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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腊八粥


   
(一)

  冀州境內,一馬平川。
  冀州所屬的大河之西,戰國時是趙國領地。這里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所以叫做廣川。廣川之上,除了平原,當然要有河川,眼前便有兩條河流,東渡入河:一個叫絳水,一個叫張甲河。二水在修縣(今河北景州)匯流成一体,然后東北而上,匯入黃河。
  這天日已近午,從西南方向有兩匹馬慢騰騰地走向張甲河邊。馬上坐著三個人,獨騎黑馬者高大魁梧,塊頭大,身体胖,是個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共騎一匹棗紅馬的是兩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前面一個白面俊秀,昏昏欲睡;后邊一個相貌古怪,也不停地打盹。三人騎著騎著,那匹馱著二人的棗紅馬可能是太累的緣故,它先是低下頭來,吃了几口草,然后前蹄一跪,想把身上的兩個人全給貫到地上。
  中年人見狀大惊,忙著叫道:“孟賢弟,快提起韁繩!”
  那個坐在前面的小白臉急忙去抓已經失手的韁繩,哪里還來及呢,早被棗紅馬貫了下來。后邊的人沒有防備,順勢滑落在前邊人的身上。小白臉爬起來,起身便拿過鞭子,一邊打馬,口中一邊叫道:“畜牲,連你都想害我!”
  那個丑陋的小伙子同情地說:“師叔,別打了!它馱著我們兩個,也夠累的了!”
  小白臉向丑陋者白了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是一鞭子打了過去。“畜生,差點把我的脖子摔斷了!”
  中年人也下了馬,走過來擋住鞭子。“孟暉賢弟,別跟畜牲一般計較。別說馬累了,你們找馬找了一夜,也早累了,我們坐下來,歇一歇吧!”
  那個叫孟暉的轉過臉來,嗔怪丑者陋者:“都怪京房,他老說走這條道能見到貴人,我們走了多少冤枉路?年都沒能過好,還白白地多跑了几百里!這下子倒好,到了廣川,沒能見到董老夫子;還讓人偷走了一匹馬,真晦气!”
  中年人點點頭:“是啊,沒想到董仲舒的家鄉,也會有那么多雞鳴狗盜之徒。”
  孟暉羅里羅嗦地:“哎呀,延壽師兄,這与董老夫子有何相干嘛!都是京房那個卦象鬧的,非說向東走便能遇到貴人!沒想到走了冤枉路,貴人沒見著,還丟了一匹馬!這回三個人只有兩匹馬,怎么赶路呢?”
  那個被稱作延壽的人問丑陋者:“京房,你后邊算的那一卦,到底准不准?”
  叫做京房的丑陋者說:“師傅,您要是不信,就自己再算一卦。那天的卦象您親眼看到了,分明往這邊走,是上上大吉,且云冬春之交,大河西邊,我們當与貴人相遇。如今我們還沒到大河,你們著什么急呀!”
  孟暉還是一個勁的埋怨:“哎呀,京房,你還嫌沒把我們兩個折騰死啊!我們在魯國呆得好好的,你偏算出一卦,說我老爹有凶有難。我們急著跑到長安,父親卻到高句麗去了。你又算卦,說我父親大凶當頭,恐有不測。好,我們就听你的話,連年都沒過,就往高句麗走。出了臨晉關,你又來了一卦,說要与貴人相見。現在見到什么了?既沒見到貴人,也耽誤了行程。好歹我父親也是你的師祖,既然他處于大凶之中,我們就該快去救他,干嗎要我們再走到廣川來?”
  京房反唇相譏:“師叔,到廣川來,是您的主意啊?”
  “什么!成了我的主意了?要不是你說在河西一帶能見到貴人,我會往廣川跑嗎?”
  “可我說在河西能見貴人,也沒說就到廣川見董仲舒啊!董仲舒是儒者,与我等道家有何關系?”
  孟暉卻叫了起來:“儒者与你們沒關系,可与我卻有關系!我母親是孔安國的侄女,說什么也是孔夫子的十二世傳人;我父親又姓孟,是孟子十世嫡傳。我就是要宏揚孔孟之道,我就要學董仲舒的學說!”
  京房并不相讓,但話語中地陪著小心:“師叔,那你就留在這里等著董仲舒吧,我与師傅去高句麗,尋找師祖!”
  孟暉的嗓門更大起來:“胡說!不許你叫我師叔!我与你們道者,不是同門!”
  中年人見他倆快要爭惱了,只好走過來相勸:“孟暉賢弟,話可不能這么說。雖說你要紹繼祖業,宏揚儒家學說,可你父親在大軍之中,不也迷上了老子、庄子和《易傳》學說嘛。你爹和我學道家《易》學,也是出于至誠,你作為人子,不可妄作非議啊。”
  孟暉歎了口气:“焦兄,我沒有非議父親!儒者學說,以孝為重。孟暉与家母雖然不喜道學,但對父親卻是沒有二心的,所以父親要你們到魯國來接我們母子,母親雖不愿去,還是讓我去見父親。”
  焦延壽點點頭,表示贊許:“賢弟,這几年來,京房的易卦,算得可是愈來愈准。他說師傅將在高句麗遇凶,我的心里沉啊,所以也急著往東北赶。”
  孟暉還是不依不饒:“那他也不該再推出一卦,說要遇到貴人啊!就因為他這一卦,我才要順道來廣川尋找董仲舒的!”
