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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來來,小雞仔。來,這里,這里,這里。來來,可愛的小雞仔。”莉儿把花生撒在地上,希望最后一只雞會出來。她已找回七只公雞,于是今天她往營區北端的林內尋找。
  這附近有些灰色的岩丘,樹木也比較高,比較密而且——如果可能的話——比較綠。太陽仍未自云間探頭出來,但气溫已高得蒸發一些晨露。气溫及濕度一天高過一天,今天在鋸齒狀的灰丘頂上更聚集了一小片灰底白頂的積雨云。
  她倒退地在藤蔓叢生的小徑上一面走一面撒花生米呼喚迷途的雞。接著藤蔓漸稀,地面卻崎嶇起來,她顛顧了一下赶忙站直身子回過頭去。
  直徑約八呎的大洞遍布地表,其上不見一棵樹,這地方看來像是被鏟平了似的,她望著空地對面的林子。
  或許那只雞在那邊呢!她伸人口袋抓些花生開始穿過空地。
  巨大的隆隆聲自她右側某處響起,煙霧自一道寬廣的土溝后升起時,她停下腳步,目光隨著煙霧移向天際,只見一個黑色方形物体正以拋物線的角度飛過空中。她站在那儿看著,接著便听見急急沖向她的腳步聲。她一轉身只見山姆俯沖向她,接著她在地上滾動,直至落葉与濃密的灌木使他們停下來。她想推開他,他卻把她箍得更緊。
  他們四周的地面炸了開來,泥土与石塊四處飛濺,煙塵滿天。他們兩個連聲咳著,直至塵霧散盡,泥石全落回地上。
  山姆撐起胸膛握住她的肩。“你沒事吧?”
  她抹去瞼上的泥灰。“我想是沒事吧?”
  “很好,現在我可以自個儿動手了。”他一把攫起她。“你這白痴!你見鬼的走進炮兵訓練場干什么?”
  她自他著了火般的眼前移開視線看看旁邊。“哦,那就是這個地方的名字嗎?”
  他詛咒著抓著她走向營區。“我要把你鎖在小屋直到接獲指示。你是個麻煩,太麻煩了,而如果在我經歷過這一切后你又糊里糊涂的送了命,那我就更該死了!”
  “山姆!”她拚命想扯開手,他卻愈抓愈緊。
  “閉嘴!”
  “拜托別關我,拜托,我會悶死在屋里的。”她哭起來。
  他停下腳步,轉頭瞪她。“別又開始了,該死!”
  “但如果你把我鎖起來,我就不能補償那些人了。求你,山姆,我不是故意走到那里去的。”
  他放開她,手指扒過頭發。“听好,莉儿,我沒辦法看著你又要做我的工作。我得訓練這些人,而你得別再擋路。”
  “你不能找些事給我做嗎?”
  “不能,我沒空扮保姆。”他抓起她的手把她拖向小屋。
  他們走過炊事房時,一名士兵匆忙走下階梯。“指揮官!”
  山姆松開她的胳臂咆哮道:“什么事?”
  “柯提洛受傷了,他沒法做菜。”
  山姆無言詛咒著,然后問道:“發生什么事?”
  “他切傷了自己,弗多正在替他縫合。”
  “我會從場中調個人回來。”山姆轉身要拉她回小屋,她卻像釘在地上似地不動如山。
  “讓我來做。”
  “讓你做什么?”
  “做菜呀!”
  “不,不行。”
  “山姆,求求你,讓我做吧。我需要找事做,而那也使我有机會為大家做些事情好彌補以前的事,拜托嘛!”
  “不行。”
  “為什么?”
  “記得洗衣服的事嗎?”
  “但那是一個錯誤。我是忘記了,但你也有錯。”
  “我有錯?”
