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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時間 第二幕的兩三日后。

  地點 咖啡館內。

  人物 
  丁影秋 
  桃 云 
  呂千秋 
  喬仁山 
  喬莉香 
  李 顏 
  呂以美
  茶 房

  〔開幕:丁影秋与桃云在咖啡館的單間內會議。單間外為小園,有些花草。〕丁影秋 包艾!包艾!

  茶房 (急上)還要什么,先生?

  丁影秋 兩杯開水。

  茶房 是。(下)

  桃云 老丁,我們要走,就得快呀!這西天,我的心跳得厲害;万一露出破綻來,可就糟啦!

  丁影秋 沉住了气,沉住了气!我非再弄到一筆錢,不能饒了喬老頭子!我自出世以來,還沒見過這么順當的事!這一回是財運桃花運一齊來,太好啦,喬老頭子多么精明,可是教錢迷住了心,會信任我,多么邪門!一筆港幣在我手里,你在我手里,莉香的戒指在我手里。哼,她還白送了我不少的嘴儿!

  桃云 (酸酸的)你再說,你敢再說!你還是迷著那個臭丫頭不是?你個沒良心的玩藝儿!我哪樣不如她?你說!(掏出小鏡自賞)

  丁影秋 你當然樣樣比她強,所以我才要你呀!我要是真跟她結了婚,得天天用手捧著她,誰受得了!咱們倆是天然的一對:有錢,咱們就足花;沒錢,咱們倆都能出去想辦法。我三天不回來,你不在乎;你三天不照面,我不在乎。火里水里,咱們什么也不怕,是不是?
  桃 云 (高興)是呀,咱們倆就象一對野鳥儿,一塊儿飛到天上去,一塊儿落在野地里。天不怕,地不怕!
  丁影秋 這兩天你可得敷衍莉香,哄她,騙她,對她分外的客气!

  桃云 我恨她!我恨不能把她的臉,抓,抓,抓成一條一條的!教她再臭美!

  丁影秋 那可要不的!你忍不住气,咱們的事可就難辦了!再說,咱們真該謝謝她;要是沒有她作幌子,咱們怎能夠到一處呢?

  桃云 我忍著!可也別教我等得太久了!在喬家多住一天,我就得少活一天!

  丁影秋 包艾!包艾!非罵不可,這种人!
  茶 房 (急上)先生!

  丁影秋 請問你們這里的開水,也得由香港運來嗎?
  茶 房 就來!就來!

  丁影秋 你看我不給小賬是怎著?

  茶房 就來!先生,馬上就來!(下)
  丁影秋 (對云)不會太久,可是不便太忙。我要教你看看,我會教老頭子把咱們送到大門口,彼此极客气的握手,而后咱們不慌不忙的上了飛机,在半天空中告訴他,再見,老王八!

  桃云 你真是個寶貝!

  呂千秋 (洋服上系了一條草繩,腋下夾著兩張畫,手持草標,非常的瀟洒庄嚴。走進花園,向單間一望,而沒走過來,似乎被一株花吸引住了,怜愛的向花點頭)

  桃云 (看見了老人)老丁,坏了!那是誰?
  丁影秋 誰?

  桃云 以美的爸爸!快走,別教他看見咱們!
  丁影秋 (望了望)挺可愛的一個老頭儿!不要慌,沒關系!桃云 走吧!

  丁影秋 不要慌!一慌就出岔子!這個老頭儿絕不是坏人!以美也挺好的!

  桃云 怎么?你要愛多少女人呀?連以美也愛?
  丁影秋 胡說,我是說以美很正气!

  桃云 你還懂得什么正气不正气?

  丁影秋 什么話呢?

  茶房 (端著杯子走來,看見呂)我說老者,這里是上等人,不招待要飯的!

  呂千秋 站住,洋奴!

  茶房我是包艾,不是漢奴,包艾,會不會說,學學看!
  丁影秋 包艾!

  茶房 听見沒有?人家喝得起咖啡的人,都會叫包艾!(急走向丁)先生,開水!

  丁影秋 包艾,你曉得那位老者是誰?

  茶房 要飯的!

  丁影秋 他是我的朋友,告訴你!

  茶房 失敬!失敬!其實他老人家叫一聲包艾不是沒事了嗎?

