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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茱蒂絲沉默地立于她丈夫身旁,被國王眾多賓客給震懾住了。蓋文混在眾賓客似乎怡然自得,由眾人的反應看來,他亦是個頗受敬重的人物。雖然他們爭執不和,他還是照顧她、保護她。他知道她不習慣人群,所以把她留在身邊,沒強迫她去跟女客們打交道。許多人都挪揄他,他卻滿不在乎地回以笑容,不似多數男人般顯露出尷尬。
  “玩得開心嗎?”蓋文垂首對她笑著。
  “嗯,雖然這里好吵,人好雜。”
  他笑了,“等會儿會更瘋狂,累了就告訴我,我們可以先离開。”
  “你不介意我一直黏在你身邊?”
  “你若不這樣我才會介意,我不喜歡你被這些人包圍。太多年輕人——包括老頭子——一直盯著你猛瞧。”
  “有嗎?”茱蒂絲無邪地說,“我怎么不知道。”
  “茱蒂絲,千万別去挑逗這些男人,宮廷中的道德紀律松弛,你雖然無心,他們卻有意,我可不希望你陷在网中抽不了身,跟在我或史蒂夫身邊,不要冒險一個人走太遠,除非——”想起華特.戴莫里,他的眸光變得冷硬,“你想鼓勵某人。”
  她張口欲辯駁,但有位伯爵恰巧過來找蓋文,“我去找史蒂夫。”她識趣地告退,沿著大廳邊緣踱向倚牆而立的小叔。
  茱蒂絲注意到有個有著可愛雀斑,和俏鼻子的漂亮女孩一直躲在父親背后愉瞄史蒂夫,“她似乎對你有意思。”
  史蒂夫連頭都沒抬,“我知道,”他沒精打采地說,“可是我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是不?再過几個禮拜,就會有個丑八怪纏著我,追問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史蒂夫,”茱蒂絲咯咯直笑,“她不可能會像你想像的那么恐怖,沒有女人會那樣的,看看我,蓋文在婚禮以前也沒見過我,你想他也會擔心我長得丑嗎?”
  他垂首打量她,“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我哥哥,你不只長得美,而且聰慧善良,蓋文是最幸運的男人。”
  茱蒂絲感到臉頰發燙,“你在恭維我,不過我喜歡听。”
  “我沒有恭維你。”史蒂夫直話直說。
  突然間大廳中熱鬧的气氛一僵,他倆都直覺望向周遭的人們,感覺到某种張力直朝他們逼來。許多人都在打量茱蒂絲,各個表情不一,有的是詭异地笑著,有的是惊懼,有的在擔憂。
  “茱蒂絲,你看過花園嗎?伊麗莎白皇后有些漂亮的水仙花,她的玫瑰更是嬌艷。”
  茱蒂絲對他蹙起眉,知道他要她离開大廳必有原因。一些人分開讓出通道時,她看見引起騷動的原因。艾麗絲.喬特耳斯庄嚴地步入大廳,頭抬得高,臉上挂著溫暖的笑容,而那笑容只為一人而綻放——蓋文。
  茱蒂絲打量艾麗絲,覺得她的禮服樣式俗麗,配色差勁。她的膚色慘白,人工化的美對茱蒂絲而言實在稱不上美。
  群眾們都壓低聲音交頭接耳,傳述艾麗絲和蓋文的‘秘密’。茱蒂絲轉而望向她丈夫,他凝神專注地迎現艾麗絲,似乎任何外界事物均無法打斷他們的眉目傳情。他看著她緩步行近,然后握住她伸出來的手,親吻良久。
  亨利王的笑聲在大廳內回蕩,“你們似乎相識嘛。”
  “是的。”蓋文道,緩緩綻出笑容。
  “我們非常熟。”艾麗絲補充道,端庄地對他抿唇一笑。
  “現在我想去看看花園了。”茱蒂絲挽住史蒂夫伸出來的手臂。
  “茱蒂絲……”到了花園后,史蒂夫開口道。
  “不要跟我提她,你說什么都安慰不了我。打從結婚那天我就知道有她存在,他從沒瞞過我她的事,也不諱言他愛她,或者假裝他在某方面喜歡我。”
  “茱蒂絲,別說了,你不能接受那個女人。”
  “你說我還能怎么樣?他堅信我從頭到腳都是邪惡的,只有她純洁無瑕不可侵犯。他被俘時我去救他,他卻認為我是去投入情人的怀抱,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卻認為它是別的男人的。”
  “這孩子是蓋文的嗎?”
  “他一定跟你說過他認為孩子是戴莫里的。”
  “你為什不告訢他實話?”
  “讓他罵我是騙子?不,謝了,有父親沒父親都沒關系,反正孩子是我的。”
  “茱蒂絲,知道孩子是他的對蓋文意義重大。”
  “你要赶去告訴他嗎?”她火爆地問,“你准備推開他的情婦湊過去找他嗎?我相信他听了一定會樂歪的。他已得到瑞街道恩的土地,又有個繼承人就快出世,更有個他愛的金發美女。如果我想自私地為自己保留點什么的話,原諒我的無知。”
  史蒂夫坐在石凳上看著她,他知道气頭上時還是別去找他哥哥對質。不過像茱蒂線這樣的女人,實在不該受到蓋文那种專橫的漠視和欺凌。
  “夫人。”
  “在這里,瓊安,”茱蒂絲應直,“什么事?”
