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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黎元洪再作馮婦


  當徐世昌宣布辭職出京后,11年6月2日北京國務院也發表一道院令云:
  “本日徐大總統宣告辭職,由國務院依法攝行職務,所有各官署公務,均仍照常進行。京師地方,治安關系重要,應由京畿衛戍總司令督同步軍統領、京兆尹、警察總監妥慎辦理,此令。”
  同時又由全体國務員聯名發表通電,由周自齊領銜:
  “自齊等遭逢世變,權領部曹,謹舉此權奉還國會,用尊法統,暫以國民資格維持一切,听候接收”。
  由于總統已是非法產生,因此內閣地位也是非法的,所以不敢以內閣攝行總統職權,而以“國民”資格攝行職權。
  6月2日湖北督軍蕭耀南發表通電稱:
  “……六年解散之國會一經恢复,東海地位在法律上失所依据,諒能敝屣尊榮,為斯民造福。中山護法曾有宣言,國會一日恢复即行引退,求仁得仁,當亦不致再事爭執。繼續統緒,舍黃陂(黎元洪)莫屬。”
  吳佩孚通電云:
  “……我徐大總統敝屣十余月之尊榮,克償二十二行省之統一,奉身而退,亦屬初衷。我黎大總統遭非常之變,延垂絕之統,以公意為進退,法所當然。……”
  齊燮元等15省督軍聯名通電:
  “……南北之爭,實以法律問題為爭持之焦點,法統既定,一切葛藤從此立解。”
  這一片迎黎的聲浪,把那位息隱天津的黎元洪說成是非出山不可的人物。其實這也是一种手法,所謂恢复法統,不過是直系軍閥一石兩鳥之計,他們左手推翻了徐世昌,右手打倒了孫中山的護法政府,然后捧出一個傀儡,建立一個直系可以一手控制的政府以達到“全國的統一”。也就是6月2日,吳景濂、王家襄同赴天津黎宅去謁黎,敦請黎复任大總統,黎說:“你們選舉曹錕為總統,事情就好辦得多了。”同日曹、吳領銜通電“恭迎”黎大總統复職。曹的參謀長熊炳琦和吳的參謀長李倬章,以及北京國務院的代表高恩洪,都到天津來迎黎。
  6月3日吳景濂、王家襄通電各省軍民長官:“國會正式開會尚須時日,國家行政机關不可一日間斷,行政職權亦不便由國會兼攝,當此青黃不接之際,應如何接收職權,應候公意商榷施行。”吳佩孚立即复電:“元首未到京以前,當然由國務院攝行職權,職責所關,不得拘牽文義。”
  黎元洪在一片敦促聲中,私心暗暗欣喜,正准備動身入京,重掌政權之時,6月3日突然接到浙江督軍盧永祥的反對通電,盧電云:
  “接奉徐總統冬電,獲悉元首离職赴津,無任惶惑。大總統對內為國民公仆,對外為政府代表,決不能因少數愛憎為進退,亦不容以個人便利卸責。雖《約法》上代理攝行各有規定,而按諸政治現狀,均有未合,即追溯民意往事,亦苦無先例可援。項城身故,黃陂辭職,河間代任期滿,系在國會解散复辟亂平之后,故新舊遞嬗,匕鬯不惊。今則南北分馳,四郊多壘,中樞尤破碎不完,既無副座,复無合法之國務院,則《約法》四十二條大總統選舉法第五條代攝行之規定,自不适用。僅以假借《約法》之命令,付諸現內閣,內閣复任意還諸國會,不惟無以對國民,試問此种儿戲行動,何以見重于友邦?此不得不望我國民慎重考慮者一也。
  傳聞有人建議以恢复法統為言,并請黃陂复任。國人善忘,竟有率爾附和者,永祥等反复思維,殊不得其解。蓋既主張法統,則宜持有系統之法律見解,斷不容隨感情為選擇,二三武人議論固不足變更法律,二三議員之通電更不足代表國會,此理既明,則《約法》之解釋援用,自無聚訟之余地。《約法》上只有‘因故去職及不能視事’二語,并無辭職條文,則當然黃陂辭職自不發生法律問題。河間為舊國會選舉之合法總統,則依法代理,應至本任期滿為止,毫無疑義。大總統選舉法規定任期五年,河間代理期滿,即是黃陂法定任期終了,在法律上成為公民,早已無任可复。強而行之,則第一步須認河間代理為不法。試問此代理期內之行為,是否有效?想國人決不忍為此一大翻案,再增益國家糾紛。如此,則黃陂复位之說,适陷于非法。以黃陂之德望,若將來依法被選,吾儕所馨香禱祝。若此時矯法以梏之,訴諸天良,實有所不忍。此不得不望吾國民慎重考慮者又一也。
