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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包青天觀擂遭不測 房書安保駕撞南牆


  凌空來到郭長達面前雙手打問:“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郭長達可認識貧僧嗎?”郭長達一看,對面站著個破和尚,穿衣打扮一點也不規整,光著腳丫子,趿拉著草鞋,別看衣服破,精神頭挺足。郭長達冷笑了一聲說:“大和尚,我怎么不認識您呢?您不就是河南嵩山少林總院三當家的嗎?”“正是老僧。郭長達,你身為蓮花門的總門長,又是三清弟子,口口聲聲講的是慈悲為本,善念為怀,為什么在蓮花觀前設擺八王擂,囚禁國家的親王,你目無法紀,召集群賊謀反,不僅犯下三清教道規,你還是國家的反叛。佛經上說得清楚,‘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勸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赶緊翻然悔悟,把八王爺放出來,送回安慶宮,到開封府去請罪,听候國家按法律處置,倘若當今天子圣明,包大人海量,高抬貴手,或許饒你不死,倘若你執迷不悟,那你就离死期不遠啦。”“哈哈,”郭長達听罷一陣冷笑,“啊,大和尚,您講這番話确實有一定的道理,但已經晚了。如今,我實在騎虎難下,進退兩難,話已經說出去,事情我也已經辦了,八王爺我也囚禁了,開封府的人我也得罪了,八王擂我也立了,人我也打了,你再叫我半道撤梯子,就等于把一盆水潑出去,再要收回來,豈不是笑話嗎?這八王擂是比武的場所,誰登台比武,誰就是我的仇人,就得憑著功夫論上下、比高低。你能把我郭長達贏了,或者生擒活拿了,愛怎么處治就怎么處治。要不是我郭長達的對手,我就叫他掌下做鬼。”凌空見郭長達已經把話說死,一皺眉說,“好哇,這叫好良言難勸該死鬼,既然你听不進,那我也就不講了。貧僧已做到仁至義盡,現在只好按佛法所說,殺惡人即是善念,對不起,貧僧要為國除害了。”凌空說罷,雙臂往左右一分,亮開門戶。郭長達把兩臂一晃,亮了個童子拜佛。兩人這一碰面,台下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這一僧一道,亮的這門戶太好看了,老百姓們禁不住鼓起掌來。
  二人圍台轉了一圈,郭長達采取先發制人的戰術,冷不丁往前一縱,左掌一晃凌空的面門,正手一掌,直奔凌空的前心砸去,那掌還沒到,風先就到了,這勁儿有多大,可想而知。凌空看得真切,心想:這郭長達也太狂妄了,我久聞其名,但沒跟他伸過手,都說他的金蓮掌蓋世無雙,今儿個我倒要試試,看看是你的蓮花掌厲害還是我少林掌厲害。凌空使了個新鮮招,他一不躲,二不閃,就見他把大巴掌張開,掌心朝前,手背朝后,對著郭長達的手一擊,兩個巴掌碰在一塊儿,“啪”的一聲,這下子把老百姓可嚇坏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了,“嘩”一陣大亂。人們瞪眼看著,凌空老和尚這一掌把郭長達震得倒退了六七步。郭長達就覺得單臂發麻,手心發熱,骨節酸痛。凌空和尚也不太好受,膀子發麻,虎口發酸,他心想:得,今天我算遇上勁敵了,我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給我們少林門丟人現眼。別看郭長達嘴說的挺硬,可他心里清楚,凌空不是好惹的,我如有點大意,今天就非輸不可,我要是敗了,蓮花門就徹底完了。想到這,他把壓箱底的招也拿出來了,蓮花掌大戰少林掌,兩個人就殺在一處。
