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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拉急忙一步上前,看門人赶快關了門。這時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
  “別害怕,”柯拉直視著他說,“你是心甘情愿放我進來的,因為找就是你們正在等的外交郵遞員……”
  柯拉讓看門人進人了恍若睡眠的狀態。
  催眠術——一种禁止使用的武器。不久前剛剛舉行了三四個關于禁止使用生物武器、核武器和催眠術的星系間大會。但是,外交官們至今沒有達成最后的一致——雖然催眠術并不是對所有人都起作用。有些人种根本不受控制,而有些人种卻在催眠家們發功的第一秒鐘起就進人了恍惚狀態。
  當年在星際刑警組織學習的時候柯拉曾經鄭重許下諾言,永遠不對任何人使用催眠術,可是那時候她已經學完了催眠術的全部課程。因此你可以愛怎么理解這個諾言就怎么理解。
  “好的,”看門人說著,湊近了柯拉,他身材不高,穿著便裝,戴著便帽,長得倒是挺漂亮,可面無表情,木若呆瓜,“我們早就在等您了。您就是那個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外交郵遞員。請稍等一下……”
  看門人向旁邊側了一步,讓柯拉先行,但是柯拉可不敢這樣,因為如此一來她對看門人的控制就無效了。
  “快把我帶到恩科莫大使那里去,”柯拉說,“越快越好,我有一封十万火急的信要交給他。”
  “好的,小姐,”看門人說道,“我這就帶你去見恩科莫大使。”
  倆人飛快地跑上了使館二樓,在樓梯上碰到了一個手拿藍色公文夾的年輕官員。他惊异地看了一眼看門人,搞不明白這人怎么會和一個穿著該國衛兵服裝的人大搖大擺地走在使館里面。
  所幸,恩科莫大使還沒有离開自己的辦公室。
  不速之客剛一出現,他就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繞過桌子,迎面向他們跑來。
  “又怎么了,快說!”他焦急地詢問道,聲音里的迫切不言而喻,已經接連百十個日日夜夜听到的都是坏消息了。
  “就在這里站著別動!”柯拉命令看門人說,“听明白了嗎?”
  “明白。”
  柯拉轉過身來面向大使。
  “您認不出我了嗎?”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柯拉摘下了盔形帽,金色的頭發瀑布般披肩而下。
  “柯拉·奧爾瓦特小姐?”
  “正是。閒話少說,現在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明白嗎?”
  “不太明白,”這個高大的黑人回答,“為什么要冒這個險?您知道嗎,在我們這种情況下每一句話,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別給我講大道理,”柯拉粗魯地頂撞道,“迄今為止您為我們的地球人質做了些什么了呢?可是我卻一直在努力,在拼命。您仔細想想吧,我可不是像以前告訴你們那樣的傻。”
  “但是無論如何您也沒有權來妨礙……”
  “我希望您的這些話都是無心的,”柯拉說,“噢,天哪,我太難過了,您已經浪費了寶貴的兩分鐘時間。您還是給我听著吧。我要您立即給地球發一份電報,地址、內容就按這上面的寫,我已經來不及用密碼寫了。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國王破譯不了使館的密碼。”
  “然而……”
  “閉嘴,先生!我只有30秒鐘的時間了。再不赶快我剛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你知道嗎?我擺脫了身后的尾巴,解除了門崗的武裝,還對你們的看門人使用了催眠術。呶,給您報文,立即發出去,今天夜里給我回信。万一此路不通就直接打電話給我,但是必須是我接的時候才能說。”
  說完,柯拉遞給恩科莫大使一張紙條。
  恩科莫便大聲地念起來:“盡快查出近几年內買過馬哈奇卡爾市馬科馬耶夫鐵匠舖生產的鐵釬人名單。列出所有可能將鐵釬帶到紐黑爾韋齊亞星球上來的人名。柯拉。”
  “啊,天哪!我可沒讓您大聲朗讀,”柯拉不滿道,“真希望現在沒人偷听我們的談話。”
  不過這也只能是自我安慰罷了。那些暗探、警察們怎么可能放過敵人的這种不可原諒的疏忽呢!