  邇者民智大進,今非昔比,方寸稍有偏私,肺肝早已共見,偽造民意者,已覆轍相尋,執法自便者,亦屢試不爽。孫帥傳芳刪電謂:以一人愛惡為取舍,更張不以其道,前者既失,后亂漸紛云云,誠屬懲前毖后之論。顧曲形終無直影,收獲焉問耕耘,設明知陷阱而故蹈之,于衛國則不仁,于自衛則不智。永祥等怵目橫流,積憂成疾,夙抱棟折榱崩之痛,敢有推枰斂手之心。臨崖勒馬,猶有坦途,倘陷深淵,駟追曷及。伏祈海內賢達,准法平情,各紓讜論,本悲憫之素怀,定救亡之大計,宁使多數負一人,勿使一人負多數!永祥等當視力之所及,以盡國民自衛之天職,決不忍坐視四万万人民共有之國家,作少數人之孤注也。”
  黎看見這通電報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大為掃興,當天即回复各省疆吏通電。電曰:
  “接冬電并曹省長,趙鎮守使,吳督辦代表來寓,猥以复位相屬,具征力求統一之心,欽感何既!第元洪自引咎辭職,執處數年,思過不遑,敢有他念,以速官謗。果使摩頂放踵,可利天下,猶可解說,乃才輕力薄,自覺勿胜,諸公又何愛焉!前車已覆,來日大難,大位之推,如臨冰谷。”
  盧永祥的江電,代表皖系的態度,因此福建督軍李厚基,上海護軍使何丰林都附和盧的主張。皖系認為迎黎复職是吳佩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個人打算,對皖系是极不利的,所以大為反對。東三省省議會聯合會則贊成恢复法統,不過又主張在上海開會以免受到武人的干涉。至于廣州非常國會則斥責黎元洪是民國6年解散國會的罪人,任期已滿,無位可复。而王家襄則久未到會,業已除名,且已由人遞補,何能再以議長身份出現。
  所謂的舊國會,還有“六年的國會”和“八年的國會”之爭。吳景濂、王家襄等在天津所召集的,是民國6年被北京政府解散的國會,簡稱為“六年國會”。孫中山在廣州所號召的國會議員,因為當時有不少議員改任官吏,所以不肯前來參加,國會人數因之不足,遂于民國8年將不到會的議員一律除名,由各省候選人遴補,這個國會被簡稱為“八年國會”。
  廣州方面認為召集“六年國會”就是一种非法行為。其實當時國會實際情況,眾議院議員任期只有三年,他們都是在民國2年選出,到民國11年已有9年,所以無論“民六”議員或者“民八”議員都是超過任期的。至于總統任期為五年,袁世凱于民國2年10月10日就職,其任期應至民國7年10月10日止。袁死于5年6月,由副總統黎元洪代理總統,黎又于民國6年7月被逐下台,由新選副總統馮國璋代理總統至民國7年10月10日為止。黎、馮兩人的副總統都是由舊國會選出來的,按照當時法律專家的解釋,他們代理總統都是合法的,現在已經事隔多年,又把黎元洪抬出來補足所謂的總統任期,純從法的解釋也是說不通的。
  在天津的黎元洪,陷于四面八方的包圍中,奔走黎宅的,有大軍閥的代表,有政客,有議員。黎元洪身邊則分為兩派:一派是急進派,有哈漢章、饒漢祥、金永炎等,他們原來就在進行抬黎出山,現在赶上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机會,怎可放過,所以主張立即進京复職。一派是緩進派,以陳宦為首,他認為孫中山和皖奉兩系軍閥都別有怀抱,在這种情勢下登台,不過是直系的傀儡,不如在上台前先針對全國人民的趨向,發表一個大政方針,也試探一下直系的態度;如果直系反對,黎本人也可以獲得全國各方面的同情,為將來創造更有利的机會。
  6月3日,黎分別接見了曹錕和吳佩孚的代表,以及國務院的代表,黎暗示擬請吳佩孚擔任陸軍總長,大力進行裁兵,必須取得“廢督裁兵”的保障才能复職。吳佩孚的儿女親家張紹曾也是奔走恢复法統的主要人物,他听了黎要廢督裁兵,很生气地說:“你自己要上台,四處找門路,現在有了机會,你卻又提出條件,真是莫名其妙!”陳宦把黎拉在一邊,悄悄地說:“是不是,我們還沒有上台,他們的威風就如此了!”