  這一打呀,把台下觀眾都惊呆了。在看熱鬧的人當中,靠著后兩排,來了一個人。這人身材高大,寬寬的肩膀,虎背熊腰,頭上帶著方巾,頂梁門安著塊美玉,兩根飄帶飄洒在背后,身穿對花袍,腰系著絲絛,腳上穿著厚底福字履,手里拿著一把洒金的折扇。再看這人的臉,油黑的大臉盤,黑中透亮;兩道九轉獅子朱砂眉,如通兩鬢,一對環眼,皂白分明,獅子鼻,火盆嘴;有三綹墨髯飄洒在前胸,二目一瞪放出兩道光來。這人往那儿一站,身前身后是百般威風,顯得神圣不可侵犯,讓人望而生畏。此人就是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士包拯包大人。
  包大人為什么穿上便裝到這來了呢?原來包大人奉了圣旨,要确保八王爺的安全。自打八王爺趙德芳被困蓮花觀,包大人是吃喝不下,如坐針氈。到了八月初一,老少英雄赶奔蓮花觀去了,包大人在開封府里背著手來回直溜,不住地長噓短歎。今天當班的是張龍和趙虎,他倆身穿官服挎著刀,站在門口,隨時准備伺候包丞相。趙虎偷眼往屋里一看,包大人緊鎖眉頭,一臉愁容,他心里明白,包大人是在擔心八王擂的事。趙虎此刻心情也很憋悶,本來他可以到蓮花觀去看看熱鬧,助助威,自己人打胜了,還可以痛痛快快地喊几嗓子,可正赶上當班,哪都不能去,只得像木頭橛子一樣戳著。想到這,忽心生一計,他故意地在門外咳嗽了几聲,包大人站住了:“趙虎!”“在!”趙虎答應了一聲來到屋里,“伺候相爺。”“你怎么了,發出這种怪動靜?”“回相爺,我沒什么,就感到有些憋得慌。”“為什么?”“小人不敢說。”“但講無妨。”“是,相爺,您別忘了今天是八月初一,也就是蓮花觀立擂的日子,能不能把八王爺救回來,真叫人挂念呀。今天老少英雄全去打擂,輸贏胜敗誰也不敢說,因此小人心中惦記,心里頭沉重憋得難受。”包大人一听,他的心情和自己差不多,便想了個主意:“趙虎呀,本閣有意化裝改扮到蓮花觀去看個究竟,你看可否?”趙虎听罷,樂得險些跳起來:“回相爺,我看這主意挺好。”張龍在一旁听了可嚇坏了,連忙來到屋里躬身下拜,往上申明:“回相爺,這使不得,使不得,相爺請想,蓮花觀那是什么地方,那好比龍潭虎穴,大人是當朝宰相,憑您的身份,怎能上那危險的地方呢,倘若發生了意外,誰能承擔得了責任呢?卑職斗膽,攔大人的駕,望大人千万別去。”“哈哈,”包大人一笑,“張龍呀,照你這么一說,人別當大官,當了大官就成了擺設。想當年我當定遠縣知縣的時候,不是經常化裝私訪嗎?你們倆跟我出去也不是一回了,事到如今,我就不敢出門了?”張龍說:“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當初您無非是個七品縣令,而今您是當朝宰相,位列朝班,舉足輕重,如果您今天出點事,損失可太大了。”趙虎不愛听張龍的話,把眼睛一瞪說:“得,快別說了。你怎么就知道出得了事呢?蓮花觀那塊儿都是咱們的人,三俠五義,小五義,小七杰老少英雄各位好漢,再說還有咱們保護,哪能出事呢,你把那賊說的也太凶點了。大人,您別听他的,說去,咱們就赶快去,去晚了,這熱鬧就看不著了。”趙虎一心想去看熱鬧,就极力慫恿包大人,包大人把張龍扶起來,道:“張龍,你的心我領了,我也估摸著不會出事,就是出事,跟你們毫無關系。我主意已定,說走便走,去,把李才、包興叫來。”張龍一看,事情已無可挽回,只好歎了口气,到后面把大總管包興,二總管李才叫到前屋,二人進門叩頭:“參見相爺。”包大人說:“給我找一身便衣,我要化裝改扮。”二人鬧不清怎么回事,便說:“相爺化裝干什么?”“不必多問,我要赶奔蓮花觀看個熱鬧。”“啊,相爺,使不得,使不得呀,您不能去。”“唉,廢話少說,我主意打定,你們就不必阻攔。”大家都知道包大人說一不二的脾气,只好到內室找了一套包大人平常愛穿的教書先生的衣服。包大人更換之后,對著銅鏡一照,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會儿,趙虎、張龍也換上便裝,暗帶利刃、繩索,緊隨著包大人,從后門出了開封府。
  開封府离蓮花觀四五十里地,他們走出開封府不遠,便雇了一輛拉腳的車,赶車的是個愣頭愣腦的小伙子,也不認識包大人。三人上了車,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蓮花觀。