  “對,是你發了瘋硬把我拖回屋里去的,我根本沒机會回去洗好衣服。”
  “不行。”
  “但是——”
  “不行。”他抓起她的手又朝小屋而去。
  她一再爭辯,求了又求,決定試最后一次。“你是怕讓我去做菜。”
  “很可能。”他說道。
  “你就是。”
  “解釋一下你是怎么獲得這個聰明結論的。”
  “你怕如果那些男人不再不喜歡我,他們會喜歡我——”
  “很棒的邏輯,”他打斷她的話。“如果他們沒有不喜歡你,就會喜歡你。聰明,絕頂聰明的推論。”
  “你先不必那么不高興,我還沒說完呢。”
  “請繼續。”他向空中一揮手,又喃喃道:“我簡直等不及听完其他的了。”
  “如果他們喜歡我,你就得承認你喜歡我,而你無法接受那個事實。”
  他一言不發地瞪著她。
  “你不能承認你喜歡我。”
  仍是沉默。
  “你吻了我,還有……呃……一切。”
  他看來有些不安。
  “你的确做了呀!”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气,接著轉身走向炊事房。几分鐘后,莉儿瞪著山姆塞在她手上的雞皺皺眉。它是死的,而且沒了頭。她把那只死雞盡可能舉遠些,還是呆瞪著它。她絕不會對山姆承認,但事實上她這輩子從沒做過一道菜。
  自從她決定燒水泡茶并引起一小場火災之后,胡桃木之家的廚子便禁止她靠近廚房。而她也不以為忤,因為火苗自爐上跳到牆上的景象早已把她嚇呆了。當時的情況就像火山爆發一般迅速而囂聲震天:她把火柴丟到爐里,轉身去拿茶葉,接著只听得轟然一聲,整面牆便燒起來了。
  她望著軟軟的頸子正可怕地垂著的雞。她做得來,她知道自己可以。她把它丟回一堆死雞中間,在炊事房內四處逛著,看看那些陌生無比的東西。
  大黑鍋堆疊在一排布袋和桶子旁。桶子上有標簽,寫的卻不是英文,她推測布袋里的是麥粉、糖之類的材料。桶子上一個傾斜的架子上擺著一整排的金屬罐,她走向那一排沒有任何標示的罐子,打開最旁邊一罐的蓋子瞧瞧里頭。
  它看來像是豬油。她伸一只指頭進去,和豬油一樣油膩膩的,它一定是豬油。她將之挾于臂下,走向像是巨大火山般沿牆而立的黑爐子。
  這是她求來的机會,她一定要完成。男人都喜歡女人為他們做飯,而且認為那是最适合女性的工作,只是她對此也一無所知。
  現在她已經比在家里引起火災時年長多了,做這件事當然沒問題。她看看爐子,歲月教會了她一件事:找個人來替她生火會比較保險。
  她步出小屋四下張望。山姆正站在營房附近和告訴他廚子受傷的那個士兵說話,她步下門廊走向他們。山姆停止說話轉過來,惱火地看了她一眼后不客气地吼道:“又怎么了?”
  “請你替我生爐火好嗎?”她指指身后的小屋。
  他隨著她的指尖望去,深吸口气后轉向那士兵。“你先去,”他說道。“我隨后就到。”他舉步經過她身邊,不耐地推門進去,莉儿根本赶不上。
  她進門時他正將木頭丟進火箱,接著他折斷一根木柴,用火柴點燃它問道:“你以前做過菜,對吧?”
  “不盡然。”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不盡然?為什么我覺得你有些什么沒說呢?”
  “嗯,我燒水泡茶過一次。”她一副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揮揮手。
  “然后?”他可不是傻子。
  “你的火點著了。”
  “然后呢?”
  “我燒掉廚房一面牆。但我知道我可以做這件事,此外你自己也答應了。”
  “也是我肯定會后悔的。”他自言自語道,接著又開始生第二個爐子的火。“你要怎么做那些雞,”他問道。“烤的還是炸的?”