  “已經開始准備用晚餐了,你得快點進去。”
  “我不去,就說我怀孕不舒服。”
  “讓那個婊子霸占他,”瓊安不服气,“你一定得出席。”
  “我同意,茱蒂絲。”
  瓊安轉過身,沒想到史蒂夫也在,一張臉漲得通紅。她到今天仍為女主人的新家庭中眾多俊男而傾倒,就連他們一舉手一投足,她看了都會心旌蕩漾。
  “你打算在這里就攻擊他嗎?”茱蒂絲笑問道,“有時候你真忘形,瓊安。”
  “沒辦法,碰到男人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她咕噥道,“對了,蓋文老爺在找你。”
  “難得他居然還記得我。”茱蒂絲譏嘲地說。
  “沒錯,我記得你,”蓋文站在花園門口,“你走吧,”他對瓊安說,“我想單獨跟我老婆談談。”
  史蒂夫站起身,“那我也進去了。”臨走前他還狠狠瞪一眼他哥哥。
  “我不舒服,”茱蒂絲也說,“我得回房去休息。”
  蓋文拉住她手臂將她拖過去,她瞪著他的眼神好冷,她有多久沒這樣看他了,“茱蒂絲,不要又恨我。”
  她試圖甩掉他的手,“你羞辱了我,而我還不能表示憤怒?我不知道你把我當圣人了。也許我該申請受封為圣徒。”
  他咯咯直笑,“除了看著她、吻她手外,我又沒干別的,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了。”
  茱蒂絲嗤之以鼻,“看她,”她啐道,“地上的燈心草都差點沒著火。”
  他惊异地垂首打量他老婆,“你在吃醋嗎?”
  “吃那個女人的醋?別瘋了,就算我要吃醋,起碼也會挑個較起眼的對象。”
  蓋文眼光閃爍了,他從未讓任何人說過艾麗絲的坏話,“憤怒表示你在扯謊。”
  “憤怒,”她叫了起來,然后又控制住自己,“是的,我憤怒,因為你當眾展示你的情欲,你害我在國王面前受窘,難道你沒看見人們是怎么交頭接耳,拿什么眼光看我們?”她想傷害他,“至于吃醋,那也得先有愛。”
  “而你一點都不愛我?”他冷聲問道。
  “我從來沒說過我愛你吧?”她無法讀出他的表情,不知究竟有沒有傷害到他,就算她成功了,她冷酷的話也沒給自己什么樂趣。
  “那走吧,”他拉著她往回走,“亨利王為我們設宴洗塵,你不能拿缺席來侮辱他,你若真想平息流言,就得扮演個稱職的好妻子。”
  茱蒂絲順從地跟他走,一腔怒火奇异地消失了。
  晚餐時蓋文和茱蒂絲得幸与國王和皇后同座,茱蒂絲位于亨利王右手邊,蓋文則位于皇后左手邊,而蓋文旁邊就是艾麗絲。
  “你似乎有什么心事。”亨利王對茱蒂絲說。
  “不,只是長途旅行和肚子里的孩子,使我有點不适應。”
  “有孩子了,這么快?蓋文爵士一定很高興。”
  她但笑不語。
  “蓋文,”艾麗絲耳語道,“我有好久好久沒見到你了。”她一直對他很小心,因為她意識到他們之間有了變化。他顯然還愛她,否則早先也不會以那种眼神看她。可是他才吻完她的手,便立即環顧大廳,直看到他老婆离去的背影才定下來。沒過一會儿,他便丟下她出來找茱蒂絲。
  “我很遺憾你丈夫的早逝。”他冷聲道。
  “你也許覺得我沒心腸,但我真的并不為他惋惜,”艾麗絲悲哀地低喃道,“他……虐待我。”
  蓋文目光犀利地看她一眼,“他不是你自己挑的嗎?”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是被迫接受那樁婚姻的。哦,蓋文,要是你肯等我,我們現在就能結合了。不過我想國王會答應讓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她把手放在他臂上。
  他看一眼她的手,那么瘦削蒼白,再望向她的眼睛,“你忘了我已結婚嗎?”
  “亨利王心腸最軟,他會答應廢除你的婚姻的。”
  蓋文回去繼續吃他的食物,“不要跟我提廢除婚姻,我已經听夠了這句話,她已經怀了孩子,就連一國之君也無法取消這個婚姻。”蓋文把注意力轉向皇后,開始詢問亞瑟王子迎娶西班牙公主的事。
  艾麗絲靜坐一旁,思忖蓋文的話。她發誓要弄明白他為何會听怕了“廢除婚姻”這話,以及他為什么提到老婆的孩子時,只說“怀了孩子”——那几乎好像他不是孩子的父親。
  一小時后,餐桌等均已清理到一邊,讓出場地供賓客跳舞,“陪我跳舞好嗎?”蓋文問他妻子。
  “我要不要先申請批准?”她意有所指地望向眾星供月的艾麗絲。
  蓋文的手指鉗住她的手臂,“你對我不公平,晚餐座位又不是我安排的,我已盡力安慰你,但有些事是我無法控制的。”
  也許我真是在無理取鬧,她想,“好吧,我陪你跳舞。”
  “或者陪我到花園里去散步,”他笑了,“今晚天气很暖和。”
  她猶豫了。
  “跟我來,茱蒂絲,”才一踏進花園的門,他就迫不及待地擁她入怀,饑渴地吻她,她亦熱切地依附著他,“我甜蜜的茱蒂絲,我不知道我還能忍受你生我气多久。當你含恨看我時,我的心好痛。”
  她融化在他怀中,這是他所言最接近他喜歡她的話,她能信任他、相信他嗎?
