是太空旅行者。

  于是,他們又重新創造了自己。

  他們給自己裝上鎧甲,又加固自己的內部器官……然后离開他們星球的表面,就像一米多寬,長著眼睛的气球升上了天。現在他們是活的飛船,靠星球間那些浮游物頑強地生存著。

  從那以后,他們便受雇于其他50种人類,也包括魁克斯人;但是自從他們不再依靠任何世界,任何星球以及任何類型的環境,他們就成為了他們自己的主宰——而且將永遠如此。

  但是,也有后退者,其中大多數是他們以前的服務對象。

  我們的飛行器是由斯布林的內髒挖成的殼。我們去魁克斯世界要度過腥臭陰暗的三天,就好像被活吞了一樣。

  接受我們這項任務的前提是賣給我們每人一個緊急狀況下用的信標。那是一种軟環。利浦斯說:“如果需要幫助按一下中間部位就可以了,斯布林人會保證你的安全,但救助的价格需另議。”

  “我不需要。”

  他聳聳肩,說:“還是帶上保險,也許有一天你能用到。”

  “也許。”我接過來,纏在手腕上,感覺那東西像活的一樣。

  惡心!我開始想念人類科學技術。

  我們進入了環繞魁克斯星球的軌道。

  我們通過那血管出了飛行器。星光皎洁,我感到离開地球以來第一次獲得自由。

  利浦斯的雙人火箭由另一种括約肌制成,我們開始乘著它在魁克斯世界的上空盤旋。在下面的陰沉的空气中我看到了一片廣闊的海,升出許多活山口像煤火似地閃爍,沒有城市,沒有燈光。“是一片該死的沼澤地。”我猜測說。

  利浦斯點點頭,專注于他那不專業的駕駛技術。“是的,像地球的遠古時代。”

  “那么,魁克斯人在哪儿呢?在海底嗎?”

  “等等再說。”

  我們著陸了,那是一個金屬質的島,孤伶伶地立在沼澤地中,蒸气涌上我的臉。利浦斯一邊拿出一個手提箱大小的翻譯盒,一邊說:“見見我們的代理人吧。”

  他微笑著說:“這儿,你的周圍。”

  翻譯器里發出了聲音:“這就是我們說的那個飛行員嗎?”

  我一下跳了起來,轉了一圈,除了沼澤什么也沒有。

  “是的,”利浦斯說:“這位是吉姆·博爾得。”他的語調低沉而确信。

  “他真是你們最好的?”魁克斯低沉而暴躁地說。

  我生气了,“利浦斯,這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了,然后站在我身邊一指:“往下看,你看到什么了?”

  我瞪著眼睛,“洶涌的泥塘。”六邊形的气泡,非常穩定:整個海像盛著開水的平鍋。

  利浦斯說:“眾所周知,生命体是由細胞組成的器官构成的,但怎樣构成是沒有規律的……”

  我想了想,“你是說這些常規細胞构成了魁克斯人嗎?”

  我盯著那海,竭力想看見那東西。我的腦海里跳過一种蒼蠅似的新月形的東西。

  “能繼續嗎?”那魁克斯人打斷了我們。那盒子又發出了聲音:一种低沉的腹音,像易怒的上帝。

  我盡量集中精神:“讓我看看愛克斯利飛船。”

  “會的,你知道我們想讓你做什么嗎?”

  “不知道。”

  “你知道銀河系漂流嗎?你們的天文學家曾在20世紀就觀測到……”

  星系是流動的。

  我們的星球像一架大飛机,以每秒几百公里的速度在太空中穿行。也許你了解了其他星球后才會感到惊奇,我們視力達到的地方都有星球,而且分布在不同的方向,都在移動,卻都朝向同一個方向。

  站在泥海中的那個島嶼上,我為之贊歎。在這廣闊的宇宙中,那些星球像蚊虫向火圍聚一樣流動。

  但那火焰又指什么呢?而又是誰來點燃的呢?

