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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雨下得更大了,風听起來像貨運列車開了過來。
  我找到衣櫥里的兩件黃色雨衣,又尋出手槍放在手槍套里。
  接下來就是將車開出布滿斷樹枝和碎屑的車道。我開動吉普,接上擋快速駛過落在地上的枝干。一邊對貝思說:“只有十四英寸的空隙,得四個輪子駛過去。”
  “車會漂浮嗎?”
  “看著吧。”
  我駛過馬蒂塔克濱水區的狹長地帶,沿路布滿了落校和浮在水上的廢罐蓋。看到一個樹干倒在路中間,我說:“從孩童時代起我從未在朋風天气里出來過。”
  貝思糾正道:“約翰,這可不是腿風。”
  為了繞過那根大樹我將車開過一家草坪,“對我來說看上去像颶風。”
  “颶風的速度要達到六十五海里,現在只是熱帶風暴。”
  貝思打開收音机,調到新聞台,果不其然,頭號新聞當數“賈斯珀”風暴。報新聞的家伙說:“……正由北向東北方向覆蓋過來,風速達六十海里,對不懂航海的人即時速七十英里,前鋒速度約每小時十五英里。如果按現在的方向繼續前進,預計將于今晚八時許在長島南岸登陸。已發布海洋和海灣行船警報,建議旅行者待在家中——”我一下子關掉了收音机,“危言聳听。”
  貝思說:“如果你愿意順便拜訪的話,我住的地方离水邊遠得多。從那里到曼哈頓汽車、火車都用不了兩個小時。你可以等風暴中心過去后再動身。”
  “謝謝。”
  我們開著車,被此沉默片刻,終于上了主干道。沒有碎片,但已洪水泛濫。來往車輛不多,几乎所有沿路商店都停業,有一些還用木板堵住門。我看見有一處空蕩蕩的農產品銷售攤點已經坍塌;一根電線杆倒在地上,和電線、電話線纏繞在一起。“我覺得這种天气對葡萄樹有害。”我對貝思說。
  “對誰都沒好處。”
  不到二十分鐘,我將車開進葡萄園里礫石舖的停車場。里面沒有車輛,只有一個標志牌寫著,“業已關閉”。
  我抬頭看看高樓,窗戶里沒有燈光,眼下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下聚。
  停車場兩邊都是葡萄園,打樁的葡萄樹正經受著風吹雨打。要是暴風雨再大些,葡萄很可能會被一掃而光。我記得托賓曾有過受海洋性气候影響的輕微教訓——可是遇到迎面而來的腿風時情況會大不一樣。“賈斯珀。”
  “那是風暴名稱。”貝思看看四周的停車場和釀酒厂接著說,”我想托賓并不在這儿,沒見到什么車輛,又這么黑,找找他的房子吧。”
  “首先得去辦公室。”
  “約翰,這可是關閉的場所。”
  “關閉只是相對而言。”
  “不,不能那樣。”
  我把車開向釀酒厂,然后向右轉過去,開出停車場,上到介于釀酒場和葡萄園之間的草地。我把車又轉進一間大樓后面,几輛卡車停靠在一大雄空酒桶中間。
  貝思問我:“你干什么呢?”
  我把車開到高樓底座的后門處,“看看這地方開著沒有。”
  她看著我正想說什么。
  我重复道:“只是看看開著沒有,照我說的做。”
  貝思下了吉普,跑到門口拉了拉把手。看看我,又搖搖頭,轉身往回走。我猛踩油門,開著吉普把門撞開。我熄火后跳下車,然后抓著貝思的臂膀跑進高樓。
  “你瘋了?”
  “高處風景宜人。”我注意到電梯人口鎖上了,所以准備爬樓梯。這時貝思抓住我的胳膊,“快停下來!這叫夜盜行動,更不用說侵犯公民權利——”
  “這是公共場所。”
  “可它關閉了!”
  “我發現有人破門而入。”
  “約翰——”
  “回到吉普里去,我來負責。”
  我們互相對視一下,她的眼神仿佛在對我說:“我知道你很憤怒,但不要這樣做。”
  我轉身獨自上了樓梯。在每一個樓梯口,我試圖打開通向辦公室的門,但都鎖著。
  在三樓口,我听見身后傳來腳步聲,旋及拔出手槍伏在樓梯口后面,這時我看見貝思轉過來,她抬頭看著我。
  我說,“我犯下重罪,可不想要一個幫凶。”
  “有人撬開了大門,我們正在調查。”
  “那是我剛才說的。”
  我們沿著樓梯一道向上走。
  在第四層,通往行政辦公室的門也鎖著。但并不說明里面就沒人——供火警疏散的太平門從這邊鎖著,必須從另一邊打開。我不停地猛擊鋼制的大門。
  貝思說:“約翰,我覺得不會有人在——”
  “但愿如此。”
  我跑上五樓,她跟在后面。我又試了下把手,同樣鎖著。
  貝思問:“這是他的公寓嗎?”