  “跟我上樓,我們上床去,不要再吵架了。”
  “你是不是故意對我甜言蜜語,好讓我在床上別那么冰冷?”她狐疑地問。
  “我甜言蜜語是因為我有這种感受,我不希望你拿它們來反擊我。”
  “我……道歉。是我不對。”
  他再次吻她,“我會想個法子讓你好好表示歉意。”
  茱蒂絲咯咯笑了,他溫柔地對她笑著,一手撫著她的太陽穴,“跟我來——否則我就在國王的花園里占有你。”
  她一本正經地環顧四周,仿佛真在考慮。
  “不行,”他笑著,“不要誘惑我。”他牽著她的手回他們的臥室。這是由大通間用折疊式橡木屏幕隔出來的一小間房。
  “小姐。”瓊安听見他們走近,睡意朦朧地說。
  “今晚不需要你了。”蓋文赶她走。
  瓊安一翻白眼,悄無聲息地溜出橡木間隔屏幕。
  “她看上了你弟弟。”
  蓋文單眉微挑,“你干嘛要關心史蒂夫晚上都干什么?”
  “別浪費時間了,快來幫我對付這些扣子。”
  近來蓋文愈來愈會為他妻子寬衣了。當他動手擺脫自己的衣物時,茱蒂絲輕聲說道,“讓我來,我今晚就充當你的隨從。”她松開腰帶,脫了羊毛緊身上衣和長袖襯衫,裸露出他肌肉結實的胸膛和大腿上半部。
  她將蓋文推到床畔的蜡燭旁,感興趣地打量他的身体。茱蒂絲皆以雙手探索著他,卻不曾用眼睛欣賞過。她的手指愛撫過他手臂上的肌肉,和平坦結實的腹部。
  “滿意嗎?我能取悅你嗎?”
  她傻乎乎地抬首沖他直笑。有時候他真像小男孩,直擔心是否能取悅她。她沒回答,只把他推倒在床上,扯掉緊身襪露出他兩條強健的長腿。他一動不動地靜躺著,深怕一動就會破了魔咒。她的雙手由他腳底直撫摸至臀側,解開几無遮掩作用的亞麻內褲,她的雙手恣意地在他全身上下游移。
  “你取悅了我,我非常滿意,”她說著吻他一下,“我也能取悅你嗎?”
  他無法回答,只拉她上床翻身壓住她,他的激情澎湃無法等她太久,但茱蒂絲也一樣迫切地需要他。
  之后,他緊摟她在怀,聆听她平穩的呼吸聲。他什么時候愛上她的?他納悶。也許第一次帶她回家,把她一個人丟在大門口時就已愛上她。回想起她竟敢違抗他時自己有多生气,他不覺莞爾。他親吻她的額頭,茱蒂絲到了九十歲都還會違抗他,他想著,開始擬想未來。
  艾麗絲呢?他什么時候停止愛她的?他曾否愛過她?抑或那只是激情愛欲?她長得美是沒錯,剛才乍見她時他多少為她的燦爛震懾住。艾麗絲是個溫婉端庄的女人,茱蒂絲雖甜蜜但也帶有酸味,然而過去几個月來他漸漸喜歡在食物里加點醋。
  茱蒂絲在他怀中一蠕動,他便把她摟得更緊。他雖指責她不貞,自己卻不真的相信。如果她怀了別人的孩子,那她想保護自己丈大時就已怀孕了。雖曾誤入歧途,但她的心永遠善良,她會為她母親,甚至一個虐待她的丈夫而犧牲自己的性命。
  他把她抱得太緊,惊醒她直掙扎呼吸。
  “你想勒死我呀!”她直抽著气。
  他親吻她的鼻尖,“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醋?”
  她茫然地看他一眼。
  “你是個什么樣的老婆?你不懂得怎樣幫助老公入睡嗎?”他拿臀部摩擦她的,她一對大眼睜得更大了,“這樣子睡會讓我十分難過,你不會希望這樣吧?”
  “不會,”她半眯著眼輕聲說道,“你不必這樣痛苦。”她溫馴地躺著,任由他肆意擺布她。他好似從未愛撫過她般,她的身体對他是項嶄新的歷險。當他雙手熟悉了她柔軟細膩的肌膚后,他改以目光探索。
  茱蒂絲在渴望中呻吟,而他只是笑著推掉她探向他肩膀的雙手,在她為欲望抖顫時他進入她体內,几乎是立即便雙雙爆發,他們仍結合著互擁入眠,蓋文始終壓在她身上。

  翌晨茱蒂絲醒來時蓋文已走了,躺在大床上她只覺寒冷又空虛。昨天晚餐時他們還提過今天要去放鷹,她很想加入狩獵的行列,所以忙不迭地催瓊安幫她穿衣。
  蓋文在樓梯底遇見她,“愛困虫,你還知這起床呀,我正想去床上逮你,也許還回去陪你。”
  她煽情地笑了,“要不要我回去?”
  “不,現在不要,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和亨利王商量過,他同意准許約翰.巴賽德和你媽結婚。”
  她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你不高興嗎?”
  “喔,蓋文,”她叫嚷著飛身躍過最后數級階梯,扑進他怀中,緊摟住他脖子的雙臂差點就嗆死他,“謝謝你,一千一万個謝謝你。”
  他開怀朗笑,緊緊摟住她,“早知道你會有這樣的反應,我昨晚就去跟亨利王談了。”
  “昨晚你已經應接不暇了。”茱蒂絲板著聲調說。
  他大笑著壓擠她,直到她大叫救命才稍微松手,“你認為我會應付不來?”蓋文挑戰道,“你再刺激我,我就帶你上樓,把你折騰到無法走路。”
  “蓋文。”她倒抽口气,粉臉漲得通紅,她忙不迭地張望四周看是否有人在听。
  他輕聲咯笑著輕吻她一下。
  “我媽知道了嗎?”