  “我們稱它為神秘星球,”那魁克斯人說:“我們知道些關于它的情況,它离這儿有三十億光年遠,而且体積巨大,是我們星球的十万倍。”

  冷霧籠罩著我們,魁克斯人不停地翻動海生物似的肌肉,我感覺好像是河馬在抖動后背的跳蚤。

  “我們想知道那里都發生了什么,”他繼續說著:“現在,我們有通過地方團簽訂的合約,而且我們已經對愛克斯利飛船進行了分析。我們想沿著它的基礎射線跟蹤——他們的原動力和活動中心。我們已經這樣做了。”

  我想通過……我的口有些干。我慢慢地說:“你該不是說愛克斯利該對神秘星球負責吧?神秘星球難道是他們建的嗎?”

  “我們想派個人去探一探,”他說:“我們捕獲愛克斯利飛船是因為利用它才能飛那么遠,到達神秘星球。”

  “我該乘什么去呢?”

  “你接受了這項任務了嗎,博爾得?”

  “是的。”我馬上回答,緊盯著那個翻譯盒。去駕駛愛克斯利戰斗器去深入每個物体的中心……我只是怕被撞翻。

  利浦斯很快打斷:“當然是為了錢。”他像一個好的代理人一樣笑了。

  在初升的黑暗籠罩下,我們討論起价錢來。

  我們又返回利浦斯的火箭。

  “利浦斯……為什么魁克斯要關心這些?什么促動了他們?”

  “短期利益,”他簡短地回答,“這是一個新星球,一切還都不穩定。熱浪來了又走,人很快要被分裂了。”

  “結果我們失去了自我,他們發現很難計划——甚至想像——未來。”他的臉充滿思考:“你知道,他們只有一百個,而且每個都几米寬……但還要感謝他們的生物技術,他們的良知和材料,他們還保持在分子水平。他們已改進較高的,微觀技術;但只是為了經濟利益。當然,”他笑了笑,“他們是通過代理人來進行貿易的。”

  我皺了皺眉,“我們被這個神秘星球威脅了几百万年了。如果他們那么短命,為什么還花那么多的時間收集它的數据呢?”

  “利益。這一秘密可以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利益。”

  我們同一個斯布林飛艇會合,這架斯布林是沿魁克斯星飛行的戰斗飛艇。我們匆匆轉過十米寬的高牆,我好奇地溜進藏著几百技武器的掩体中——然后穿過飛船長長的陰影,發現了愛克斯利飛船。

  愛克斯利夜間戰斗机是百米長的埃及榕子涂黑。机翼從飛行員座艙一直延伸到后部,逐漸展平變細直到尾部,設計精致,可以通過机翼直接看到外面的星星。

  利浦斯緊抓住我:“別動它,你還什么都沒看見呢!”

  飛行員坐艙是一個正合我的高度的開放架。座位是人造粗布面的。我爬過外殼鑽進座艙,一下周圍變得漆黑,星星都看不見了。“有點散開了。”我說。

  利浦斯在外面笑著,毫無同情心。“顯然你在里面你不會感到眩暈的,是嗎?”我按了一個在我頭上面支架上的翻譯器。這時魁克斯說:“博爾得看看你的控制器。”

  “好的。”我抬起頭看到邊上有三個操縱盤,每個有公文包那么大,顯示器告訴我像金幣那個是操縱軸,表盤告訴我該操縱旁邊的那個操縱盤,卻沒有第三個操縱盤。

  “你邊上的那個操縱盤是提示飛行系統的。”魁克斯說:“在你前面第三個是超空間飛行操縱盤。這三個操縱盤是這架飛船上唯一的裝備——除了同步加速器手槍外。”

  “我不殲可以反悔嗎?”

  “他們覺得那樣的話,太危險了。”利浦斯平靜地說。

  魁克斯繼續說:“我們已經制造一种裝置,使你們從飛船中出來到達地球,按一下紅按鈕,在第三個操縱盤左邊就可以了。再按一下就可以回來?”

  我用戴著手套的左指按了一下第三個操縱盤,除了那個紅按鈕外,操縱盤都是半融化的……沒用的。我問“什么呢?”

  “當然,”魁克斯尖刻地解釋道,“你永遠都偷不到這樣的寶貝,但是……”

  我把手划向顯示控制器,飛船動了。“告訴我,怎么駕駛這東西?”