  留下一臉張皇失措的恩科莫大使呆立在那里,柯拉順著來時的原路走出使館,當然,最后沒有忘記命令看門人徹底忘掉剛才的一切。
  綁在樹上的中士已經略微恢复了一些清醒,正在那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么。
  為了不讓他認出自己,柯拉沒有給他松綁,只是遠遠地把他的制服拋了過去,然后重新換上自己的帶有白色小圓點的裙子。
  走出寂靜的使館區,柯拉來到喧鬧的商業街。在這里她找到了剛才的馬車夫,要他拉自己去王宮。
  “怎么又是你!”馬車夫嘴里說著,四周看了一下,“難道你就是那個讓全城警察都出動尋找的危險人物——地球女罪犯嗎?”
  “我也不知道,”柯拉誠心誠意地說,“可能是我,也可能誤會了,他們找的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不過我想如果你能拉我到王宮,一切都會清楚了。”
  “我不拉你行嗎?”馬車夫彬彬有禮地請求道,“那樣的話可能會有人以為我是你的同謀,接下來我就慘了,甚至會掉腦袋的,多可怕啊。”
  柯拉不得不順著馬車夫的意思,在离王宮的最后一個拐彎處下了車。好在离王宮只有几十米了,完全可以步行過去。柯拉剛一出現,就被在廣場上巡邏的衛兵們抓了個正著,他們一邊走著還一邊時不時地偷偷看上一眼藏在手里的柯拉的小彩照。
  柯拉沒做任何反抗,一路無事地被押解到了國王面前。然而,她還是裝出一幅可怜巴巴的万分痛苦狀,散亂著頭發,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著衛兵們的粗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國王沒有絲毫怜憫,招呼道,“誰讓你膽敢欺騙我的人!還想跑,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跑不出我的掌心。老實交代,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干?”
  國王擺出一幅非常嚴厲的樣子,甚至這一次隨便地把她帶到了一間審訊室一樣的屋子里,牆上還挂著鞭子、絞刑架等刑具,讓人一看就不寒而栗。牆上的壁畫已經斑駁剝落,陳舊不堪,顯然以前至少有過好几代帝王都在這間屋子里教訓過自己的臣民,讓他們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
  “怎么不說話?”杜阿基姆問。
  “說什么呀!”柯拉說,“莫明其妙。”
  “最好說實話,有什么就說什么,你是在跟國王講話。”
  “那么好吧,我照直說……當時我從馬車上下來,一些騎自行車的冒失鬼撞到了我,緊接著我又被一輛馬車狠狠地壓了一下,所有這些,都是因為我在任何一個星球上從沒看到過的混亂無序而引起的。您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制定一些交通法規嗎?”
  “你是不是想說并不是你故意要制造這起慘禍的,對嗎?”
  “總之我什么都沒有故意去干,我只是在思索。”
  “思索?你很善于思索嗎?”
  “我只不過是經常在用腦子去想問題罷了,”柯拉認真地回答著國王的問題,一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國王,“但是并非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
  “知道什么?”在柯拉目光的注視下,國王的聲調已經開始有些緩和,“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問題?”
  “我在想,”柯拉回答,“如果國王是被羊肉串的鐵釬捅死的,那么凶手一定得事先買回這些玩藝儿。”
  “哦,天哪!太絕妙的想法了!快點往下說,可愛的思想家。”
  “但是這种鐵釬只能在馬哈奇卡爾市一家叫做馬科馬耶夫的小作坊里才能買到。据我分析這可能只是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小作坊。”
  “你怎么知道?”
  “奧基·列德上校說的。”
  “我揍死他!”
  “別這樣,不過讓他吃點苦頭也可以。”
  國王深思了一會儿,又接著問道:“知道了這些對我們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你我都是偵探,而且又都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那么我們就要往馬哈奇卡爾市拍份電報,問問都有誰在他們那儿買過鐵釬?”
  “你是不是從馬車上跌下去的時候想起這些問題的?”
  “可以這么說吧,跌下去的時候我不止是在思考,而且還正在往臉上扑著粉,但是現在我的粉盒卻不見了,那可是用足金制成的——它被你的警衛們偷去了呢。”
  國王漫不經心地隨手指了指身旁一張低矮的小方桌,沾滿灰塵的桌面上赫然放著柯拉的粉盒。
  “哦,太幸運了!”她高興地叫起來,向自己的心肝寶貝沖了過去,“親愛的國王陛下,您一定想不到您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快樂。可以吻您一下嗎?”
  “哦,不,現在不行,在這里也不行!”國王瞅了一眼直立在門旁的警衛,急忙打斷了柯拉的話。
  “那您就快點去發電報吧,”柯拉說,“我真希望能盡快辦完這件事,然后立即從您的床邊溜開,飛回家去。”
  “那張床給你這個小美人睡剛剛好呀。”國王道,“算了,你說吧,電報怎么寫?”
