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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扶危濟困 展昭要娶妻


  李杰一把將月華抱在怀中,雙手在她的后背上撫摸。月華也抱管李杰……李杰的激情急地上來了,月華感到了新的刺激,嘴里哼著快樂的聲音……

  南俠展昭請了假,便准備起身回家。公孫策等人听說后,又要給展昭餞行。大家相聚一起,酒來杯往,說不盡的兄弟情長。這之后,大家又留展昭住了几天,才把他送出城門。在城門外,展昭与眾兄弟揮手告別,只帶著仆從騎馬而去。到幽靜的地方時,展昭又改換成了武生的打扮,這才直奔常州府武進縣遇杰村而來。
  經過几天的奔波,展昭終于來到了自己的故鄉。舉目四望,周圍的情景与自己离開的差不了多少,但看著這些卻叫人百感交集。是啊,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自己多少次夢里回到家鄉啊!展昭想著,不禁眼圈有些發紅。他离不開自己的家鄉,也离不開這里的親人。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官家人了,身不由己,過去的那份自由一去不复返了。
  展昭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自己家門前。他甩蹬离鞍跳下戰馬,上前叩門。不大功夫,就听老仆人在里面邊走邊說:“我這門從來沒有人敲打的,今天這是怎么啦,這么急!我不欠人家帳,又從不与人來往,是誰這么敲門呢?”听到開門閂的聲音,展昭退后了一步,怕离得太近以致于把老仆人嚇著。
  門開了,老仆人揉揉眼睛,還沒等展昭說話,他倒先張了嘴:“啊喲喲,原來是大官人回來了。一去就不想再回來,也不管家中的事情怎樣,只管叫老仆去處理。將來有一天老仆不行了,那可怎么辦呢?哎喲!又添東西了。又是跟人,又是兩匹馬、要買也得一百五、六十兩銀子。連人帶牲口,這一天也耗費很多呢!”
  南俠知道他的毛病,嘮嘮叨叨起來就沒個完,所以也不理他,但又難以反駁。一來,他已經很老了,六十三歲的人了還跟著他,很不容易;二來呢,他這人能夠忠義持家。自從他入展家以來大約有四十年了,几乎一個差錯也沒有,對主人又忠誠;三來,他說的話又句句是好話。所以展昭只有等他說完。
  好不容易老仆住了嘴,展昭便岔開話題:“書房門現在開著嗎?”老仆人邊向里走,邊說:“自從大官人走后,又沒有人來,開著門預備給誰住呢?老奴怕丟了東西,不如把它鎖上,這樣我也放心。現在官人回來了,說不定書房又要開了。”他又回頭對展昭的伴當說:“你年紀輕,腿腳靈便,隨我進去取出鑰匙,省得我奔波。”展昭也對停當說:“那你就去吧!”
  取來鑰匙,開了書房門,展昭進去一看,已經是灰塵滿案,積土有半寸來厚了。展昭開玩笑地對伴當說:“嘿,說也不錯。万一有賊進來,他也要留下足夠清楚的腳印才能走。”伴當看看房子,對展昭說:“展大人先到外面休息一下,我把房子打掃打掃你再進來。”不大會儿,伴當就收拾好了房子,把行李也安排好。
  展昭剛坐下,展忠就端了一碗熱茶來。展昭吩咐伴當接過來,嘴里一面說著:“你也歇歇去吧!”本來是怕他又嘮叨,可這展忠卻說:“老仆不累。”接著,他又說:“官人也該做些正事了。你都這么大了,每天都在外面閒游,又沒有個回來的時候,你知道你耽誤了多少事嗎?想當年,展老太爺這么個年紀時,已經……”
  展忠還要向下說,卻被展昭攔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父親這個年紀時已經是功成名就了。對不對?”“對啊,對啊。”展忠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噢,噢,差點忘了件大事。這年紀大了就是不行。想當年,我定把前后十几天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現在不行了,現在不行了。”“我說老管家,你有什么事就快些說吧,不要總提‘想當年’好不好?”經展昭這么一問,展忠才回過神儿來。
  “是這樣的,前個月開封府包大人那里打發人來請官人,又是禮物,又是聘金。官人不在家,老奴不敢收。可來人不同意,放下禮物就走了,喊也喊不回來。噢,對了,還有一封信呢。”說完,展忠從怀中掏出來,雙手遞給展昭:“官人看看,怎么辦呢?俗話說的好,‘無功不受祿,寢食不安’,也該奮發才是啊!”南俠也不回答,取過信拆開看了一遍。
  把信放到桌上,告訴展忠說:“你現在就放心好了。我已經在開封府,作了四品的武官了。”哪知展忠卻在一旁說:“官人又來說慌了。作官怎么沒有官服呢?”展昭見他這樣認真,也愿意跟他認真一回,便說:“你不信,看看我包袱里的衣服不就知道了嗎?我告訴你吧,因為我作了官,現在特地告假回家祭祖來了。明天預備祭禮,到墳上參拜。”
  這時,伴當已經把包袱打開了。展忠看后,果然是四品武職服色,不覺非常歡喜,笑嘻嘻地說:“大官人真個作了官了,老奴這里給官人叩喜頭。”展昭連忙把他攙住:“你也是這么大年紀的人了,不要多禮。”展忠站起來.喜形于色地提醒展昭:“官人既然作了官,從今往后要早些完婚,成家的事也該操心了。”
  展昭在一旁听著不覺好笑:“展忠這樣大的年紀了,還考慮這么多事情。瑢,也苦了他一片忠心。”可是,由此,展昭又想到自己在路上的一個計划。原來,他在路上就打算趁這次兩個月的假期去杭州玩玩,要么,恐怕以后就沒有机會了。于是,他赶忙對展忠說:“我也是這么想的。以前,在杭州的一位朋友,曾經提過一門親事。當時我以為自己并沒有在事業上有所成就,所以沒敢答應,我想現在可以了。所以,明天祭完祖,后天我就去杭州,定下這門親事,也不勞你總是操心了。”展忠听他這么說,不知是假,反而說:“這樣最好。我這就去備辦祭禮。”說完,便歡天喜地地走了。
  當晚,像以前一樣,展昭住在了書房。雖然經過旅途几天的奔波,但展昭并沒有感到多少累,還是像以前一樣,臨睡著他又讀了几篇文章。四周都靜下來以后,展昭才伸伸腰,張張胳膊,吹滅了燈,蓋好被子,不大一會儿便睡著了。
  今天雖然不是十五,但月光仍然很明亮,使得這樣一個農家大院顯得幽深而且帶有几分神秘。偶爾傳來几聲野鳥的鳴叫,使這個世界顯得更清靜。
  大約是半夜時分,展昭正睡得香的時候,隱約中就到“唰唰”的聲音。展昭一翻身就坐了起來,伸手抽出牆上的寶劍:“誰?”他斷喝一聲。四周并沒有人答話,靜悄悄的。展昭翻身下床,一拉門跳到院門,看著明亮的月光,也并沒有什么可疑的現象,展昭一個燕子飛身到了房頂上,打涼棚四下里張望,同樣沒有什么線索。
  展昭回到屋內,點上燈,仔細看了一遍。好半天,展昭也看明白,可能是房內有老鼠,在他看過的書上跑來跑去,還把他的書啃去了一個小角。展昭不禁又气又笑,想他堂堂御貓,今天竟被一個小老鼠給捉弄了。再想想,展昭又感到這似乎是自己的“職業病”的表現吧!平時總与盜賊打交道,所以時時小心,刻刻提防,就是睡覺時也不得不睜只眼睛。現在回到家里,仍然改不了這毛病。
  經過這么一折騰,展昭的困意一點也沒有了。他吹滅了燈,坐在床上,依著被卷,不禁胡思亂想起來。想著想著,他想起白天時展忠說的那件事。也的确,現在自己也不小了,而且在官府內已經混上了個官職,應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展昭闖蕩江湖這么多年,從來也沒有注意過女色,更沒有往自己的婚姻方面想。他總感覺,要做一個好男儿就必須首先成就一番事業,或者干脆把自己全部投入到事業中去。婚姻之事,不足挂齒。有也可,沒有的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現在,隨著自己事業的初步成就,尤其是自己年齡的增長,這方面的要求也越來越強烈了。以致于今夜都要為這件事“失眠”了。當然,展昭明白,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四品御前帶刀侍衛,皇帝親封的“天貓”,不敢說天下的姑娘任自己挑,但起碼可以說只要自己放出風去就可以有許多人家把女儿送上門來。
  然而,展昭并不是一個輕薄之人,他非常看重情義,在朋友之間講情義,在婚姻大事上同樣要講情義。所以,展昭決定非自己真心看重的不娶,非對方完全自愿的不娶,非武藝、品貌雙全的不娶。但是,展昭也明白,這樣的女子天下少得可怜,他展昭上哪儿去找?況且,他還有自己的事業,總不能為了一個妻子就去浪跡天涯吧?他展昭做不到這一點,如果做到了也肯定不是他展昭展熊飛了。
  而且,他浪蕩江湖這么多年,也見過不少恩愛夫妻,但与之相比,夫妻反目成仇的,甚至相互殘殺的也有,至于那些夫妻不合的更是數不清。每想到這些,展昭又有些后悔:万一自己一著不慎選錯了妻子,自己的后半世難道不就被她葬送了嗎?想想自己前半世的英名被一個女人斷送,難道不是自己的奇恥大辱嗎?
  所以,一想到這些是是非非,展昭心中就充滿了強烈的矛盾。一方面是要求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以支持他的事業的展昭,另一方面是懼怕因為家庭不幸而毀了他的前程的展熊飛。這兩個方面忽上忽下,扰得他無法安心。現在,這一對矛盾又來折磨他了,叫他怎么不心焦。
  看看窗外,東方已經漸亮了。他只好不再去想它了,相信以后“車到山前必有路”吧!展昭起身,周身收拾利索,來到院子當中,揮劍舞拳,練起了武功。這也是他的習慣,自小習武以來就一直沒斷過。今天也不能例外。練過三遍拳腳時,展忠也起來了,他收拾院子,准備當天祭祖的東西,展昭就回屋休息去了。
  用過早飯,便有許多鄉親鄰里來幫忙,往墳上搬運祭禮。展忠在其中跑來跑去的忙個不停。他腿腳不太方便,但可以明顯地看出來,他今天特別高興,所以即使額頭上出了許多汗,他也顧不得擦,一個勁儿的忙著指揮鄉親們把東西擺放妥當。
  展昭換了四品官服,騎著高頭大馬,來到墳前。他見有那么多男女老少都來看熱鬧,連忙下馬步行。來到眾人面前,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展昭對大家都微笑點頭。有的人認識展昭,便過來見禮,展昭又忙著回禮。那陣勢,就像迎接欽差大臣一樣,把展昭圍在了中心。展昭自然也洋洋得意,這又何嘗不是他所追求的呢?現在實現了,當然會十分高興。
  展昭到墳上,按照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庄嚴地行了大禮。之后,他又細細查看了一番,好一段時間才轉身回家。又命令自己的伴當幫著展忠去照顧幫忙的眾鄉親,一直忙到上燈時分,家里才徹底安靜下來。
  晚上,展昭吩咐伴當收拾行李,准備他第二天去杭州的所用之物。之后,囑咐展忠留在家中要好生調理,又勸他不要太累著,一直到很晚才去睡。
  展昭去杭州,完全為了游玩。他早就听人說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天堂是去不成的,可蘇杭就在眼前,不去一趟的話豈不是白活了這一輩子!而且,展昭還听人說過杭州的兩大胜景,一是西湖的湖光水色,另一個就是靈隱寺的桂子。据說這兩處的景色胜似仙境,人只要去一次,一輩子也忘不掉的,所以說,展昭的這次杭州之行是一定要好好玩玩的了。
  一路上也沒什么事,主仆兩個騎著馬也很快,不几天就到杭州。將從者馬匹寄存在一個叫做“五柳居”的旅館,展昭慢步走到了斷橋亭上。舉目四望,周圍一片光閃閃的水波,映著岸上的垂柳,真是水中有樹,樹中有水的好地方。往遠處看,在湖中有座小山,山上花草茂盛,綠樹成蔭,在樹叢中,似乎還有片片水波閃動。這會儿,他突然想起,人們常說西湖是湖中有山,山中有湖,這大約就是吧?展昭看著,興趣漸起,不禁邊欣賞這美麗景色,邊向前走去。
  正當展昭陶醉在這美麗的湖光山色之中時,不經意間一扭頭,正見一位老者在堤上徘徊。看他那樣子,好像有什么愁事。還沒等展昭看清楚地的模樣,就見那人用衣服把頭一蒙,縱身跳入水中。展昭一見,不覺失聲高喊:“哎喲,不好了!有人投水了!”他不會水,急的他干跺腳,一點辦法也沒有。展昭雖然武藝高強,但從小很少沾水。這會儿,見有人處于危難之中,他也想挺身去救,但他去了必然更麻煩,而反救不了人,還得給救人者增加一重負擔。
  正在展昭著急的時候,不知從哪儿竄出來一條小漁船,就像离弦的箭一樣,飛也似的直奔老人落水的地方而去。船到近處,一個少年把身体向水中一順,仿像把水刺開的一樣,雖然也有聲音,但很輕微。水波蕩起,輕輕地就推到了岸邊。展昭看到這樣一個情景,知道這個人一定精通水性,便放下心來。
  不大會儿功夫,少年就托著老者的身子,浮上了水面,蕩悠悠直奔岸邊游去。展昭心里高興,連忙繞到那邊堤岸上去。到岸上時,少年正在給老者拎水,他高高地提著老者的兩只腳,展昭仔細打量那少年,但見他不超過二十歲的樣子,滿臉透著靈气,气度不凡,不禁心中暗暗贊賞。這時,少年已經把老者扶了起來,盤上兩條腿,在呼喊老者:“老丈醒醒,老丈醒醒。”
  展昭也蹲下身子,幫著呼喚。好半天功夫,老者哼了一聲,又吐出了許多清水。“哎喲”了一聲,這才蘇醒過來。微微把眼一睜,看了看四周的人,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瑢,你們這些人啊真多事,為什么要救活我呢?我是活不成的人了。就讓我痛痛快快地死去吧!”