  丁影秋 請他過來!

  茶房老先生,這邊請!(下)

  呂千秋 (長歎,向丁)要看畫嗎?

  丁影秋 請過來!

  桃云 “我”在這儿哪,呂大哥!

  呂千秋 你,桃云?

  桃云 什么桃云桃云的,到處亂喊!不會叫一聲別的?
  呂千秋 叫你什么好呢?

  桃云 大哥,這句話就傷透了我的心!
  呂千秋 誠然!誠然!我明白你的心思!我實在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是真不曉得怎么稱呼你好!還是桃云吧,我叫我女儿的時候,不是也叫名字嗎?你比我的女儿并大不了多少。

  丁影秋 坐下,我姓丁,喬家的好朋友。
  呂千秋 喬家的好朋友?那么咱們也可以算作朋友了。
  丁影秋 喝什么?咖啡還是紅茶?

  呂千秋 咖啡吧,好久沒喝過了!

  丁影秋 包艾!包艾!

  茶房 (跑來)要什么,先生?

  丁影秋 一杯咖啡,快,慢一點,我會拿下你的腦袋來!
  茶 房 是,先生!(下)

  呂千秋 謝謝你,丁先生!當我年輕力壯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對里面沒有腦子的腦袋,是毫不留情的!現在,我老了;心還是那么剛硬,手可軟多了!

  丁影秋 噢,你年輕的時候,還常跟人打架?
  呂千秋 一個武人得意的事往往不是打仗,而是寫一筆字,或是作兩首詩。一個文人呢,喜歡說他打過架。人是奇怪的東西!我打過架,打過許多次架!

  丁影秋 呂先生,咱們的脾气相近,我想咱倆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茶房 (把咖啡放在呂前)米露克?老先生。
  呂千秋 (搖頭)

  茶房 (似乎很失望的走去)

  呂千秋 (喝了一點咖啡)還不錯!也許是多日沒有喝過的緣故!你說咱們的脾气相近,你也愛畫嗎?
  丁影秋 我說的是我也常打架!

  呂千秋 畫畫呢?

  丁影秋 也愛!我常把香煙包里的小人儿存起來。
  呂千秋 (拿起一張畫來)你看這一張比香煙畫怎樣?
  丁影秋 (看畫)好!好!

  呂千秋 怎么好?

  丁影秋 說不上來,這一張值多少錢?

  呂千秋 也許值十万,也許一個銅板不值。
  桃 云 值十万?您怎么還這樣窮呢,大哥?
  呂千秋 我窮?當然,當然!我的口袋里沒有錢。可是,我有顆最美麗最丰富的心,我又不能算是窮!丁先生,我看你似乎很愛這張畫?

  丁影秋 真好看!越看越遠,越深,越教心里舒服!
  呂千秋 好,送給你了!

  丁影秋 送給我?

  呂千秋 送給你!有人真愛畫,我就送他,有人并不愛畫,而要買畫,為表示他有錢,我就不賣給他。(一口喝淨咖啡)謝謝了!我走啦。(下)

  丁影秋 (茫然)這是怎么回事呢?

  桃云 一個小流氓教個畫畫的老頭弄糊涂了!哈哈!
  丁影秋 (抓斗)真糊涂了!怎回事呢?
  桃 云 他瞎吹呢!值十万?沒有的事!拿來,我看看!(看畫)大概呀,連這塊木板帶顏料,橫豎也值十塊錢,一杯咖啡六塊錢,咱們還賺四塊呢!

  丁影秋 不是那么講!不是那么講!他這一招弄得我心里直不得勁!我不能要他的,我找他去!

  桃云 真的,咱們也該走了!噢,老丁,你看呂老頭儿不會給咱們報告啊?

  丁影秋 他絕不會!我的眼睛看得出人來!包艾!包艾!
  茶 房 (急上)

  丁影秋 算賬!

  茶房 二十一塊六,先生。

  丁影秋 二十五,不找!

  茶房 謝謝!(下)

  丁影秋 (要挽她的手)

  桃云 別!教人看見!

  丁影秋 沒關系!(挽了她的手,往外走)喬仁山

  喬莉香 (一同上來)

  喬莉香 二哥,咱們(看見了丁与云)……
  桃 云 (知無可逃避,扯出手來,迎上去)仁山,莉香,你們也來了?

