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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新書


  同志們熱情地說現代題材的新書,這是一件移風易俗的要緊的事。祝賀同志們的成功!談几點想法求同志們指正。
  首先,我想,說新書是我們自己思想進步的表現——我們為誰服務和用什么服務。老實說,評書在今天雖然還有很大教育作用,但有的表演方式已不大适合我們這個社會了。過去,北京說評書的慣例是兩個月一轉儿,白天一位先生說,晚上另一位,都說兩個月。現在我們進行社會主義建設,誰有工夫听你兩個月的書呢?嚴格地說,這個形式已老了一些。舊時代許多人有閒,能夠一听兩個月。現在,人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盡管這個形式有這么一點儿不合适,我們可不應當因此就取消評書,它還是人民所喜歡的東西,應當把內容充實起來,為今天服務。本來大家就忙,還說一些封建社會產物的老書,就更不合适了。要努力使听眾听到一些新的東西。所以,要說好新書必須注意政治思想,絕不能用舊思想說新書。《隋唐》、《小五義》……那一套老玩藝儿中充滿封建思想,不應消极地用那樣的老思想去說新書,而應該積极地用新思想說新書。
  過去北京有位海文泉先生,說《永慶升平》、《濟公傳》,后來又說《三國》。他聲明:說《三國》用說《永慶升平》的方法,一樣能叫座。他可以這樣,因為他說《永慶升平》或《三國》,思想上是一致的。現在我們絕不能用說《濟公傳》的方法去說《林海雪原》。不要認為說新書,拿起來一說就行。老一套往往是宣傳封建道德的,如忠孝節義等等。說新書,不掌握正确的政治思想就說不好,說不出人物的精神面貌來。
  評書能感動人的地方,多在描畫人物的精神面貌。清末北京有一位白靜亭老先生說《施公案》,在某王府說書。辛亥革命后,王府說書的也到街頭來說了,由他的徒孫在場上說,白老先生坐在一邊听著。說到末五回,听書的人煩老先生說五回,老頭才站起來接演。徒孫說的是兩個書中人物開打,老先生卻順著這儿一轉,描繪開了開打的兩個人什么心理,什么精神狀態,不提開打了。這五回,當然說得很動人。時間還早,再由徒孫接著說,卻接不下去了,師爺說的他全不知道。于是大家再請老先生說五回。過去北京評書名家如白靜亭、雙厚坪,擅長說人物的精神面貌。我們現在必須加強政治學習,提高思想覺悟,說出時代精神來,說出人物的社會主義思想品質來,說出人物的精神面貌來。說不出來,就說不住人。記得過去北京說書人有的在茶館里說,有的在地攤上說。在茶館說的,大多數說得細膩,表現了人物的精神面貌,在地上說的總是講武打,不長于說人物精神面貌,所以多半是第二流的。今天說新書仍然如此,以人物精神面貌抓人,而不在于打得熱鬧。《聊齋志异》里并不開打,主要是說好了人物的心理和精神狀態,所以較高。只有從思想上掌握了一部書,才能有感情地說出來。自己要是先不愛這些人物,不了解社會主義,怎么能有感情說新書呢?說老書講到孝子、烈婦,說得大家掉淚,自己也感動,因為大家從小時候就相信這些嘛,所以說的有感情。今天說新書,要檢查一下有沒有那么多感情,沒有,不可能說好。注重思想性是很關鍵的一環,技巧可以慢慢摸索。
  有了思想准備,有了感情,第二點應當丰富書的情節、細節。寫新小說的人不是在寫評書,人物上火車,寫上火車就完了,評書則要說火車怎樣升火,撮煤,拉什么貨,都交代出來,台下的人才看得見火車。甚至有時得學火車的聲音。小說把這些跳過去寫,評書是口頭說,非補充這些個不可。我們說《水滸》、《三國》,和小說不同,所丰富的都是這樣的東西,群眾要听的是生活。火車是生活的一部分。這就要下心,對生活中的事物大略都知道些,介紹給人們應該知道的生活常識。當然,這不能專靠我們介紹,還有電影、戲劇、通俗讀物、普及科學知識的小冊子等。生在現在的時代,像我這樣年紀的作家,不但在思想上,而且在知識上也赶不上了。我寫過一篇小文章《可喜的寂寞》,星期天,儿子、女儿都回家來,他們學的是化學、物理,他們談話的內容我都不懂,只好在旁邊愣著。我們現在發奮圖強,要掌握世界上最先進的科學技術。高深的東西咱們學不了,但一般的知識總要知道。電話怎么打,收音机怎么響,電視怎么亮,都可以隨時介紹。這些,在大學教授听來也許可笑,但一般人需要各种生活知識。王少堂先生說《武松》到衙門打官司,并不都是宋朝的那樣,他說的是前几十年的衙門里的情況,但大家愛听,因有生活。過去我們說到進了飯館怎么要菜,有聲有色。現在還按過去說法,就不行啦。要留神丰富小說里所沒有的,農業知識、衛生知識,說之無害,而且可以把小說丰富起來。說出熱水瓶為什么保溫,手表怎樣保護等等,保險受歡迎。生活不是舊生活了,我們要負起責任來,傳播新知識,丰富細節。听眾去听書,就是佩服說書先生多知多懂。我們帶上几句話,可能就解決很大問題。舊書結實,就因為說什么都有根有据,源源本本。說新書,我們的常識就不大夠了。宣傳常識有很大作用。到處有招貼畫,生吃瓜果要洗燙,可是很多人還是拿過柿子來就咬,不洗,隨后即去享受公費醫療。再一點,說新書可以利用舊書。說《三國》、《施公案》的,改說《林海雪原》,可以對比一下。《智取威虎山》的楊子榮,和《空城計》孔明怎么不同,和《連環套》黃天霸拜山有什么不同?可以批講批講,就手儿貶了黃天霸,說出竇爾墩是好漢。用兩個具体的事實一比,可能看出新人新事是怎么回事。用古人比今人,比得出我們革命戰士的偉大來。
  還有一項。老書形容人物有套子,叫作“贊儿”。新小說沒有這個,說起來有困難。既然說新書,應該結合上詩朗誦,讀讀《紅旗歌謠》,翻翻各种詩集,比如說到某處出場一位姑娘,就利用某首新詩改編一下,代替贊儿。自己寫,不一定寫好,還說姑娘生得柳葉眉杏核眼不行了。參考新詩新歌謠,是個辦法。新相聲里的包袱也可以利用。假如有嗓子,應該學几個歌。說到進軍或什么運動,可以唱上几句,加強气氛。記得一些老演員都能唱几句京戲、小曲,說新書可以從四面八方用各种新文藝形式配合上。話劇未開幕就有音響,一奏《社會主義好》這支歌,就知道演大躍進的故事。我們要從各方面學習,丰富新書。
  思想新,內容新,細節新,并運用文學上各种新的東西,万象更新,評書必有更大的成功。

  載一九六三年四月《曲藝》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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