  京房囁嚅地說:“師叔,此中另有緣故……”
  焦延壽卻心中一惊:“什么?難道我師傅他……”
  京房急忙止住:“師傅,您別猜疑。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我們還得再找一匹馬!師叔,您身上的錢還夠嗎?我們再去買上一匹!”
  孟暉直甩手:“別叫我師叔!你和我同歲,我宁愿你叫我兄弟!”
  京房笑著問道:“師叔,我要与你兄弟相稱,那你怎么稱我師傅呢?”
  孟暉:“這……”
  焦延壽又當起和事佬:“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別逗嘴啦。我們還是想辦法弄匹快馬來吧!”
  孟暉哭喪著臉:“我騎不慣馬,你們看,我的屁股都磨破了……說完,他將屁股上衣服掀開,果然內衣中滲出血水來。”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遠遠地只見一騎煙塵,奔馳而來。
  焦延壽大喜過望,叫道:“好,送馬的來了,看我嚇死這個騎馬的!”說完,急忙上馬,然后拔出身上的劍,迎著那匹快馬沖去,一轉眼便沖到了來者面前。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從朔方城取道冀州而赴平原的東方朔,一身便裝的東方朔。
  京房若有所思,便扶著孟暉,牽著馬,慢慢跟了過來。
  遠處的焦延壽已經停住了馬,大叫:“站住!”
  東方朔急忙勒馬:“吁——,啊,什么事啊?”
  焦延壽見來人相貌非同一般,便客气地說:“先生,我們有急事,想借你的馬用用,不知先生肯否?”
  東方朔笑了起來:“你有急事,我就沒有急事?你看我的馬,跑得渾身是汗!”
  焦延壽看了看那匹白額花馬,不禁大叫起來:“好馬!先生,你要多少錢都行,反正這馬我買下了!”
  東方朔笑道:“要想買馬,你去馬市。我這馬,千兩黃金也不賣。讓開,別耽誤我的事儿!”
  焦延壽有些發怒:“哈哈!你這人真是不識抬舉!既然你不想賣馬,就別怪我不客气了!看劍!”果然,他腰中的劍帶著寒光,便向東方朔襲去。
  東方朔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行走數千里,還沒遇到一個擋道的,今天卻撞見了毛賊!”說完也從腰間拔出劍來。二人雙劍相交,便在河邊打了起來。
  大約打了十多個回合,焦延壽漸漸不支,心想今天遇到對手了。在師弟和徒弟面前,說什么也不能太丟面子,于是他虛晃一劍,趁机轉過身來,從腰中掏出一根鐵練,對准東方朔甩了過去。
  那鐵練上面帶著許多尖尖的東西,只要沾上,人便受傷。
  東方朔在他虛晃一劍時,便已有所警覺,只怀疑他使出暗器,于是便作了准備。突見一支鐵練飛來,便用劍“唰”地一挑,那練子碰得到劍上,閃出一串火光。
  東方朔轉過尖劍,對准鐵練攪了几圈,然后向后一甩。焦延壽覺得自己差一點要被拉了過去,于是松了鐵練,撥馬便走。
  東方朔也不追赶,立馬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什么地方的毛賊,居然到你東方爺爺的手中找便宜!”說完并不追赶,只想自己赶路要緊。
  然而他卻無法躍馬,因為有兩個年輕人擋在道上。
  “你們是一伙的?”
  東方朔問。
  京房急忙半跪施禮:“老前輩,我們等您好久了!”
  說話間,那個焦延壽也在遠處停了下來。
  東方朔道:“我与你們素不相識,何勞在此荒郊野岭久等?”
  京房調皮地看了看東方朔一眼,笑了起來:“老前輩,雖然我們素昧平生,卻有要人居中相聯。您看看:我手中這一把桃棍儿,可能与您還很有淵源呢!”
  東方朔見到他的手中有一把桃棍儿,便放下了戒備。“你這小伙子,雖說相貌丑陋一些,可是心不笨,嘴很靈。既然你手中有算卦的東西,那你就算上一卦,看看我是誰?”
  “老前輩,那小的便班門弄斧了!老前輩,剛才沖撞您的,是我的師傅;這儿還有一位,是我的師叔。您多看他們一眼,你就會知道我們是誰了!”丑陋者應道。
  東方朔看了焦延壽和孟喜一眼,突然想起孟喜和他在去朔方城路上說的話。“師傅,人有時不是看樣子的。儿子再漂亮,又不是女人,漂亮有什么用?我的徒弟焦延壽不太漂亮,可一肚子忠誠。焦延壽又招了個徒弟京房,樣子其丑無比。可那孩子的能耐,將來連我都赶不上!”于是他吃惊地說:“什么?你們是焦延壽,京房,還有孟暉?”
