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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取糧草派將聚寶山 救英雄搬兵台坪府


  開明王常遇春,領兵帶隊增援常胜。半路上,得知他日收雙妻,十分气惱。他剛進了台坪,便升坐帥廳,傳下軍令:“軍兵,把常胜喚來見我!”
  親兵一看,知情不妙。為什么?他們見常六爺的臉蛋子往下一沉,八個人都扶不起來呀!可是,軍令如山,哪敢不听?只好往外邊喊話:“呔!開明王有令,常胜進見哪——”
  其實,常胜早知道就要坏事。他臉也嚇白了,汗毛也嚇得奓起來了。只好硬著頭皮,整銀盔,抖戰袍,戰戰兢兢走進帥廳,沖爹爹說道:“報!爹爹在上,不肖孩儿常胜參見!”說罷,急忙跪倒磕頭。
  常遇春面沉似水,把虎膽一拍,厲聲喝斥道:“唗!常胜,我且問你,你奉大帥之命,來台坪府斷糧道,這仗是怎么打的?”
  常胜哆哆嗦嗦地說道:“回爹爹的話,儿到這里,一鼓作气,走馬取台坪,就把糧道斷了。”
  “唗!那于金萍和孟玉環是怎么回事?講!”
  常胜見問,更嚇坏了,結結巴巴地說道:“這……爹爹息怒,容儿稟報下情。是這么回事——”接著,就把前情詳細講述了一番。
  常遇春越听越气,沒等常胜講完,便打斷他的話語,說道:“冤家!你在軍中效命多年,怎能忘記那十七禁律、五十四斬?你身為大將,不來認罪,反而大言不慚地狡辯理由。哼,誰肯听你胡言?削刀手,將常胜推出去,殺!”
  “喳!”
  削刀手得令,怀抱鬼頭大刀,闖到常胜跟前,打掉頭盔,扒掉甲胄,抹肩頭,攏二臂,繩捆索綁,推推搡搡,將他架了出去。
  常胜一邊走著,一邊回頭哀求道:“爹爹饒命,爹爹饒命啊——”
  常遇春听了,連理都不理。
  這時,滿廳眾將都嚇坏了。尤其那新歸降的孟九公、于化龍、孟洪、孟愷、于天慶等人,見此情景,更是局促不安。
  于化龍心里說,這個常遇春,怎么這么六親不認呢?有心与他辯個高低,可是,初次相見,又不好反目。不翻臉吧,眼看門婿就要項上餐刀。這該怎么辦呢?他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了武氏弟兄。他眼珠一轉,忙對他倆說道:“你們弟兄一場,怎么不去求情呢?”
  武盡忠說道:“老英雄,我哥儿倆人微言輕,說話能頂啥用?”
  于化龍又著急地說道:“那也不能見死不救呀?”
  “噯,有的是主意。”
  “快講”
  武盡忠先看了看常遇春,然后趴在于化龍耳邊,悄聲嘀咕道:“必須如此這般……”
  “是嗎?”于化龍略一思忖,偷偷离開帥廳,見到于金萍和孟玉環,跟她們曉說了一番,并將她倆領進帥廳,讓她們上前求情。
  這陣儿,倆女將也豁出去了。她們雙雙跪倒在常遇春面前,同聲說道:“公爹在上,媳婦這廂有禮!”
  常遇春定睛一看,眼前跪下了一雙如花似玉的女將。心里說,這就是常胜收下的那兩個媳婦呀!他再仔細觀瞧,她二人俱都眼梢上挑,瞳孔放光,傲骨英風,英姿颯爽。常遇春看到此處,便動了惻隱之心。尤其這兩個儿媳婦施大禮參拜,他也不知如何答對才是,把他弄了個大紅臉。時過片刻,這才支支吾吾地說道:“呵——下跪者何人?”
  “媳婦于金萍。”
  “媳婦孟玉環。”
  “噢,站起身來。”
  于金萍說道:“公爹,不必。媳婦有一事不明,愿當面領教。”
  “何事?”