  “還沒有,我想你或許想親自告訴她。”
  “說來真不好意思,我根本不知道她人住那里。”
  “我派約翰去監督下面的人卸行囊,你媽十之八九會在他附近。”
  “嗯,她的确很少离開他身邊,蓋文,謝謝你,謝謝你幫了我這么一個大忙。”
  “我只希望能給予你所要的一切。”他柔聲道。
  她惊异地審視他。
  “去吧,”他笑了,“去告訴你媽,然后到庭院跟我碰頭一起去狩獵,”他輕輕放她下地,旋即又關心地打量她,“你的情況能騎馬嗎?”
  這是他頭一次以憤怒之外的方式提到孩子,“可以!”她笑得好開心,“伊麗莎白皇后說運動對我有好處。”
  “你自己小心衡量,千万別運動過度。”蓋文警告道。
  她面帶微笑地轉身而去,心里被蓋文的關怀包裹得暖呼呼的,她快樂得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庭院里到處都是人,男人和女人吼叫仆人,仆人又彼此吼叫,只聞噪音喧嚷,見此缺乏組織紀律的景象,茱蒂絲真怀疑這里的人怎么辦事。庭院尾端有一長排屋舍,由于馬僮牽著馬在屋前活動筋骨,她斷定那儿必然是馬廄。
  “哈,這不是紅發小姐嗎?”一嬌嗔的聲音立即拉住茱蒂絲的腳步,“你是要去會情人吧?”
  茱蒂絲循聲轉身,面對面迎上她的敵人——艾麗絲.喬特耳斯。
  “我知道你記得我,”艾麗絲甜甜蜜蜜地說,“我們在你的婚禮上見過。”
  “很遺憾我們沒能參加你的,不過蓋文和我倒是分亨了你不渝之愛的訊息。”茱蒂絲也婉言相向。
  艾麗絲的眸子噴出藍火,身体也僵住了,“是啊,真可惜一切都結束得這么快。”
  “結束?”
  艾麗絲抿唇笑了,“你沒听說嗎?我可怜的丈夫在睡夢中不幸遭人謀殺,現在我是個自由的寡婦。哦。真的,非常非常地自由,我還以為蓋文會告訴你,他對我的……呃……新地位极為感興趣。”
  茱蒂絲沒吭一聲扭頭就走。不,她不知道艾麗絲已是自由之身,而今唯一阻擋艾麗絲和蓋文的只有她,再也沒有艾德默.喬特耳斯間离他們了。

  茱蒂絲麻木地繼續朝馬廄行去,腦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反芻艾麗絲已是寡婦的事實。
  “茱蒂絲。”
  她抬起頭,對她母親勉強擠出笑臉。
  “你今天要跟他們去狩獵嗎?”
  “嗯。”她慢應道,一日的歡樂已离她遠去,殘存的只有寒冷。
  “有什么不對嗎?”
  茱蒂絲努力逼出笑容,“只是——我失去了我媽媽了。你可知道蓋文已准許你嫁給約翰.巴賽德了嗎?”
  海倫木無表情地盯著她女儿,既不笑亦不言語。緩慢地,血色由她臉上褪去,她軟綿綿地倒進女儿的怀中。
  “快來人啊!”茱蒂絲大叫。
  附近徘徊的一名高大的年輕人立即赶過來,幫她抱起海倫。
  “到馬廄去,”茱蒂絲指揮道,“赶快离開太陽底下。”一進入陰涼的馬廄,海倫几乎立即便蘇醒過來。
  “媽,你還好嗎?”
  海倫寓意良深地看著那年輕人。
  他了解她那眼神,“你們談談,我走了。”茱蒂絲還沒來得及謝他,他就快步而去。
  “我……不知道。”海倫道,“我是說我不曉得蓋文也知道我愛約翰。”
  茱蒂絲差點沒大笑出聲,“前不久我要求他批准,他說要跟亨利王商量,現在你如愿以償了。哇,你的婚禮將會非常不尋常。”
  “而且很快就會舉行。”海倫咕噥道。
  “很快?媽——”
  海倫笑得像惡作劇被逮著的孩子,“真的——我已經怀了他的孩子。”
  茱蒂絲跌坐在一堆干草上,“我們會同時生嗎?”她惊异地問。
  “差不多。”
  茱蒂絲笑了起來,“婚禮可得赶快籌備,否則孩子會等不及的。”
  “茱蒂絲,”她抬首看見蓋文朝她們快步而來,“有個家伙說你媽病了。”
  她起身拉著他胳臂往外走,“來,我們得談談。”
  一會儿后,蓋文難以置信地直搖頭,“我還一直以為約翰.巴賽德是個理智的人。”
  “他戀愛了嘛,男人女人戀愛時都會做出些不尋常的事。”
  蓋文凝視著她的眸子,“這點我很清楚。”
  “你為什么沒告訴我她是個寡婦?”
  “誰?”他真的很困惑。
  “艾麗絲,還會有誰?”
  他聳聳肩,“我沒想到要告訴你,”他笑了,“我發現每當你在我身旁時,腦子里只會想一件事。”
  “你想改變話題嗎?”
  他抓住她的肩膀,將她舉离地面,“你真該死,受那女人蠱惑的不是我,是你,我要是無法跟你理論,就想辦法搖醒你的理念,你要當眾被搖嗎?”
  當她甜甜地對他笑了時,他只有無奈地搖首,“我宁愿去參加狩獵活動,也許你可以幫我上馬?”