  丑陋者大聲叫好:“對啊!老前輩,小的也算出來了,你便是東方朔,東方大人!”
  遠處的焦延壽听到是東方朔,便急忙將劍一扔,跑上前來,跪下拜見:“徒孫焦延壽拜見東方師祖、東方大人!”
  京房見到自己的師傅如此,更是將小棍扔下一地,伏地而拜:“老前輩,小的京房拜見祖師太爺爺東方大人!”
  孟暉不知所措地走了過來,想了一想,也拜到:“小人孟暉,系孟喜之子,參見家父之師東方大人。”
  東方朔吃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問道:“果然是你們三個,你們在這儿做什么?”
  焦延壽答道:“東方大人!我与京房奉師傅之命,去魯國接師母和孟暉賢弟。不料師母身体欠佳,不便同往,我們只接了孟暉賢弟一道去了長安。到了長安,師傅已隨皇上和您去了朔方。京房算了一卦,說師傅他又去了高句麗,遇凶成災,于是我們三個急速赶赴高句麗去。”
  東方朔真想說出孟喜遇難的真情,可話到嘴邊,又猶豫了起來。“你們要去高句麗,怎么又到了這里?”
  焦延壽說:“大人!只因京房又算一卦,說我們將在大河之西遇到貴人。而孟暉賢弟見离廣川不遠,非要到那里去見董仲舒不可,所以耽誤了時間。”
  東方朔納悶地說:“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要見董仲舒?董仲舒几年前便去濟南郡中養老了,難道你們不知道?”
  孟暉心有愧疚地說:“東方大人,小人自小篤信儒學,對董仲舒頂禮膜拜,雖听說過董仲舒在濟南郡的事,但既已走到此地,還是想看看董家故里。沒想到,為此卻丟了坐騎。”
  東方朔問道:“孟暉,難道你就不想問問,你的父親到底是凶是吉么?”
  孟暉更是不知所措:“這個……”
  東方朔遲疑了一下,將面孔轉向京房:“京房,既然你的卦象很准,為什么不再算上一卦?”
  京房只好實話實說:“祖師爺爺,晚輩暗地里算過一卦,卦象不佳,于是便沒敢給我師傅和師叔說。”
  焦延壽惊訝起來:“什么?京房,你為什么不告訴師傅?”
  京房答道:“師傅,您對師祖如此情深,還有師叔在此,徒弟恐怕算得不准,讓你們枉受惊嚇,所以就沒說。”
  孟暉大為吃惊:“京房,你說,我父親他會怎樣?”
  京房搖搖頭:“師叔,祖師有所不測,我要是說了,你可要挺住啊……”
  孟暉不解:“什么?要我挺住?”
  東方朔卻是吃了一惊:“京房,你算到什么,就說出來吧!”
  京房看了師傅和孟暉一眼,然后囁嚅地說:“師傅,師叔,我半個月前便算了一卦,說師祖在高句麗,已經慘遭不測,身首异處了……”
  焦延壽大叫一聲:“師傅!”叫完之后,竟然昏倒于地。
  孟暉卻不以為然:“京房,你胡說什么!你沒見到我的父親,怎么能如此信口開河,你以為你是誰!延壽兄,延壽兄!”
  東方朔此時有些心酸,也有些惊奇。他問道:“孟暉,難道你不信京房的這一卦?”
  孟暉卻說:“東方大人,這都是道家的胡說八道!《論語》云:‘子不語怪力鬼神’。我才不信這一套呢!”
  東方朔哦然:“孟暉,若你父親真的慘遭不測呢?”
  孟暉大惊:“東方大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東方朔欲言又止。他看到京房扶起了焦延壽,便向孟暉問道:“孟暉,你對你的父親,真的不太關心么?”
  孟暉露出悲憤的樣子:“東方大人,你怎么能這樣說話?孝悌之道,從來都是儒家所信奉的!我的父親雖然在我三歲時就离家從軍,從此父子未曾想見,我也听說,他已棄儒學道,与我的信仰背道而馳,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啊!”
  焦延壽此時已醒了過來,他從地下抬起頭來:“東方大人,師祖大人,您快說說,我師傅到底怎么樣了?”
  東方朔搖了搖頭。“延壽,你師傅孟喜他……他……”
  孟暉這才吃惊起來:“東方大人,難道我父親真的……”
  東方朔點點頭。“你父親為了給皇上找到漢江,建立漢城,在高句麗南邊的一個小城里,身首异處……”
  焦延壽大叫一聲:“師傅!”他又一次昏了過去。
  孟暉看了看焦延壽一眼,也大叫一聲:“父親!”然后他也閉上眼睛,昏了過去。
  京房對著左邊大叫:“師傅!”又對著右邊大叫:“師叔!”