  她無法取舍。“兩种都做。”
  “好吧。先去毛,要炸的先剁塊再浸調味料,然后用熱豬油炸,懂了嗎?”
  她點點頭在心里复誦道:去毛、剁塊、調味、油炸,听起來不太難嘛。
  “要烤的那些則放在烤鍋里涂好調味醬,再放進這些烤爐里。”他指指爐灶前端的几扇大黑門。“你知道怎么用嗎?”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我學得會。”
  他點上第二個爐子的火,關上爐門。“過來。”
  她依言走過去,他轉身指向一個黑把手。“這是節气閘,如果要在爐上做菜就把它往下推開,要用烤爐則把它往上推。”他看著她。
  “往下是開,可以在爐上做菜,往上關則可以用烤爐。”她自豪地重复。
  “對了。”
  她在一具爐邊蹲下。“看到這個了嗎?”
  她自他的寬肩上彎身。“啊哈!”
  “這就是通風口,很可能也就是你在核桃木之家搞得失火的原因。”
  “胡桃木之家。注意听。”
  “好吧,胡桃木之家。注意听。”
  “我有啊!如果你也有注意听,就不會者把它叫成‘核桃木之家’了。”
  “你到底要不要學?”
  “要,但那不公平。如果我得注意听,那你也該注意听我住的地方的名字才對。”
  “我不要公平,只要安靜。”他站起來垂眼瞪她。
  “這個,我只是認為你應該能記住——”
  “幫我個忙,別去認為,只要听就好了。”
  她歎口气又數到五才說道:“好吧,我在听。”
  “我剛說過這是气門,要轉動它才能露出這些洞,洞愈多火就愈熱。現在,上面這個把手——”他站起來指著煙囪上的一個黑把手。“是控風口,它讓冷空气進來以免爐子爆炸,讓它一直打開是很要緊的,懂嗎?”
  “通風口打開。”
  “是控風口打開。”
  “控風口打開。”她重复道。
  他不大肯定地看了她一分鐘。
  “山姆,拜托,我要做這件事。我知道我做得來,真的,給我一個机會嘛!”
  “只要能讓你遠离火線就成。”他低聲喃喃道,又點上另一個爐子。他指著一個黑把手問道:“這是什么?”
  “節气閘。”她驕傲地答道。
  他一臉惊訝。“沒錯。”他指著煙囪上的把手得意地笑著。“這是什么?”
  “控風口。”她微微一笑。“你以為更動順序就能考倒我嗎?”
  “只是要确定你真懂了。”他俯向爐側正要開口。
  “你在考我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是節气閘,”她決心向他證明自己的确能胜任。“往下推開才能在爐上做菜,往上推則可以用烤爐。看吧,我‘有’注意听。”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打敗了他。
  他聳聳肩點燃了另外兩個爐子。“都是你的了。”他轉身要走,隨即又忘了什么似地轉回來。“別來找我,東西做好了就敲敲烤鍋,我們會回來吃。”
  她點點頭,看著他關上門,一個人獨處時感覺可沒剛剛那么神勇了。
  她拎起一只死雞看了一會儿,他說的是拔毛還是割毛?她把雞拿近些檢查一番,在心里重复著他的指示:去毛、要炸的先剁塊。好吧,他說“去毛”。但是,要怎么個“去”法呢?她四下搜尋,瞥見牆上挂有几把刺刀。她走過去取下帶回桌邊,是用割的。
  約莫一小時之后,她一面哼著“狄克西”一面剪去第二十只雞的羽毛。她把它和其他的雞丟在一塊,拂去飄到她臉上的毛。
  接下來山姆是怎么說的?“哦,對了,”她說道。“要烤的得放在烤鍋送進烤爐。”烤鍋……嗯……她看向挂著所有廚具的牆,有些方形的鍋大得可以裝下好几只雞,那一定就是烤鍋了。她大步過去將兩個自釘子上取下。
  她把鍋擱在爐上,將五只雞擠進一只鍋里,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她打開烤爐門,把鍋推進爐內再關上。啊,她拍拍手想道,都完成啦!