  他審視她半晌,然后輕輕放她下地,他這輩子是永遠搞不懂女人。

  狩獵活動讓茱蒂絲快樂得像個孩子,栖于她馬鞍上的小雄鷹已為她捕著三只鶴,讓她驕傲地把頭揚得好高。
  可是蓋文的運气就沒那么好了。當一名女仆悄悄告訴他史蒂夫想見他時,他的馬鞍上還是空的。史蒂夫希望出城兩哩后,和他私下談些私事,并拜托他別讓他人知道——甚至連他妻子也不例外。蓋文只覺困惑不已,這不像史蒂夫的作風。當茱蒂線正為她第四只鶴樂得咯咯直笑時,他悄悄脫离狩獵隊伍,一面詛咒他弟弟享受不到如此美景。
  蓋文沒直接騎馬至會面地點,而是把馬留在一段距离之外,謹慎地拔劍趨近。
  “蓋文,”艾麗絲惊呼,一手按在胸口,“你嚇死我了。”
  “史蒂夫在那里?”蓋文問,仍謹慎地環顧四周。
  “蓋文,拜托你把劍收起來,你嚇死我了。”艾麗絲綻出膽怯的笑容,然眸中卻不見懼意。
  “是你找我,不是史蒂夫?”
  “嗯,我只有用這种辦法才能引你來這里,”她嬌羞地垂下睫毛,“我怕你不會一個人來見我。”
  蓋文收起長劍,這地方宁諍且隱蔽,正是她過去和他幽會的典型處所。
  “哈,你也想起從前了,來陪我坐坐,我們有好多話要談。”
  他審視著她,下意識拿茱蒂絲和她作起比較。艾麗絲是長得美,但她那种抿唇式笑法,使人有种度量狹窄之感——近乎陰險。她的藍眸只令他聯想到冰,而非藍寶石。還有她那身紅橘綠的繽紛色彩,似乎顯得俗麗,而不像他過去感覺那樣燦爛。
  “情況真的改變那么多,使你坐得离我這么遠嗎?”
  “是的,一切都改變了。”他沒看見她曾微微蹙眉。
  “你還在生我气?我告訴你那么多遍,我不是心甘情愿要嫁艾德默的。但現在我已是個寡婦,我們——”
  “艾麗絲,”他打斷她,“不要再提那事,”雖极不愿傷害柔弱的她,但他還是得告訴她,“我絕不會离開茱蒂絲,我絕不會以廢除婚姻或离婚,或者任何不自然的方式离開她。”
  “我……不明白。我們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机會。”
  他按住她置于腿上的雙手,“不,我們已經沒有机會了。”
  “蓋文,你在說什么呀?”
  “我已愛上她了。”他未多說其他。
  艾麗絲怒目瞪視他良久,方才終于控制住脾气,“你說過絕不會愛她,就在你結婚那天,你親口對我發過誓這輩子絕不會愛她。”
  回憶中,蓋文几乎笑了。那天一共立了兩個誓言,而他們都無法自拔地破了誓“你忘了自己曾以自殺威脅我?只要能阻止你做傻事,我會說或做任何事的。”
  “可是你現在再也不在乎我是否會自殺了?”
  “不!不是這樣,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永遠占有一席之地,你是我的初戀,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艾麗絲雙眼圓瞪地看著他,“你說得好像我已經死了,告訴我,她是不是把你的心全搶走了,使我一點也得不到?”
  “我說過你占有一席之地,艾麗絲,不要這樣,你必須接受已成的事實。”
  艾麗絲笑了,眼中噙著晶瑩的淚水,“我應該像男人一樣堅強地接受這一切嗎?蓋文,我是個女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脆弱的女人。你也許對我冷酷無情,但我的心永遠為你溫暖,你可知嫁給艾德默那种人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他把我當仆人般糟蹋,把我鎖在房里不見天日,只差點沒把我也拋出窗外滿足他的虐待狂——”
  “艾麗絲——”
  “你知道為什么?因為參加你的婚禮時,他就已派人監視我。是的,他知道我們單獨在花園會面,他也知道我和你單獨在你帳中會面多少次。還記得你結婚后第二天早上,曾經絕望地吻我嗎?”
  蓋文點點頭,實在不想听她的自白。
  “在我們短暫的婚姻中,他沒有一刻不在提醒我們共處時的細節。可是我還是心甘情愿——甚至快樂地——忍受了下來,因為我知道你愛我。每一個孤寂的夜里,我總是清醒著想你,想你對我的愛。”
  “艾麗絲,不要再說了。”
  “告訢我,你可曾想念過我?”
  “有,”他坦誠以告,“起先我會想你,但是茱蒂絲是個好女人,和善又可愛。我從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愛上她,你也知道這樁婚姻是為了產業才成立的。”
  艾麗絲黯然喟歎,“現在我該怎么辦呢?我的心已是你的——過去是,以后也永遠不變。”
  “艾麗絲,說這些也無濟于事,一切都已成過去,我已結婚,我也深愛我的妻子,在各方面我們都必須分手。”
  “你對我這么冷酷無情,”艾麗絲輕触他的手臂,繼而撫上他的肩膀,“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蓋文清晰地記得和艾麗絲做愛的情景,那時候他為他對她的愛所盲目,深信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正确的。而今經過与茱蒂絲數月來的激情愛戀,想到和艾麗絲睡覺,心里便直覺地想打退堂鼓,甚至覺得惡心。像她那樣無論事前事后均不許人碰她,實在教人倒胃口。不,和艾麗絲共有的是性方面的發泄——單純的獸性欲望,別無其他。
  艾麗絲看見他的表情,卻不明所以。她的手繼續上攀直撫向你的頸項。她大膽地貼著他而立,雙臂圈鎖住他的脖子,“我看得出來你都還記得。”她輕聲耳語,抬起臉准備被吻。
  他輕輕拉掉她的雙臂,“不,艾麗絲。”
  她雙眼冒火地瞪視他,雙手緊握拳貼在身側,“怎么,你怕她怕到沒了男子气概的地步?”