  東方朔看了看地下的三人,不禁眉頭緊蹙起來。
  平原津上,河水洶涌。一個老艄公撐著一條不大的渡船,從對岸划了過來。快到岸邊時,老艄公將船放慢,看了看岸上有四個人,便叫道:“喂,你們四個人,三匹馬,一次渡不了,得分兩撥儿!要么先過四匹人,要么再過三個馬!”
  東方朔本來想笑,可此時卻笑不出聲來。他對焦延壽說:“延壽,過了平原津,便是我的老家。既然孟暉一定要去高句麗尋找他父親的骸骨,你們就陪他去吧。你們沒必要渡河。”
  焦延壽點點頭:“這樣也好。師祖,我們只有兩匹馬了,我想把京房給您留下,我与孟喜賢弟二人去高句麗,師祖以為何如?”
  京房听到這話,不禁在帶喜色。“師傅,徒儿听您的!”
  東方朔看看一臉哭喪之相的孟暉,便問道:“孟暉,你說呢?”
  孟暉瞥了京房一眼:“好啊,他這個烏鴉嘴,我才不愿和他一道呢,讓他走吧!”
  東方朔看看焦延壽一眼,說道:“那好,延壽,你這個徒弟啊,我就幫你先帶一陣子!”
  京房急忙跪下:“能跟著師爺爺,是徒儿的造化!”
  孟暉怪聲怪气地“哼”了一聲。
  東方朔對焦延壽說:“延壽,如今遼東太守叫龔遂,也是我的徒弟,与你師傅有兄弟之誼。你們先到遼東,再去高句麗,他會盡力相幫的。你一定要照看好孟暉,不能讓他再有三長兩短的!”
  焦延壽應道:“師祖,請您放心!”
  孟暉這時也感激地說:“師祖,多謝了!”
  河中的老艄公已經把船舶到了岸邊,同時也明白了岸上的人不是全部過河,于是嘟囔著說:“弄了半天,你們要過河的,還不到一半啊。也罷也罷!快快上船罷,河那邊還有人等著呢!”
  東方朔笑了起來。“你們看,老艄公都急了。那好,延壽,孟暉,上馬起程吧,你們的路遠著呢!”
  焦延壽看著東方朔和京房牽馬上船,然后与他們相輯而別:“師祖,我們后會有期!”
   
(二)

  河水不急,船行悠悠。
  老艄公一面划船,一面不停地打量著東方朔。
  京房的嘴一向乖巧:“祖師爺爺,您离開故土多少年了?”
  東方朔卻說:“京房,別這么叫。你叫我祖師爺爺。豈不是將我叫得老了?以后你就叫我‘東方大人’。”
  “是,東方大人,您离開平原郡好几十年了吧!”
  “可不是嘛,三十多年了,彈指一揮間!”
  京房倒沒惊訝,老艄公卻大吃一惊:“什么?你姓東方?天下姓東方的,可沒几個人啊!”
  東方朔笑了起來:“是啊,老艄公!看來你知道哪儿還有姓東方的?”
  老艄公說:“知道知道,這姓東方的,咱們平原就有一個!你……你……离開平原,已有三十多年了?”
  東方朔笑了起來。“是啊,老艄公,你不僅想賺錢,還想知道我是誰?”
  老艄公將槳停下,大叫起來:“哈哈,你是東方朔,是桃童!”
  東方朔也大吃一惊:“啊,老艄公,你是誰啊?”
  老艄公更是朗聲大笑:“哈哈哈哈,真是貴人多忘啊!難怪,也難怪。看看你,五十多歲了,還像個三十多歲的樣子,可我,比你還小三歲,五十剛出頭,便成老爺爺嘍!”
  東方朔盡力回憶:“你是?”
  “哈哈哈哈!桃童啊桃童,你還記得當年你在大河邊上放牛,有一個擺渡人的孩子總跟你屁股后頭跑,跟你要桃子吃,記得嘛?有一次,我掏了几個喜鵲蛋,煮熟之后,去巴結你。沒想到你把蛋給扔了,還給我取了個外號?”
  東方朔眼睛亮了起來:“你姓田,田四喜?你是‘喜鵲蛋?’?”
  老艄公也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還真的想起來了,我就是田家的四喜子,你叫我‘喜鵲蛋’的!”
  東方朔跨向前去,抱住那老艄公,把小船儿弄得直搖晃。“哈哈!四喜老弟,你真老嘍!你成了老‘喜鵲蛋’嘍!”
  老艄公也抱住他:“桃童,你沒有變,你還是那么淘!”
  在一旁看熱鬧的京房,知道東方大人是故舊相遇,便伸過手來,拿過船槳,替艄公划起船來。
  老艄公急忙阻止:“使不得,使不得,怎么能讓你划船呢?”
  東方朔拍了拍老友的肩:“放心吧,‘喜鵲蛋’,他不會跟你要喜鵲蛋吃的!”