  6月6日,天津黎宅舉行談話會,參加者有舊國會的兩院議長,曹吳等重要軍人的代表,各省團体代表多人。黎元洪親切地招待他們,略致寒暄之辭后,就拿出一張電稿請大家傳閱。他還補充說:“這個電稿上所寫的,辦得到我就复職,辦不到就請你們另選高明。”說完他就叫幕僚們代為招待來賓,自己則搖著肥碩的身驅退入內室。
  這就是黎元洪著名的魚電,由饒漢祥主筆,滔滔三千言,主張廢督裁兵:
  “前讀第一屆國會參議院王議長,眾議院吳議長等宣言,由合法總統依法組織政府,并承曹、吳兩巡閱使等十省區冬電,請依法复位,以維國本,曾經复電辭謝。頃复奉齊督軍(燮元)等十五省區冬電,及海軍薩上將(鎮冰)各總司令等江電,京省各議會教育會、商會等來電,均請旋京复職。又承兩位議長暨各省區各團体代表敦促,僉以回复法統,責無旁貸,眾意所趨,情詞迫至,人非木石,能無動怀?第念元洪對于國會,負疚已深。當時恐京畿喋血,曲徇眾請,國會改選,以救地方,所以紓一時之難;總統辭職,以謝國會,所以嚴万世之防。亦既引咎避位,昭告國人,方殷思過之心,敢重食言之罪?縱國會諸公矜而复我,我獨不愧于心歟?
  抑諸公所以推元洪者,謂其能統一也。十年以還,兵禍不絕,積骸齊阜,流血成川。斷手削足之慘狀,孤儿寡婦之哭聲,扶吊未終,死傷又至。必謂恢复法統,便可立消兵氛,永杜爭端,雖三尺童子,未敢妄信,毋亦為醫者入手之方,而症結必有在乎?症結惟何?督軍制之召亂而已!民軍崛興,首置都督,北方因之,遂成定制。名號屢易,權力未移,千夫所指,久為詬病,舉其大害,厥有五端:
  練兵定額,基于國防。歐戰既終,皆縮軍備,亦實見軍國主義,自促危亡。獨我國積貧,甲于世界,兵額之眾,竟駭听聞。友邦之勸告不聞,人民之呼吁弗恤。強者擁以益地,弱者倚以負嵎。雖連年以來,或請裁兵,或被繳械,卒之前省后增,此損彼益,一遣一招,糜費更多。遣之則兵散為匪,招之則匪聚為兵,勢必至無人不兵,無兵不匪,誰實為之?至于此极。一也。
  度支原則,出入相權,自擁兵為雄,日事聚斂,始挪省稅,終截國賦。中央以外債為天源,而典質皆絕。官吏以橫征為上選,而羅掘俱窮。弁髦定章,蹂躪預算,預征至及于數載,重納又艱于崇朝。以言節流,則校署空虛;以言開源,則市廛蕭索。賣女鬻儿,禍延數世,怨气所積,天怒人恫。二也。
  軍位既尊,爭端遂起,下放其上,時有所聞。婚媾凶終,師友義絕,翻云覆雨,人道蕩然!或乃……宰制一省,复冀兼圻,……扼据要塞,侵奪鄰封。猜忌既生,殺机愈烈,始則強与弱爭,繼則強与強爭,終則合眾弱以与一強爭,均可泄其私仇,宁以國為孤注。下民何辜,供其荼毒。三也。
  共和精神,首重民治。……自督軍制興,濫用威權,干涉政治,囊括賦稅,變更官吏。有利于私者,弊政必留;有害于私者,善政必阻。省長皆其姻婭,議員皆有重儓。官治已難,遑問民治?憂時之士,創為省憲,冀制狂瀾。……顧按其實際,以為積重難返之勢。……易湯沿藥,根本不除,雖有省憲,將焉用之?假聯省自治之名,行藩鎮剽分之實,魚肉我民,而重欺之,孑遺几何,抑胡太忍。四也。
  立憲必有政党,政党必有政爭,果由軌道,則政爭愈烈,真義愈明,亦复何害。顧大權所集,既在督軍,政党爭權,遂思憑借。二年之役,則政党擁督軍為后盾,六年之役,則政党倚督軍為中心。自是厥后,南与南爭,北与北爭,一省之內,分數區焉!一人之下,分數系焉!政客借實力以自雄,軍人假名流以為重。縱橫捭闔,各戴一尊。……卒至樹倒猻散,城崩狐遷,軍人身徇,政客他适。受其害者,又有別人。斬艾無遺,終于自殺,怒潮推演,可為寒心。五也。
  其余禍害,尚有不胜枚舉者。……今日國家危亡,已迫眉睫,非即行廢督,無以圖存。若猶觀望徘徊,國民以生死所關,亦必起而自救,恐督軍身受之禍,將不忍言。為大局求解決,為個人策安全,莫甚于此。……