  “怎么可能。”蓋文不但惊愕于她的邏輯,更懾從她的暴怒。向來脾气溫馴和婉的艾麗絲,怎么會突然發起脾气?
  艾麗絲很快便察覺不該泄漏心中真實感受,于是立即尋求挽救之道,她拚命眨眼直到擠出淚水,“那么這就是分手了,”她哀怨地輕聲說道,“你不能施舍我最后一吻嗎?”
  他畢竟曾經愛過她,是不?他不覺心軟了,用指尖拂去她頰上的淚水,“不,我不會殘忍到拒絕与你最后一次親吻。”他溫柔地納她入怀,甜蜜地親吻她。
  可是艾麗絲要的不是溫存或甜蜜,他几乎忘了她的粗暴,她主動將舌侵入他口中,牙齒用力咬住他的唇。他絲毫未感受到曾有過的亢奮,反而有絲嫌惡之感,他只想擺脫她,“我得走了。”他刻意掩飾內心的不滿。
  艾麗絲意識到情況非常不對勁了,她原期望籍那一吻使他失去控制,而今知道自己失敗了。他反而變得更遙遠,更疏遠。她咬住唇吞下到口的刻薄話,強裝出适當的悲哀,伴他穿過樹林前去系馬的地方。
  “該死的婊子。”她咬牙切齒地低聲斥道。那個紅發女魔搶了她的男人。
  也許只是她一廂情愿地以為,艾麗絲開始露出笑容,瑞衛道恩那女人以為她已抓住蓋文,只要勾勾小指頭他就會乖乖回去。可惜她錯了,艾麗絲可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屬于她的東西。不,她會起而奮戰保護她的財產,蓋文是她的……或說是他遲早又會是她的。
  她費盡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掙到今天,到國王的宮廷來接近蓋文,她甚至讓謀殺她丈夫的凶手安然脫逃。她會耐心觀察那女人找出其缺點。然后艾麗絲就要發動攻擊,收复原屬于她的財產。就算她想甩了蓋文,也得是由她來決定,而不是他。
  蓋文快馬加鞭回到狩腊隊中。他知道已离開太久,希望沒有人察覺他的缺席。他對天默默祈檮,感謝上天沒讓茱蒂絲撞見他吻艾麗絲。否則就算他說破嘴也無法安撫她,幸好一切都已結束,雖然做起來一點都不容易,但他終于還是永遠擺脫了艾麗絲的陰影。
  蓋文瞧見他妻子就在前面,正旋轉系索拉回她的獵鷹。突然間他再也控制不住對她的渴望,策馬疾奔過去然后傾身拉住她的馬韁,帶著她的坐騎繼續奔馳。
  “蓋文!”茱蒂絲惊呼,緊抓住前鞍,她的獵鷹嚇得拚命拍翅。
  他們四周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他們結婚多久了?”
  “顯然還不夠久。”
  當他們奔出一段距离后,蓋文才在一斜坡上拉住兩匹馬。
  “蓋文,你瘋啦?”
  他滑下馬背再舉她下地,他沒跟她訊一句話,只一逕饑渴地吻她,“我一直在想你,”他耳語道,“我愈是想愈是控制不住我的……需要。”
  “我可以感覺到你的需要,”她放眼打量四周,“這儿景色真美,是不?”
  “還可以更美。”
  “說得也是。”他又吻住她。時間地點的不當反而增加了他們的刺激感,咯咯偷笑著他們攜手溜進附近樹叢中,找尋屬于他們的小天堂。

  艾麗絲窮极無聊地打量大廳內的男人,最后看見一名倚牆而立的金發俊男,看他那沉醉的神情即知他戀愛了,她對身旁男子甜甜一笑,實則根本沒听見他在嘀咕些什么。她的心全放在下午蓋文說愛他老婆的事上。她看著蓋文牽著他老婆的手,正在跳一支复雜的舞步。
  她根本不在乎身旁有多少年輕男子環鐃,被蓋文甩了只使她更加要他,他若是發誓愛她不渝,她也許還會接受某人的求婚。但是蓋文拒絕了她,現在她知道她非得到他不可,她計划要除掉唯一的阻礙。
  那名金發俊男一直愛慕地望著茱蒂絲,目光不曾有片刻离開,晚餐時艾麗絲便注意到他,他從頭到尾都一瞬不瞬地盯著主桌上的茱蒂絲,而那個女人竟蠢得不知有了位仰慕者,眼光始終未离開蓋文。
  “不介意我失陪一下吧?”艾麗絲看也不看身旁那男人,逕自踱向那立于牆邊的金發男子。
  “她很可愛,是不?”艾麗絲咬牙逼出這違心之論。她可愛個鬼,她根本不登大雅之堂!
  “的碓。”他夢語似的應道。
  “真可惜這么可愛的女人居然活得一點都不快樂。”
  那男子終于轉身看向艾麗絲,“她看起來并不像不快樂的樣子。”
  “那是她會演戲,實際上她的心卻很苦。”
  “你是艾麗絲.喬特耳斯夫人?”
  “是的。你呢?”