  老艄公拉著東方朔坐在艙內。“咳,桃童兄弟,如今你就是想吃喜鵲蛋,也吃不著嘍!”
  “噢?為什么?”
  “咳,你不知道!自去年春天起,從咱這儿往東,就開始大旱。大半年了,楞是沒見過雨星星!庄稼干死了,牛羊餓死了,這大河里的黃水也都快晒干了,我的小船,一不小心就會擱在這河底的黃泥上!快到中秋時,好容易才盼來几場透雨。鄉親們就忙著种啊,种啊,想趁著晚秋,找補一點回來。沒想到苗儿剛出來,就從西北飛來了許多蝗虫。那蝗虫,黑壓壓的,遮天蔽日,眨巴眼的時辰,就把庄稼吃得光光的,連樹葉子也沒給剩下!你看,連這岸邊的松樹,葉子油醺醺的一股味儿,也被蝗虫給吃光了!”
  東方朔面帶擔心地:“那人呢?人吃什么?”
  老艄公流下淚來:“人還有什么吃的?除了那些有錢人家里還囤著糧食,窮人什么吃的都沒有。草根樹皮,先讓孩子吃了,大人就到這黃河邊上,弄些像雞蛋蛋黃一樣的黃土來吃!我家大哥,就是大喜子,他死得早,沒遭著這個罪;可我的二哥三哥——二喜子三喜子,前一陣子過年時,吃了‘雞蛋黃土’,拉不下屎來,硬是給漲死了哇!”說到這儿,他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東方朔為之傷心。“四喜子,你們受苦了。可我在長安,還有皇上,怎么會一點都不知道啊!”
  老艄公憤憤地說:“你們怎么會知道?皇上怎么會知道?哪個當官的會讓這事傳到京城里頭去?兩個月前,平原郡新來了個王太守,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只要有人說個‘不’字,他就要將人抓起來,誰還敢往上說話呢?”
  東方朔問:“哪個王太守?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好像叫什么王溫舒。”
  東方朔大為憤怒:“這個可惡的王溫舒!怎么他到平原郡來了?四喜子,我老婆,就是齊魯女,還有皇上的姐姐,叫修成君的,她們前几年一同回到了平原,你知道么?”
  老艄公笑道:“平原郡多少年來,就出了你這么一個大人物,誰人不知?只是俺听說,自從王溫舒來到平原,你的夫人便和這個‘修成君’一起,搬到你大儿子家去了。誰知是真是假?”
  東方朔將手伸進腰中,取出錢袋子來,摸了一摸,錢并不多,于是他索性連錢帶子一起,交給老艄公四喜子:“老弟!老哥對不起你呀!更對不起平原郡的父老鄉親!這些錢你拿去,好歹能挨過腊月。你要是用不完,也能照顧一下鄉里鄉親的。”
  老艄公受寵若惊地叫了起來:“那哪儿成?你還要回家呢!這哪儿成?”
  東方朔又問京房:“京房,你手中有錢么?”
  京房搖搖頭:“都讓我師傅帶走了。”
  老艄公將錢袋子推回東方朔的手中:“桃童大哥,有你這份心意就成了,俺不能要你的錢!”
  “哈哈,喜鵲蛋,你還跟我客气?我東方朔再沒本事,也不至于找不到一口飯吃吧?”
  老艄公連連點頭:“當然,當然!那年你用十兩黃金買我們一擔糧,齊國的人個個都記得!只要你東方朔要吃飯,齊國的人再沒吃的,也要管你吃個飽!”
  東方朔將錢推回去:“你知道這個就行了!老‘喜鵲蛋’,我也不白要你的錢,這個划船的小伙子,他的馬丟了,你幫我買一條驢子,再饒我一頓飯,那還不成?”
  “桃童兄弟,這年頭除了糧食值錢,啥東西都不值錢!我家就有頭大驢子,瘦得不成樣子了,前些時候拉到平原去,人家才給二十緡錢。你給的這么多錢,足夠買一大群驢子的!”
  東方朔對京房說:“京房,你看俺平原人,就是實誠。‘喜鵲蛋’,我不管你,你拿著這些錢,還我一頭驢子就成!還有,你家有沒有小‘喜鵲蛋’?”
  “什么?小‘喜鵲蛋’?”
  東方朔笑了起來:“是啊?”
  老艄公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噢,你是說,我有沒有儿子,孫子?有!可我就一個儿子,去年也死啦!”說到這儿,他的眼圈一紅,淚水溢了出來。他頓了一下,又說:“家里剩下兩個十几歲的孫子,一個六七歲的小孫子,還有俺老婆家的一個十來歲的侄孫,也在俺家呆著。四個光屁股蛋子!兄弟,你問這個做啥?”
  東方朔指了指臨近了的河岸:“叫他們跑到神頭看看,看我老婆到底在不在老家里,還住不住在神頭。要是他們不在,我就直接去臨淄了!”