  周圍的人听老者這樣說,紛紛指責老者:“你這老頭子真是無禮!人家把你救活了,你倒埋怨人家。”少年听大家這樣說,忙示意叫大家停下,他抬頭說:“大伙儿先不必埋怨他,讓我來問問他是怎么回事。”說完,低頭問老者:“老人家不要著急。螞蟻都還偷生呢,何況是人呢!有什么委屈,何不對我說說?倘若真不能活了,不妨我再把你送下水去。”
  眾人一听,嘿,怪了,真是什么人都有。你把他救上來是英雄,再把人送下水去,那不就成了殺人犯了嗎?官府能饒你,大伙儿也不會饒你呢。但看那少年的樣子,嬉皮笑臉的,像是在開玩笑,所以大家也都沒當真。
  老人歎了口气,說了聲:“談何容易啊!”于是,他便把他的遭遇講述了一遍。
  三年前冬天的一個大雪天,在這位周老漢所開的一座茶樓前昏倒了一個青年男子。伙計們把消息帶給周老漢,他出于一片慈善之心,命令伙計把那人抬到了屋中。周老漢看看那青年,發現他并沒有病,只是因為饑餓和寒冷才成了這個樣子。于是,用厚被子給他蓋上,又給他灌了一碗熱姜湯。
  后來那男青年醒了,他說他姓鄭,叫鄭新。父母親都死了,也沒有兄弟,因為家業破落,前來投親,偏又找不到,一來肚中沒有東西,又遇到了大雪,這才昏倒在地。說完,對周老漢千恩万謝,說周老漢就是他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并求周老漢收留他,哪怕在店中作牛作馬他也愿意。鄭新說的特別動感情,有時說著說著就流出了眼淚,鬧的周老漢也心軟了。他的店中本來不缺人,但他看鄭新這個樣子,心里說多開一個人的工錢也沒什么,就把他收了下來。
  在開始的那段日子里,鄭新表現的特別好,他腦子聰明,會來事儿,又勤于跑腿儿,因而把茶舖的顧客們照顧得無微不至。不多久,人們就都知道了周家茶樓來了個懂事儿的新伙計。因而這茶樓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同進,鄭新對待周老漢也特別好。他實現了他的諾言,對待周老漢真的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招得周老漢特別高興。
  周老漢有個女儿,叫周蓉,才十六,七歲,但人樣子長得很漂亮。別看她年齡不大,但大姑娘所有應該具有的風韻她都有,人又活潑。開朗,整天笑嘻嘻的,特別惹人喜愛。也有遠近鄰里來提親的,但他總感覺不合适,自己只有這么一個閨女,愛如掌上明珠,因此他遲遲沒有給女儿許婆家。
  鄭新來到茶樓后,免不了要見到周蓉。頭一次見周蓉,鄭新的眼睛就直了,看著周蓉就發起了呆。周老漢在旁邊咳嗽了好几聲,鄭新才回過味儿來。他早就听說周家小姐漂亮,但卻從未想到這樣漂亮,真是令他神魂顛倒。今天有這樣一個机會,他當著周老漢的面夸起了周蓉。就他那張比蜜還甜的嘴,說得周老漢打心眼里高興,周蓉也听得紅了臉。從此以后,鄭新便三天兩頭地去后院,明著或是給周老漢請安,或是向周老漢報告什么事情,而他的真實用心無非就是要接近周蓉,以達到他的狼狗野心。
  有一次,周老漢出遠門去采購貨物,把鄭新留在家里照看茶樓。晚上,鄭新把前面的事辦完以后就來到了后院,說是看看周小姐有沒有事需要他辦。這之前,由于鄭新贏得了周老漢的充分信任,因而周老漢允許他進入女儿的房間。這一次來,也沒有人攔他,他徑直就進了周蓉的房間,連聲招呼也沒打。
  一只腳剛踏進里屋的門檻,鄭新一眼就看到周蓉正在換衣服。由于她背對著門,因而并沒有發現有人進來。再說,在平時到晚上也沒有人進來,即使她父親來,也會在屋外喊她几聲才進屋的,所以她今天換衣服時就大意了,連屋門也沒關。
  鄭新一只腳在門里,一只腳在門外,他就怔在了那儿。看著周蓉那滾圓的臀部,以及全身那副优美而丰滿的線條。鄭新欲火中燒,恨不得一下了扑過去。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他悄悄地退到屋外,咳嗽了一聲,問道:“周小姐在屋里哪?”人裝作鎮靜,其實他的心都快眺出來了。就听屋里“呀”了一聲,接著便是周蓉緊張的聲音:“你,你,先別進來。”鄭新詭秘地一笑,心想,你那點東西我早就看見了,還假裝什么正經。但他不想輕易行事,等屋里安靜下來,周蓉讓他進時他才進去。
  一進門,鄭新就嬉皮笑臉地對周蓉問寒問暖。開始時,周蓉還有些緊張,后來也看不出鄭新也有什么惡意,這才放下心來。當然,鄭新來的目的沒有達到,他不會放棄的。盡管周蓉几次暗示天不早了,他該回前院去了。但鄭新假裝沒听出來,厚著臉皮說東道西個沒完。
  以前,鄭新家境比較好時,他也曾跟別人去過几次妓館,對那里的一些情況也也知道些。今天,他便把那些東西搬過來,用話去挑逗周蓉。周蓉雖然人長得漂亮,也有大姑娘的丰韻但她畢竟經歷的事情太少,開始時對鄭新說的還表示反感,后來,她就感到新奇,直到最后竟有一种不知名的沖動。少女的心扉敞開了,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它已經足以使一個如色狼般的男人有机可乘。
  也正是在這時,鄭新打住了話題,說要回前院休息去。周蓉有意讓他再說下去,但少女的情面使她不好意思說,眼巴巴地看著鄭新走出了屋門。鄭新看著周蓉的目光,心中歡喜透了。他沒有立刻行動,決事實上還是放長線釣大魚的好。
  第二天晚上,鄭新又去了,還是說那些內容,還是到關鍵的時候就止住不說了。鄭新走時,明顯看出周蓉的神色比昨晚還要厲害。
  第三天晚上,鄭新再去時,周蓉梳洗打扮好了已經坐在那儿等他了,雖然他并沒有說今晚要來。這次,是周蓉主動把話題往那儿引,而鄭新卻裝傻充愣。姑娘干著急沒辦法。后來,鄭新見火候差不多了,便開始慢條斯理地講起來。現在,他把前兩個晚上沒說的都說了出來,說男女之間做了房事就有多么痛快,說女人把男人擁在怀中會有多么大的激情,說男人的身体有如何大的魅力等等。
  鄭新邊說邊偷著看周蓉,見她已經上鉤。便走過去,扶著她的肩膀:“怎么?你還不信?不信,咱試試。”周蓉疑惑地看著他:“真有那么神奇?”“真的!鄭新便拍著胸脯說。見周蓉露出了笑意,鄭新一把就把周蓉抱在了怀里,三步化作兩步來到床邊,迫不急待地褪去雙方的衣服,二人就在床上翻騰開了。
  鄭新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精力旺盛,又有點經驗。周蓉則是個深情少女,充滿無限的激情。因而,二人合作非常愉快。他們一直到半夜時分才結束,周蓉依依不舍地把鄭新送出房門。不大會儿,鄭新就消失在黑暗中。
  到第二天晚上,鄭新又來了,周蓉也沒有拒絕。就這樣,他們天天晚上在一起,直到周老漢回來。雖然周老漢在他們之間是個障礙,但無奈他們倆同心,騙過周老漢而作他們的好事卻是一點也不費力的。
  直到周蓉的肚子挺起來以后,眼看著不能瞞住周老漢了,周蓉才向周老漢哭訴了以往的事情,并要周老漢成全了他們。周老漢听到這事,立即就昏了過去。他向來把家風看得极重,沒想到今天出現了這种傷風敗俗的事情。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更要去与鄭新拼命。但女儿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腿,一邊哭著求他,周老漢沒有辦法,只得含淚答應了女儿。之后,他為鄭新和周蓉辦了婚事,這才把一樁丑事遮蓋過去。
  但是,婚后不長時間,周蓉因為難產,在一個黑夜死去了。周老漢万分傷心,也想隨心愛的女儿一死了之,但他不死心自己這份家業,于是就苟苟且且地活著。后來,周老漢耐不住鄭新的百般勸說,同意鄭新又娶了一個王家姑娘。在收拾門面時,鄭新又提出:“女婿只有半個儿子的功勞,恐怕以后有別人不服。不如把周家茶樓改為鄭家茶樓,以免有人訛賴。”周老漢一想,為了鄭新,女儿都搭上了,還在乎這么一座茶樓嗎?于是就同意了鄭新的請求。
  可是,茶樓改了字號以后,鄭新對周老漢越來越不好了。開始還給吃喝,后來不但不給吃喝,反而抬手就打,張口就罵。周老漢忍無可忍,把鄭新告到縣衙。但縣官收了鄭新的銀子,把老漢打了二十大板,逐出境外。周老漢感到無法再活下去了,于是來西湖自殺,不想被這少年救了起來。
  周老漢將往事說完,不覺滿臉是淚。少年听后,倒笑了:“老人家,你錯打了算盤了。你現在斷了气,以后還怎么和他去算帳?即使到了陰司,你就不怕他再使錢嗎?依我看呢,不如活著与他賭气,你說好不好?”
  老漢抬著頭問他:“怎么与他賭气呢?”“再開個周家茶樓气气他,豈不好嗎?”周老漢一听,就瞪起了眼!”你還是把我推回水中去吧。我現在一文錢也沒有,怎么能開茶樓呢?”少年說:“老人家不要急。我問你,如果開茶樓,需要多少銀子?”周老漢回答說:“至少也得三百多銀子。”“好吧,這三百多銀子我拿了。”少年爽朗地說。
  展昭听少年這樣說話,不禁心生敬意。他上前對周老漢說:“老人家,你不用怀疑。有我作保呢?”少年漁郎看了看展昭,兩個人又功了勸老漢,商定第二天中午在斷橋亭上見面,到時漁郎一定把銀子奉上。臨走時,漁郎又掏出五兩銀子叫周老漢先去買些衣服,再吃頓飯。周老漢連連道謝,漁郎跳上小船就走了。
  展昭跟著老漢离開人群,悄悄對老漢說:“老人家,明天中午千万不要失信。如果那個漁郎沒有銀子,我一定給你足夠開茶樓的銀子的。”周老漢轉回身答謝展昭:“多蒙公于錯愛。明天小老儿一定去。”說完,老漢徑直走了。展昭赶回五柳居,見了從人,叫他在店里休息:“我因為遇到了知己好友,今天不回來了。你明天中午時到斷橋亭上接我。”說完,展昭轉身直奔鄭家茶樓所在的中天竺而去。
  展昭一路打听,不大會儿就來到中天竺,在趙家老店里租了個房間。坐下來喝了杯茶,休息了一會儿,又向伙計打听了鄭家樓的方位,便走出店門,直奔那里而去。
  街面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很是熱鬧。展昭沒有心思觀看兩旁的景物,按照客棧伙計指點的方向,他一路走去。走了不太遠,遠遠地就看見前面有一座高樓,樓起三層,是磚木相間的結构,在周圍一群平房里面很顯眼,也很有气派,在樓前面,茶幌隨風飄揚,离近了,才看清那幌子上寫著“鄭家樓”一個大字。
  展昭抬腳上台階,感覺軟綿綿的,低頭一看,下面竟然舖有紅色地毯。展昭心想:“這里真是气派,台階上都舖了地毯。想來店主人一定賺了不計其數的銀子。”人走進茶樓,抬頭看,見柜堂后的竹椅上坐著一個人,頭戴高級軟料折巾,身穿華麗大氅,一只手扶著膝蓋,另一只手搭在柜台上;往臉上一看,卻是面容瘦弱,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樣,一對小眯縫眼睛,不細看還以為他沒睜眼,兩個扎煞耳朵倒不小,估計比豬耳朵還要大一圈。
  那人看見展昭進來,連忙起身,拱手說道:“好漢爺要想吃茶,請登樓,又清淨,又豁亮,包你滿意。”展昭也一拱手,隨口答道:“很好!很好!我正要找個清淨地方。”手扶欄杆,慢登樓梯,升到二層。向四下里一望,只見有一溜五間樓房,都很寬敞,展昭揀個座儿坐下。
  這時,茶博士跑過來,把桌面擦了又擦。他也不問客人要茶還是要酒,先從一邊端過來一個方盤,上面蒙著紗罩。打開一看,原來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致小菜,极其整齊干淨,安放完畢,這才問展昭:“請問好漢爺,您是喝茶,飲酒,還是會客呢?”
  展昭一見他這副殷勤樣子,便知道這個茶樓是极有規矩,規格不低的了。听茶博士來問,他便說道:“我不飲酒,也不會客。就給我上杯茶好了。”茶博士听完,向展昭施了一禮:“請客官略等片刻。”說完去一邊拿來個水牌,遞給展昭:“請爺吩咐,吃什么茶?”
  展昭接過水牌,不忙著點茶,先問茶博士叫什么名字。茶博士說:“小人的名字,無非就是‘三槐’‘四槐’,如果遇上客官喜歡,‘七槐’、‘八槐’都用得。”展昭一听,便笑道:“你倒是蠻隨便的嘛!可是,你這戶口是怎么上得呢?總不能隨人家叫吧?”