  “對。”牆上有個滅火器,還有只玻璃箱,里面裝著鋼鑄的緊急消防斧。我從上面取下滅火器,擊碎玻璃取出消防斧。玻璃破碎的聲音在樓梯間回蕩。
  貝思几乎要尖叫起來:“你在于什么?”
  我在后面推開她,手掄斧子當即削掉門把,可門鎖裝置依然有效。又掄了几下才把鎖邊的鋼條打開,最后一下終于將門朝里擊開。
  我深吸几口气,肚子里覺得好笑,仿佛我重新打開一件花了很長時間才關上的東西。
  “約翰,听我說——”
  “安靜,有人來了。”我從雨衣下面抽出手槍,貝思也一樣。兩個人都沒動,我盯著剛才打開的門口,映人視野的是托賓房間里的紗窗,用日本絲綢制的,正好把大門擋在托賓先生那雙靈巧的眼睛之外。房間里漆黑一片,毫無聲息。
  我仍然左手提斧子,隨即將它扔向紗窗。斧子穿過房門把紗窗掀開,透過窗戶看得出這個大房間既是起居室又是餐廳。
  貝思低語道:“我們不能進去。”
  “我們必須進去。有人破門而人,說不定有竊賊。”
  目前我們所制造的噪音大得可以吸引周圍任何人的注意力,可還是沒听到什么動靜。看來盡管后門警報器晌了,但暴風雨很可能使得整個北福克地區各种中心監測器收到几十次的警報。不管怎樣,如果警察出現的話,我們能對付得了——事實上,我們就是警察。
  我閃身進了起居室,雙手舉槍,依弧形從左向中間巡視;貝思同樣從右向中間巡視;她說,“約翰,這個主意不好,冷靜下來。我知道你難受,我不責備你但你不能這樣做。我們還是退出去——”
  “別出聲。”我大聲叫道:“托賓先生!你在家嗎?有客人要見你。”
  沒有回音。我又朝起居室里走去,貝思慢慢跟在后面。襯著拱形大窗戶,外面天空陰暗,只有從十二英尺高頂棚上的兩個天窗里透進些光亮。
  這地方著實大,你可以想像一下——起居室在北面繞圍牆半周;高樓南面另一半則被分成我能看到的一大間廚房和占西南角四分之一圓周的臥室。我朝開著門的臥室里看了看,情況令我感到滿意:這里沒有外人,即便托賓在這儿,也只能藏在床底下或衛生間里,正惊慌失措六神無主呢!
  我環顧臥室,借著模糊的光線,能看到房間的裝飾屬于輕松活潑的現代型,和整瞳樓房的情調相稱。牆上裝飾著描繪本地風景的水彩畫,其中我認出的有普拉姆島的燈塔、霍頓角燈塔、一些海景、几間歷史悠久的木瓦屋,甚至還有“韋恩將軍”酒館。“好作品。”我說。
  “很棒。”
  “和這儿的女士在一起,小伙子能走運。”
  彭羅斯女士對此沒有反應。
  我轉到西北的窗戶邊,看著暴風雨在外面肆虐。有些葡萄樹倒了下來,那些末及收獲的葡萄大概全完了,統統被風刮走。
  貝思還抓著我原先的借口不放,說:“這里沒有竊賊,應該离開了,并報告說在這儿發現了破門人戶的證据。”
  “好主意。我只想确信那個殺人犯逃走了。”我遞給她車鑰匙,“坐到吉普里去,我馬上就下來。”
  她猶豫了一下然后說:“我去把吉普開到停車場,在那儿等你十五分鐘,不要再拖了。”
  “沒問題。”我轉身走進臥室。
  這個房間更多一點華美和柔和,還有上帝為女人們准備的禮品香擯酒。事實上,床附近是裝香擯酒的架子和吊桶。要是說想像不出愛瑪和這個酒鬼先生的床第之歡,我准在撤謊。但這一切都不再重要,她死了,而他也死到臨頭了。
  臥室的左邊是間大浴室,有多頭琳浴和捷古茲牌浴缸等全套設備。的确,生活待托賓已經不薄,直到他開始人不敷出為止。我忽然有個念頭:這場風暴可以不費一金一銀地叫托賓完蛋。
  臥室里有張書桌,我用力拉開,卻沒有發現有罪的證据或有用的東西。
  又花了十分鐘時間把臥室翻了個遍。回到起居室,看到一個櫥子鎖著,我便用先前的斧子破門,但這個大得可以走進去的壁櫥看上去只有一套純銀制的餐具、几件亞麻布內衣和水晶玻璃制品,還有一個玻璃門的制酒冰箱,一個保持濕度的雪茄煙盒和美好生活的其它必須晶,包括一大疊色情錄像帶。