  她轉向剩下那些要剁開的雞,拿起附近桶子上的一把刀開始鋸將起來,但刀太鈍了。她瞥見一把有著大柄的厚刃方形刀,決定那正是她所需。取下那把切肉刀高高舉起,使盡吃奶之力砍向雞身。
  她砍了又砍,最后那雞除了脖子和腳外,成了一堆無法辨認的碎塊。她聳聳肩,反正她吃過的也都不像它原來的樣子。她繼續操刀。
  完成后,她愉快地走向面粉桶,拿起一碗面粉回桌邊,照山姆說的把雞一塊塊丟進去。她一面哼歌一面自得其樂地重复這個動作,一道白霧自碗上升起。將最后一塊雞也沾好面粉后,她決定以同樣的愉快來炸它們。接著她打了個噴嚏,面粉和羽毛在她四周紛紛飄起又落下。
  她拂開羽毛,想著應該早點把它們清掉。接著她又垂眼看她的衣服,上面已結了一塊塊的麥粉,她想拍掉它們,卻只令羽毛再度像三月的蒲公英似地在空中飛揚。她放棄,改而走向巨大的爐灶。
  她把六個大黑鐵鍋全取下放在爐上,打開豬油罐試著把一匙豬油甩進鍋里,足足甩了一分鐘它才滋一聲掉進鍋里。接著,她滿怀信心地用舀了豬油的湯匙猛敲鍋邊,滿意地看著它們融成液狀。這挺好玩的,而且也不難。她回桌邊兜起滿怀沾了麥粉的肉塊丟進鍋里,不多久所有的雞肉全都下了鍋。
  還要做什么給他們吃呢?她檢視過那些布袋和木桶,瞧見一些米。簡直太完美了。她回頭看看正滋滋作響的雞肉,抹掉前額上的汗水,屋里愈來愈熱了。
  她又從牆上取下几個鍋放在最后一個爐上,汗流泱背地加水又加米,直到米几乎從鍋里溢出來為止。她蓋上鍋蓋,回頭檢查炸雞。
  她拿著一枝湯匙想翻動肉塊,它們卻文風不動,她努力想把湯匙插進雞肉底下。煙開始縷縷上升,明顯的焦味充滿室內。
  飛快地瞄了其他的鍋一眼她便知道爐已過熱。她動作像閃電似地在爐間移動,努力想撬起粘鍋的雞。油飛濺在她手上和衣服上。
  最遠的爐上傳來水開了的嘶嘶聲,莉儿轉身只見冒出白泡沫的米把鍋蓋掀掉在地板上,帶水的米溢出來,白色蒸汽和肉焦味混在一起。
  她惊恐地跑來跑去,一塊塊的米和著白色的米漿流下烤爐的鐵門。爐子太熱了,她得去推推節气閘散熱一下才成。
  或者是關上气門呢?
  噢,真要命!她全都搞混了。鎮靜,她命令自己,努力不去理會不斷噴出來的米水。她揮開煙霧試著專心一志。節气閘是用來控制空气的,而气門也一樣?仍不停冒出的煙愈來愈黑,一鍋鍋的米啦啦作響地搖晃。非常時期需要非常手段,她兩手各握緊一個把手,將之關閉。
  轟然的爆炸聲令每個士兵都轉過頭去,包括山姆在內。他直覺地想到他們被襲擊了,但落在他腳邊半生不熟的雞肉推翻了那個念頭。
  “噢,狗屎!”他丟下手上的炸彈,跑向炊事房。
  黑煙自原先覆有茅草的屋頂涌出,雞毛如雪片般自空中飄下。前門只剩一道絞鏈支撐,山姆往前走時踏到了后門。木桶碎裂,鐵罐四處滾動,屋內有一整邊被麥粉之類的東西搞得一片白。
  “莉儿!”他踩過一地殘骸,不小心踏到粘糊糊白色的什么。“莉儿!”他再走進去些四處找著她,卻只看到后牆上一個五呎大的洞。
  山姆跨過大洞便見到倒在八呎外的她,赶忙沖過去蹲在她身旁。昏迷不醒的她呼吸輕淺。“莉儿,回答我,快醒來呀!”