  三人下車一看,這里人山人海,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張龍、趙虎也有點提心吊膽了。張龍壓低聲音對包大人說:“相爺,咱們可千万當心點,您老看一會儿,咱就回去。”“嗯,本爺知道,到了人前千万不要這樣稱呼,你們就叫我先生,我叫你們伙計。”主仆三人說著,來到蓮花觀的廟前。
  他們來得有些晚了,只能站在后面往擂台上看,可也能看得很清楚。包大人一手拿著折扇,一手捻著胡須往擂台上觀看。此刻正是白芸瑞大戰郭長達。白芸瑞不是郭長達的對手,眼看要失敗,包大人在下面看著,心都揪到嗓子眼儿了。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凌空登台換下白芸瑞,包大人這才長吁了一口气,他把手巾拿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仍伸著脖子往台上看。看著看著,便不由地往前蹭,蹭來蹭去就擠到人群中去了。
  張龍、趙虎一開始沒敢看打擂,瞪著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人,觀察有沒有异常現象。他們一看周圍都是老百姓,一個個都聚精會神地往台上看,誰也沒理會包大人,張龍這才長出了一口气,也不像剛才那么緊張了。這時凌空与郭長達一會面,少林掌對蓮花掌,“啪”的一聲,老百姓炸了鍋。張龍、趙虎的眼神也被吸引到台上去了,這兩個人往前一擠,一下子被老百姓卷到了人群之中,他們再回頭找包大人,卻找不到了。包大人這會儿全神貫注地往台上看,正在擔心台上的一僧一道誰胜誰負的時候,他身后來了個人。
  這個人賊頭賊腦地轉來轉去,左看看、右看看地給包大人相面,看了多時,他确認這就是包拯包大人。這個人把牙一咬,心一橫,壯著膽子拍了拍包大人的肩膀。包大人正全神貫注地往台上看呢,被人拍了几下,如夢方醒,一回頭,看見身后這個人,不認識。這人比自己短一頭,臉長得挺白淨,頭上帶著甩頭疙瘩巾,身穿一身粉綾色靠襖,外披英雄氅,后腰鼓鼓囊囊,可能帶著家伙,稀稀拉拉長著十几根黃胡子,兩眼發賊。包大人一愣,再看張龍、趙虎也不見了,便問那人:“你是誰呀,有什么事?”“先生,有個人找您去一趟,有急事跟您商議。”“有人找我,這人在哪?”“就在那樹林邊上,他托我給您捎個信儿,您就去看看吧。”那人死纏住包大人非要去那邊樹林一趟,包大人雖心中疑惑,卻也不由地跟著那人离開了人群,朝樹林走去。
  到了樹林,不見一人,包大人問道:“找我的人呢?”那人說:“噢,在那邊呢。”就這么說一程,走一程,不多時,那人就把包大人領到了蓮花觀擂台后面的原始森林。包大人察覺到不對頭,再看說話的人眼珠溜溜直轉,就感到不妙,問道:“來人,你說有人找我,為何不見?”“就在前面。”“算了,有事回東京再說吧,我還要回去看熱鬧,恕不奉陪。”包大人說完,轉身要走,那人“嘿嘿”一陣冷笑,跳過來把去路截住:“老先生,您留步,請問尊姓大名,仙鄉何處,三百六十行,您在那行發財?”包大人一笑:“你我素不相識,問我作甚,恕不奉告。”“得了吧,你不說,我也猜著了,你祖籍安徽合肥人,現在是倒座南衙開封府的相爺,包拯包大人,對不對?”“啊!”包大人一惊,難道真的遇上賊了?就見那人“嘿嘿”一陣奸笑道:“我的相爺,您不知道我是誰吧,實不相瞞,我乃湖廣人,自幼學會武藝,投身在蓮花門,身為蓮花門的弟子徒孫,我們總門長就是郭長達。在下身為七星島巡捕的小寨主,名叫田環,人送諢號‘小粉蝶’。我奉了總門長所差,夾雜在老百姓當中尋訪,看看老百姓對這擂台有什么反映,我轉來轉去一眼就看見您了,沒想到相爺化裝出訪,也來這看熱鬧。今天咱們遇上了,沒別的說的,請吧,跟我到蓮花觀待茶。”包大人一听就全明白了,這是打算把我抓進蓮花觀,八王爺就是被他們抓走的。包大人這時真有點后悔了,我怎么一時糊涂跟他來這了呢?再看身邊左右空無一人,自己又不會武藝,這不要遭難嗎。他想著,把眼一瞪:“嗯,田環,你請我到蓮花觀干什么?”“相爺,別發威呀,這不是在您的開封府,在這儿,你發威也沒用,現在得听我的,請您到蓮花觀,這是好听的。