  老艄公忙站起來,走到船頭,拿起篙,點了一點船邊的淺水,讓船靠在岸上,然后才點點頭:“好,上了岸,我讓老婆子和儿媳婦給你們弄點吃的,然后讓田雞和田鴨子他們,去神頭看看!”
  京房放下了手中的雙漿,止不住笑了起來:“什么?田雞、田鴨子?”
  老艄公也笑了起來。“公子,您別笑,俺窮人家的孩子,就要取個賤賤的名字,這樣好養活!”
   
(三)

  長安城外,鑼鼓喧囂。
  武帝十八万大軍揮師北上,雖然未与敵酋短兵相接,可也讓高句麗拱手投降,匈奴更是望風而逃,皇上御駕親征,威震四方。此番還朝,公孫賀便和太子准備得熱熱鬧鬧,舉城歡騰。
  太子劉据与丞相公孫賀,和大行令霍光以及廷尉杜周、執金吾趙禹、大農丞桑弘羊、丞相長史劉屈犛等人,來到城外等候。武帝精神煥發,神采奕奕,揮手向眾人致意。
  公孫賀跪拜于地:“皇上!老臣公孫賀与太子率文武百官,恭請皇上圣安!”
  劉据与眾人隨之跪下:“恭請皇上圣安!”
  武帝在霍子侯的扶侍下,走出車駕。“丞相,据儿,眾位愛卿,你們都起來,都起來!”
  公孫賀与劉据、霍光等人起身:“謝皇上。”
  武帝高興地說:“丞相,眾位愛卿!你們想知道,朕這次親率大軍,北上朔方,清剿匈奴,督戰高句麗,功績如何嗎?”
  劉屈犛不等公孫賀和太子說話,便從人群中搶到前頭,爭著說道:“皇上,臣早就听說了,皇上御駕親征,匈奴無影無蹤。高句麗聞風而投降,漢家旗飄揚在漢城!”
  武帝龍顏大悅:“卷毛儿,說得好,說得好!眾位愛卿,朕這次御駕親征,天下聳動。先是‘振兵’,后是‘釋旅’,釋掉几十万大軍!這回,朕回師京都,是為了春暖花開時,到泰山封禪!”
  眾人大惊:“這么早就上泰山?”
  武帝非常高興:“你們以為還早嗎?東方愛卿不以為早,他說春天正是佳期良辰呢!”
  公孫賀看了一下眾人:“那,東方朔他人呢?”
  武帝高興地說:“丞相,東方朔讓朕釋去數十万大軍,然后就去泰山封禪。這不,他先到泰山,給朕刻制碑文,打前站去啦!”
  眾人將信將疑,唯有霍光點了點頭。
  黃河岸邊,几間草房。
  這便是田四喜那破落的農家。此刻,東方朔正与田四喜一起吃飯。東方朔餓得很,也覺得這飯很香,于是吃了一碗,又將空碗伸了出去:“我說喜鵲蛋,你家的這粥燒得很好吃啊!”
  老艄公苦笑一下:“淘童兄弟,你別取笑俺了。俺家所有的糧食缸、豆子口袋全倒干了,也沒找到一种能做成飯的東西。俺媳婦整來一點谷子,一點小麥,一點大黍黍,一點小黍黍,還有几顆干棗,一把豇豆,一點蓮子,几個花生,一共八樣,全是留下做种子用的,俺就讓她合在一起煮成稀粥了,你就湊乎著喝吧!”
  東方朔正吃著,听到這話,口中的飯卻咽不下去了,他大叫道:“你——,你怎么把家中的种子糧全給煮了?”
  老艄公提出那袋錢來:“淘童兄弟,你給俺這么多的錢,還買不到那點种子?”
  東方朔愣了一下,心想,也是的。于是他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好!這是我一輩子吃的最好的粥,八种東西一塊儿煮,這是‘八寶粥’啊!京房,你說是不是?”
  京房直咂吧著嘴:“對,對,是‘八寶粥’,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粥!”
  可是將碗中的吃完,卻再也吃不下去了。此時,只見兩個十几歲的男孩,騎著一頭大瘦驢子,急忙跑回家中。
  老艄公對個子高的孫子說:“田雞,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那田雞有點口吃:“爺爺,我,我……”
  老艄公生气地說:“這孩子,連話也說不清楚!”他轉頭問另一個孩子:“漢儿,你們到底打听清楚了沒有?”
  被叫作漢儿的矮一點的男孩說:“回爺爺,我和田雞、田鴨子二位哥哥到了神頭,找到修成君府上,她家只剩下一個看門的老爺爺。老爺爺說:‘修成君早到臨淄女儿家去了!’后來孫儿又問:‘東方先生家的奶奶在嗎?’那老爺爺說:‘東方奶奶和修成君,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影子,哪能分得開?她也到儿子家去了!’于是,孫儿三個就往回跑,沒想到路上遇到官兵拿人,俺就快點往回跑。咱這只瘦驢子馱著三個人,跑不快,田鴨子便跳了下去,讓我們先跑回來。可田鴨子,他讓官兵給捉去了!幸虧這驢子跑得快,不然,俺和田雞兩個也回不來了!”