  茶博士笑嘻嘻地說:“可不是隨人家叫唄!叫啥都行,‘阿狗’、‘阿貓’的也不要緊。”展昭也笑著說:“呵,你倒真是個精明茶博士啊!”“客官過獎了,小人只是個伙計,不敢擔當‘精明’兩個字,要說‘精明’,還得是好漢爺您啊!”展昭一听,得,來不來得他就給自己拍起了馬屁,忙攔住他說:“好了,我感覺你的名字多了也不好,少了也不好,就叫你‘六槐’吧!”茶博士忙說:“‘六槐’极好,是最适合的。”
  展昭又問茶博士:“你們東家姓什么?”茶博士立在一旁答道:“姓鄭。爺沒看見門上的匾額嗎?在這方圓几十里之內,誰都知道我們鄭家茶樓的。好漢爺應該也是聞名而來吧?”
  展昭沒有回答茶博士的問話,而是徑直又問:“我听說這座樓原來姓周,怎么現在改姓鄭呢?”茶博士看了一眼樓下坐在竹椅里的人,支吾道:“噢,原來是姓周的,后來給了鄭家,便姓鄭了。”說完,大約是茶博士怕展昭再問下去,連忙岔開了話題:“大爺需要什么菜,盡管吩咐下來,小人這就給您去准備。”
  “不忙不忙。怎么,你難道不樂意陪著我說話?”展昭故意將了他一軍。茶博士是不敢得罪客人了,把客人惹翻了,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所以經展昭這么一說,茶博士也緊張了起來:“不敢不敢,您盡管問就是了。”展昭讓他坐下回話,可茶博士不敢坐,站在那儿哆哆嗦嗦地听著。
  看他這個樣子,展昭告訴他不用緊張,只不過隨隨問問而已。接著,展昭又問他:“我听別人說,周鄭二姓是親戚。有這回事儿嗎?”“有,他們是翁婿關系,后來周家的姑娘沒了,鄭大官人就又娶了王家的姑娘。”“想來是續娶的姑娘不好。如果好,怎么能讓他們翁婿倆到縣衙門去打官司呢!”展昭說著,一面盯著茶博士。
  茶博士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不便回答,只是看著展昭。展昭又問茶博士:“你們東家住在什么地方””這時,茶博士才放松了,輕輕對展昭說:“就在這后面五間樓上。這樓原來是鉤連搭十間,在當中隔開的。這面五間用作客座,那面五間用作住房。”展昭听完又問:“你們東家的家里還有什么人呢?”
  茶博士暗想:“這位是來喝茶的呢,還是來私訪呢?反正我也不敢惹他,不如索性都對他說了吧。”于是,茶博士告訴展昭:“家里其實也沒有多少人。只有我們東家夫妻二人,另外還有個丫環。”展昭想了一下,好像突然記起了什么。”方才我進門時,看見柜台后面坐著一個人,那就是你們東家吧?”茶博士忙答:“正是,正是。”
  展昭想,与茶博士說了許多話了,不能再往下說了,否則可能引起別人的怀疑,這樣就會有麻煩的。于是,他岔開話題:“我看他滿面紅光的,准要發財了。”茶博士忙謝道:“多謝老爺吉言。”擴著,展昭看了看水牌,點杯雨前茶。茶博士接過水牌,仍然挂在原處。不大會儿就端來一杯茶,香气怡人,喝進去滿口舒服。
  一邊吹茶,展昭一邊在心里思索。他想到自己是否可以去縣衙門去走一趟呢?憑著自己的身份,那縣官肯定會言听計從。說不定自己教訓他一頓,那縣令也得乖乖地受著。可這樣也有不好的地方;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后,一定上會有許多應酬。在官場中活動,展昭早就厭煩了那些做作之態和下屬們那些阿諛奉承的言語。他是喜歡自由希望無拘無束生活的人,那樣的官場他恨不得一天也不在里面呆。所以說,現在他還不准備去官府講理。
  那么,作為一個原來是綠林中的人的展昭,也想過動用武力,要鄭新把周老漢請回來,向老人家認錯,否則就一刀斬了他。可展昭又以為這樣也不太合适。畢竟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個四品御前帶刀護衛,怎么能做出這等事呢?!
  想來想去,展昭還是沒有一個頭緒。這時,他又忽然想到上午自己那個計划。對,就那么做了。那樣既不會暴露身份,又不可能給自己的帶來不良影響。
  正在展昭暗自想心事的時候。不經意見到有一個要飯的走進了茶樓。他徑直來到柜台前,向里面的東家一弓腰:“求大爺賞個錢儿。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展昭細細打量那個化子,見他只穿著一只鞋,這一鞋還是用麻繩捆到腳上去的。他的褲子很爛,膝蓋處已經有了兩個大窟窿,一貓腰,又見他的屁股已經露在了外面。上衣只有一個袖子,裸露著十分肮髒的一條胳膊。化子的臉上滿是泥,不張嘴,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嘴在哪儿。頭發上滿是草,亂蓬蓬的,就像個炸窩雞。
  鄭新在柜台里根本就沒動,只抬了抬眼皮,問叫化子:“你不是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嗎?我這儿有點東西,你吃不吃?”化子一听,以為他要給自己干糧,倒在地上便磕頭,一邊說著“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鄭新也不理他,大聲喝道:“起來,別弄髒了我的舖子!李三!”隨著一聲喊,一個伙計跑了過來:“東家,有事儿嗎?”“有事儿嗎?你長了個狗眼,沒看見這儿有個叫化子要東西吃嗎?去,拉他到茅房,叫他也吃點東西,省得餓死在咱們店里。”
  伙計一听也怔了:“這,這……”“這什么這,我叫你去你就去。小心老爺我不發你工錢。”一听這話,伙計不敢猶豫,上前拉化子就要走。可化子一听要叫他去吃屎,他死活也不去,使勁儿地向后退。鄭新又叫來几個伙計,几個人拖起化子就要走。
  展昭在上面實在看不過去,他站到樓梯口,喊了一聲:“住手!”眾伙計及鄭新都向上看,見是他,鄭新連忙上前笑臉相迎:“對不起大爺,扰了您的雅興。您繼續用茶,等伙計們把化子拖走,就會安靜了。”說完,鄭新繼續指揮伙計們把化子向茅房方向拉。
  展昭在上面又喊了一聲:“給我住手!店家,我這里有一兩紋銀,你給他備辦一些酒肉,好好招待他。否則,大爺不饒你!”鄭新及伙計一听,也都怔了。化子乘机逃了出來,他連忙向展昭作揖:“多謝大爺!多謝大爺!來日一定報您的大恩。”展昭說了聲:“罷了”便回去繼續喝茶。鄭新回過神儿來,忙叫伙計去給化子准備酒肉。
  展昭在上面看著化子在那儿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心中無限欣慰。他展昭雖然不能解救天下所有化子的饑寒之苦,但他幫助了他所見到的化子,心里也是很高興的。但他又看看鄭新,感覺這人的确可惡,對待有錢人點頭哈腰的就像個奴才,而對待窮人卻比狼狗還狠毒。
  展昭看鄭新時,鄭新也在想展昭。他看這個人儀表堂堂,像個有錢有勢的人,所以他剛才才那樣客气。但看現在,這個人卻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一邊想著,鄭新不覺抬頭望了望展昭,正看見展昭也在看他。
  二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展昭的目光非常嚴厲,并微微透露出一絲殺气。鄭新本來就底气不足,一看展昭這個樣子,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連忙收回目光,裝作好像沒有這回事儿的樣子,搭個二郎腿,嘴里又哼起了小調,還一邊用眼睛掃樓上的展昭,直到堅信展昭不在看他之后好久,他的一顆緊張的心才放下來。
  其實,鄭新也不是不知道叫化子的苦處。他當年就几乎淪落成一個叫化子,幸虧因老漢救了他才有他的今天。只不過,到后面,他越來越有錢的時候,就忘了自己以前的困難勁,反而對有錢而且狠毒的人產生了一种羡慕的思想。再加上他的王氏夫人不斷地在耳邊吹枕邊風,使鄭新變得越來越沒有人味儿。今天他見到了展昭,被展昭的威嚴嚇倒,心里毛悚悚的好半天才恢复過來。
  而此時的展昭,正在心平气和地飲茶。這种事他見得多了,也知道世界上像鄭新這樣可惡的人數也數不過來。他沒有必要去跟他們一個人一個人地計較,适當地給他們點顏色看就行了。況且自己又不是救世主,有很多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正在這時,從樓梯處又走上來一個人,武生公子打扮,衣服鮮艷,相貌堂堂。武生在那邊揀了一個座儿坐下,正好与展昭斜對面。茶博士不敢怠慢,連忙殷勤地跑過去,為了顯示他的机靈,還露出是老相識的樣子:“公子爺一直沒有來,怕是公務繁忙吧?”
  不想那武生不買他的帳,愣愣地對茶博士說:“我根本就沒什么公務,這茶樓我也是第一次來。你怎么認識我,你是誰?”茶博士感覺碰了硬釘子,但他對待這种事多了,反正也不在乎,便不再說話,到那邊端過來一個方盤,用紗罩蒙著,仍然是八碟。
  茶博士剛把東西放好,就听武生又發了話:“我茶酒還沒有用,你先弄這個來干什么?”茶博士臉上陪著笑,對武生:“這是小人的一點敬意。公子爺愛用不用,不要見怪。請問公子是吃茶,是飲酒,還是會客呢?”
  “我既不飲酒,也不會客,單要飲杯茶。你歡迎不歡迎?”武生拉著長調問茶博士。茶博士心想:“這人好沒有道理。我又沒有惹他,他怎么這么生硬地与我說話呢?”但他不敢惹翻了武生,還得滿臉堆著笑對武生說:“公子爺稍等,我去給您取水牌來。”
  茶博士跑過去拿來水牌遞給武生。武生看了一眼,便說:“來杯雨前茶吧!”于是,茶博士朝樓下喊:“再泡一杯雨前茶來。”
  茶博士剛要下樓,武生卻在一旁叫住了他:“你這里來。”茶博士連忙上前,問道:“不知公子爺有什么吩咐?”武生看了一眼,問道:“我還沒有問你貴姓呢?”茶博士听口气,像是在諷刺他,但不敢發作,只好忍气吞聲:“蒙公子爺一問,已經足夠了。我實在擔當不起一個‘貴’字。小人姓李。”武生又問:“那大號呢?”茶博士只得接著說:“小人怎么敢有大號呢?無非是‘三槐’、‘四槐’或是‘七槐’、‘八槐’,大爺隨便呼喚便是了。”武生听后,也不思索,脫口說:“多了不可,少了也不妥,不如就叫你作‘六槐’吧!”茶博士回頭看了一眼展昭,嘴里一面說著:“‘六槐’就‘六槐’吧,只要公子爺喜歡就行。”
  茶博士說完想走,卻又被武生叫住了:“你們東家原先不是姓周嗎?怎么又改姓鄭了呢?”他一听,心中很納悶:“怎么今天這二位吃茶,全來問這個呢?”他又望了望展昭,才對武生說:“本來是周家的,如今給鄭家了。”
  武生又問:“周鄭兩家原來是親戚,不知是誰家的給了誰家。想來一定是后來續的那個王家姑娘不好吧?”茶博士也來了興趣,索性又問他:“公子爺怎么知道得這么詳細?”
  “我是猜想的。如果他們兩家關系好,那為什么他們翁婿會去打官司呢?”武生說著,茶博士就隨口奉承說:“還是公子爺英明。”嘴里雖然這樣說,他卻望了望展昭。武生又問:“你們東家住在哪里?”茶博士暗想:“怪事!我不如都告訴他,省得他再問。”于是,他便把后面還有五間樓房,并且家中沒有多少人,只有一個丫環的情況都講了出來。武生又說:“剛才我進門時見你們東家滿面紅光,准要發財。”茶博士听了這話,更感覺詫异,只得含糊答應,一邊下樓取茶。臨下樓前,他又回頭望了一眼展昭。
  自打那個武生一上樓,展昭就一直在看他越看感覺越眼熟,但就是不能立刻想起來在哪儿見過。后來,听武生与茶博士對話,而武生的問話卻与自己剛才的問話出奇地相似,展昭心中更是納悶。細听那個人的聲音,又端詳了一番那個人的臉龐,展昭猛地想起:“這不就是救周老漢的那個漁郎嗎?”
  展昭在心中琢磨:“他既然是武生,怎么又有一副漁郎打扮呢?”百思不得其解。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舉著茶杯,不覺怔怔地出神,看著那武生,眼睛一眨也不眨。
  恰在這時,武生也看到了他。一怔,隨即認出了展昭。武生朝展大俠一拱手說道:“原來這位大哥也在這里!小弟沒有看到,還請大哥原諒!”展昭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拱手還禮道:“仁兄不心客气!若不嫌棄,不妨屈你大駕來這邊敘談敘談。”武生也沒猶豫,爽朗地答道:“既然大哥一片好意,小弟就不客气了。”于是,武生走了過來。展昭將上座給了武生,自己坐對面陪著。
  這時,茶博士送上茶來,見他們倆坐到了一快儿,這才明白他們兩個是一路的,怪不得問的話都相同呢!他笑嘻嘻地將一杯雨前茶也放到了那邊。剛放下茶杯,武生叫住茶博士:“六槐,你先把茶放到一邊。我們要最好的酒,拿兩壺來。”茶博士一听,眉開眼笑,屁顛屁顛地跑下樓准備去了。展昭見他為人爽快,也沒計較這些。江湖中人,講的就是豪气!