  “這樣你看行不行:致馬哈奇卡爾市日用品商店,在最近几年里什么時候有誰買過馬科馬耶夫鐵匠舖制造的鐵釬,請查找井告之。記下來了嗎?”
  “這個馬科馬耶夫是什么人?”杜阿基姆問。
  “据我所知,這是個動物馴養員,或者水利專家,”柯拉說,“那么您到底是拍還是不拍電報呢?”
  “還用問嗎,當然拍了,”國王違心地回答,“你從馬車上下來后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我就到這里來了呀。身上沒帶錢包,又不太懂你們這里的話。您不知道我當時有多么害怕,很多男人一直在糾纏著我。”
  “住嘴!在我的首都誰敢這么做!”
  柯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拉了拉自己的裙子,動作是那樣的优美,最大限度展現了自己的身材,足以讓男人們失魂落魄。國王也不例外,把兩只小眼瞪得圓溜溜的,柯拉裝作什么也沒看見的樣子,繼續說道:“回頭我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恕我直言——你們這儿的社會太不干淨了。算啦,不說了,怎么樣,您准備今天就拍電報嗎?”
  “好,好!今天就拍!”
  “那么您介意我离開一會儿收拾收拾自己嗎?”
  “去吧,不過請你8點30分准時來宮里參加舞會,以慶祝我在一個月前的今天加冕。”
  听到這里,柯拉起身告辭而去。
  好了,現在可以回酒店換件衣服准備晚上的舞會了。這是一定要去的,因為至今為止,對于前任國王身邊都有一些什么樣的人柯拉還一無所知——就好像他生活在真空中一樣。柯拉已經知道,老國王獨身一人,而且膝下無一子女,但是他總會有些親信吧!所以,舞會上一定要盡量多知道一點這些人的情況。
  柯拉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大堆衣服,為晚上的舞會精心打扮起來。她要讓此地的上流社會大吃一惊——所以早在上飛机之前她就找了几本組黑爾韋齊亞行星上出的時裝雜志研究了個透,隨后又從星際刑警組織總務處訂了几套像樣的衣服。今天她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參加國王的舞會,壓倒所有的人。
  吉姆開車把柯拉送到了舞會現場后就不見了人影。柯拉一現身,大廳里一下子鴉雀無聲,接著“嗡”地炸開了鍋,原先的寂靜蕩然無存,而這也正說明柯拉的精心打扮終于沒有白費功夫,她成了大家的焦點。
  舞台處在宮殿正中央,高出一塊,舖著大理石的地面,舞台下面与周圍樓座之間的地方被樂隊占据,頂上張燈結彩,一派喜气洋洋的節日气氛,燈光照在貴婦們發際和衣間的首飾上,映得一片珠光寶气。
  柯拉徑直向大廳中央空出的一塊地方走去——那里空無一人。其實柯拉心里也非常明白,她一定破坏了某項從未動搖過的禮節,但她還是這樣做了,因為她想要達到這個效果。而且也确實如此,柯拉一出現大廳四周就亂了起來,身上散發出濃濃的胭脂水粉味的貴婦千金們不滿地撇著嘴,而那些男人們則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了這位從天而降的美人,貪婪地盯著她裸露的肩膀、性感的大腿。
  這時,國王也走進了大廳,從后面一眼便看見了柯拉,因為所有人都彎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而柯拉沒有,仍然像根標志杆似的,挺著一米八的大個子突兀地站在那里。不僅如此,柯拉還破坏了其他至少一打的宮廷規矩。可是她一點都不理會這些,沖著國王伸出柔美纖細的小手——本該戴手鐲的地方緊緊纏著一條机器毒蛇——邊揮邊喊:“您好,杜阿基姆!您給馬哈奇卡爾市發電報了嗎?”
  國王极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邁開闊步穿過大廳走到柯拉近前,狠狠地低聲抱怨道:“謝謝你的問候,就憑這种蠻橫無禮的態度就該把你大卸八塊、五馬分尸!”
  “可誰讓您打賭輸了呢。”柯拉燦爛地一笑回答道。那笑容如此明媚,如此清純,以至于連國王的內心深處也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
  “過來,跟我跳第一支舞吧。”國王說著向那些穿金戴銀的女人們揮了一下手把她們赶到了一邊,她們面若端庄地坐著,可掩飾不住內心的妒忌。
  當國王請柯拉跳舞的時候,柯拉再一次緊追不舍地問道:“電報到底發了沒有?”
