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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段閣和日本交往


  北洋系軍人正在醞釀團結求存的時候,北京城內總統、總理在國會之間卻鬧得非常激烈,這當然更讓各省軍閥有了借口。民國5年12月27日,以馮國璋為首的全國廿二行省、三個特別行政區的軍民長官,對總統、總理和國會發出了一個“掬誠忠告”的長電。電略云:
  “此次國体再奠,天下望治更切,以為元首恭已,總揆得人,議會重開,必能立定國是,計日成功。乃半歲以來,事仍未理而爭益甚,近日浮言胥動,尤有不可終日之勢。國璋守土待罪,憂惶無措,往复商榷,發為危言,幸垂察之……(下面是規勸黎)我大總統謙德仁風,中外所欽。……然而功效不彰,實惠未至,雖有德意,無救倒懸。推原其故,在乎政務之不振;政務之不振,在乎信任之不專……今后政客更有飛短流長為府院間者,愿我大總統、我總理立予屏斥。……任賢勿貳,去邪勿疑,然后我大總統可責總理以實效,總理乃無可辭其責。有虛已之量,務見以誠,有負責之名,務征其實。……(以下規勸段)我總理清正沉毅,得此倚畀,當可一心一德,竟厥所施。自內閣更迭之說起,國璋等屢有函電,竭力擁戴,一則慮繼任乏人,益生紛扰,陷于無政府;一則深信我總理之德量威望,若竟其用,必能為國宣勞。……目前所急待設施者,軍政、財政、外交諸大端,皆早定計划,循序實行。……近如中行兌現,實輕率急功,致陷窮境。……閣員必有一貫之主張,取鈞衡于總理,勿以一部所主管,或遷就乎閣員。閣員苟有苦衷,不妨開示,公是公非,當可主持,孰輕孰重,尤當量衡。……(以下規勸國會)此次兩院恢复之初,原出一時權宜之計。不意國會開會以來,紛呶爭競,較胜于前,既無成績可言,更絕進行之望。近則越侵司法,干涉行政,复議之案,不依法定人數,擅行表決,于是國民信仰之心,為之盡墜。……蓋必自立于守法之地,而后乃能立法,設循此不改,越法侵權,陷國家于危亡之地,竊恐天下之人忍無可忍,決不能再為曲諒矣……。”
  這個電報是梁啟超——當時研究系的首領,為了維持段內閣,慫恿馮國璋聯合各省發出的,西南各省軍民長官也隨口附和。這個電報對國會的指責最尖銳,對總統的威信也有影響。此后,北方各督軍紛紛以個人名義發表擁護內閣和辱罵國會的通電。這一來,卻讓在徐州自封為各省軍閥大盟主的張勳為之大不愉快,因為他自以為應該是代表各省軍閥發言的人,如今好戲卻讓別人唱了,實在太失面子。因此他也聯合了一些軍閥,發出一個請求北京政府罷免國民党系三總長(財政總長陳錦濤、司法總長張耀曾、農商總長谷鐘秀)的電報。
  北京城內,黎、段的紛爭繼續擴大,前已敘述了許多院府不和,黎、段惡化的事件,但那些都是內政方面,現在增加了外交方面,是對日問題。
  5年10月,日本大隈內閣倒台,繼任首相是寺內,寺內高唱日“支”親善,日本外相后藤邀晤中國公使章宗祥密談,希望中國派一個親善使節到日本進行關于解決中日懸案的談判,日本且愿借款支持中國政府。日本希望中國政府先派親日的曹汝霖為秘使前來日本,把一切條件談妥,然后再派一個親日色彩并不濃的大員,如徐世昌之流,以正式使節出面來簽訂這個協定。章宗祥把這消息告訴了曹汝霖,曹本應列入帝制禍首名單內,由于日本公使的庇護才得逍遙法外。他得到章宗祥的秘訊,乃向段進言,他提出“攘內”必先“安外”,必須借外援統一這個四分五裂的中國;所謂的外援,就是取得外國的政治借款和軍火供應,有了這兩項,就可以鎮壓國內的反對力量。曹又推論袁世凱的外交失敗原因,是外交上采取了聯英聯美以制日的錯誤方針。日本近,英美遠,遠水不能救近火,英美忙于歐戰,抽不出力量到東方來。中國向美國借款,或者親近英美,首先就會受到日本政府的強力反對,而西方國家為了討好日本,在緊要關頭上也會犧牲中國,弱國不能采取“遠交近攻,以夷制夷”的外交政策,而只能采取“近交善鄰”的外交政策。段正苦于自己的政權不穩,財政上已經面臨山窮水盡,對外借款波折重重;軍事上他也不能控制南方,甚至不能控制北洋派;加上總統和國會又處處和他為難。所以他听了曹的這番話,自然大受迷惑。