  武生扭回臉問展昭:“不知仁兄尊姓大名?家住哪里呢?”展昭忙回答說:“小弟是常州府武進縣人,姓展,名昭,字熊飛。”武生一听,不禁一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展昭:“哎呀呀,莫非你就是新升任的四品帶刀御前護衛,皇上爺親封‘御貓’,人稱南俠的展老爺?”展昭一听對方知道自己,也有點惊喜:“不敢,正是在下。”
  只見武生連忙起身,深施一禮:“小弟實在不認識大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万望大哥不要見怪。”展昭也赶忙起身答謝:“仁兄不必這樣客气。不知仁兄貴姓?”
  “我呀,是松江府茉花村人,姓丁,名兆惠。”武生爽朗地答道。展昭也是一惊:“莫非你的哥哥名兆蘭,人稱雙俠的丁二官人么?”武生忙說:“慚愧慚愧!賤名怎么值得大哥提起?”
  展昭一听,真是喜出望外。“看來這次杭州之行真是不白來了,既游看了西湖的美景,又結識了這樣一位英雄好漢。”他忙對丁兆蕙說:“久聞你們二兄弟的大名,如雷貫耳,多次想去專程拜望,可始終也沒有机會,沒想到今天不經意間相遇,真是万幸之事啊!”
  丁兆蕙見展昭雖然已經是四品武官,但仍然這樣豪爽客气,心中也有了更多的敬意。听展昭這樣說,他也忙說:“我大哥也經常說到您,想去常州拜望,卻始終脫不開身。后來又听說仁兄榮升,因此不敢妄攀高枝。實在沒想到今天在這里相逢,真是我的福分啊!”
  “仁兄不再要提那官職了,小弟其實不愿意。像你我兄弟懶散慣了,尋山玩水,又有多么的瀟洒,現在被官職約束著,真是感覺心里不暢快。實在是出于不得已啊!”展昭看出丁兆蕙的大度,也就把自己真心話說了出來。不想丁兆蕙卻說:“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理所應當為國家出力報效。仁兄怎么這樣說啊?”展昭連忙解釋:“小弟從來不撒謊。這其中如果不關著包相爺的一番情意,我早就离職而去了。”
  正說著,茶博士把酒菜已經擺了上來。丁兆蕙拿過酒壺,給展昭滿斟一杯,回手又給自己倒滿。他端起酒杯:“來,展大哥,為我們的初次相遇干杯!”說著,將一杯酒一飲而盡。展昭也不客气,舉杯也喝干了。于是,兩個人互相敬酒,一邊喝酒一邊聊天,气氛十分活躍。
  展昭問了兆蕙:“丁兄,你怎么打扮成漁郎哪?”兆蕙一笑,也不隱滿:“小弟本來是奉母親之命來靈隱寺進香的,走到這湖面之上,看到這儿的名山、名泉,一時起了興趣,所以改扮成了漁郎,本來是為了游耍方便的,無意中救了周老漢,也是一种緣份吧!只是叫仁兄見笑了。”
  剛說到這儿,忽然從樓下跑上來一個小童子,徑直來到丁兆蕙面前:“小人猜著二官人一定在這里,果然就在這里了。”丁兆蕙問他:“你來做什么?”小童子稟道:“剛才大官人打發人來請二官人早些回去。這里有一封書信。”說著,將書信遞上。丁兆蕙接過信,看了看,對小童子說:“你回去告訴他說,我明天就回去。”略微頓了頓,又說:“你叫他先等等吧!”
  展昭見他有事,連忙插話道:“仁兄既然有事,怎么能不去辦呢?難道你把小弟看成是外人了?”丁兆蕙忙轉回頭說:“其實也沒有什么事,既然這樣,小弟就先告辭了。請大哥明天中午一定到橋亭上見面。”展昭笑道:“一定照辦。”丁兆蕙把六槐叫過來:“我們用了多少,都算在我的帳上。”說著,便去柜台上付錢。展昭也不虛讓,當面道了謝。丁兆蕙拱手告別,下樓而去。
  展昭在茶樓又坐了一會儿,想好了自己的計划。又注意按茶博士所說,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后面的地形,估計好自己從哪儿進,又以哪儿出,才离開鄭家茶樓。回到客棧,休息了不大會儿,天就黑了,展昭把周身收拾利索,應用之處也都准備好,想了想,沒丟什么東西,這才到床上躺下。大約二更天的時候,展昭起身,帶上寶劍,把衣襟拽了拽,袖子卷了卷,也沒穿夜行衣,出了客棧,直奔鄭家樓而來。到鄭家后樓,按照白天看好了的情況,一縱身跳到牆角上;繞到樓邊,又躍到樓房的房檐下面,向里看,見窗戶上有婦人的身影在晃動,還有杯子和筷子的聲音。
  正想點破窗戶紙向里看,就听有婦人的問話:“你請官人,怎么還不來呢?”听口气,展昭知道這一定是鄭新的妻子。又听一個女孩子回答:“官人正与帳房先生查兌銀子哪!兌完了,也就來了。”听口气,一定是那個丫環。停了一會儿,婦人又說:“你再去看看。天已經三更了,怎么還不來呢?”丫環在一旁嘟噥:“急什么,早晚不是一樣嗎?”接著,“啪”地一聲,好像是筷子打在了丫環的頭上,就听婦人厲聲呵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你在嘟噥什么?你再說一遍?”沒有人回答,接著是下樓的聲音。
  忽然,又听到樓梯“登登”亂響,而且還有一個男子說話的聲音:“沒有了銀子,伸手要銀子;等到有了銀子,又說夜里不好拿,要暫時存放在他那儿,明天再拿。真是可惡至极!上上下下一群貪利小人,真叫人費心又費力。”說著話,只听到唧叮咕咚一陣響,大約是將銀子放到了桌子上。
  展昭把手指放在嘴里沾濕,輕輕在窗戶紙上捅個小洞,睜著一只眼睛向里面看,見上來的那個男子正是白天在竹椅上的那個,也就是鄭新。往桌子上看,那上面果然是銀子,堆放在一起,整整八封,用紙包著,而且上面似乎還有花押。鄭新一邊說著話,一邊打開了一個假門,將手中的銀子一封一封地藏到里面,這才坐到桌子旁。
  鄭新問婦人:“我在前面交易買賣,你有什么急事,讓丫環三番五次的找我?”婦人夾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慢條斯理地對鄭新說:“還不是為了那個老東西。他雖然已經被逐出境去,可是我想,他既然敢到縣里去告狀,就保不住要到別的地方去告你,或者是府里,或者是京城里,都是有可能的。那時該怎么辦?”鄭新听完,半晌沒有說話。婦人問他“你說呢?你這個東西,一到關鍵時刻就蔫!真是個廢物!”鄭新經妻子這么一罵,才說話:“要是想起當初,我也是受過他的大恩的。現在鬧到這個地步,我也實在是對不起我那死去的前妻了。”說到這,聲音不免有些凄慘。
  鄭新說的也是實話。自從前妻死后,他就越來越想念前妻,尤其是与周蓉度過的那一個個甜蜜的晚上。想起溫柔熱烈的周蓉,鄭新真是無限甜蜜在心頭啊!后來,他為了重新尋找這份甜蜜,軟磨硬泡地說服周老漢給他續個妻子。周老漢答應了,可誰想娶過王氏后,他對周蓉的思念不但沒減輕,反而越來越重了。
  在与王氏拜完堂的當天晚上,鄭新就想重新得到那份快樂。王氏脫衣上床后,他也鑽進了被窩。他推推王氏,但沒有動靜,他以為是她害羞。鄭新也能理解她,于是他決定自己采取主動。他稍稍醞釀了一下早已沖動的情緒,翻身就趴到了王氏的肚皮上。
  鄭新万万沒有想到,就在這會儿,王氏雙手一用力就把他掀了下來。鄭新毫無思想准備,一滾就摔到了床下。鄭新捂著屁股,張著嘴,立刻就傻了,他可從來沒見過這么野蠻的大姑娘。王氏翻身坐在床上,指著他的鼻子:“你給我起來!坐到床上來!”
  鄭新大气不敢喘,乖乖坐到床上,盤著腿用被子蓋了下身,上身赤裸著。“我問你,你与周蓉是怎么回事”王氏厲聲問道。鄭新赶忙止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儿行不?新婚之夜就大吵大鬧的,叫鄰居听了多沒有面子?”“面子?你還有面子。你把人家周蓉肚子搞大了又娶她,這有沒有面子?”
  鄭新一听,腦袋頓時“嗡”地一聲響。對于這件事,他与周家人從來都是保密的,誰也知道,這事傳揚出去后不但會使他們沒有臉見人,更會因此而砸了他們的買賣。所以,這么長時間以來,鄭新始終不敢有什么不良行為,以免不經意間讓別人知道他那段“風流事”。
  今天,他万万沒有想到,王氏會說出這种話。他怎么能不吃惊呢。見王氏還要向下說,鄭新赶忙去捂她的嘴,不料王氏一把掌正打在鄭新的臉上,還一邊說著:“你給老娘老實點!”嚇得鄭新乖乖縮回了手。這天晚上,鄭新好說歹說才讓王氏閉了嘴,倆人達成協議:王氏以后不向別人說這件事,但條件是鄭新要听王氏的,而且王氏愿意什么時候回娘家就什么時候回去,鄭新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擋。
  從此以后,鄭新完全由王氏擺布,王氏要鄭新做什么他就得什么。一般的時候倒也可以忍了,叫鄭新最難堪的是卻是在晚上。
  每天晚上,王氏都要鄭新在她身邊睡,但沒有王氏的同意,鄭新不許碰她一下。自己身邊躺著一個丰滿而富有性感的裸体女人,卻不敢動她一下,那滋味儿,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每到這個時候,鄭新都會想起周蓉,想起周蓉那火一樣的熱情,想起周蓉那丰腴的身体,想起周蓉那對圓圓的乳房。鄭新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如果王氏不同意,他只能“忍饑挨餓”。
  有時,王氏有了興趣,命令鄭新上一次。鄭新于是就激情迸發,一躍而上。可是,一會儿王氏嫌他太猛,一會儿王氏又嫌他太粗魯;一會儿又抓住鄭新的那東西不放,弄得鄭新沒多大會儿就沒了興趣。而且,經過一兩次后,他發現王氏的骨頭架子不少,可里面沒有多少肉,在她肚皮上感到一點也不舒服,反而像趴在碎石頭上一樣。更為重要的是,鄭新竟然發現王氏并不是處女。當然他不敢問,只得暗中留意王氏的行動。
  有一次,王氏回家,卻不要鄭新送。他就很奇怪,以為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東西。于是,他尾隨王氏而去。到晚上,他發現有一個男人進了王氏獨自居住的小屋,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出來。而且還是王氏送出來的,兩個人打情罵俏地,在門口熱乎了好半天,男人才离去。
  鄭新气憤至极,真想過去狠狠地揍一頓那一對狗男女。但是,無奈他底气不足,不敢過去。他知道,如果他把王氏的事捅出去,自己的事儿也一定會大白于天下。到那里,他也就成了万夫指的對象。更為重要的是,周家的那份財產也將不屬于他,他只能又去要飯。為了一口飯吃,鄭新只得忍气吞聲。他灰溜溜地回了家。
  又過了好几天,王氏才回來,滿面春風的。鄭新一見,知道她一定特別快樂,可也不敢聲張。只得默認了自己的這頂綠帽子。到晚上,鄭新壯著膽子向王氏說了他見到的情景,想以此威脅王氏。可是,不想王氏也很新潮,她听后根本就沒在乎,還反問鄭新:“有這回事你又敢怎么樣?”
  這一問,差點把鄭新的鼻子气歪了。但又一想,也的确,自己知道了這回事又敢怎么樣呢?的确不敢怎么樣。但鄭新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用這個作把柄,与王氏達成一個新的協議:雙方都不向外面的人傳播對方的丑事,而且,王氏的漢子照舊養,但王氏也不許禁止鄭新養情婦或者去妓院。就這樣,一個肮髒的商議達成了,雙方都很歡喜。
  從此,王氏三天兩頭地回娘家,鄭新也經常夜不歸宿,或者干脆在王氏回娘家時領一個女人到家中來。就這樣,兩個人過起了相安無事的生活,都很自在。
  今天,鄭新想起了前妻,動了真感情,還真說出了兩句有良心的話。而王氏在一旁卻說:“想那些有什么用?‘對不起’又能值几個錢?屁,那是一錢不值的東西,就像這個‘對不起’一樣。老實告訴你,要不是為了這份財產,我才不去管這份狗屁事儿呢?告訴你,有一天你要休了我,這財產也得有我的一半。”鄭新一听,赶忙過來:“好了,我的好娘子,不要再說啦!財產都歸你還不行嗎?”頓了一頓,他又說:“明天我就去找那個老東西,非干掉他不可。”婦人一听,笑了,便叫丫環去燙酒,說要喝兩盅。
  丫環去溫酒,剛下樓,“哎喲”一聲,轉身就往樓上跑。她被嚇得面如土色,張著嘴,瞪著眼,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鄭新看她那個樣子,就問:“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嚇得你這個樣子了。”丫環喘了好几口大气,才斷斷續續地說:“不,不得了,不得了,樓,樓,樓底下火,火苗儿亂,亂竄。”
  听丫環這么說,婦人倒很鎮靜:“這也犯不上嚇成這個樣儿!這別是財吧?想來是那老東西攢下的私蓄,埋在那儿了吧。我們何不下去瞧瞧,記明白了地方儿,明儿慢慢的再刨。”說著,拉上鄭新就向下走。鄭新沒想要發財,他倒是真的怕著了火,那樣他多年的苦心就白費了。于是,他也向下走,一邊叫丫環點燈籠。
  丫環不敢下樓去點燈籠,就在蜡台上找了個蜡頭儿,在燈上對著,手里拿著,在前面引路。蜡頭儿挺小,再加上丫環嚇得哆哩哆嗦的,那蜡頭儿忽明忽暗,有几次還差點儿滅了。惹得王氏很不高興,一個勁儿地罵“賤貨”。后來,王氏干脆自己拿過蜡頭,一巴掌把丫環扇到旁邊自己哭去了,王氏理也沒理,徑直領著鄭新下樓去了。
  展昭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禁暗自高興起來:“現在有這樣一個好机會。我何不撬窗戶進去,偷出他的銀子來?”展昭主意一定,立刻翻身下地,剛要抽寶劍,就見里面燈光一晃,好像有個人影儿。他連忙藏好,又從剛才那個小洞里往里張望。
  這一看,展昭不禁滿心歡喜,原來里面的人正是丁兆蕙。展昭不禁感到好笑:“看來自己雖然進入了官場,但還跟江湖人是一种作風。要么,怎么會兩個人都想到用這個方法來周濟周老漢呢?”展昭只是有些替丁兆蕙著急,他怕丁兆蕙不知道銀子在什么地方,再因此耽誤了時間,讓鄭新回來撞上,不就麻煩了嗎?