  丁影秋 (熱烈的和仁山握手,而面向莉香)二哥也會來喝咖啡!猜,我們干什么呢?

  喬莉香 (怒极,無語)

  丁影秋 二哥,我今天去給莉香打戒指,特意請來這位參謀!喬仁山

  喬莉香 (無語)

  丁影秋 我還得求這位參謀給我設計一身洋服呢。咱們走吧?仁山二哥,莉香,待一會儿見!

  桃云 好好的喝點什么,別淘气呀!(同丁下)
  喬莉香 (已气得發抖)

  喬仁山 (扶妹入單間)坐一會儿!

  喬莉香 (不坐)我回家!

  喬仁山 告訴爸爸去?

  喬莉香 我敢告訴爸爸,不就好啦!

  喬仁山 怎么?

  喬莉香 二哥!(一軟,坐下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喬仁山 告訴我呀!

  喬莉香 告訴你有什么用呢?

  喬仁山 我警告過你,影秋是個流氓!只要你說一句:“去打影秋一頓,”我不象你想的那么軟弱,我敢打架。
  喬莉香 去打影秋!

  喬仁山 只要你愿意!

  喬莉香 不用說了!要咖啡,要咖啡!要十碗咖啡,我恨不能喝十瓶酒,一气都喝了!

  喬仁山 到底怎么回事呢?

  喬莉香 沒告訴你嗎,不要再問!包艾!包艾!
  喬仁山 事情未必象你想的那么坏吧!

  喬莉香 坏!坏!比什么都坏!

  茶房(上)先生?

  喬莉香 一大壺咖啡!一大壺!

  茶房(猶豫了一下)是!(下)

  呂以美 (极快走進來)仁山哥,看見我爸爸沒有?
  喬仁山 以美,你怎么來了?

  呂以美 喬叔父沒在家,我偷偷的出來,給嬸母買點東西,在這儿附近,遇見了二太太,他說父親沿街賣畫呢!她還說,爸爸剛才在這里來著。

  喬莉香 桃云,是不是跟影秋一道走呢?
  呂以美 沒有,她一個人。

  喬仁山 你坐下,以美!

  呂以美 (坐)二哥,我不能看著父親風吹雨打老在街上跑!我有掙錢的本事的,只是喬叔父不肯放手我,而我又不肯擔個忘恩負義的罪名。我知道,父親共欠喬叔父一万來塊錢,我還不起!慢慢的,一點一點的還呢,喬叔父又不肯!父親有作畫的計划,我相信他必能畫得好!可是,他想賣了舊畫再畫新的;你想,他老人家一天到晚在街上走來走去,怎能安心工作呢?這不但要毀了他,也毀了藝術!

  喬仁山 怎么辦呢?

  喬莉香 又是怎么辦!你不會跟父親說去?
  喬仁山 我說話有什么用呢?

  呂以美 莉香!我求求你!你對喬叔父去說,教他放了我!喬叔父喜歡你,你說話必然有效!

  喬莉香 父親喜歡我?哼!快不喜歡我了!茶房 (端咖啡來)米露克?

  喬莉香 不要!去你的!

  茶房 (頹然而退)

  喬莉香 喝咖啡吧!喝!喝!

  呂以美 你怎么了?莉香!

  喬莉香 我,我想哭一場!說不出來,我的委屈我自己知道!
  喬仁山 天哪!為什么教這些女人受罪呢?
  喬莉香 以美姐姐,你要能和二哥結婚,你就能救了我!呂以美 救了你?

  喬莉香 救了我!夜長夢多,你我快快結了婚,就都一塊石頭落了地!以后再說以后的。你要是不肯結婚,我的事也就得耽擱著,危險!危險!

  呂以美 結婚解決不了我的問題!我走了!假若你們看見爸爸,請他來看我一趟!

  喬莉香 以美,你不用打逃走的主意,我會告訴爸爸,你跑不了!

  呂以美 我不跑!請你也不必嚇唬我!(出來)
  丁影秋 (在小園中与以美相遇)呂小姐,問你一句話,老先生是怎回事?

  呂以美 怎么啦?