  她沒動靜。他雙手撫過她,觀察著她躺在地上的樣子,然后极其小心地抱起她,大步走向她的小屋。他直盯著她灰白的臉色,一點血色也沒有。她合上的眼瞼沾了白色,滿是擦傷和割傷的頰上則沾了煙灰。一小道血跡自她裂傷的唇滲出,燒焦變黑的金發足足短了五吋。
  “她還好吧?”吉姆跑上前來,后面是葛麥茲和其他的士兵。
  “我不知道,她失去知覺了。”山姆踏上屋前的階梯,吉姆推開門,山姆把她抱到床上。“替我拿些水和毛巾來好嗎?”他看著她起伏的胸口,向自己保證她正好好呼吸著。他看看她的臉和燒焦的頭發,真想踢自己一腳。他早該依最初的直覺把她關在小屋,直到他能帶她回她父親身邊為止的。他這輩子還沒見過哪個像這惱人的小女人一樣造成諸多破坏的人。
  吉姆把水桶和毛巾放在床邊,山姆的注意力自莉儿的花臉上移開。“謝了。”他浸濕毛巾開始擦去煙灰和干了的血跡。
  “我能幫什么忙嗎?”
  “不必了,幫我看著那些人,好嗎?”
  “沒問題。”
  山姆把她的臉、胳膊和頸子弄干淨后,又把毛巾浸濕絞干,再搭好放在她額上。他有的是時間坐在那儿看她、自責。
  她哄得他答應讓她做一件他明知她根本無法做到的事,而這女人能做的事根本沒几件……他修正這個想法。她設法穿過了叢林,甚至還偶爾赶上他,除了在海灣得知錯過了人質交換的那一次之外,她從沒歇斯底里過。
  她的個性中有某种和她被嬌寵的富家女——他最早的想法——的背景完全矛盾的特質。他完全錯了,她不是個眼高于頂,被寵坏了的小鬼,而是個需要保證、接納及鼓勵的人。她渴望被人喜愛,卻又似乎從不期待任何人這么做。
  為什么?為什么一個擁有一切——金錢、家人、社會地位——的女孩卻沒有多少自我呢?他雖沒做什么幫她,但也知道自己并非令她如此的原因。然而他卻是她受傷的原因,見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儿令他忘了西班牙、槍枝、貪婪,一切的一切。
  他此刻真的感覺到的是一股強烈的無力感,還有再度出現的罪惡感。他不知道她怎能引出他甚至從不知其存在的罪惡感,但她的确做到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做到的事。他在乎,而且不怎么欣賞這种感覺。他相信在乎某件事物將蒙蔽一個人的判斷力,而山姆向來是以自己客觀的決斷力為做的。
  然而看著她時,他卻不期然地涌起一股几乎令他感到謙卑的保護欲望。他已不記得何時曾對什么東西有過類似的感覺,而直到此時他才承認,事實是自她拿洋傘戳他,進入他的生活中起,他便有這种感覺了。
  多年的佣兵生涯,他除了自己的一條老命外從未想要保護過什么;而那對他也只不過是一個游戲罷了。他屢屢与死神交手并總是贏家,然而只要一涉及莉儿,興奮的刺激便頓然為強烈的恐懼所取代。
  思及此他不覺深吸口气,視線移向窗外,凝視著日暮時分的天色轉成粉紅,和她那襲累贅的洋裝及致命的洋傘同一個顏色,狐疑著他才是需要保護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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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aginn校對,由世紀童話錄入。轉載時請保留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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