  “艾倫.費法斯,美麗的伯爵夫人,”他行禮后殷勤地親吻她的手,“在下听候你的使喚。”
  艾麗絲開心地笑了,“需要你的不是我,是茱蒂絲夫人。”
  艾倫望向舞池中那對夫婦,“她是我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艾麗絲的眸中泛起森冷的藍光,“你對她示愛了嗎?”
  “不!”他皺了眉,“我是個誓言榮譽的武土,而她已有了丈夫。”
  “她是給了婚,卻過得非常不快樂。”
  “她并不像不快樂的樣子。”他重复道,客觀地分析她仰望其夫的崇拜神情。
  “我已認識她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婚姻真相,她昨天還絕望地對我哭訴她有多需要有個人能讓她愛,有個人會溫柔且友善待她。”
  “她丈大對她不好嗎?”艾倫關心地問道。
  “一般人是不知道,”艾麗絲刻意壓低聲音,“實際上他經常毆打她。”
  艾倫再望向茱蒂絲,“我不相信。”
  她聳聳肩,“我無意散布閒言。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想盡可能幫助她,看她人前強顏歡笑,人后痛苦難過,我自己也不好受。他們不會在宮廷逗留太久,我只希望親愛的茱蒂絲在臨走前能享受片刻歡樂。”
  她确實是個惹人怜愛的小女人,上至國王下至仆役她均一視同仁,以禮相待。她從不咯咯傻笑,亦不賣弄風情,或者佯裝冰山美人。艾倫真心愛慕她,只要她能用那熱情的金眸看他一眼,他愿付出代价。
  “想不想單獨見見她?”
  艾倫眼睛一亮,“當然,我當然想。”
  “那我替你安排。到花園去,我會讓她去找你,我們是好朋友,她知道她能信任我。”艾麗絲頓了頓,按住艾倫的手臂,“她會擔心被她丈夫發現,你告訴她他跟我在一起——她就會明白不必怕會被發現。”
  艾倫點點頭,能和這么位可愛的女士相處片刻也無傷大雅,既然她丈夫鮮少讓她走出他的視線范圍,艾倫自然更要抓住這難得的机會。
  茱蒂絲站在蓋文身邊,啜飲一杯苹果酒,跳舞使她發熱,能停下來靠著冰冷的石璧稍息片刻,觀賞他人也是一大樂事,有個男人過來送訊給蓋文,他听了便蹙起眉頭。
  “有坏消息嗎?”
  “我不知道,有人要我過去和他們碰面。”
  “沒有名字?”
  “那人沒說,大概是早上跟我談過的那個馬商吧。”他轉身愛撫她的面頰,“去找史蒂夫,他在那邊,我去去馬上回來。”
  “希望我能排開圍在他四周的那些女人擠進去!”她笑道。
  “你不許自作主張,听我話找他去。”
  “是的,爵爺。”她挪揄道。
  他笑著對茱蒂絲搖頭,然后依依不舍地轉身而去。
  她擠過去站在史蒂夫身邊,他正為一群崇拜他的美女彈唱琵琶,史蒂夫曾跟她說過,他要充分利用屈指可數的最后數天自由。
  “茱蒂絲夫人?”
  “嗯,”她轉向喚她的一名陌生女仆。
  “花園里有位男士在等你。”
  “男士?我先生?”
  “我不清楚,夫人。”
  茱蒂絲綻出笑容,毫無疑問蓋文又策划了什么月下幽會,“謝謝你。”她說,悄悄离開大廳溜進御花園,御花園里陰暗沁涼,隱約可見有几對情人在暗處親熱。
  “茱蒂絲夫人。”
  “嗯,”她隱約看見面前有位高眺的年輕男子,至于其形貌則無法看真切。
  “容我自我介紹,敝人是艾倫.費法斯.林康夏郡男爵。”當他執起她的手親吻時,她友善地對他一笑。
  “你在找人嗎?”
  “我以為我先生會在這里。”
  “我沒看見他。”
  “那你是認識他嘍?”
  他笑了,露出一口平整的白牙,“我看見了你。”
  她好奇地打量他,“接得好,先生。”
  艾倫伸出手臂彎,“我們一起坐下來等你先生好嗎?”
  她猶豫了。
  “你可以看得見石凳在光亮處,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你能坐下陪我這個孤獨的武士聊聊。”
  石凳就位于花園中明亮的火炬下方。她不便拒絕,只有勉強答應。在明亮的火光下,茱蒂絲較能清楚的看見他的五官,他的嘴唇丰厚性感,鼻子削直略顯單薄,眸子則近乎黑色,茱蒂絲對他仍持以戒心,上一次与她并坐聊天的是華特.戴莫里,結果導出一場災禍。
  “你似乎有點局促不安,夫人。”
  “我不習慣宮廷規矩,而且很少和親屬外的男人接触。”
  “但是你希望能多接触?”他鼓勵地問。
  “我沒想過這些。我已有了丈夫和他的弟弟,這似乎就已足夠。”
  “可是宮中的婦女比較自由,能擁有許多男性和女性的朋友。”艾倫執起她放在腿上的小手,“我十分樂意做你的朋友。”
  她猛地抽回手,跟著便蹙眉起身,“我得回大廳找我先生了。”
  他站在她身旁,“沒必要怕他。他現在和你的朋友艾麗絲.喬特耳斯在一起,不會來找你的。”
  “不!你侮辱我!”
  “不,不,”艾倫駭然說道,“我不是有意的。我說錯了什么?”
  原來蓋文和艾麗絲在一起,也許是他安排讓別的男人來纏住她,自己好去逍遙,可惜她沒興趣陪陌生人,“我得走了。”她不由分說快步离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還沒進大廳便撞上蓋文。
  “會情人去了,”她冷靜地說,“你呢?”