  展昭正想著怎么告訴丁兆蕙,不料丁二爺也不東張西望,徑直就奔那個假門去了。用手一按,打開假門,從里面拿出銀子,一封一封地往怀里揣。他在屋里揣銀子,展昭就在外面給他數著,揣了八次,卻又從里面拿出一包揣到了怀里。屈昭不禁暗中納悶儿:“我明明見鄭新放到里面八封銀子,他怎么揣了九次哪,那一包又是什么呢?”
  正在展昭思索的時候,不知什么時候丫環又回到了樓上,她一開房門,見里面有個人正在偷東西,嚇得她“啊”了一聲,隨身就要向樓下跑。展昭一看,情況危急,不援救一把今天可能要出點麻煩。就在丫環剛一轉過身去就要抬腿跑時,展昭隨手摸出一顆鐵丸,隔著窗戶紙,“嗖”地一聲就打了進去。結果不偏不斜正打在丫環的穴位上,她立刻站在那儿動不了了。
  丁兆蕙也發現了身后的動靜,等他轉身看時,見丫環已經站在那儿不能動彈了,他猜到一定有高人在暗中幫他,但情急之中沒有時間去答謝。想到此處,丁二爺轉身就想走。
  不料,此時鄭新与王氏又上樓來了。他倆一邊走還在一邊說:“這小丫頭看不真就瞎說,哪儿有什么火?真是的,回去非好好教訓教訓她不可。”展昭在窗外,不禁又著起急:“他們要是把樓門堵住,我的朋友,你可怎么脫身呢?如果用刀劍去威嚇他倆,那就不是俠客的行為了。”忽然,眼看前一黑,再一細看,屋內的燈已經被吹滅了。展昭大喜,暗暗稱妙。
  鄭新在樓梯上見房里的燈滅了,不禁埋怨王氏:“你看你,剛才把蜡頭儿扔了,現在房里的燈又滅了,這怎么辦?”王氏也不示弱:“你這個愚東西,還叫喚什么,去樓下取火去。”鄭新也挺听話,乖乖地下樓去了,王氏就在樓梯上等著。展昭暗笑:“丁二官人真靈机,借著燈滅,他就走了,真正的爽快。”
  等鄭新端著一支蜡上來,王氏才往樓上走,剛進門,沒注意一下子撞到丫環身上,倒把王氏嚇了一跳。鄭新舉燈一看是丫環,王氏不禁怒從心起:“我說怎么屋里的燈滅了哪?原來是你搞的鬼!”說著,一腳就踢了過去,正端到丫環的小腹上。丫環“哎喲”一聲坐在地上就起不來了,痛的直打滾。丫環本來被展昭點了穴,不能動彈了,王氏的這一腳恰好給丫環破了穴道,所以她又能活動了。
  鄭新和王氏也不管丫環在那儿嚎叫,徑直走進屋來。王氏剛坐下,扭頭一看,發現假門被人打開著,她“噢”地一聲就躥了起來。鄭新也發現情況不妙,倆人過去一看,得里面的銀子全沒了。几乎同時,倆人的目光轉向了丫環。
  王氏走過去,一把就把丫環從地方提了起來:“說,小賤人,銀子是不是你偷的?是不是你趁我們下去時進來偷了銀子?說,不說我活剝了你的皮!”鄭新也在一旁幫腔,兩個人一起審問丫環。丫環忍著疼痛,流著淚,說:“夫人,老爺。銀子不是我偷的。我進來時正見一個男人在那儿偷銀子,我剛想跑,有個什么東西打了我一下,接著我就不能動彈了……”
  听著丫環的訴說,王氏和鄭新都不信。倆人對丫環又是打又是罵,直到丫環被打昏過去,她也始終沒有改口。王氏和鄭新看著丫環,又各自抬起頭望著對方。空想了一會儿倆人的眼睛几乎同時一亮。
  王氏指著鄭新罵道:“你這王八蛋,說,是不是你指使人來偷的,偷來了銀子你可以甩開老娘去逛妓院,去養婊子。說,是不是這么回事?實話告訴你,有老娘一天活著,你就別有那個想頭儿,你根本做不到!”鄭新听她這么說,也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這個婊子養的!你說我偷了銀子,有什么證据?我還說是你偷了銀子呢?好去養漢啊?好去養你的龜頭三八啊?你這個賤人!”
  二人破口大罵起來,后來又打了起來,起先是王氏占上風,把鄭新騎在下面又是打又是咬,痛的鄭新“嗷嗷”直叫。后來鄭新又占了上風,反騎到婦人肚子上,一邊打、一邊給婦人剝衣服,婦人拼命反抗,但她終究打不過鄭新。不大會儿功夫,婦人的上下衣全被鄭新剝光了,上身的小衣沒留,下身連個褲頭也沒剩。鄭新平時受夠了王氏的气,今天總算有個報仇的机會了。
  鄭新開始是抓住王氏的頭發,打她的臉。后來又抓住她的乳房,一邊拼命地扯,一邊用拳擂著她的肚子。王氏痛的直喊娘,但也沒有用。鄭新就像瘋了的野獸一樣,肆無忌憚地發泄他的怒火。把王氏打得毫無力量反抗的時候,鄭新不知又從哪儿來了性欲,趴在王氏的肚皮上就干起了那事,而且嘴里還在呼呼喘著粗气。
  干完了事,鄭新翻身躺在王氏的身旁。他喘著粗气,兩只眼睛盯著樓頂,瞪的特大,跟牛眼似的。這個時候,鄭新几乎不具有什么理性,他現在之所以沒有做什么,完全是因為他自己已經累的不能再動了。
  過了一會儿,王氏坐了起來,鄭新見狀,又扑上前去,抓住王氏的胳膊舉手就向那儿打去。痛的王氏又慘叫了起來,鄭新卻不管,舉著帶血的拳頭繼續捶打。這時,鄭新已經完全瘋了,他還在任意地擊打王氏的身体……
  這個時候,展昭早已經在客棧的房間里熟睡過去了。其實,在王氏和鄭新上樓不久,展昭便暗笑自己:“銀子已經到手了,我還在這儿做什么?難道人家偷驢,我還等著拔撅儿不成?”想到這儿,將身子一順,跳下樓來,又上到牆角落里,到了外面,飛檐走壁,不大會儿就回到了客棧。因為今晚很順利,因而他也睡的格外香甜。
  展昭直睡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了老高,才起來梳洗。不過,今天他沒有晨練,倒是他第一次破了習慣。他有些后悔,但想到自己也算幫忙周濟了個遇難的老人,心里就平衡了些。展昭在客棧里隨便吃了點早飯,就慢慢朝斷橋亭走去。
  剛到亭上,只見周老漢正坐在欄杆上打盹儿。看樣子,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儿,等的不耐煩,但又沒有別的事,就坐在這儿打盹。展昭本不想打扰他,但見他坐在那儿左搖右晃的,唯恐他掉下去,便上前把他扶住了,輕聲呼喚道:“老人家,請醒醒!”周老漢猛然惊醒,見是展昭,連忙說:“公子爺來了,老漢等了好久了。”展昭問他:“那漁哥來了嗎?”周老漢搖了搖頭:“還沒有哩。”
  倆人正說著話,丁兆蕙帶著二個仆人從遠處來了。展昭連忙指給周老漢看:“送銀子的來了。”周老漢一看,不認識。揉揉眼,見對面過來的是一位武生,根本不是昨天的漁郎,他便對展昭說:“公子爺又開玩笑,這個哪是昨天的漁哥儿呢?展昭笑著說:“不忙,近了就看清楚了。”
  當丁兆蕙走近了,周老漢才看清楚,連忙上前見禮。丁兆蕙還禮后,扭頭對展昭說:“展兄早就來了嗎?真是一個講信用的人!”又對老漢說:“老人家,銀子我已經帶來了,不知你有沒有地基?”
  老漢說:“有地基。就在鄭家樓前不太遠的一個地方。那儿有座畫樓,是老漢一個好友孟先生的。因為他年老力衰,將買賣收了,臨別時就把這座樓托付給了我。”
  丁兆蕙又問:“那有幫手嗎?”周老漢說:“有幫手的。就是我的外甥小乙。以前是他替我照看茶樓,后來鄭新改了字號,就把他攆走了。”丁二爺听老漢這么說,也來了精神:“既然這樣,這茶樓是開定了,這口气也是要賭准了。現在我把我的仆人留下,幫著你照料一切事務,這個人十分可靠。”
  說著,他把小童手中的包袱拿過來,打開,往里一看,已經不是原來那种顏色的紙包,換成了桑皮紙,而巨大小不同,卻仍舊是八包。丁兆蕙對周老漢說:“這八包分量不一樣,有輕有重,通共是四百二十兩。”展昭一听,方才明白,原來了兆蕙昨夜是多拿了二十兩銀子。
  周老漢非常高興,對著丁兆蕙千恩万謝,又是磕頭,又是作揖,都被別人擋住了。丁兆蕙告訴他:如果有人問你銀子從哪儿來,你就說是鎮守雄關總兵之子兆蕙給的,在松江府茉花居住。”展昭也在一旁幫腔:“對,如果有人問你誰是保人,你就說是常州府武進縣遇杰村的展昭展熊飛。”周老漢連連點頭,把他們的名字和地址都記了下來。
  這時,周老漢把昨天丁兆蕙給的那五兩銀子拿出來,雙手捧過來:“這是昨天公子爺給的,小老儿不敢動,今天奉還。”丁二爺一見,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昨天我是漁郎打扮,給你銀子,你恐怕被我訛詐。你現在放心罷,送出去的怎么能再收回來?就是這四百多兩銀子,也不跟你要利息。如果以后有事到了你這里,只要好好的預備一碗香茶,那便是利息了。”周老漢連聲答應:“當然,當然!”
  丁兆蕙叫過仆人,叫他拿著銀兩去隨周老漢准備。周老漢又要跪倒磕頭,丁二爺連忙把他攙扶住,又囑咐老漢說:“以后開了茶樓,不要再粗心改換字號了。”周老漢連聲說:“再不改了!再不改了!”于是,他便隨著仆人,歡歡喜喜而去。
  這時,展昭的仆人也到了。丁兆蕙問展昭:“這就是仁兄的寶騎?”展昭忙說:“正是。”丁兆蕙又說:“昨天我大哥派人來叫小弟,小弟叫來人帶信回去稟告家兄,說我与展兄到敝處盤桓几天,不知展兄肯不肯大駕光臨?”
  展昭本來就沒有什么事,況且假期還有很多,因此他也想借這個机會去拜訪了一下了氏兄弟的庄園。于是就對丁兆蕙說:“小弟早就想到寶庄拜見,今天有這樣的好机會,我怎么會錯過呢?”說著,叫過仆人,對他說:“我去松江府茉花村丁大員外、丁二員外那里了。我們坐船,你把馬拉回家去吧。不出五、六天,我也就回家了。”仆人連連答應,拉著馬,回遇杰村而去。
  展昭与丁兆蕙帶著小童子,一起登船,直奔松江府而去。丁兆蕙從小生活在水邊,一半多的時間是在水上度過的,因而走水路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自然不太在意。而展昭就不同了,他是一個標准的“旱鴨子”,難得有在水上活動的机會。就是上船,他也是怀著极大的好奇心的。而且,沿途的水色,也是吸引他的一個重要原因。所以,一開船,展昭就感覺自己的眼睛長得太少了。展昭一邊觀看著水色,一邊与丁兆蕙說說笑笑,二人很談得來,可以說是情投意合!