其實呢,你已經是我的俘虜了,想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要把你交給綠林的朋友,讓大家發落,八王爺一個人也悶得慌,你正好去做個伴,”這小子說到這儿,甩掉外衣,卷了卷圍到腰上,又抽出鬼頭刀,在包大人面前晃了兩下,說:“我告訴你姓包的,你要是走,算你聰明,好漢不吃眼前虧嗎,要膽敢不听,我可就不客气了。”包大人一瞪眼,道:“本閣哪儿都不去。你要殺,請便。”相爺說到這把臉一甩,安然不動。“哎,你還挺硬,今儿個你不跟我走,那我夾著你去。”說著,那小子一伸手,把包大人的袍子抓住就要撒野。正在這個時候,就听旁邊有人喝喊,“畜生,好大膽的田環,竟敢欺負相爺!”這一喊,把田環嚇得一哆嗦,他做賊心虛呀,手一松,把包大人就放開了,扭身一看,從樹林外面闖進一個人來,這人腦袋長得挺大,戴著一頂小帽子,餅子臉沒鼻子,周身上下一身短靠,手里拿著把一尺二寸長的小片刀,這正是細脖大頭鬼房書安。包大人一看他來了,高聲喊道:“書安,快來救救本閣。”“相爺,有我在此,保您平安無事。”話音剛落,就見他三躥二縱地來到了田環面前,橫身把包相爺給護住了。
  房書安怎么來得這么巧,他怎么知道相爺在這呢?原來是這么回事:房書安在擂台上連胜三次,把他美得忘乎所以了,不管誰上台,他都在下面晃著大腦袋妄加評議。徐良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樣子有些討厭,沖他一瞪眼,說:“少在我這囉嗦,給我滾遠點!”別看徐良年輕,卻有長者之風,他這一說,房書安還真有點害怕,他一縮脖連聲說“是、是、是。”他离開徐良,擠在人群之中,左顧右盼地想找一個熟人,正好碰上了趙虎,他湊過去,捅了一下趙虎:“你怎么來了?”趙虎一看,是房書安,非常高興,“我是保著包……”他剛要說保著包相爺,一看周圍全是人,嚇得他把后半截話又咽回去了,“你過來,我告訴你。”說著,他把房書安的脖子摟過來,把經過講述一遍。房書安听完一拍大腿說:“我說你們怎么不勸著點呢,這是什么地方,這不冒險嗎?”趙虎也覺得這事有點不對了,但又不敢認賬:“誰說不是呢,我們勸不住呀,剛才老百姓一擠,把我們給擠散了,也不知他老人家現在何處。”房書安的經驗比張龍、趙虎多得多,他一听覺得事情不好,就拼命往后擠,擠到最后,也不見包大人。他心里真有點著急了,就挨著個儿地打問。
  書安問來問去,問到了這么一個人,他是東京一個鞋舖的掌柜,他站的地方离包大人不遠,也發現了包大人,可這人很自覺,沒敢跟包大人說話,假裝不知道。可剛才發生的那些事,他全看在眼里了。房書安問到他這儿,他就把情況告訴了房書安。房書安听罷就知道不妙,三步兩躥就進了樹林,一找蹤跡不見,他一想:這是廟前,全是看熱鬧的人,賊人不敢在這行凶,廟后是他們的天下,會不會在那儿呢?房書安想到這,便折身跑到了廟后,剛到那,就听見有人在喊,他順著聲音跑到跟前一看,田環正在那威脅包大人,他便大喊一聲,躥到二人之間,把包大人給擋住了。
  此時,房書安心里也是格外緊張,他后悔沒帶兩個幫手來。他知道田環的功夫挺高,是個硬敵,而自己平常稀松二五眼,不是人家的對手,而且這個地方离蓮花觀不遠,一喊賊就來,到了那時,他和相爺就都活不了了。他心說:我死事小,相爺為大呀。可他畢竟是經驗丰富,雖說心里緊張,臉上卻一點也不流露,他大腦袋一晃,道:“田環,你小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把我們相爺騙到這儿,想干什么?”田環一看來的是房書安,也不那么緊張了,他知道房書安的气力。“姓房的,我當是誰來救包黑子,鬧了半天是你。”田環一陣奸笑又說:“今天也該著你倒霉,包黑子臨死前還找了個墊背的,你要听我的話,就少管閒事赶快滾開,要不听,就先拿你開刀。”“呸,臭賊,你是吃了熊心、咽了豹子膽,竟敢威脅國家的官人,你可知道我房書安乃堂堂五品帶刀御前護衛嗎?”“得了,你五品也好,四品也好,田大爺沒拿你當個人,看刀吧!”田環把鬼頭刀一晃,奔房書安劈去,房書安往旁邊上步閃身,一晃小片刀,与田環戰在一處。