  机翼翻騰著,顫抖了一下飛出几百公里。

  “其動力來自于自己的构造。”魁克斯解釋說,“机器是空間終止片。空間的愈合推動飛船前進。”

  我抽動了一下。机翼顫抖了,座艙猛地一顫,利浦斯和他的火箭消失了。“要盡量阻止你脈搏的干扰,你只飛行了半光秒。”魁克斯說。我飛起來了,非常快。

  “現在,”魁克斯說,“你用食指按一下操縱鈕……”

  我所有的夢想就是飛。為了它我可以放棄所有的一切,我想……現在我正以一半光速的速度掠過魁克斯星球,我盯著那些冒泡的眼睛,高喊:飛船底擦出藍色的火焰。

  藍光!我飛得這么快,以至于光就好像是掠過的懶散的火車。魁克斯指揮著我,可能飛船對事故具有免疫力……甚至我也是。

  “愛克斯利超級駕駛是根据超常的規則,”魁克斯告訴我,“你返回的時候,我們會弄不清你在哪儿——但我們會知道你离太陽的距离。”

  “飛船和太陽都是确定的因素,飛船群的數量越多,你就會离太陽越近。”

  我沖出了魁克斯軌道,發現了一架斯布林戰斗机,但并不奇怪,那帶著武器的東西緊跟著我。沿著軌道是一架又一架的戰斗机,我掃過那些飛机,還有更多的戰斗机。魁克斯的太陽是他們自己造的,完全可顯示出返回的軌道。“這一定花了你們不少錢,”我說,“為什么?”

  利浦斯优雅地說:“他們不怕你,但他們不會像有几百只手臂的愛克斯利人,能代替你爬進坐艙里,不是嗎?”

  經過兩個月的訓練,我覺得差不多了。我飛出了斯布林衛士們的監視,合上了机翼。利浦斯再一次和魁克斯過來,紳士般地說:“祝你好運。”

  “謝謝。”我按了一下紅按鈕。

  ——高速飛行的震動使魁克斯太陽熄滅了。我的腳下出現了暗黃色的星星,被星辰和灰塵簇擁著挂在天上。我開始意識到我周圍的儀表喀嚓喀嚓地響著,開始顯示這次快速飛行的奇觀。

  “哇!”我喊道。

  “博爾德,”魁克斯說,“立即報告。”

  “我想我在星系的中間部位了。”

  “太好了,那是——”

  ——再一沖。

  “——根据計划。”

  “上帝。”那黃太陽已經完全消失了,現在我盤旋在啞鈴形雙星的后面,天在變黑;我必須穿過這個星系到另一邊去——

  ——沖。

  現在我懸在一顆星的下面;那是黃、藍相間的西斯坦星,對比出奇地明顯——

  ——沖。

  這樣的沖刺來得太快,我看到矮星急速掠過我的飛船旁邊,那若隱若現的一定是我的星球——

  ——沖。

  現在我在一個巨大星球中,事實上是在粉紅色火焰中,但我喊出之前,又一次——

  ——沖。

  ——又一次。

  ——沖——沖——沖,沖,沖,沖。
   我閉上眼睛,感覺都麻木了;偶爾地睜了一下眼睛,我看到天空像面紗一樣被撕扯開了。
   “……博爾德!能听到嗎?博爾德……”我喘了一口气。“我很好,只是有點快。”我冒險又看了一眼,我正越過星群的起泡的火网。遠處的星群像路邊的樹一樣穩穩向后移動。我慢慢地說:“我一定是划出一道非常亮的光線,或者更多,一個小時了,以這樣的速度這樣的旅行要用兩個星期吧——”

  然后,我又翻滾進陰油色橢圓星系當中,我呼喊著,又閉上眼睛。

  十天后,那些沸騰的星辰不再干扰我。我猜想你會适應任何東西。甚至我面前那些越來越多的東西——神秘星球表面的星云——看起來就好像胳膊上生的疥瘡一樣。事實上,我一直感覺很好,直到我后邊天空中划出一道瓷器藍的光……

  “我不明白了,”我說,“我后邊留下的該是紅光。”

  “您的疑問根本沒用。博爾德。”魁克斯解釋說:“變藍是引力傾向,你現在正在靠近神秘星球,外空的光開始被它的引力削弱。”