  我又把櫥子劈開,連同那個冰箱,還是一無所獲。
  手里提著斧子在起居室里來回走著,見什么搜什么。掄斧頭砸東西能使我擺脫掉一點沮喪。
  牆上還有一套裝置,應該稱做娛樂中心吧。除了電視、錄像机和影碟机之類的設備外還有几架子書籍。我照樣把它們砸開,把書都抖出來扔到了一邊。
  這時候有一樣東西引起我的注意。一只金色框架包著一塊舊羊皮紙,大約一本書的大小。我拾起它,拿到窗戶邊的微弱光線下。原來是底部寫有一些宇的地圖,墨水的勾勒已褪色。我又拿到廚房里,把羊皮紙舖在台子上,附近是接有插頭的緊急備用燈。
  借著微弱的燈光,我打開邊框,袖出羊皮紙,四周參差不齊。終于看清是一部分海岸線和一個小港灣。但字跡很難辨認,真希望愛瑪能在這儿幫助我。
  首先,我認為地圖可能是普拉姆島海岸的一部分,可是普拉姆島沒有小港灣,只有大港口,和我從地圖上能看到的大不相同。
  我又考慮這個草圖可能畫的是馬蒂塔克小港灣,那儿有“奇德樹林”,但看上去和我在公路圖上和親自見到的少有相似之處,甚至沒有。也有第三种可能是懸崖或岩石突出物,可同樣有問題:圖上海岸線非常直,而羊皮紙上的則彎曲得很,看上去像個港灣,兩者之間沒有相似之處。
  最終我認定這不過是托賓裝框用來作裝飾的一張舊羊皮紙。真是這樣嗎?不對。我一直盯著它,試圖辨認出這些依稀可見的文字,終于讀出就是人們說的,“發現者登陸處”。
  既然有了方向,我又辨認出這張地圖其實描畫了形成“登陸處”附近無名港灣的海岸線,長約四分之一英里,眼下正是托賓的土地。
  方框底部顯然是指示性文字,我能看懂數字并辨認出“橡樹”一詞。
  這時听見起居室里有響聲,我立即拔出手槍。
  貝思叫我:“約翰?”
  “這儿。”
  貝思來到廚房。我說:“我以為你走了。”
  “南候德警局的值班員打來電話,我告訴他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謝謝。”
  她朝外看看起居室,然后說:“這地方一片狼藉。”
  “約翰旋風。”
  “感覺好多了?”
  “沒有。”
  “你那是什么?”
  “一張藏寶圖,平原風景,裝幀在金色方框中。”
  她看后問道:“普拉姆島?”
  “不是。普拉姆島的地圖或者能引導他們找到寶藏的東西早被毀了。這是一張“發現者登陸處”的地圖,也就是托賓現在的土地。”
  “是嗎?”她說。
  “所以我相信這是偽造的。我研究檔案了解到可以買到過去几個世紀中任何時代的真正空白羊皮紙。然后在城里找人弄一點弧光燈的碳精棒和石油之類的混合物,可以在紙上寫你想要的任何東西。”
  貝思點點頭:“所以托賓找人造這張圖以證明寶藏埋在他的地上。”
  “對。仔細看,所寫的像是指示性文字;再細微辨認一下,……看到那個‘X’標志嗎?”
  她拿起羊皮紙說:“我來看看。”又放了下來,“他從未打算讓戈登夫婦把寶藏埋到陡崖上去。”
  “對,他打算從戈登夫婦處拿到寶物,殺死他們,然后把寶物埋到自己的土地上去。”
  “那現在寶藏就埋在他的土地上?”
  “讓我們找找看。”
  “再來一次盜竊?”
  “比這更糟。如果發現托賓回家的話,我打算用斧子砍斷他的雙腿,威脅他如果不坦白就殺死他。”我又補充說,“你可以中途下車。”
  “我和你一道去。你需要照顧,我也要在草坪上尋回祖母的項鏈盒。”
  我把羊皮紙放到雨衣的襯衫里,提著消防斧朝樓梯走去,又順手將一盞台燈扔出一扇高大拱形的窗戶。頓時透過破碎的玻璃刮進一陣狂風,將咖啡桌上的几本雜志掀到地上。“風速還是65海里?”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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