  “但不知常將軍身犯何律、法犯哪條,公爹因何將他問斬?”
  常遇春聞听,冷笑一聲,說道:“姑娘,常胜臨陣收妻,違犯了軍規。”
  于金萍說道:“公爹,我看你理事不公。”
  “噢,卻是為何?”
  “公爹請想,常將軍奉命攻打台坪府,為的是劫糧。如今,不僅得下了糧台,而且又得下城池、收降戰將。由此看來,他已立下了赫赫戰功。不過,若無我于、孟兩家相助,那么大的功勞,他能唾手可得嗎?追溯前情,事出有因。我們為何倒反元營,公爹你是明白之人,一想便知。可是,你進得城來,不問青紅皂白,墨守成規,就要殺斬將軍,實于情理不容。為此,懇求公爹,网開一面,將他饒過才是。如若不然,妹妹,咱們也死在公爹面前!”說到此處,抽出寶劍,就要自刎。
  廳內女將急忙過來,將她倆攔住。頓時,帥廳一陣大亂。
  這時,于化龍拉著孟九公,也跪到常遇春跟前,說道:“王爺,我們見洪武万歲明君有道,明營將官深得人心,才不借冒天下之大不韙,棄暗投明。如若你固執己見,我們只可輔佐元主。王爺,請退出台坪,我們在疆場上決一死戰。”
  武氏弟兄見他倆拉開了硬弓,也急忙跪到常遇春面前,說道:“六叔,拉倒吧!因為你一個人,弄得大家都不痛快,這是何苦來喲!”
  眾人這么一講,常遇春也沒咒可念了。這才傳下軍令,將常胜放回。
  常胜來到帥廳,跪倒磕頭道:“謝爹爹不斬之恩!”
  “唗!非是本王不斬于你,是你岳父和媳婦苦苦求情,才饒爾不死。奴才,還不上前謝過!”
  常胜一听,恍然大悟,忙向眾人大禮參拜。
  霎時間,大廳以內皆大歡喜。
  常遇春傳令,設擺酒宴,全軍祝賀。而后,這才跟于化龍、孟九公親家相見。自家一桌酒席,乘興聊起天來。
  酒席宴前,常遇春問孟九公:“台坪府總共有多少糧草?”
  “回王爺,總共五千石。”
  “喲,不少。都在城中嗎?”
  “不。那么多糧食,台坪府內存放不下。現在,城中只有一千百。另外四千石,還在聚寶山寄存。”
  常遇春又問道:“聚寶山离此多遠?”
  “三十余里。大將左登,在那儿駐守。”
  常遇春听罷,皺了皺眉頭,心中暗想,如此說來,這糧食還沒全到手呀!他略停片刻,沖孟九公問道:“老英雄,這左登是何許人也?”
  孟九公聞听,大笑一聲,說道:“王爺容稟。左登并非別人,乃是老朽的徒弟,替我在那儿看守糧食。不是我吹牛,只要我說一句話,他就得乖乖將糧食獻出。”
  武盡忠、武盡孝听了,一扑棱腦袋,說道:“我說老英雄,你別把弓拉得太滿了。俗話說,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現在你已經歸順了明軍,那左登還能听你的嗎?”