  丁影秋 沿街拿著草標賣畫,難道是吃不上飯了嗎?
  呂以美 不至于那么嚴重,可也差不多!
  丁影秋 為什么不想想辦法呢?

  呂以美 父親很有辦法。不過,一個藝術家的辦法永遠不象辦法。

  丁影秋 我很想幫幫他的忙!

  呂以美 你?

  丁影秋 我!我能敲詐人,也能幫助人!你和老先生都很正气,我愿意幫你們的忙!

  呂以美 再說吧。

  丁影秋 那不行!你還是不相信我!

  呂以美 空口說白話,教我怎么相信你呢?
  丁影秋 也對!呂小姐,你等著好了!我會教你看看!
  呂以美 好,再見!

  丁影秋 (走向單間來)

  喬莉香 (看見了丁)二哥,咱們走吧!
  喬仁山 也好!

  丁影秋 別走!坐下!

  喬莉香 我偏不坐下!不愛坐下!你是人不是?說?

  丁影秋 我也許不是人,我教你坐下!(推她)
  喬仁山 你怎么可以欺負一個女人呢?

  丁影秋 你怎樣?

  喬仁山 我要教訓教訓你!

  丁影秋 嗯?奇怪!你個泥鰍似的東西,還敢動武嗎?
  喬仁山 遇到我高興的時候,我也會打死一兩條狗!你說,在這里打好,還是另找個地方?

  喬莉香 二哥!二哥!先別打架!

  丁影秋 先有一個嚇得要哭的了!

  喬仁山 唉!當我在思索著人生的大問題的時候,你們教踩死一個螞蚊;當我要踩死一個螞蟻的時候,你們住我的腿!人生是多么可笑,也多么可怜呢!

  丁影秋 都坐下!莉香,直截了當,那件事完了沒有?
  喬莉香 (半怒半乞怜的)你想想!

  丁影秋 我什么都不想!

  喬莉香 你怎可以?

  丁影秋 不要審問“我”!我這儿問“你”呢!你發完了脾气沒有?告訴你,我對一個女人是這樣:愛她的時候就把她摟碎了!不高興的時候就砸上她几錘!你怎樣?說!是愛我呀,還是從此一刀兩斷?

  喬莉香 只要你不再——
  丁影秋 我不答應任何條件!假若你再看見我跟別的婦人一道走,你就應當知道那是我的朋友,你得幫助我招待她,這樣,你才能作個賢惠的太太!好;話說明白了,我得走啦!再見莉香,再見仁山!(下)
  喬莉香 (楞了一會儿,低泣)

  喬仁山 莉香,妹妹,你看,我從前警告你,你不信我的話,我剛才要打他,你又不准。現在你可是坐在這儿哭,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回事呢?

  喬莉香 (不語)

  喬仁山 莉香,你還要和他結婚嗎?你和這樣一個人結婚,能夠幸福嗎?

  喬莉香 我恨爸爸,恨你,恨影秋,恨一切男人!你在這儿吧,我走啦?

  喬仁山 上哪儿?

  喬莉香 回家!

  喬仁山 一塊儿走!

  喬莉香 你不用跟著我,二哥!

  喬仁山 你找影秋去,是不是?

  喬莉香 (咬上嘴唇,不語)

  喬仁山 我真不能明白你,妹妹!

  喬莉香 (欲哭而忍淚走出來)

  呂千秋 (同李顏進來)莉香!巧极了,巧极了!伯伯今天有了錢!我已經請來一位客人(指李),莉香你也得喝我一杯咖啡!

  喬莉香 謝謝你,伯父,我還有事!

  呂千秋 真?我不勉強你,孩子!給你(遞給她十塊錢),自己雇輛車!哼,你大概有好几年沒花過伯伯的錢了,好孩子,拿著!

  喬莉香 伯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呂千秋 你難通是大人?

  喬莉香 (低頭)我?

  呂千秋 教我問住了吧?快拿著,等你結了婚,伯伯就不給你零錢花了!

  喬莉香 我不要!(跑出去)

  呂千秋 看這孩子!看這孩子!一點禮貌也沒有啦!
  李 顏 伯伯您要是把錢都這么花了,什么時候才買上材料,給德山畫像呢?