  正說著話,展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問了兆蕙:“你今年到底多大歲數?我們倆一會儿展兄、一會儿了兄的,叫外人听了還以為我們都在虛榮呢!”丁兆蕙嘻笑著。“那又有何妨?不過,這個年歲問題也的确需要論論。”說著,他道出了自己的年齡,結果展昭比丁兆蕙大兩歲。這樣,兆蕙稱展昭為兄,展昭也就毫不客气了。
  正說著話,忽然提起剛才周老漢一事,展昭問兆蕙:“賢弟奉伯母的命令前來進香,怎么帶了那么多銀兩呢?”丁兆蕙听了,故作深沉的樣子:“說來話長啊,我本來是為表達自己一份孝心,要給老娘買回去許多東西的。可是,沒有机會去辦貨,倒叫周老漢搶了個先。”說著,他眨了一下眼睛,特油滑的樣子。
  展昭見兆蕙不肯說實話,便繼續追問他:“那現在你又拿什么去給伯母買東西呢?”兆蕙又說:“小弟沒有別的能耐,只好去借了。”展昭也跟著打趣:“借得倒好。要是人家不借,就必須吹滅燈,才能借來啊!”兆蕙也真能壓住陣角:“展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小弟不明白啊!”展昭便把昨晚之事說了,二人不禁鼓掌大笑。
  笑后,兆蕙對展昭說:“剛才小弟是故意騙老兄的。昨夜那個丫環進來后,又被人莫名其妙地用點穴法點住,我當時就很納悶,以為一定是有高人相助。晚睡前我又仔細想了一遍。猜想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展兄。今天一說,果然是展兄。看來我們是‘英雄所見略同’啊!”說完,兩個人又笑了。
  說話的時候,船已經停了,搭了跳板,二人离船上岸。展昭不禁回頭望了眼小船。有些留戀的樣子。兆蕙一見,放聲大笑:“不想展兄還有些多愁善感呢?怎么,舍不得下來嗎?”展昭臉一紅:“哪里,哪里。我是感覺這船坐著舒服,想到你們船上人天天在上面,又有多么舒暢啊!我是心生羡慕啊!”“那好,展兄在我們庄上多住几日就是了,我天天陪展兄坐船去游玩,也滿足一把你的船癮。到你走時,我再送你一條船,怎么樣?”丁兆蕙蠻嚴肅地說。
  “不敢愧領。這船在這儿可以派上用場,搬回我們家后,怎么,你要我派人挖出一條河來好讓我在上面過船癮嗎?”展昭几句話沒說完,他自己先樂了,丁兆蕙也笑了起來。
  說笑著,二人攜手向里走。腳下的路全是三合土疊成的,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工,平平坦坦,干干淨淨。兩邊都是密林,樹木叢雜,中間都有引路樹。而每棵樹下都站著一個家丁。每個家丁又都是一個模樣:濃眉大眼,闊腰厚背,頭上戴著天网巾,頭發高挽,上戴蘆葦編的圈儿;身上穿著背心,赤著雙膊,青筋暴露,抄手而立;光著雙腳,也有穿草鞋的,但都把褲腿儿卷到膝蓋以上;丁兆蕙一到,一低頭,都說一聲:“二爺好。”
  展昭實在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他向丁兆蕙;“賢弟,這又是一种什么規矩呢?就像綠林的小癟三見了龍頭老大一樣!”兆蕙听后,笑了,連忙解釋:“不要誤會,不是那么回事的。因為在這一帶,靠這條江吃飯的一共有五百多只船,經常發生打架事件,輕者傷人,重了就不知那個倒霉鬼要搭上性命了。”兆蕙回頭指了指江心:“江中間那片蘆花蕩,那就是分界線,兩邊各管二百多只船,十條船設一個小頭目,百條船設一個大頭目,又各有一個總首領。奉府內的命令,蘆花蕩這邊都是我弟兄二人管理。除了府內的官用魚蝦,剩下的定价開秤拍賣,要听我們弟兄的命令。”他又一指兩邊的人:“這些人都是頭目,特地來這儿當班。”展昭听了,不禁點頭說道:“看來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規矩啊!”
  走出樹林,又經過一段用魚鱗般青石舖的路,這才來到庄門前。庄門已經敞開,左右站立著許多庄丁。在台階上,當中立著一個人,后面有許多小童。一看那架式,就知道是個頭領。展昭走到近處,見那個人已經下台階迎了上來。展昭仔細一看,不禁吃了一惊。
  原來,丁兆蘭兄弟是雙胞胎,兆蘭只比兆蕙早出生一個小時,因而面貌十分相似,兆蕙從小就淘气。庄前來了賣吃食的,他吃了卻不給錢,轉身就跑。賣零食的來追,他就跑進庄門,命人把庄門緊閉。等賣零食的著了急,他便同兆蘭一齊出來,叫人家辨認,認不出來就不給錢,結果很少被認出來。當然,丁家也不缺那點錢,他只是為了逗人家玩,之后是一定要給錢的。所以,兆蕙雖然淘气,但人緣也挺好。
  今天展昭到來,兆蘭當然要親自來迎接。他倆相貌那么相似,也不怪展昭吃惊。幸虧展昭已經同兆蕙一起呆了多時,要么他非糊涂了不行。
  兆蘭見展昭有些發怔,也就笑著上前見禮:“大哥一向可好?小弟兆蘭這里有禮了。”展昭連忙還禮,又說了几句客套話,大家像眾星捧月一樣把展昭迎進庄內。剛到房門口,展昭從腰間把寶劍摘下來,隨手遞給旁邊一個小童。這是禮節問題,不能忽視。一來初次到朋友家,不應當腰挂寶劍;二來呢,明知道了氏兄弟的老母親還健在,不應該攜帶刀劍入內。兆蘭、兆蕙看在眼里,心中不覺敬佩展昭的細心。
  進到屋內,展昭提出要給老太君去請安。這時,兆蕙正要進內房請安,便對展昭說:“大哥先請坐下。小弟一定在母親面前稟明。”說完,他進內房去了。大廳上,兆蘭陪著展昭閒談,又囑咐仆人去預備洗臉水,再去泡好茶。
  兆蕙去了好長時間才出來,他來見展昭,說:“我母親先讓小弟問大哥好。讓大家休息休息,過會儿再出來見大哥。”展昭連忙站起來,恭敬地答應。
  這時,兆蕙換了個樣子,完全不像路上的時候了,他嘻嘻笑笑,又是玩笑,又是挖苦,真有些喜笑怒罵的味道。展昭以為他既然到了家,在他哥哥面前嬌縱慣了,所以也沒有介意。
  兆蕙問展昭:“大哥,包公對待你特別好,我听說是因為你救過他几次,不知道詳細事情怎樣?小弟想听听,大哥何不說說?”展昭見他那副小孩一樣的模樣,有些好笑,又感覺在兆蘭面前也不能駁了兆蕙的面子,便說:“其實也沒有什么。”便把金龍寺遇凶僧,土龍崗逢搶劫,天昌鎮抓刺客,以及龐太師花園沖破邪魔之事,滔滔不絕地詳細說了一遍。
  末了,展昭又說:“這些都是我們江湖上行使仗義之人應當做的,實在是不值得提起。”不想兆蕙不領他這份客气:“是挺有趣的,听著也很熱鬧。”剛一停,兆蕙又問:“大哥是怎樣朝見皇上的呢?听說耀武樓前獻了三項絕技,皇上親封‘御貓’的外號儿,這又是怎么回事呢?”展昭听他追問個沒完,便說:“這事其實是包大人的情面。”便把包拯如何遞奏章,皇上如何詔見等往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至于表演武藝,說起來實在是慚愧。無奈皇上的恩德宏大,賞了‘御貓’兩個字,又加封了四品的官職。本來是個瀟洒自由的身子,現在卻弄得叫官府給束縛住了。”展昭說著,不覺露出點后悔的神色。這會儿,兆蕙卻來開導他:“大哥不要說這樣的話。想來一定是大哥的武功高強,不然,皇上怎么能加封你呢?大哥說到舞劍,不妨請大哥拿劍來讓小弟看看。”展昭一攤手:“剛才我交給一個小童了。”兆蕙立即吩咐:“你們誰接了展老爺的劍?拿來我看。”
  一個小童跑過來,把寶劍捧給了兆蕙。他接在手里,先瞧了瞧劍鞘,然后握住劍鞘,一用力將寶劍抽出,隱隱約約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兆蕙連聲說:“好劍,好劍!”他仔細端詳了一番,又問:“不知這口寶劍叫什么名字?”展昭看他觀察那劍好一陣子,以為他是認識的,不想他又問出了這么一句話,暗想:“看他這半天,總是与我開玩笑。我何不叫他認認這寶劍,試試他的眼力怎么樣。”于是便說:“這口劍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我雖然佩帶著它,卻不知是什么名字,正好在賢弟面前請教請教。”
  這話一出展昭的嘴,兆蕙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今天來考考我。好,那我就仔細看看,絕不能叫他難住。”兆蕙一邊暗自想一邊仔細查看這柄寶劍。他看劍柄,又看劍身又看劍尖,用手摸摸,又吹了吹,才轉過臉來對展昭說:“据小弟看,這劍好像就是‘巨闕’。”說完,把劍遞給展昭,一邊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展昭听他說對了,不禁暗中稱贊:“真是好眼力!不愧是將門的虎子啊?”嘴里卻說:“賢弟說是‘巨闕’,想來就是‘巨闕’了。”說著,把劍插入鞘中,放好。
  兆蕙在一旁又說了話:“好哥哥,剛才听你說舞劍,小弟真是欽佩至极。大哥何不在這儿舞一次,也讓小弟開開眼界,長長學問。”展昭不肯答應,推說自己在高人面前實在不敢賣弄。而兆蕙卻不依,軟磨硬泡,磨破嘴皮子也要展昭給他舞一回。兆蘭在一旁,不攔擋二弟,只是說:“二弟不必太著急,讓大哥喝盅酒助興,再舞也不遲啊!”說完,吩咐仆人說:“快擺酒菜來。”左右連聲答應。
  展昭見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舞,再要推辭,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只得站起身來,把袍子的衣襟掖了掖,把袖子挽了挽,抱拳對兆蘭、兆蕙兄弟說:“愚兄劍法平平,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二位賢弟多多指教。”丁氏兄弟連聲說:“不敢,不敢!”于是,一群人走出大廳,來到院子當中,展昭便舞起劍來。
  兆蘭站在那里,畢恭畢敬,留神細看。見到好劍法,便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欽佩的神色。而兆蕙卻斜靠著廳柱,踮著腳儿觀看,見到妙著,便連聲叫“好”。展昭剛一停劍,兆蕙就喊:“展大哥,再來一個,小弟實在是不過癮啊!”展昭沒有听他的。走到大家面前,說道:“實在是獻丑了!不知二位賢弟以為怎么樣?”兆蘭連聲說好,兆蕙卻在一邊說:“大哥的劍法雖好,可惜這口劍似乎不太适合大哥。小弟有一口劍,管保合适。”說著,也不問展昭同意不同意,便叫過來一個小童,秘密地吩咐他几句,小童就去了。
  這時,兆蘭已經把展昭讓進大廳。桌上擺滿了酒菜,兆蘭便請展昭坐上座。展昭不肯,推讓了一番才坐下,兆蕙坐到了展昭的旁邊,手提酒壺,先給展昭滿酒,又分別給兆蘭和自己倒滿酒。三個人站起身來,共飲了這第二杯酒。接著,還是兆蕙提壺,給大家滿酒。三個人一邊飲酒,一邊閒談,無非都是些江湖上的人情世故,也沒什么更新鮮的事情。
  剛飲了几杯,小童捧著劍從后面回來了。兆蕙接過劍,噌愣一聲,把劍抽出,一伸手就遞給了展昭。那架式,好像要行刺展昭,把他嚇了跳。回過神儿來,知道是兆蕙又在与他開玩笑了。
  兆蕙對展昭說:“大哥請看,這把劍是我父親的遺物,我們不知道是什么名字?請大哥看看,也讓我們明白明白。”展昭一想:“嘿,這人的淘气勁儿又上來了。他這不是在為難我嗎,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寶劍?”想著,他一把接了過來,看了看劍身,又彈了彈,顛了顛,“好劍!這就是‘湛盧’!不知道對不對?”他扭頭向兆蕙,兆蕙一笑。“大哥所說的一點也不錯,正是‘湛盧’。”
  展昭剛想把寶劍還給兆蕙,他又說了話:“展兄。我們不知道這把劍舞起來是什么效果?大哥能否再給我們大家演示一回?”說著,兆蕙扭頭去看兆蘭。想讓他幫著說几句話,不想兆蘭卻說:“二弟不要再淘气了,等大哥喝完了酒,再舞也不遲嘛!”展昭一听這兩位兄弟這樣說話,只得說:“不如舞完了再飲吧!”說著,他就走出了大廳。兆蘭、兆蕙二兄弟跟在后面。又來到院中,展昭當即舞了一回。
  兆蕙走上前,接過展昭手中的劍,很關心地問道:“大哥舞起這把劍來。一定很吃力吧?”听他說這話,展昭很不高興,但不好意思發作,只是答道:“這把劍比我的劍輕多了。”兆蕙听了這話,也有些不大高興:“大哥不要這樣說。輕劍就是輕人,這把劍可是另有個主儿的,只怕大哥惹不起他!”說完,兆蕙扭過臉去,偷偷地一吐舌頭。
  這一句話激惱了南俠,他問道:“賢弟,你不要害怕。任憑是誰的,自有我一個人承擔,怕他怎的?你快說出這個主儿來。”兆蕙說:“大哥小聲說,這劍可是小妹的呀!”展昭一怔,瞅了兆蕙一眼,便不言語,兆蘭連忙遞酒。
  這時,忽然出來個丫環,說:“太君來了。”展昭听了,連忙离開桌子,整理衣服上前參拜,丁母也很客气,便以子侄之禮相見。丁母坐下,展昭把座位往側座挪了挪,也坐在了那儿。丁母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展昭,這回比剛才在屏風后看的更真切了。她見展昭一表人材,不覺滿心歡喜,張口便稱賢侄。
  這其實是兆蕙商量好的,如果老太太看中了,就稱賢侄;如果不愿意,便以貴客稱呼。這時,兆蕙听母親已經同意了這門婚事,便決定去給小妹送信,這樁婚事畢竟是小妹的,沒有她的同意也不行。于是,兆蕙對展昭說有事去力,便离開了酒桌,直奔后院小妹的閨房而去。
  兆蕙來到院中,正見一個丫環抱著花瓶在換水插花。丫環見他進來,便向房中喊:“二官人來了。”屋內的月華小姐立刻答道:“請二哥屋里坐。”兆蕙掀起繡帘。進到屋內見月化華在炕上弄針線。兆蕙隨口問道:“妹子在做什么活計?”月華抬頭說:“這不,正在鎖鏡邊上頭口儿呢。二哥,前廳來了客人,你怎么不陪客人反而進來了呢?”