  孟九公又說道:“小將軍非知。左登這孩子,從小失去爹媽,是我把他撫養成人。后來,我又收他為徒弟。可以說,沒有我也就沒有他。我敢斷定,叫他站著死,他不敢躺著亡。糧草之事嗎,你們只管放心。”
  眾人听罷,臉上綻出了笑容。
  簡短捷說。宴罷,孟九公對常遇春說道:“王爺,軍情大事,不可耽擱。若被元人知曉,必然帶來麻煩。事不宜遲,待我現在就赶奔聚寶山,把糧草調來。”
  常遇春听罷,點頭同意。
  常胜略一思索,說道:“爹爹,老英雄一人前去,令人放心不下,我愿与他同行。”
  常胜說罷,于天慶、武盡忠、武盡孝也要跟著前往。
  常遇春點頭應允。傳下將令,讓這老少五人帶兵三千,起身赶奔聚寶山。
  按下眾人在台坪府等候消息不提,單表孟九公一行。三十里地,并不甚遠。日頭偏西,他們就來到了聚寶山的山口。孟九公指指划划,對常胜他們說道:“看見沒有?那就是聚寶山。你們看,周圍環山,中間是一道山谷。就在那里囤積著四千石糧草,真是易守難攻。元順帝唯恐糧食丟失,才暗藏到此處。沒想到藏了多年,卻給你們准備了。”說到這儿,沖山口高聲喊話,“來呀,放吊橋,本帥來也!”
  守山口的軍兵一看,忙說:“喲,大帥來了。”說罷,赶緊往里送信儿。
  過了半個時辰,左登領兵帶隊,過了吊橋,一馬當先,來到孟九公面前,甩鐙离鞍,跳下坐騎,整頭盔,抖戰袍,躬身施禮已畢,口尊:“弟子迎接恩師!”
  常胜他們一看:見來人身高九尺開外,細腰奓背,面似淡銀;兩道八字立劍眉,斜入鬢角;一對大眼睛,珵明刷亮;准頭丰滿,四字闊口,齒白唇紅。哎喲,真是個美男子呀!再看他的兵刃:由四個軍兵抬著一對滲金蒺藜棒。這對家伙,又大又沉,上秤約一約,至少也有一百余斤。
  武盡忠跟武盡孝互相看了一眼,心里說,啊呀!這是空膛、還是實心呀?難道這家伙能有這么大勁,使這對家伙?
  這陣儿,孟九公手捻須髯,微微一笑,說道:“孩儿,免禮平身。走,到里面說話。”
  左登站起身來,用手指路:“恩師,請!”
  霎時間,眾星捧月,將這老少五人接進山內。到在中軍大帳,分賓主落座。
  孟九公說道:“徒儿,台坪府發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左登大笑一聲,說道:“哈哈哈哈,徒儿我知道了。”
  孟九公又說道:“好。有道是‘大將保明主,俊鳥登高枝’,為師已扶保了洪武万歲,從今往后,就是大明的臣子。孩儿,此事因時間緊迫,事先未曾与你商量。現在,我跟你說明,你也算大明的臣子了,呆一會儿,把糧草收拾齊備,咱一同赶奔明營。”
  左登听罷,并未言語。他先吩咐手下軍兵,置酒布萊,并說:“師父,咱先喝它几盅,邊喝邊談。”
  時間不長,酒菜擺上。孟九公把筷子一推,說道:“噯!徒儿,吃酒事小,公務事大。現在,咱先去清點糧草吧,開明王還等著音信呢!”
  左登听了這几句話,立時把臉就變了。他狂笑一聲,說道:“恩師,恕弟子不孝,您說的話,我万難遵命。這糧食嘛,一顆也不敢交出。”
  “啊?!”孟九公听罷,當時就是一愣。過了片刻,這才說道:“左登,難道你瘋了不成?”
  左登冷冰冰地說道:“我沒瘋,我也沒傻。師父,您干的這叫何事?元順帝對咱們恩重如山,并委以重任。您怎么卻倒戈投降,歸順那亂臣逆子朱元璋呢?我得信儿之后,就想赶奔台坪,勸說恩師。誰知您卻沒容細想,倒木已成舟。既然如此,咱別的不講,您赶快收回成命,把敵將生擒活拿,押往京都,任由天子發落;若您老不听勸告,咱們講不了,說不清,我要——”
  “你要干什么?左登,好你個逆子!想當年,恨我瞎了雙眼,怎么把你給養大成人呢?現在,我再不与你多言,干脆一句話,把糧草交出!”
  左登說道:“師父,休再多言。您縱然磨破嘴皮,我也不交!”