  別看房書安在擂台上連胜三次,那是憑著耍坏水,他那套在田環面前不好使了,沒過十個回合,房書安就招架不住了,他急得滿腦袋往下淌汗,沖著包大人就喊:“相爺,您別在這等著了,您赶快順著原路回去,我可保不住您了,您快走!”包大人被房書安一提醒,撩起袍子轉身就跑。
  田環一看包大人跑了,眼看著到嘴的肥鴨子要丟了,他放棄了房書安,提刀就追,沒一會儿就追上了。這小子也夠野的,飛起一腳正好踹在包大人左腿上,包大人一個跟頭摔躺在地上,把四方巾也摔掉了,胳膊肘、膝蓋全磕破了。田環把刀舉起剛要行凶,房書安赶來奔田環就是一刀,田環一閃身,刀扎空了,兩個人又廝殺起來。
  包大人從地上爬起來,把方巾扣在頭上,赶忙又跑,田環又放開房書安追殺過來。包大人繞著樹与田環兜開圈子,這時房書安又追上來了,大聲喊道:“田環小子,今儿個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只要我有三寸气在,就不允許你傷我們相爺,看刀!”田環回轉身來,大戰房書安。
  包大人利用這個机會又跑,可他這時也有些蒙頭轉向了,東南西北也分辨不清了,那蓮花觀在哪儿,擂台在哪儿,那些人在哪儿,全都不知道了。他胡跑亂撞,跑著跑著,發現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結果折騰了快一個時辰,原地未動。房書安一看坏了,時間拖長了,相爺非出事不可,房書安急中生智,他一邊打著,一邊就喊開了:“哎,來人哪,大事不好了,這有賊了,快來抓賊!”田環一看房書安喊起來了,知道沒個好,恨不能過去把他的嘴給堵上。只見他突然一彎身,從地上抓起一把土照著房書安就揚過去了。房書安的眼睛被迷住,眼淚嘩嘩往下淌。田環提刀追上,房書安一抹身正好碰到樹上,腦袋上撞了個大包,他頓時感到天旋地轉,一下子栽倒在樹下,小片刀也丟在了一邊。田環一看,心中非常高興,他咬牙切齒地說:“房書安哪,綠林的敗類,這是你自己找的,爺爺就打發你歸天了吧。看刀!”說著,田環掄刀要剁。可就在這個時候,這棵樹上坐著一個人,這個人正睡覺呢,讓房書安一嗓子給喊醒了,正摸不清頭腦呢,被房書安一腦袋撞在這棵樹上,大樹一晃,險些把這人給晃下來。他分開樹枝往下一看,仰面朝天倒下一人,旁邊站著一小子,舉刀正要行凶。他一看要出事,顧不上多想,就從樹上跳下來了,照著田環的腦門子就來了,田環說聲“不好”,斜身一跳,那人雙腳落地,沒蹬上田環,可把田環嚇了一跳,他以為是房書安的幫手來了呢,轉身就要逃。可他一看從樹上跳下來的這個人沒動,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個小孩子。這小孩儿也就十三四歲,頭上梳著日月雙抓髻,末根系著五彩頭繩,前發齊眉,后發齊脖梗,那張臉長得跟大紅玉苹果似的,白中透紅,滿臉紅光,別提多好看了。再看那兩道彎眉下面,一雙大豹子眼,雙眼皮,長眼毛,鼻子直挺,一張小嘴,嘴唇通紅,滿嘴小白牙,元寶耳朵,身上穿著又肥又大的藍布袍,腰里系著黃絲絛,下邊半截白布高統襪子,登著一雙千層底小靸鞋,背后斜背包裹,顯得干淨利落,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
  田環一看是個孩子,也就沒走,可那小孩也沒去管他。小孩儿踢了房書安一腳,道:“唉,起來,起來,你這人怎么回事?”房書安在這等死呢,一看刀沒下來,就知道情況有了變化,他睜開眼一看,面前站著一個小孩儿。田環离他一丈多遠,提著刀在那站著。房書安就明白了,他這條命被這小孩儿救了。他一骨碌身,從地上站了起來,摸了摸腦門上的包,然后把小片刀揀起來,對著小孩儿說:“是你把我給救了嗎?”“是呀,”小孩答道,“朋友,你腦袋再硬,也不能跟樹試驗呀,你們這是怎么回事,怏向我講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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