  “我發,我發,”國王害怕似地連忙打斷了她的話,“你手臂上的小蛇咬人嗎?”
  “我怎么會讓它去咬我的崇拜者呢?”柯拉道。
  “那万一我不是你的崇拜者又將如何?”
  “這可就難說了,尊敬的陛下。”柯拉回答。
  “算了算了,我可不會去冒這個險的。怎么樣,您的調查有進展了嗎?”
  “情況很不妙,”柯拉一副滿怀誠意的樣子,“不過我不會對任何人透露內情的。”
  “難道跟我說也不行?”
  “您不會對我講實話的。”
  “我發誓絕不騙你。”說著,國王的臉上透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柯拉遭到了宮廷里所有女人的怨恨妒忌。
  國王的舞跳得极差,笨拙、粗魯,柯拉不得不全神貫注地去适應,并且隨時准備從他的腳下抽出自己的小腳。終于舞曲結束了,國王挽著柯拉的胳臂走到吧台前自顧自地倒了滿滿一大杯飲料,一口气灌了下去,而把柯拉晾在了一邊。
  “哎!”國王嚷嚷道,“伊拉齊烏姆,你個傻蛋躲哪去了?快給我滾出來!”
  話音未落,從一群緊張地看著國王的大臣中間走出了一位腰杆筆直,穿戴利落,頭發梳理有致的先生,他來到國王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瞧,這個人對你有點用,”國王對柯拉說,“他是伊拉齊烏姆參謀,以前我叔叔的秘書。哎,伊拉齊烏姆,把你知道的所有情況都給這位偵探小姐說說。”
  “是。老國王是被地球來的陰謀家殺死的,”參謀回答。他嘴里吐出的每句話都是那么精煉而又從容不迫,“我希望絕不能讓凶殺犯逍遙法外。”
  參謀轉過頭看了看國王,好像非常渴望得到一句贊賞。可是國王瞧都沒瞧他一眼,于是參謀的目光里流露出了惊惶失措的神情。
  “很好,繼續說,”接著,國王又對柯拉解釋道,“自從我叔叔死后這個老混蛋就失業了。可是到現在我也沒有想好,究竟是發給他退休金呢還是任憑他去偷去搶過生活。”
  說完,國王哈哈大笑,大廳里的人們雖然不知道他笑什么,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跟著狂笑起來。
  “都給我住嘴!”國王突然大手一揮,沖著大笑的人們喊了一嗓子。就在這時,柯拉似乎覺察到參謀干巴巴的手指触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她接住他塞過來的東西斜了一眼,原來是一張卷起來的便條,她不動聲色地悄悄把它塞進手鐲里,那條小蛇紅寶石的眼睛光芒一閃。
  “我沒有其他什么可講的了。”當笑聲弱了一些,國王再次調轉過頭嚴厲地盯著伊拉齊烏姆時,參謀說。
  “很好,沒你的事了。”
  國王招了招手,吉姆副官從人群中跑上前來。
  國王對柯拉說:“怎么樣,沒從宮廷大臣嘴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東西吧。我的所有臣民們都非常确信,正是你的同胞們犯下了這樁滔天罪行。我想,在你的報告中會這么寫的。”
  “再說吧,國王陛下。”柯拉道。
  “那么快回你的酒店去吧。小吉姆,送客。”
  話畢,國王又伸手撫了撫美人彎曲的秀發。
  “我想再玩一會儿行嗎?”柯拉請求道,“我很少有机會參加這种舞會的。”
  “好吧,就再允許你和我的吉姆副官跳三支舞。”
  說完,國王擰了一把高興得尖叫起來的吉姆,又捏了一下柯拉,心滿意足、得意洋洋地笑著离開了大廳。
  這時,樂隊奏起了一首激昂的當地樂曲。跳這支舞時男女舞伴要輪流把對方向上拋(盡管沒有几個拋得很高),柯拉轉身問吉姆女洗手間在什么地方。
  吉姆頓時窘在那里,臉色通紅。顯然,這种問題在此地是忌諱的。紐黑爾韋齊亞行星上的女人們宁可被尿憋死也絕不會張口問這种問題。
  于是,吉姆只能閉上眼睛,伸手朝某個方向大概指了一指。
  得到指點,柯拉立即向那邊跑去。人們自動散向兩旁,她灰姑娘似地穿過人廊,飛快地离開了大廳。
  女洗手間狹小、局促、簡陋,柯拉獨自躲到一個格間里展開了那張在煙盒上寫滿了蠅頭小字的紙條。上面寫道:今天晚上10點,在您住的酒店四樓64號房間里有人等您。
  短短的一行字,沒頭沒腦沒署名。但對柯拉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僵局正在被打破,机會來了,柯拉一定會牢牢抓住的。
  柯拉掃了一眼纏在手臂上的小蛇眼睛里鑲嵌的非常別致的手表,現在是8點32分。
  走出洗手間,吉姆正站在一旁,眼瞅著別處等她。
  柯拉裝作沒看見他,從另一個方向溜下樓去,這時吉姆發現了她,大喊大叫著追了上來。對此柯拉還是沒有理會,飛跑著沖進舞池,拉起一個正在左顧右盼尋找舞伴的高高大大的軍官,投入了他的怀抱,嘴里一個勁的大聲嚷嚷著:“請我跳支舞可以嗎,先生?”