  我檢查我的儀器。“但多荒唐啊……我還在几百万光年以外呢。”魁克斯懶得回答。

  過了兩天,光開始變成深藍的冰雹,我驟然跌進時空洞中,我進入了神秘星球的范圍,它分解成一個一個的星星,看起來像許多的星系,渾濁的星光籠罩在我的飛船的周圍,我的飛船開始晃動。我感覺我的。心跳開始加速,星光流動像一本慢慢翻動的書,最后它震動几下,停了下來。

  “終于到了,”我嘟噥著,“我還在星云中。”我手抓著沙發的扶手,看了看四周。“我好像運行在小G型星的軌道上。”但是,天空布滿了星星,呈現出一片藍色的渾沌。

  “現在——我能看到前面的東西了,星云前面有一道強光。”我被眼前的壯觀震懾住。“那就是神秘星球吧。”

  “我們告訴你再碰操縱杆,博爾得。”魁克斯小聲說一句。

  “什么?為什么?”

  “你有同伴了,在你左側……”

  一群夜色中的飛船從那神秘星球呼嘯而來,向外沖入星云。有些小的飛船像我的一樣。我發現到處都是几公里寬的杯型怪物像海鷗一樣巡航。天被這些飛船蓋得黑壓壓的。

  “愛克斯利,”我喘息著,“一定有上百万、噢,你對了,魁克斯……但是我相信這不是巧合。在那個地區我穿過一支愛克斯利飛船隊時并沒有發抖,那片星云一定遍布飛船。”

  “跟上他們。”魁克斯說。

  “什么?”

  “加速。你最好裝作他們中的一員。”

  “……哦,好吧。”我展開我的机翼,一轉身加入到飛船隊中。很快我便歪歪斜斜地跟著他們,像天鵝中的丑小鴨,我在里面盡力掌握顯示盤,手都滲出了汗。

  船隊飛向另一個新星球,通過我前面的飛船隊,我可以看見那個星球的外殼,閃著紫色的光。就要臨近那星球表面時,前面的那些飛船突然閃在一旁,就好像遇到了無形的障礙。我也停下來閃在別的飛船一邊。

  我們到達后的20個小時飛船隊完成了他們的建設,像休息的兀鷹,他們合起机器包圍住那個星球。

  “現在怎么辦?”我緊張地問。

  “毫無疑問我們會發現什么。”

  我希望我能揉揉我可怜的眼睛。“魁克斯……你知道,我自從進入超空間以來就沒合過眼。”

  “用點興奮劑。”

  突然,船隊中每個飛船都射出一道蛇一樣的刺眼的血紅色光線。

  從每一艘飛船射出了一個,除了我的。

  那是一幅痛苦的畫面:一個格雷維爾星,被上百只微型尖穿透。那星星的光芒神奇地閃動著。我開始意識到我周圍的飛船騷動起來。

  “他們開始注意我了,”我小聲嘟噥了一句,“我該怎么打開我那束光線?”

  利浦斯回答說:“你不記得那枝愛克斯利手槍嗎?一定是在這种情況下用的。”那星球上爆發出一道紫色的煙虹。很快地火焰覆蓋了星球表面;云朵被赶向鮮紅的光。

  就好像是看著神奇的動物死去。“他們把它毀了。”我說:“但怎么做的呢?”

  “那手槍一定有強波雷射,”魁克斯慢慢地說:“纏在槍托上的線圈是同步加速器。小質點在那儿迅速移動,那東西就射出同步射線,它……”

  “我想你需要大塊才能獲得特殊的射線。”

  “不。只要你快速移動一小塊……能量同樣會從你的飛船中崩發出來——從宇宙自身結构中。”

  “用手槍摧毀星球,是嗎?”

  一個陰影越過我的視野,我掃了一眼一打的愛克斯利滑過閃著藍光的天空,而后又在我周圍聚集起來。

  “他們隆隆地圍住我。”我迅速考慮自己的選擇。我面前有那個可以安慰我的紅按鈕:我逃跑的命脈,如果情況惡化……但是,我很快決定,我沒看見那神秘星球前不能回家。

  我展開机翼,碎然盡可能遠的离開他們。我鼓足勁,一下飛出包圍圈,我的呼吸在我的頭盔中呼呼作響。

  “現在怎么辦?”我喘息著。

  “跑!”利浦斯說。

  我跑了几個小時,躲避著几光分以外的星星,由于靠得太近,他們的表面扭曲得令人無法相信。

  那灰色的光變得越來越亮——那愛克斯利艦隊像槍一樣一直地指向我。

  最后,我終于突然沖出星云。前面一道蛇一樣的光游來,我的心被猛地一震,突停了一下。我發現我自己在一個星光閃爍的廢墟上,那一定有一万光年寬……另一邊的星幕變得湛藍一片。