  老“喜鵲蛋”著急起來:“俺說不讓田鴨子去吧,你們三個非得一天到晚摽在一起。這個愣鴨子,又少不了皮肉之苦啦!”
  東方朔急忙站起來,問道:“官兵為什么要抓人?”
  那漢儿從容答道:“听說太守昨天發了命令,說是有個皇上身邊的大人物要到平原郡來,太守讓士兵把郡中那些討飯的,穿著破爛的人,全部抓起來關在城隍廟里。要不是那驢子跑得快,俺跟田雞也被當兵的拿住了!”
  東方朔惊奇地看著他說:“這個孩子,口齒如此伶俐!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漢儿。”
  “漢儿?你讀過書么?”
  漢儿眼圈儿一紅:“俺在昌邑時讀過書,去年,爹娘死了,俺便來姑奶奶家了。”
  東方朔接著問:“你既然讀過書,學名叫什么?”
  “俺叫許廣漢。”
  東方朔眼睛一亮:“許廣漢?好名字,好名字!廣漢,你愿隨我去長安么?”
  漢儿的眼睛也是一亮:“俺在昌邑時听先生說過長安,俺做夢也沒想能去長安。”
  東方朔笑了起來:“這回不用做夢,是你爺爺我要讓你去!老喜鵲蛋儿,你要是舍得,我就把他帶走!”
  老艄公也樂了起來:“你要是能把他們都帶走才好呢!走一個我這儿就少了一張嘴啊!”
  田雞卻在一邊開了腔:“爺爺,俺,俺也想去。”
  老艄公不高興地:“你腦子笨,嘴也笨,在家跟爺爺划船种地吧!”
  正在此時,只听一陣嘈雜聲夾帶著馬蹄聲。轉眼間,有五個官兵騎著馬,帶著一個愣小伙子,向草廬這邊沖了過來。
  一個士兵大叫:“就是這儿,就是這儿!都尉大人,你看,那條瘦驢子,身上的汗還沒干呢!”
  那個愣小伙子卻叫了起來:“爺爺!官兵說俺是偷驢的賊,找到家里來了!”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當官模樣的人,走在前頭,另外四個士兵帶著他進了院子。愣小子便是田雞的孿生兄弟,名叫田鴨子的。他的頭上已經發青,分明剛剛被人打過。當官的發現還有一匹馬,高興頓時光亮亮的。“呵,還有一匹好馬。肯定也是偷來的,來,把他們都給帶走!”
  田四喜和身邊的兩個孫子嚇得渾身發抖,急忙后退。還有一個剛才也在桌邊喝粥的小男孩儿,早已哭著跑向廚房,找媽媽或奶奶去了。只有那個愣頭愣腦的田鳴子,眼睛里噴出憤怒的火光。
  這時東方朔站了起來。“這馬是我的,這驢子也是田家自己養的,你們快把孩子給放了!”
  那個官員是平原都尉,他見有個布衣人搭了腔,便嚷嚷了起來:“喲呵!听你說話,和我們太守王大人的口音差不多,還京腔京調的!”眾兵勇大笑起來。
  “不管馬是誰的,驢子是誰的,都給我弄到郡中,盤查盤查再說!人也一同帶走!”
  東方朔笑了起來。“哈哈!平原還真有人物啊!”
  平原都尉越發不可一世起來:“我是平原的都尉。催科征稅,捉拿要犯,王太守全靠著我呢,你說,算不算個人物?”
  “你是個幫著官家欺負老百姓的狗!”田鴨子大叫起來。
  “他娘的!在平原還沒有人敢罵我呢!”平原都尉大怒,抬起腳來,便向那愣小子猛踢。田鴨子還行,雖然被綁著雙手,居然還能往邊上一閃,躲過了他這一腳。
  東方朔也怒了起來,他“嗖”地一聲,拔出劍來:“要是我不愿意呢?”
  平原都尉喝道:“你好大的膽子!快,把他給我拿下!”
  兩上士兵持刀沖上前來,被東方朔一腳一個,踢了個正著,兩個人以不同模樣向后翻去,跌得好遠好遠。
  平原都尉大吃一惊。“喲呵!本都尉在平原十多年了,還沒遇到對手。今天來了個不長眼的!看刀!”說完那把大刀帶著呼呼的聲響,劈了過來。
  東方朔輕輕一轉,躲過其刀,抬起劍來,輕輕將其大刀壓住。那都尉一只手抵擋不住,另一只手也伸了起來,仍然被東方朔壓下。
  平原都尉急得大叫:“你們這些白痴,還不快上!”
  四個兵士又都沖了上來。京房急忙伸手相助,他從腰中拔出兩把短刃,与東方朔背靠背地站著。
  東方朔點點頭,然后笑道:“京房,沒想到你還有兩下子!”
  京房也興奮起來:“不然,不就有辱師門了嘛?”