  孟九公一听,气撞頂梁,大聲罵道:“好小子,你真是大逆不道!”說話間,掄起巴掌,“啪”就給了左登一記耳光。
  其實,左登要躲,定能躲開。他沒躲的原因是讓師父出出气,所以,這一下可打了個實惠,把臉上打出五個指頭印來。
  這陣儿,左登并不著急。他慢騰騰沖孟九公說道:“師父,打得好!您撫養我一場,縱然將我打死,那也應該。惟獨這獻糧之事,我不能從命!”
  孟九公一听,更生气了。抬起腳來,“騰騰”又踢了他兩腳。左登還是一口咬定,不能從命。
  這回,可真把孟九公气急了。他怒气沖沖說道:“這真是儿大不由爺呀!既然如此,從今以后,咱一刀兩斷。”話音一落,帶著常胜、于天慶、武盡忠、武盡孝,就要下山。
  就在這個時候,左登猛然間把桌子一拍,厲聲說道:“師父,對于您,我無話可講。但是,這几個人,您可得給我留下!”
  就這几句話,差點儿把孟九公气死。只見他一伸手,把腰中的寶劍拽出,說道:“左登,從今往后,咱們就是冤家對頭。休走,看劍!”說罷,擺劍就刺。
  左登一看,“噌”!躲開身形。接著,飛身跳到大帳以外,將孟九公甩到一邊,用手點指常胜,說道:“姓常的,休在人群里裝蒜。現在不來送死,還等何時?”
  常胜多咱吃過這個虧?叫人家指鼻子指臉這一頓臭罵,他臉上挂不住啊!只見他把外衣寬掉,伸手摁繃簧,“鏘啷啷”拽出三尺防身寶劍,斷喝一聲,直奔左登。剎那間,二人戰在了一處。
  常胜覺得自己差不多,所以,交鋒交得挺快當。真一伸手,那可差得太遠了。只見那左登沒費吹灰之力,上頭虛晃一招,底下使了個掃堂腿,“啪”!把常胜摔了個狗啃屎。還沒等他站起身來,兩旁的削刀手闖來,便將他生擒活拿。
  武盡忠、武盡孝一看,急了,忙大聲喊叫道:“好小子,你反了?抓他,跟他玩儿命!”話音一落,小哥儿倆一晃鑌鐵怀抱拐,就去大戰左登。沒過几個回合,也被人家生擒。
  于天慶心想,我們是一塊儿來的。他們光彩,我也体面;他們受罪,我也得陪著。于是,晃動雙拳,大戰左登。只用了五個回合,也被人家活捉。
  現在,就剩下孟九公了。他可玩儿了命啦,左一劍,右一劍,劍劍狠下絕情。
  左登右躲左閃,并不還手。一邊躲閃,一邊說道:“師父息怒!嚇死徒儿,也不敢以小反上。”
  孟九公哪能听他擺呢?還是一個勁地進招。可是,打著打著,力气用盡,站立不穩,“扑通”一聲,坐到地上,以頭触地,高聲叫道:“气死我也,我不活了!”
  左登說道:“師父,何必呢!今日之仇,全由他常遇春一人挑起。求您給常遇春送信儿,讓他前來送死。他一來,滿天云彩全散了。師父,您消消气,千万別這樣折騰身子。”
  此時,孟九公心想,唉,我撞死有什么用呢?無奈,站起身來,把寶劍帶好,說道:“左登,你等著我,待我回去搬兵。可有一件,念我撫養你這多年,你能不能高抬貴手,把常胜他們几個人饒過?”
  “師父放心,他們的一根汗毛我也不會傷害,只是不讓他們出山。如若不信,我以良心擔保。”
  “好,我要听的就是這句話。你不是想斗常遇春嗎?現在我就回去送信儿。”
  “師父,請您轉告給他,我只給他一天的時間。如果晚來一步,可休怪我翻臉無情。”
  “好,一言為定。”
  孟九公飛身上馬,要給常遇春送信儿。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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