  所以我在正中,坑的底部——所有的星星墜入的地方。在它的中心地帶,是那個神秘星球。

  它……閃爍著。那像一個大結婚戒指,轉動著。“魁克斯說,”我嘶啞地喊道:“對我說話。”

  “一個大型轉動器,”魁克斯嘟噥著,“有一千多光年寬,人造的東西。”

  “但為什么,怎么辦?”

  魁克斯停了一下。“是我們設想之一,看看其中心构造,博爾得。”

  洞中的光圈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空間的一片帷幕,我看到那泥泞的空間,調得像咖啡中的奶油。

  “你知道科爾嗎?”魁克斯說,“不是嗎?那神秘星球是一團轉動器,轉動极快。你擁有相對預言的理論。關閉太空航線和時間,例如——”

  “再來?”

  “時光旅行。或更多……博爾得,所有的可以定義我們宇宙的物理系數——像光速,負責電子的——是空間自我財富的反射,以高密度對稱。而如果神秘星球打亂了那些對稱——”

  “新常數。新物理法則。愛克斯利不喜歡這种宇宙,所以他們建了另一個宇宙。”

  “或這以外的另一個。”

  那大戒指的光滑的表面被那些毀滅了的光反射回去;使那個集滿灰塵的屋子閃爍著太陽一樣的光,我把我的監視器集中在灰塵和飛船上——那里有無數的飛船。

  在見光分以外,我看到一個特大的飛船,它的外殼一定有月亮那么大。杯形怪物安安穩穩地停在那外殼的表面,倒出獲得的星星的材料,主船下面的孔不停地放出水晶塊,就像濾器濾下的雨水。

  我偷偷地潛入那飛船中,可以看見那些奇异的水桶鏈從大飛船上系下來,垂到神秘星球上,縮成許多點以抗拒那些坑中吸來的星星。我看到返回的那些飛船轉向杯型怪物以便承受再負荷。

  我開始觀察其方式。“那硬殼船很大,是垃圾車,”我說,“他們向神秘星球垂下來,表面布滿水晶般的星星。他們一層層地長,會延續几十億年……”

  外面有東西晃了一下。我的艦隊來了,它們圍繞我盤旋,想再次抓住我。

  我收攏机器,准備按一下紅按鈕,“利浦斯,我看到的已經夠多的了,我們已經能把這消息向其他九十多种人類散布,尋求防止他們毀滅宇宙的方法,他們還有時間去計划……”

  他很抱歉地咳了一聲:“啊——你看,博爾得,這消息是魁克斯人的經濟財富。你知道。”

  我迷惑了,“你撒謊。如果魁克斯人想自己保留這一信息,那我們都得死。”

  他歎了口气,“魁克斯人不會為時代著想,他們不能,記住。他們現在考慮的是利益。”

  我強迫自己的手硬生生從按鈕上挪開;心猛地一緊。突然地這一切都不是在游戲。如果剛出發我就想回家,魁克斯人會把我扔在外層空間,但我覺得現在懸在這儿也不該,我周圍的那些小屋子突然坏了……愛克斯利移了過來。

  我不得不另找時間。在我的右側,成群戰斗机包圍著我,我伸展開机翼,用手抓住操縱杆,一下逃了出去。那些戰斗机在后面緊跟不放。

  我飛行的時候,因缺睡眠而麻木的頭腦不停計算。我該怎么逃過那些守候著的斯布林飛船呢?也許我可以改變飛艇操作系統——但怎樣做呢?改變飛船的裝置,改變到達太陽的距离嗎?