  兆蕙坐到一把椅子上,假裝問月華:“你怎么知道前廳有客人呢?”月華停住了手中的針線,抬起頭來:“哎?你不是剛才派人來取劍,說是來的客人要看嗎?怎么,沒有這回事?”兆蕙一听,假裝生气地說:“不要再提劍了!只因為這個人是常州府武進縣遇杰村姓展名昭,字熊飛,人們都稱他為南俠,現在作皇家四品帶刀的護衛。哥哥早就知道這個人,但始終沒有見過面。今天見了,果然是好人品、好相貌、好本事、好武藝,可是能耐太大了就狂、就傲,這不;他竟敢將咱們家的湛盧寶劍貶得一錢不值。哥哥對他說,這劍是另有主儿的,他問是誰,哥哥就告訴他,是妹子的。你猜他怎么說?”
  這時,月華早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她已經深深地被哥哥說的話吸引住了。听二哥問她,她搖搖頭。兆蕙見她已經上鉤,便接著說:“他在鼻孔里笑了笑,說:‘一個閨房中的弱女子,有什么本領’”,月華一听這話,立刻皺起了眉頭。兆蕙見狀,心中暗喜,他又接著說:“我就告訴那個展昭:‘我們將門中怎么能沒有虎女?’他就說:‘雖然話是這么說喲,但未必有真本領’。妹子,你要是真有膽量,何不去与他較量較量呢,如果膽小,也只好讓他說去吧。現在老太太也在前廳,所以我來對妹妹說說。”
  月華听完,滿臉怒气,沖兆蕙說道:“他竟敢這樣輕視我們丁家。好吧,哥哥先走,小妹隨后就到。”兆蕙听口气,知道已經激起了月華的火气,他又在火上澆了把油:“小妹,你行嗎,可別明知不行硬充著去呀!”一句話,月華的火气更壯了,“哥哥不要多言,小妹馬上就去!”
  兆蕙得了這樣的口气,急忙來到前廳,在母親耳邊悄悄說道:“妹妹要來与展昭比武。”話音還沒有落地,一個丫環就來報告:“小姐到。”丁母便叫她進來,去与展昭見禮。展昭起身作了一個揖,月華小姐還了万福。
  展昭打量這位小姐,見她人樣子長的倒很端庄秀美,可臉上卻是一團怒气。正在展昭納悶儿時候,旁邊的兆蕙悄悄對他說:“大哥,都是因為你貶低人家的劍,現在小妹出來,來和你算帳來了。”展昭一听,不覺心中生气,脫口而出:“豈有此理?”
  兆蕙也會打圓場:“什么理不理的!我們丁家虎女,哪有怕人的理呢!”展昭听了,更是感覺不高興。這時,兆蕙卻走到月華身后,悄悄說:“展大哥要与你比武較量呢!”小姐點頭答應。他又走到展昭身后:“小妹想要請教一直大哥的武藝。”展昭這會更是不耐煩了:“既然這樣,愚兄奉陪就是了。”
  這時,月華閃身脫去了外面的衣服,穿著繡花大紅小襖,系定素羅百折單裙,頭罩五色綾帕,更是得妖媚動人、如亭亭玉立的一支荷花。兆蕙稟告母親說:“這不過是虛招假式,不當真的。請母親到廊下觀看。”先挪出一張圈椅,扶母親坐下。
  月華小姐怀抱寶劍,搶在東邊上首站好。展昭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勉強掖袍挽袖。兆蕙遞過來巨闕劍,展昭接下,只得在西邊下首站好。說了一聲“請”,便各自拉開了架式。兆蘭、兆蕙兄弟在母后背后站立。才過了不多几個回后,丁母便說:“算了罷,劍對著劍,都是厲害家伙,不是鬧著玩的。”兆蕙勸母親:“母親放心,再看看,不礙事的。”
  在院子當中,展昭与月華已經比試多時,不分胜負。展昭開始只是搪塞虛架一番,后來見月華的劍術很有章法,不由暗暗夸獎,反倒高興起來。只要有破綻,展昭就給她點出來,點到時又即時抽回,絕不會傷著月華小姐。
  展昭用了一個垂花式,斜刺中把劍遞過去,又立刻抽回,就隨著劍尖滴溜溜掉下來一個小物件。這時,月華使了一個秋風掃落葉,展昭連忙把頭一低,這才把劍躲過去。剛要轉身,月華一翻玉腕,又用一招推窗攆月,把展昭的頭巾削落。
  南俠一伏身跳出圈外,高聲說道:“我輸了,我輸了。”兆蕙過來,拾起頭巾,撣去塵土。兆蘭又過來,拾起先落的那個物件一看,原來是月華的耳環,便上前對展昭說:“是小妹輸了,不要見怪。”兆蕙將頭巾交給展昭,展昭一邊整理頭發,一邊說:“令妹真是好劍法呀!”丁母派丫環請展昭回大廳,小姐自己往后院去了。
  丁母對展昭說:“這個女孩子是我的侄女,自從她父母去世后,我就一直像親生女儿一樣對待她。我早就听說過賢侄的名望,就想過聯姻,但始終沒有机會。沒想到賢任今天來到我們家,真是上天有眼,要圓這份美滿良緣。又知道賢侄在這儿沒有親戚,一定要推辭;所以將小女激出比劍,也好讓你們相互見見。”
  兆蘭也過來說道:“不是小弟在一邊不肯攔擋,只是因為兆蕙与母親已經商量好了,所以對你多有不恭敬的地方,還請你原諒。”兆蕙也過來賠禮:“全是小弟的過錯。因為怕展兄推辭,所以用詭計來誆哄仁兄,還請恕罪。”到了這時,展昭才完全明白。又一想,這也的确是緣份,便沒有推辭,痛快地答應了下來。便拜了丁母,又与兆蘭兆蕙彼此拜過,就將巨闕、湛盧二劍彼此作了交換,作為定禮。
  兆蕙手托耳環,提著寶劍,一直來到小姐的臥室。月華正在納悶儿:“我的耳環什么時候被他削去,我竟然不知道,好險呀!”看見兆蕙笑嘻嘻的手托耳環進來,正要說話,不想兆蕙先說了:“妹子,耳環在這里。”他把耳環扔在一邊,又笑著說道:“湛盧劍也被人家留下了。”月華又要說話,兆蕙連忙說:“這都是老太太的主意,妹子可不要問我,一會儿問老太太便知道了,大約妹子是大喜了。”說完,放下巨闕劍,笑嘻嘻的就跑了。月華心里明白,也就不再言語了。
  其實,自打月華見到展昭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展昭的外貌吸引住了。雖然從二哥那儿听來了不少坏話,但她仍然隱約地感覺到他不像是那种人。后來比武,月華更是被展昭的高超武功所吸引。她也曾經暗想,這一輩子如果找到這樣一個男人,也算心滿意足了。可是,她又告誡自己:“這純屬瞎想,就憑人家的身份和武藝,能看得上自己?”不過,月華還是存在著即使是自己也認為是幻想的想法。這會儿,經過兆蕙點破,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自己真的遇上了這种好事,而緊張的是這千万別是二哥在与自己開玩笑呀!
  月華姑娘的容貌在茉花村一帶是小有名气的,況且她又是將門之女,有一身的好武藝,因而自從她十四歲起,就不斷有求婚者拜見。但是,月華武藝高,心也高。她看不上一般的凡夫俗子,對一些依杖自己家有錢就揮霍無度的人更是看不起,因而她在那群人中挑來挑去,就是找不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
  后來,有一次月華同一個叫翠儿的丫環去逛城,在街上她們認識一個叫李杰的書生。當時,書生正在一個畫攤旁邊欣賞一幅畫,他邊看邊對著周圍的人講解,說那畫妙在哪儿,精到之處在什么地方,講得有滋有味的。月華正從哪儿經過,她也會欣賞畫,便湊過去听了兩句,發現那書生說的還有些道理。看那書生,高挑儿的個儿,稍瘦的身材,圓形臉,一雙眼睛也挺有神。月華感覺這個人還可以,便多听了几句。
  不知為什么,書生也注意到了月華,見她听的很入神,就講得更來勁儿了。月華与丫環走時,書生也跟了上來。他緊走几步,到月華面前,說道:“小姐留步”。月華沒說什么,丫環就問書生:“怎么你講畫還要收費,要我們交了听講費才讓走?”書生連忙解釋,他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他說,他見月華小姐听的仔細,知道也是一位懂得書畫的人,想來請教請教。
  月華見這個人說話挺文靜,也挺有禮貌,便把疑慮打消了。她隨便与書生談了几句。后來,書生請月華到一清靜茶館,二人邊飲茶邊談論書畫。經過仔細一談論,月華發現她竟然与書生有許多相同的觀點和愛好,可以說是遇到知音了,真有一种相見恨晚的感覺。當然,月華是一個大家庭的小姐,知道怎么掩蓋自己內心的微妙變化。
  但是,這位書生卻是個极細心,而且很善于猜測他人心理的人,通過月華小姐的言談舉上,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其實,他自己也有這种感覺。今天,他主動找月華談論書畫,一來猜她可能懂得書畫,二來也是為月華的美貌所打動。所以,他和小姐的談話目的,并不只是談論談論藝術,更主要的在于他想以此來接近月華小姐。所以,倆人開始還談藝術,后來就把話題擴展來了。談人生,談理想,談世情等等。這樣,兩個人同時把對方看做了知己。
  他倆談了好久,在翠儿的几次催促下,月華才起身告辭。書生送出茶館,并且告訴月華下次進城,歡迎去他家作客。倆人這才分別。
  回到家后,月華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天的言行,感到自己并沒有出格。相反,她為認識了這樣一個書生而感到高興。畢竟,人生難逢一知己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有什么時机可以認識外面的人。月華作為一個將門之女,家庭管教稍微輕點,她可以有更多的自由。但即使如此,她也從未遇到過這樣使自己產生親切感的男人。這次,她遇到了,因而倍加珍惜。
  在以后的時間里,雖然月華极少進城,但她几乎每次進城都能遇到那個書生。她不知道書生几乎是在跟蹤她,還以為真是一种緣份哪。兩個人的話談也由淺入深,由泛泛而論到非常具体的問題上。漸漸地,兩顆心走到了一起。他們再坐在一起,更多地不是用語言交談,而是改為用眼神儿交流了。
  月華見過許多男人,但真正令她痴迷的,這還是第一個。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并不畏懼于“三從四德”的拘束。她要認准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現在,她認為自己的這一生將要与書生一起度過,除感到興奮外,也感到緊張,同時這感覺有些太快了,快的叫她不敢相信。但她的心情自己最清楚,她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書生。為了愛,她決定采取更大膽的方式。
  有一天晚上,月華地就打發丫環去睡覺,說自己有點頭痛,想早點休息。那個傻丫環听小姐這樣說,還要為小姐去請醫生,結果被月華一把拉住了,她說休息休息就沒事了。丫環這才出去,隨手帶上了門。月華又把窗子關上,窗帘也拉上,罩得嚴嚴的,外面一點光亮也看不到。月華在床上躺了一會儿,假裝睡著了。而后靜悄悄地起床,周身收拾利索,換上夜行衣,從后窗子跳出去又關上窗子,直奔李杰家而去。
  本來,茉花村离李杰家有四五十里路,月華也想騎馬去。但考慮進出不方便,便決定步行。不過,她這步行与眾不同,她學過一种武功,叫做“神行訣”,可以夜行五百里。所以說,這四五十里夜路,對月華說真是小菜一碟。
  在夜色的掩護下,月華穿樹林,過河溝,登城牆,如入無人之地,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李杰家。趴在牆頭上往里一看,里面有燈光閃動,知道里面的人還沒睡。跳到院子里,從敞著的窗子往里看,李杰正在燈下讀書。再看屋子的其他地方,空無一人,月華便心中高興;“家中沒有別的人,這樣最方便了。”
  月華腳尖點地,一躍身就從窗戶飛進了屋中,輕輕落到李杰身后,半點聲音也沒有。月華一拍李杰的肩膀,倒把李杰嚇了一跳,三更半夜的他以為來了強盜,剛想喊,月華一把把他的嘴捂住,另一只手揭下了臉上的面紗。李杰打量半天,才看出是月華。月華也笑了,脫掉外面的夜行衣,露出女儿身子。
  李杰打量著月華,欣賞地不停點頭。月華本來就很漂亮,現在又是在燈下,更顯得嫵媚動人,极富魅力。李杰問月華怎么到這儿來,月華擋住他,說不要客气,她不大會儿就得回去。兩個人對坐燈下,看著對方,心中激情蕩漾。他們又開始說話,但不說藝術了,更不論人生,只談“現實”,漸漸地,兩個人就互相表達著自己對對方深切的愛意。這時,他倆才發現,自己所深愛的人也正在深愛著自已。
  李杰走到月華跟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眼睛深情地盯著月華。月華也站了起來,看著李杰的眼睛,李杰一把將月華抱在怀中,雙手在她的后背上撫摸。月華也抱著李杰,撫摸著他寬寬的后背。兩個人的心同時跳動,用同樣的節奏。李杰感覺著月華的心跳,感覺著月華高高聳起的兩個乳房,感覺著她的小腹,他沒有了感覺,雙手只是不停地撫摸。