  七個人僵持了片刻,未能動手。平原都尉雙手持刀,只覺得對方只手持劍,卻是力大千鈞,便知今天事情不妙。而那兩個嘗過東方朔厲害的兵士,更是不敢向前,只在老遠的地方舉著刀,裝裝樣子。另兩個士兵看不上京房的短刃,便揮臂砍了過來,其中一個出手其快,將刀直指京房咽喉。
  因為東方朔在后,京房不能閃身,自己的短刀又夠不著對方,于是他施出道家的看家本事,右手向面上一抹,口中突然噴出一因火來,向那先沖上來的人噴去。那人一惊,急忙低頭,頭發卻沒那火燒了個精光。
  “妖術!”平原都尉在東方朔對面,看得比東方朔還要清楚,于是心中一惊,手中的力气自然跟不上了,被東方朔趁机一挑,那刀已經飛到上了田四喜家的房頂!
  東方朔不管京房如何動作,他左手伸向前去,想將平原都尉拿住,可那人竟也身輕如燕,一下子跳到了西邊的牆根。東方朔上前兩步,正面臨著剛才跌倒又爬起來的兩個兵勇。二人戰戰兢兢,只听頭上“唰、唰”兩聲劍響,二人再次向后倒去。爬起之后,摸一摸頭發,只覺得頭頂空空如野,卻是一點儿血都沒有流出!
  那邊的京房又是噴出一團火來,另一個兵勇沒敢低頭,卻是轉臉,那只右耳朵被火燒像晒干了的蘑菇一般。
  這下急坏了平原都尉。他是個見過世面的人,還不知道結局如何嗎?本來他想縱身越牆而走,可是他心中突然一動,于是大叫起來:“東方一劍,東方第一劍,東方大人,小的告饒了,不要打了!”
  東方朔早將劍逼到他跟前,問道:“你也知道東方爺爺的名字?到底誰是個不長眼的?”
  平原都尉跪下磕頭:“東方大人,小人是個不長眼的,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的眼就和屁股眼差不多哇!”
  眾人大笑起來。
  東方朔繼續問道:“我問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東方朔?”
  平原都尉跪下再磕三個響頭:“東方大人,咱們平原人誰不知道,三十多年前你到長安時,便是用您的東方一劍,削去了長安潑皮無賴的頭發,只留著頭皮的!我們從小就听爺爺們講這些故事,听了便覺得臉上發光!今天您能來平原,小人眼界大開,三生有幸啊!”
  東方朔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是平原人。我問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東方朔會回平原來的?”
  平原都尉心答道:“東方大人,平原太守王大人跟俺說:三天前他便接到朋友密報,說皇上讓東方大人身領青、徐、兗州三部刺史之職,先回平原老家,看看夫人和修成君。”
  東方朔大為吃惊:“你們的王太守還真神,都快赶得上張湯了!起來說,為什么到處抓人?”
  平原都尉站起來:“東方大人,王太守說,您是皇上身邊最受器重的大臣,一言九鼎。您要到平原來,千万不能讓您看到平原人過得窮困,不然,他的官位就要丟啦!”
  東方朔憤怒地問:“他想干什么?”
  平原都尉也露出不滿之態:“東方大人,王太守說,先把窮人抓起來,每人一天賞兩碗小米稀粥,為的是不讓他們有礙觀瞻,影響市容。等東方大人您走了,再將他們放出來不遲。”
  東方朔大怒:“好個王溫舒,還會這一套!京房,這回我們非到平原郡走一趟不可了!”
  京房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東方大人,既然您的夫人,還有修成君都去臨淄了,我們何必……”
  東方朔一揮手:“不要再問了,我不能讓平原郡的窮人受到如此戲弄!都尉,你還不把人放了,帶我們去平原郡?”
  平原都尉連聲答應:“是,是,快把那傻小子放了,給東方大人帶路!”
  田鴨子身上的繩子早被解開。可他卻嚷嚷起來:“東方爺爺,我也要去!”
  田四喜害怕地說:“好了,小祖宗,你給俺在家里呆著!”
  許廣漢卻忘不了自己要去長安的事:“東方大人,俺和田雞怎么辦?”
  東方朔點點頭:“你們先在家里呆著,我把平原的事平了,會派人接你們的!”
  田鴨子卻站到了京房的身邊:“大哥,你的嘴里怎么能噴火?教我一教吧!”
  京房看了一眼被他燒掉了許多頭發的士兵,還有那個耳朵變成了蘑菇的,又看了東方朔一眼,不好意思地說:“東方大人,我的刀太短,是出于無奈,才用火噴他們。”
  東方朔笑了起來:“京房,你練丹的本事不小啊!可對咱們平原老鄉,可別輕易用這一抬啊!”
  京房急忙掏出藥來,在那個“黑蘑菇”上抹了一抹:“沒事的,過几天就好啦!”
  東方朔和平原都尉,以及眾人看了看那四個士兵的頭發,都不禁大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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