  徐世昌是個老狐狸,當然不會上當,所以他拒絕擔任赴日特使的工作。5年11月26日,段根据曹的意見,以國務院的名義令章宗祥先与日本政府接洽,派曹汝霖為親善特使。這件重大任命,段既未通過國務會議,也把總統蒙在鼓里,直到11月30日日本同意了,段才提出國務會議,可是他仍把問題的真相隱瞞著,只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說成是外交上的一种儀式,因為日本內閣改組而派使致意,閣員們果然被瞞過,12月1日段把擬好的命令:“派曹汝霖為特使以大勳位贈与日皇”送到總統府去蓋印,并令曹親自去謁黎說明一切。曹見到黎,也是一番官話,不料曹的話還沒有說完,老好人的黎元洪竟陡然站起來,大聲叱罵說:“好,你們要賣國,我黎元洪偏不讓你們賣國。”曹汝霖碰了一個大釘子,垂頭喪气地退了出來。
  曹汝霖被黎元洪轟出來后,正巧新任國務院秘書長張國淦也來謁黎,黎余怒未息,見了張還悻悻地說:“好,你們集体賣國!”張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只好僵在一邊,直到黎气平后,把經過告訴了張,張才知原委,乃向黎建議,把這個問題提交國會去解決。這時正是前內務總長孫洪伊下台后,國會中的韜園派議員提出了對段的彈劾案,以進一步倒閣,而擁段派議員也提案檢舉孫洪伊在內務總長任內有侵吞公款的嫌疑,以資抵制。屬于梁啟超、湯化龍一派的研究系議員雖然竭力維持段內閣,但也無濟于事,參、眾兩院同時提出了關于派曹汝霖為赴日贈勳特使,事先未經國會同意的質問案。
  12月5日,段親自到參議院解釋說:“曹汝霖現任參議員,既為國民代表之一,就不能指摘政府用人不當。曹汝霖精通日語,熟習外交儀節,日本政府已經表示歡迎,未便改派別人前往。”同一天,段派外交部參事伍朝樞代表他到眾議院解釋說:“十一月十八日,政府接到駐日公使章宗祥的報告,日本政府表示歡迎曹汝霖為贈勳特使,這個問題未便變更前議。”參、眾兩院對段的答复都不滿意,眾議院并立即作決定:關于派遣特使案,應于事前征求國會同意,否則不能予以承認。
  黎元洪和國會只是就法理程序反對曹赴日,卻不知道曹去日本是為了進行秘密外交,所以他們都不反對派特使到日本,而只反對派曹為特使。
  由于這個原因,段乃改變方法,把派遣特使赴日授勳事弄假成真地作為一個外交禮節,12月13日北京政府下令:“派熊希齡前往日本呈遞大勳位。”這道命令中并未給熊以特使名義,以避免又要征求國會方面的同意。可是這道命令發表后,又引起了日本的反對,本來在派熊命令發布前,已獲得日本“沒有反對熊”之意,不料命令發表后,日本外相本野忽又面告章宗祥說:“貴國政府擬派曹汝霖,我們已奏明天皇,我國輿論也一致表示歡迎。今又改派熊希齡,足見貴國政府的內部并不一致,今后人選可能隨時會變,与我國輿論也不一致,請熊先生展期來日。”這是日本自拒絕周自齊后又一次拒絕接待中國特使。日方非正式透露他們反對熊的理由,是說熊曾在民國2年7月通電揭露日本分割中國的陰謀,因此不适當充任這個使節。
  這件事拖到民國6年2月27日,日本政府同意中國改派汪大燮赴日贈勳,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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