  這种女追男的舉止在紐黑爾韋齊亞行星的宮廷舞會上是多么不可思議,難以想象啊,所以那個軍官一時之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弄暈了,當場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時,站在附近的軍官的母親,男爵夫人碰巧將這一切看在了眼里,她明白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拒絕這個剛剛還和國王跳過舞的女人。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拿起手中的毛衣針刺了儿子一下,并小聲囑咐道:還不快去,我的傻儿子!
  這么一來,吉姆气喘吁吁地跑下樓時,柯拉已經摟著軍官跳起了奔放的華爾茲,這种舞還是不久前剛從地球流行過來的呢,現在在當地正風靡一時,大家都認為它极具异國情調,且充滿了色情的意味。
  柯拉不時天真浪漫而又感染力极強地尖叫几聲,跳得非常興奮,以至于停都沒停便接著和那位軍官進入了下一支舞曲,而不幸的吉姆只能眼睜睜地呆在一旁,圍著倆人打轉。他站在那里被周圍的人踩來撞去。跳舞期間,柯拉從軍官嘴里得到了一些非常寶貴的消息:自從老國王死后,那位辛季卡女士便徹底失龐了,甚至連今天這樣的舞會也沒讓她來參加,而且更為不幸的是她即將被流放到遙遠的地方或者送到修道院。當然啦,想去見她一面是不可能的,那里戒備十分森嚴。此外,柯拉還得知:已故國王非常喜歡神學,經常与那些預言家呆在一起,其中最多的就是帕爾凡,而且据一些知情人士猜測,這個帕爾凡与國王凶殺案之間可能還存在著一定的內在聯系。
  任何一個偵探,不僅僅是柯拉,都會對今天在舞會上的工作感到滿意。要是國王知道了柯拉的收獲,不气死才怪呢。好啦,現在該回酒店了。柯拉已經為自己在宮廷里贏得了厚顏無恥、輕薄癲狂的名聲,再不走也只怕不行了。
  “咱們走吧,”柯拉從人群中找到吉姆說,“我早都累得要死了。”
  “哦,謝天謝地!”副官夸張地叫道,“終于找到你了,我還以為那幫好色之徒把你給吃了呢!”
  “你竟然敢這么說那些國王的親近大臣?”
  “那又怎么樣?他們難道還敢動我一個手指頭不成?”吉姆吹牛道,“現在咱可是國王的親信。”
  “但世事難料,”柯拉指出,“你敢保證國王會寵你一輩子嗎?看你到那時怎么辦。”
  “怎么辦?再找一個靠山不就完了,”吉姆狡猾地笑了笑,“這點本事我自信還是有的。”
  看來和這种家伙實在沒什么好說的了。
  “真可惜,你要是個男孩就好了,”吉姆扶著柯拉上車時不無真誠地說,“那樣的話我可能就會愛上你的。”
  “絕對不可能,”柯拉頂撞他說,“而且就算可能,我也不會愛上你這种人。”
  听了這話,吉姆真生气了,一路上再也沒有開過一次口。
  到了酒店,吉姆吩咐前廳守衛看好柯拉,在明早之前不允許她离開酒店半步,說完還趾高气揚地掃了一眼柯拉,好像是在證明自己的權勢。不過,通常這都是弱者的自我安慰。
  柯拉爬上四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仔細檢查了一遍。毫無疑問,屋子已經被徹底搜查過了,所有的東西都被人翻了一遍,就連每一條細縫都被拆開過又重新縫上,只不過縫得沒有以前那么精致、細密了,更有甚者,那些雪花膏、牙膏之類的東西上面也留下了陌生人的指紋。不過這倒也沒有讓柯拉感到多么吃惊或是害怕,畢竟像這樣的搜查在她的生活中早已發生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沒有開燈,柯拉徑直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房間的窗戶正好當街。只見遠處路燈下立著一個身著外事監察局黑色披風的人影。
  离約會還有几乎40分鐘,柯拉走下樓梯來到酒吧,她裝作隨意地向明淨的走廊里掃了几眼,結果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存在。看來國王認為留下些密探在前廳及大街上閒逛就足夠了。
  酒吧里,一個當地的土財主厚顏無恥地想粘乎上柯拉——他滿口金牙,足蹬陸戰靴,身穿肩膀墊得很高的西服——完全是一副紐黑爾韋齊亞星球上典型的時髦打扮。