  當然在我到達魁克斯系統內部前,我不會放棄飛船的,又沖了一次,我有那個斯布林緊急狀況裝置;我會獲救的,如果我保持安靜,我會躲過魁克斯人,也許几年……

  但該死,如果我那樣做的話,人類和其他一百多种人類有一天會落入這愛克斯利坑中。所以藏起來并不是辦法。

  我藏在那垃圾車下,看著那些冰柱從卡車上落下來,打破那濃濃的灰塵……正當我緊盯著那塵霧時,我想了個辦法。很愚蠢、很瘋狂,几近不可行,但我只有一次机會。

  “好的,魁克斯,”我說,“我這就回去,但首先……”

  我俯沖下去,展開机翼,像海鷗一樣飛進那水晶雨中。机翼迅速收攏,變得堅硬而沉重。

  “博爾得,該死的你在干什么?”

  “摧毀這漂亮的大飛船,”我很遺憾地告訴利浦斯。

  那些愛克斯利飛船最后都停止了水晶雨再向我靠攏過來。

  我按下了按鈕。

  愛克斯利包圍圈消失了;我帶著藍色的星光往回沖,接著——

  沖。沖。沖——沖——沖——沖沖沖沖。

  天空成了一個點,我喘了口气。

  我朝自己的星球飛去,終于慢慢降落下來,打開一個月來一直纏在我腰上的安全帶,把翻譯盒從頭口的支架口拿下來。

  利浦斯和我道別,我對他說:“幫幫忙,不管發生了什么,都要不停地說。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不管你說什么,”我猜他那嚴肅的臉正朝著那沸騰的魁克斯海,“博爾得……我想你知道我很遺憾。”

  “是的。”那飛船——沖——向啞鈴雙星、它正在閃爍;我靠得很近,比我來時靠得近,我握住拳頭以示成功。就這么做——

  ——沖。

  恰好那黃太陽在星系的中間,呼嘯著靠近飛船,最后停了下來。該出去了。

  我爬上我的座位,用肩抵住坐艙的水晶盤。短暫的令人心髒偷停的時刻,我覺得那外殼太硬——于是顫抖了几下,我沖了出去用手緊抓住我的翻譯盒。

  我的計划已經實施了。翻譯盒被我加入足夠能量以改變其飛行的目的地。現在我不得不依靠魁克斯做以后的工作——

  ——沖。

  ——飛船消失了,我被獨自扔在廢墟中;他們在星光中閃亮。

  我在那儿游蕩了一會,慢慢轉悠。然后我按了一下斯布林手鐲。它變得冰冷。

  利浦斯開始從翻譯盒中說話,他的聲音嘶啞、無奈。我听著,尋找我周圍有用的片來做個衣袋。

  “博爾得,你還沒到達我們預期的地方嗎?”

  “你引起了魁克斯人的糾紛,我告訴你……”

  “你究竟在干什么?”

  斯布林飛船像眼珠一樣轉動,沖入宇宙空間……

  于是他們發現了我的飛船,無法理解地正靠近魁克斯太陽。

  魁克斯人混亂了,他們派艦隊沖向那太陽、能量流直擊愛克斯利飛船;大翅膀像巧克力一樣溶化了,拉出一道紅線向太陽飛去。

  正如我想像,魁克斯人在焦急与混亂中扔下所有給我的東西——包括唯一擁有的愛克斯利武器。當然那是唯一的破坏星球的武器,据說燃燒前用了許多天。

  利浦斯死了,死在他們的憤怒中,但他在嘲笑他們,我听到了。

  過了一天,一架斯布林怪物把我吸了進去。

  斯市林把我賣給一家地球新聞頻道。我想,那究竟是什么?由于我還沒好,所以每一樣東西,我都不必付款……

  地球又生机勃勃了。魁克斯擁有的艦隊從地球上消失了——從所有的地方團當中。在太陽恢复能量前,他們很難离開自己的星球,他們將被占領很長時間,當然無暇顧及我了。

  一是我放出有關愛克斯利的消息,我們也忙了起來。一天,我們返回神秘星球,摧毀愛克斯利——

  但同時,我得找份工作。我的冒險結束了,我面對用我的余生去還清斯市林的債——在其他人中間。我拿起我的外套,挖出那些神秘星球上的碎片,像冰一樣涼,好像是無价之寶,依然像斯布林的血那樣閃著光。

  無价嗎?

  突然我想到那些熔入白金的石頭和火焰,愛克斯利人造膠已是几百光年以外了。

  也許我有辦法還清我的債。我可以買一架自己的飛船,開一條小航線……

  我把石頭扔在一邊又開始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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