  呂千秋 那沒關系!我還有些張畫呢,繼續的賣一定能買上材料!今天這是頭一次開張,我必得請你喝杯咖啡!來!(往單間走)喲,仁山!你妹妹怎么一個人走了呢?顏,仁山在這儿呢!

  喬仁山 大嫂也來了!

  呂千秋 我請來的客!

  李顏 仁山,我問你一句話,你干嗎由香港回來了?
  呂千秋 等等!先要點東西吃!茶房!茶房!你吃什么,仁山?
  喬仁山 這里有咖啡呢,不用再要。

  呂千秋 那不行,我請客,怎能不另要點東西呢!顏,好孩子,你吃什么?

  李顏 我吃不下東西去!

  呂千秋 吃一口可可?對,吃一口!可可是養人的!茶房。
  茶 房 (极不高興的走來)老先生,我們這里不說“茶房”,請叫“包艾”!

  呂千秋 三杯可可。(給錢)拿去交柜,洋奴!
  茶 房 (看看手中的錢,無語而退)

  喬仁山 呂伯伯,您不能開賬!

  呂千秋 你不用管!今天白送給人家一張畫,賣出去一張畫,心里很痛快!你小的時候,仁山,伯伯哪次去看你們,不帶去糖果?

  喬仁山 真的!多么快,我已經這么大了!
  呂千秋 哼,我已經老了!

  李顏 二弟,該我說話了吧?你干嗎回來了?

  喬仁山 我?我生下來都不由我,還說別的嗎?
  呂千秋 仁山,不許這么悲觀!你看我,假若我把作品都標上五千,一万,我早就有了錢。人們拿錢估量一切,我要的价錢高,我的作品就有了价值。可是,我偏不這樣干!就是餓死,我也不能請財神爺來幫忙提高我的价值。我看得很清楚:世界是一塊冰涼的石頭,我象在上面滑冰似的晃來晃去。但是,我掙扎,決不教自己滑倒!我決不悲觀,決不妥協!

  喬仁山 我沒法子不悲觀!爸爸教我上香港去讀書,我去了。爸爸怪我只顧讀書,不管給他打听行市,購買貨物,教我回來,我就回來了。一進門,爸爸,媽媽,大嫂,妹妹,齊聲的問我:你干什么回來了?我好象是新抱來的一條狗,誰都給我命令,我可是不明白他們的意思!我什么都作不出來,一天到晚只夾著尾巴吃三頓飯!喝几口水!

  李顏 二弟,你不是夾著尾巴的狗,你可以跟你哥哥一樣的成為英雄!你敢去報仇,就是英雄;不敢去,就是怕死貪生的狗!你怕嗎?怕死嗎?舍不得家嗎?喬仁山大嫂,我并不怕死!不過,假若我去抗戰,而家中有個不管正義,而只顧發財的爸爸,有什么用呢?我走了,剩下媽媽在家中受气,我怎能放心呢?

  李顏 那么你就憂慮,憂慮,象個受气的媳婦似的?

  呂千秋 好孩子,別逼他!教他慢慢的想辦法!
  李 顏 老想!老想!把國家想沒了,把哥哥的骨頭想爛了,還想,想,想!

  喬仁山 我不能不想!一個人還能糊糊涂涂的活著,糊糊涂涂的死嗎?報仇是義不容辭的,我敢去!可是家里象一堆臭糞,一堆臭糞;把我們兄弟的熱血洒在了戰場上,難道就為保存一堆臭糞嗎?

  呂千秋 不能這樣想,仁山!世界上有几個人懂得美?可是!我還是為他們去創造美的東西;他們理會我也好,不理會我也好,我干我的!一朵香美的花,并不因為沒人聞見它而就不香不美了。一個洁身自好的人并不管別人怎樣,他要永遠作好人!

  喬仁山 可是,伯父,我說的那堆臭糞,并不在路旁,而恰好是在我的家呀!包艾!包艾!(立起來)

  呂千秋 干什么?要走?

  喬仁山 不走!我要一杯酒!我需要刺激,把自己刺激瘋了!
  呂千秋 不要喝酒吧?好孩子!

  李顏 讓他喝!喝成醉鬼!你沒出息,沒志气,沒膽量的狗!(把小桌推翻,向外跑)

  (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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