  月華的心在狂跳,怎么也控制不住,她只得緊緊地抱著李杰,讓他去擠,去壓自己的乳房,讓他去壓自己的小腹,也許這樣更好些。她把頭深埋在李杰的肩上,李杰則把頭埋進了月華的秀發里。二人依偎著,共同体驗著人生的美好和魅力。
  李杰的激情忽然地上來了,他伸過一只手在月華的乳房外撫摸,月華感到了新的刺激,嘴里不覺發出快樂的哼哼聲。李杰的手去解月華的扣子,又把她往床邊推。月華就勢与李杰躺到床上,二人熱烈著吻著對方,吸吮著幸福的甜蜜。李杰解去了月華的上衣,露出一個小兜兜,兜著圓圓的,高聳的乳房,以及白白的皮膚,散發著少女体香的皮膚。李杰縱情在這無限廣闊的的空間里,亨受著人生的极點歡樂。
  李杰又去解月華的腰帶,很急,很緊,眼里噴著火。但是,月華攔住了他,并輕聲告訴他:“那個我會在新婚之夜給你的,忙什么!”李杰想來硬的,但無奈他對付不了月華,只得干熬著。不過,月華為了補償這點“美中不足”,她以更熱烈的方式擁抱李杰,把李杰的激情又調到空前的高度。
  后來,月華說她該回去了。李杰攔不住,月華穿好衣服,飄身而去。之后,月華又去過李杰家,同樣的熱烈,同樣的快樂。
  但是,漸漸地,月華發現李杰并不是她所要尋找的那种男人。李杰只知道讀書,而且性情軟弱,沒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作為習武之人,最看不得別人骨頭軟。月華也想幫助李杰克服這些缺點但一段時間以后,她發現那些東西是李杰本質上的東西,根本不可能由外力改變。万般無奈的情況下,月華決定与李杰分手。她尋找的是真正的愛情和幸福,既然這不是,她絕不會勉強自己的。
  開始時,李杰不答應。先是用軟的,想說服她;后來又來硬的,說如果月華不答應,他就這件事傳揚出去,叫月華終生見不得人。后來,李杰又提出要月華付給她四百兩銀子,作為給他的“補償費”。更可恨的是,在這一切陰謀都不能起作用后,他竟然把月華騙到他家,又叫出藏在暗處的一個號稱是“好色大俠”的人來對付她。那個人揚言,除非月華答應他,他就要殺死月華。月華問答應什么,他便說要月華与他睡覺。月華忍無可忍,拔劍与那人戰到一起。不到三個回合,手起劍落砍去了那人的腦袋。李杰想跑,卻被月華一劍刺中心窩,當場死去。
  經過這次大變故,月華大病了三個月。人馬上就要死了,幸虧有一位名醫在此路過,才救了月華的一條命。病好了以后,月華便開始深思自己到底哪儿錯了,自己到底又應該怎么做。經過好長時間的思考,月華決定自己要嫁就嫁一位武林中的豪杰,要么就一生不嫁。而且,她還要求這位豪杰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為人正派。所以,現在,她見到了展昭,又打听了展昭的身世和為人,很欣賞這個人。又听說老太太把自己許給了展昭,就打心眼里高興起來。
  兆蕙看出妹子這份高興,也替月華高興。他回到前廳,老太太已經回去了。于是,他們仁重新入座,現在雖然成了親戚,但仍以江湖上的兄弟相稱,這樣既方便,又不落俗套。三個吃酒一直到很晚才散,人高興,所以喝了很多酒也沒感到醉。
  不知不覺中,展昭在茉花村已經住了三天,他想告辭回家。但丁氏二兄弟不讓,展昭再三請求,兆蕙兄弟才答應明天送展昭啟程回家。不過,他們要為展昭送行,酒席宴設在望海台上。展昭不好再推辭,只得答應下來。
  第二天,吃過早飯,三個人一起出了庄門,往西走了一里來地,彎彎曲曲,繞到土岭上。這是最高的地方,上面蓋了五間亭子,非常寬敞。遙望江面一帶,煙霧籠罩,水勢茫茫,就像一條雪練一樣,江面上船只來來往往,穿行不絕。三個人望著江景,一起飲酒,情趣也相當好。
  正在大家快樂的時候,來了一個漁民,到兆蘭耳旁低聲說了几句話,兆蘭吩咐他:“告訴頭目辦吧,我這儿忙著呢!”兆蕙也沒有在意。庄子大,又有漁船,事特多,所以在飲酒時經常有人打扰。這也不足為怪。當然,展昭在一旁也不好說什么,不管怎么說,自己畢竟還是外人,三個人繼續邊談邊飲酒。
  那個漁民走了不大會儿,又來了一個漁民,他很慌張,到兆蘭面前低語几句。這次,兆蕙留神听了听,听了一半,他便說:“這還了得!如果都這樣,以后還有什么規矩可言?”就對那個漁人說:“你把他叫來我瞧瞧。”展昭見的确是出了事,便問道:“二位賢弟,不知出了什么事?”兆蘭說:“不瞞大哥,是這么回事。”于是,他就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原來,松江上的漁船分了兩家,以蘆花蕩為界。蕩南有一個陷空島,島上有一個盧家庄。原先有盧太公健在時,他經常做好事,又常周濟別人,因而很受人們敬重。又因為他家非常富有,便被推為庄主。他的儿子叫盧方,這個人与人父親一樣,也是好人品,所以仍然被推為庄主。又因為這位盧庄主善于爬杆,所以在家給他送了一個綽號,叫鑽天鼠。
  后來,盧方結交了四個朋友,共成五義。老大就是盧方,老二是黃州人,名叫韓彰,是個士兵出身,因為會做地溝地雷,因此他的綽號儿叫徹地鼠。老三是山西人,名叫徐慶,是個鐵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綽號叫穿山鼠。至于老四,身材瘦小,就像個病夫似的,為人机巧伶俐,足智多謀,是個大客商出身,金陵人,姓蔣名平,字澤長,能在水中居住,睜眼睛看東西,所以綽號叫翻江鼠。只有老五,人年輕,長得也漂亮,平時好行俠仗義,只是做事太辣毒,他是個武生,金華人,姓白名玉堂,因為他外貌秀美,文武雙全,人們送給他綽號儿錦毛鼠。今天的事,就与他們有關。
  兆蘭說到這儿,展昭插話說:“我認得這個白玉堂,正想去拜訪拜訪他。”兆蕙問:“大哥怎么會認得他呢?”于是,展昭便把苗家集的事說了一遍。
  正在說話,來了一伙漁戶,其中有一個怒目橫眉的,伸出手掌來,對大家說:“二位員外請看。他們過來搶魚,咱們去阻攔,他們就拒捕起來了。搶了魚不不算,還把我的四個手指頭都削去了,光光的就剩下一個大拇指了。這是什么東西嘛!”兆蘭連忙攔住他,告訴他:“不要多說了,你們快去叫船來,我們親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這樣做?”眾人一听員外要去,忽的一聲,都各自跑開了。展昭說:“我也沒有事,想一起去看看。”兆蘭點了點頭,兆蕙說:“那也好,反正大家不是外人,去見識見識也是好事。”
  三個人從高台上下來,一起來到庄子前面。那里站著許多庄丁,都拿著兵器。兆蘭、兆蕙和展昭也都帶上了寶劍。來到停泊之處,有兩只大船已經准備好了。兆蘭獨自上了一只大船,兆蕙和展昭上了另一只大船,其余小船在后面隨著,直奔蘆花蕩而去。
  來到蘆花蕩邊,前面有一排船,旗號是蕩南的,便知道那一定是搶魚的賊子了。兆蘭催促船前進,兆蕙緊緊跟在后面。來到跟前,看到那邊中間的一條大船上站著一個人,那個人面露凶色,一片黑乎乎的護心毛,穿著大褲衩,手里端著一柄七股重叉,看架勢正在那儿等著打架。
  兆蘭的船先到,他對那個人說:“你這個人真不懂事。我們一直有規矩,以蘆花蕩為分界,你怎么能越過蘆花蕩,來搶我們的魚,還傷了我們的漁戶,這是什么道理?”兆蘭完全是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不想那人卻笑嘻嘻地不當回事儿:“什么分界不分界,咱全不管。只因為我們那一邊魚少,今天暫且借用一下。”說著,他擺了擺那柄魚叉:“你如果不服,咱就比試比試。”
  兆蘭一听,就知道這小子是個不講理的家伙,也沒有生气,只是問他:“你叫什么名字?”那人一笑:“告訴你也沒用。被我的魚叉打敗了,魚必須要給。”頓了一頓,他又接著說:“我叫分水獸鄧彪。你敢怎么樣?”兆蘭也不理他,只是問:“你們的員外,誰在這里?”鄧彪說:“誰也不在這儿。今天大爺就說了算,你到底敢怎么辦吧?”說著,也不等兆蘭回答,端魚叉就朝兆蘭刺來。他正要拔劍,忽見鄧彪翻身落到水中,回頭看,兆蕙正在向著他笑,他便知道這是兆蕙干的了。
  原來,兆蕙從小就練彈丸。用一塊竹板,長有一尺八寸,寬有二寸五分,厚五分,上面有個槽儿,用黃蜡摻著鐵渣子團成核桃大小的一個彈丸,用時就安上。由于兆蕙用心,他練得可以在數步內打出,百發百中。這种東西不是彈弓,又不是箭,自己取名儿叫竹彈丸。這种玩藝儿本來是兆蕙小時候的玩具,今天堂堂一個分水獸鄧彪,竟然叫英雄的一個小小鐵丸打下水去,可見這本領不是吹的。
  這時,漁戶們已經下水把鄧彪抓住了,把他托出水面,帶到兆蕙的船上。鄧彪是會水的人,又有點武功,所以他格外不服气,一個勁儿叫喊:“好呀!好呀!你們竟用暗器傷人,這算什么英雄好漢!”展昭听他說這話,也感覺這個人剛才落水有點奇怪,上前一看,見他眉毛的中間已經腫起了一個大紫包來,便喊喝道:“你已經被抓住了,還喊什么!我來問你,你家五員外是姓白嗎?”鄧彪瞪了他一眼,不服气地說:“姓白,又怎么樣?他現在下山去了。”展昭不禁追問:“往那里去了?”鄧彪說:“几天前去了東京,找什么‘御貓’去了。”展昭听說,不由得心里著急。
  听鄧彪這口气,白玉堂找自己絕不會有好事。剛才又听兆蘭介紹,白玉堂是那么一种性格,看來他去東京一定是為找事儿而去的。白玉堂到了開封府,找不到自己,可能就要給包大人添麻煩。而自己遠在松江府,沒有辦法幫包拯的忙自己于心不忍。這樣,越想趁著急。
  鄧彪在那儿被人押著,卻始終不老實,不但總是掙扎,嘴里還罵罵咧咧的。兆蕙實在生气了,他叫家丁把鄧彪放開,又叫人遞給他那柄七股魚叉。對鄧彪說:“分水獸,不服你就上來。”鄧彪果然一挺身就沖了上來。他用魚叉猛刺兆蕙的雙眼,兆蕙一低頭,轉回身舉劍刺向鄧彪的小腹。
  他們倆不由分說就打了起來。鄧彪根本就不是兆蕙的對手,沒有几下就被兆蕙一腳踢到水里。這鄧彪也是個不怕死的漢子,從水里爬出來,上了船,空著手与兆蕙打。兆蕙也不客气,三五下就把他踢翻在船上。如此几次,到最后,鄧彪躺在船上實在起不來了。兆蕙問他服气不服气,這小子這才說了軟話。
  兆蘭和展昭一直在一旁看著。兆蘭知道兄弟的武功,因而看得很坦然。展昭在開始時有點為兆惠提心,但看了兩三下招后,他也就看明白了兆蕙的功夫比鄧彪高得不是一點半點,因此,他也放了心。看著他們比武,展昭不覺又想到那個已經到了開封府的白玉堂。他問兆蘭怎么辦,兆蘭很理解他,但也勸他不必太著急,不會有什么大事的。白玉堂再膽大,他也不敢反了朝廷。兆蘭還說,白玉堂只是性子高傲,為人還是挺俠義的,不必太擔心。
  這時兆蕙也已經把鄧彪徹底打服了,兆蘭便上前對兆蕙說:“就這樣吧,你放他回去。咱們回家給他們員外寫封信,把事情說一下,他們員外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展昭也在一旁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就放他這一回吧。況且他們員外也是通情達理的人。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呢。你也不必再較真儿。”說著,大家便准備乘船回庄上去。
  正在這時,從蕩南飛快地駛來一只小船,船頭站著一個人。船离近了,就听船頭上的那個人高聲喊道:“丁家二位賢弟啊,看在我盧方的薄面上,恕我失察之罪,我情愿認罰呀!”展昭抬頭仔細看那個人,一張紫色的臉龐,腮下一部好胡須,面皮光而發亮,胡須細而且長,身材魁梧,气宇軒昂。
  丁氏兄弟見到來人后,都拱手說道:“盧兄請了。”盧方一個箭步跨上大船,來到大家面前,對兆蘭兆蕙說:“鄧彪是新收的頭目,不懂得規矩,實在是愚兄的過錯。今天,我們盧家庄的人違反了成約,任憑二位賢弟吩咐。”
  兆蘭听盧方這樣客气,也赶忙客气地說:“他既然不知道,也就無所謂懲罰了。俗話說‘不知者不怪’嘛。況且還有盧兄的面子。”大家又是一番客气。可兆蘭的一個漁戶卻在一旁說:“他們還搶了咱們的好些魚网呢?”兆蕙忙在一旁說:“休要多言!”
  當然,盧方也听到了漁戶的話,他連忙回頭吩咐:“快把那邊的魚网,連咱們的魚网都送過去。”兆蘭吩咐庄丁:“把咱們的魚网收下,是那邊的都送回去。”盧方又推辭了一番。大家互相推讓了好一番,這才把各自的魚网拿回。
  盧方拱手對兆蘭、兆蕙說:“二位賢弟,歡迎有机會到盧家庄作客,我們兄弟好久沒有在一起聚過了。我那里正有一壇好酒,歡迎一起去品嘗。”兆蘭与兆蕙又客气了一番,盧方才一拱手,對大家說了聲:“后會有期!”便跳回到船上。兆蘭也對盧方一拱手:“盧兄,再會!”說完,大家各自歸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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