  督軍諸公,如果力求統一,即請俯听芻言,立釋兵柄,上至巡閱,下至護軍,皆克日解職,待元洪于都門之下,共籌國是。……國會及地方團体,如必欲敦促元洪,亦請先以誠懇之心,為民請命,勸告各督,先令實行。果能各省一致,迅行結束,通告國人,元洪當不避艱險,不計期間,從督軍之后,慨然入都,且愿請國會諸公繩以從前解散之罪,以為异日違法者戒。奴隸牛馬,万劫不复,元洪雖求為平民,且不可得,總統云乎哉?……若眾必欲留國家障礙之官,而以坐視不救之罪,責退職五年之前總統,不其惑歟?諸公公忠謀國,當鑒此心,如以實權為難舍,以虛號為可娛,則解釋法律,正复多端,亦各行其志而已。”
  這通電報發表后,胡适曾在北京出版的努力周報上撰文批評說:“有話何不老實說,何必繞大彎子,何必做濫調文章,何必糟蹋許多電報生与讀者,饒漢祥可以歇歇了。”
  黎元洪的魚電發表后,吳佩孚于7日有虞電贊同,電略云:“誓以至誠贊助大計,愿奉命為前驅,作各省之先導……”。吳佩孚原決定親身赴天津迎黎出山,因接到魚電而中止。
  廢督裁兵是當時人民愿望最迫切者,黎元洪抓住了這個題目,老實說誰敢反對,所以曹錕、吳佩孚還有聯合通電響應,電略云:“廢督裁兵,錕、孚愿為首倡。”黎收到曹、吳聯電后再補發一個電報云:“救國大計,非可徒作空言。若公等無切實表示,不即日全体解去兵柄,則元洪不能冒昧來京。”于是直系軍人一致發出贊同之聲,江西督軍陳光遠愿意首先解職:“一面收束軍署各事,一面暫以個人名義維系軍心。”接著陝西督軍劉鎮華、山西督軍閻錫山、湖北督軍蕭耀南、四川督軍劉湘、山東督軍田中玉、安徽督軍張文生、江蘇督軍齊燮元、海軍林葆懌、杜錫珪、薩鎮冰等均紛紛通電贊成。
  曹、吳之間對于迎黎复任大總統并不是真心一致的,曹的左右所謂保定派一心要擁曹登上總統寶座,吳則認為事机還沒有成熟。曹錕雖然一再表示:“子玉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可是“子玉雖親,不如自己親。”自己的野心正是保定派的愿望,就是總統自為。但是吳卻要迎黎,曹當然不便反對,心里是老大的不愿意。當他听到黎提出條件要裁兵廢督后才肯上台時,他就拍著桌子跳了起來,罵道:“嚇,還要提條件,這是什么話,捧他做現成總統,他卻要整垮我們,真是豈有此理。”
  保定派的人不斷向曹訴說黎忘恩負義,說迎黎复職不過是吳佩孚不愿捧老帥做總統的擋箭牌。因此主張由曹自己到北京做臨時大總統,或者組織一個“行政委員會”來作為選舉總統前的過渡机關。
  吳佩孚知道曹的左右反對他的計划,所以他一再向曹表示,迎黎是一种政治手段,為了對付廣東,是拆廣東政府的台,因為舊國會恢复了,廣東護法就失去了根据。將來要怎樣做就容易了。吳的這番話最后終于被曹錕所接受。
  黎元洪日夕盼望复任總統,現在全是一种做作,他曾派金永炎到湖南請趙恒惕說服西南“聯治派”一致贊成恢复舊國會,從而促進全面統一。金回到天津后,6月8日黎又派他到保定去找吳佩孚。吳直截了當地告訴金永炎:“現在情勢复雜,黃陂如再裝腔作勢,我就無能為力了。請你即返天津,問他一言而決。”金即拍胸說:“黃陂方面我可以負責,保定方面請你堅持到底。”
  6月10日金永炎由保定回到天津,向黎報告情況緊急,因為吳佩孚雖堅主迎黎,可是曹錕的保定派卻在積极反對,時机緊迫,隨時會有變化。于是黎元洪就不再等待各省督軍“先行解職”,也不堅持裁兵廢督,而于當天連發兩電:
  一電:
  “……接曹、吳兩巡閱使,齊、馮、閻、蕭各督軍等先后函電,均表贊成(指廢督裁兵問題),曹、吳兩使且于陽日通電首愿施行,為各省倡;并齊督軍庚電,具見体國公忠。……元洪憂患余生,得聞福音,喜极以泣。謹于本月十一日先行入都,暫行大總統職權,維持秩序。……議員陸續入京之日,即為督軍從容解職之時。”
  二電云:
  “……法律問題,應由國會解釋。……俟國會開會,听候解決。……”
  關于黎复職的任期問題,按照民國2年大總統選舉法規定,總統任期為五年。袁世凱于2年10月10日就任首屆總統,任期應于7年10月屆滿,但因袁稱帝,5年6月失敗身死,黎元洪以副總統依法繼任,6年7月又因張勳复辟之變辭職,由馮國璋以副總統依法代理。至7年10月馮代理期滿,才由徐世昌以安福國會之推選而繼任,照此解釋黎之任期已滿,根本無复職的法律根据。盧永祥6月3日的通電即持此反對黎复職。
  但也有說馮國璋的代理為事實上之代理,而非法律上之代理。
  徐世昌去職和黎元洪醞釀复職期間,一些熱中權位的人,由于政局在變動中,所以奔走營謀,极盡能事。第一等人自然是活動國務總理,總理呼聲最高的,就是前司法總長張紹曾,張也是老北洋派,又是吳佩孚的儿女親家。這次策划黎元洪复任總統,張力也居最多,因此大家都看好張紹曾。
  這時候,誰做總統,誰做國務總理,當然都要吳佩孚點頭,他如果不點頭,誰也做不成。張紹曾既然有這么好的支持力量,自然大家都把他看做最熱門人物。
  可是,就在他呼聲最高時,6月4日吳佩孚有一封電報給吳景濂、王家襄、邊守靖、張紹曾等,電云:
  “佩孚等為統一民國,敦請黃陂依法复位,凡有人心當一致敦促,早定國本。內閣問題乃元首特權,某何人斯,敢行過問,公等請勿以此相詢。周少仆、孫伯蘭等才堪組閣,將來自有實現之日,烏用他人代為運動,令國人齒冷。敬輿(張紹曾字)以避跡遠嫌為是,不宜瓜田李下,自取熱中之誚。國事至此,政客軍人尚營營只鶩私利,真可痛也。幼山(王家襄字)、蓮伯(吳景濂字)兩兄應即代表議員,負責敦請元首克日還京,以鞏固中樞,再由元首提出總理,以南北眾望允孚者為宜,內幕私圖者,均非有心肝之人也。……”
  吳佩孚這通電報是答复吳景濂公開推荐張紹曾組閣,請吳佩孚支持。可是這封复電則把所有熱中做官的人都痛罵了一頓。
  黎元洪于6月11日由王家襄、吳景濂以及直系各省代表陪同下,乘坐專車自天津赴北京,北京火車站上盛大歡迎,和他當年狼狽离京時情況判若天壤。
  黎抵京的當天,即宣布复職,同時擬任伍廷芳為國務總理,伍未到職前,由外交總長顏惠慶代理。為什么黎要任命伍廷芳呢?原來黎元洪的意思是一切恢复他未下台前的原狀,舊的國會、舊的總統、舊的國務總理。伍廷芳是解散國會前的最后一任總理,同時南方護法政府成立后,伍在廣州為孫中山所倚重,黎上台后自然想憑自己的力量達成南北統一。所以提名伍廷芳為國務總理,以示好于南方。他的命令寫好還未發出,有人提醒黎說:伍廷芳脾气十分古怪,在北方政府中人緣最差,現在總統所發布的人事命令,還需要徐世昌留下的代理國務總理周自齊副署,而周自齊絕對不肯副署這道命令,最好不要在复職的第一天就鬧出不愉快的事件。
  黎一想也對,不能不對現實低頭,因此乃把已經寫好的命令收了回來,同時決定改派顏惠慶署國務總理,通知周自齊副署這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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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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