  酒吧里燈光昏暗,人頭攢動,在這里她可沒必要再裝成個來自地球的傻丫頭了。柯拉從容不迫地應付眼前的一切—一她一把舉起了那個無恥之徒,扔到了鄰近的一張桌上,碰巧,那里坐著几名軍官,這樣那個可怜的財主又被狠揍了一頓,痛得他鬼哭狼嚎,柯拉消無聲息地离開了。無人跟蹤,她爬上四樓,找到64號房間,按照預先約定的信號敲了門。
  鑲著金黃色花紋的白色房門沒有立即打開——但是好像有人從貓眼里仔細地把柯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門忽然開了一條小縫,里面小聲說:“噓——”
  柯拉會意地把手指豎到唇邊,以示理解。
  門縫又大了一些,剛好容柯拉側身擠過。隨后門立即關上了,還咋嚓一聲上了反鎖。
  難道這是一個陷阱不成?第二天的報紙上也許會出現這樣醒目的標題:《地球又來一名偵探》,或者《晚上10點半以后你去了哪里,柯拉?》。
  柯拉尚來不及細想這些爆炸性的新聞,就听到了已故國王的秘書伊拉齊烏姆先生從容不迫的聲音:“非常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勇敢地前來与我們會面。”
  屋里只亮著一盞小台燈,所以只能照見人們的下半身。參謀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下的短皮靴珵光瓦亮,此外還能看到身著雪青色晚禮裙的一位夫人的衣襟下擺,上面鑲著藍色的珍珠。
  “我們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安排了這次約會的,”參謀有力地揮著手,好像在砍大樹似的,用以強調自己的每一句話,“然而我們最終還是決定了:如果這次會面能夠重新恢复公道,那么我們宁愿犧牲一切。”
  “即使死亡也再所不辭,”那位夫人說道。她的聲音嘶啞,像經常以淚洗面。
  “謝謝您二位的信任,”柯拉說,“有人跟蹤你們嗎?”
  “這里的每個人都處在被人跟蹤監視之下,不過忠于咱們的人帶我倆穿過廚房走了一條不為外人所知的小道,因此可能沒被隱形旅的人發現。”
  听了這話,辛季卡女士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柯拉對此二人怀有一种深深的敬意——就像對銀河系中那些深受迫害的人們一樣。但与此同時,她也清楚必須要小心再小心:通常,在任何一個极權主義國家的大街上隨便找出三個人,其中至少肯定有一個是安全部門的密探——羅馬自然科學家穆拉特西姆很早以前就提出了這條全世界通行的客觀規律。
  “要是我們不冒險的話”,女士說,“我們國家就將永遠無法逃出那個愚蠢的暴君的統治。”
  此時柯拉漸漸适應了房間里的昏暗,她仔細端注著這位面色沉重,卻魅力依舊的女士的臉龐,只見她梳著高高的發型,看上去像一座玫瑰色的要塞塔樓,一雙圓乎乎的小手上留著金色的指甲。
  “鎮定,辛季卡,一定要保持鎮定。”參謀安慰女士道。
  他的言談舉止圓滑而又不引人注目,完全具備了一個优秀參謀的特點。
  “我想坐一會儿,”夫人說,“我什么也看不見。”
  于是他們就坐到了軟椅上,可是頭部依舊隱沒在昏暗之中。柯拉不喜歡這樣,因為她更愿意面對面地觀察談話者,讀懂他們的思想,判斷出誰在撒謊,誰說了真話。所以,如果必須要柯拉審問某人時,她總是拿上一盞台燈,把燈光調到最強,然后放到犯人面前,直射著他的面孔,以使坏人不能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在星際刑警組織里人人都這么干,也沒人管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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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雪人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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