  他抓住她手臂的手收緊了,“你是在開玩笑嗎?”
  “也杵。”
  “茱蒂絲!”
  她瞪他一眼,“艾麗絲夫人今晚是不是特別可愛?金色衣裳很配她的頭發和眼睛,你說是不是?”
  蓋文的手松了些,臉上也綻出微微笑意,“我沒注意,你在吃她醋嗎?”
  “我有理由嗎?”
  “沒有,茱蒂絲,你沒有。我告訴過你她已走出我的生命。”
  她嗤之以鼻,“接下來你會說現在你愛的是我。”
  “如果我說了呢?”蓋文輕聲問道,話語中的專注几乎令她恐懼。
  她的心若小鹿亂撞,“我不知道是否會相信。”或者她怕的是他若真說了,她會對他剖心?他會笑她嗎?他會尊重她對他的愛嗎?
  “夜深了,我們進去吧。”
  他聲調中那絲使她想安慰他的异樣是什么?

  “你明天就走?”蓋文問,抹去肩上的汗水。他打天一亮便在訓練場上練習,這儿有來自英格蘭各個地區的武土和隨從。
  “嗯,”史蒂夫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樣,“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去送死。”
  蓋文大笑,“不會那么糟的。看看我的婚姻,結果不是挺令人滿意的嘛!”
  “我不否認,但世上只有一個茱蒂絲。”
  蓋文得意地笑了,“沒錯,但她是我的。”
  “你們倆處得好嗎?”
  “漸入佳境。她在吃艾麗絲的醋,老是找我麻煩,但茱蒂絲會心平气和的。”
  “那你的艾麗絲呢?”
  “我已經沒興趣了。昨天我就跟她把話挑明了。”
  史蒂夫低聲吹了聲口哨,“你告訴艾麗絲,現在你宁愿要另一個?我要是你,一定會小心我這條命。”
  “要小心茱蒂絲倒是真的,但甜蜜的艾麗絲是不會做這种沖動的傻事的。”
  “艾麗絲.喬特耳斯?甜蜜?你真的是眼睛心瞎,老哥。”
  像往常一樣,有人說艾麗絲坏話,蓋文便勃然大怒。
  “你沒我這么了解她。我告訴她時她非常傷心,卻仍如我所預料地勇敢接受了。要不是茱蒂絲把我完全俘虜,我仍會考慮娶她為妻。”
  史蒂夫想想還是少說為妙,“今晚我打算好好醉它一場,把整個城堡喝干。等我見了我那個新娘,也許還較能忍受她一點,要不要來加入我,一起慶祝我最后一刻的自由?”
  蓋文期望地笑了,“我們還沒慶祝打敗戴莫里呢。史蒂夫,我還沒好好謝過你。”
  史蒂夫捶了他哥哥后背一拳,“等我需要你時,你可我得記得還我這份情。”
  蓋文突然眉宇打了結,“也許你可以替我找個人接替約翰.巴賽德。”
  “問茱蒂絲去,搞不好她也能管理你的人。”
  “千万別跟她做這种暗示,她這兩天還在抱怨在這里無事可干。”
  “這就是你的錯啦,老大。你怎么沒讓她忙得沒時間無聊呢?”
  “小心點!我可要祈禱你的英格蘭女繼承人跟你想像的一樣丑了。”

  茱蒂絲和一群婦女圍坐在大廳一角刺繡,她們每一個都動作俐落地以彩線在布上勾勒出美麗的圖案,只有她手足無措地瞪著空白的布,不知如何是好。蓋文雖离家在外,卻仍有事可忙,而她卻束手束腳什么都不能做。他威脅她若去碰國王的養魚池,或者馬廄……等諸如此類的地方,就會要她好看。
  “我以為刺繡是最有女人味的藝術,您同意嗎,陛下?”艾麗絲道。
  伊麗莎白連頭都沒抬,“我以為這全憑對象。我曾見過有些女人雖使石弓,卻不減其女人味,而其他的雖相貌甜美,各式女紅手藝均臻完美之境,實則內心卻是冷酷的。”
  茱蒂絲訝然抬頭,一旁某位女眷亦咯咯笑出聲。
  “你不同意嗎,伊莎貝拉夫人?”伊麗莎白皇后問。
  “我衷心贊同,陛下。”兩婦人有默契地對望一眼。
  艾麗絲不滿于這樣被排擠,又繼續道,“但是真正的女人會使弓弩嗎?我不以為有這种必要。女人永遠有男人保護。”
  “女人就不想幫助她丈夫嗎?我就有一次替約翰擋了一只暗箭。”伊莎貝拉夫人道。
  數位女眷均駭然倒抽气。
  艾麗絲嫌惡地睨視那綠眼婦人,“可是真正的女人無法做暴力的事。茱蒂絲夫人,她們能嗎?我的意思是說,女人無法殺死一個大男人吧?”
  茱蒂絲垂首盯著繡架上繃著的空白布料。
  艾麗絲傾身向前,“茱蒂絲夫人,你是否能殺死一個大男人?”
  “艾麗絲夫人!”伊麗莎白皇后厲聲斥道,“你太多管閒事了。”
  “哦!”艾麗絲佯裝惊愕狀,“我不知道茱蒂絲夫人會使劍是個秘密。以后我不再提了。”
  “你根本不必再提,”伊莎貝拉夫人不屑地說,“該說的你都已經全說了。”
  “夫人!”瓊安大聲宣布,“蓋文爵爺請你立刻過去見他。”
  “出了什么事?”茱蒂絲立即起身。
  “我不知道,”瓊安說,臉上一無表情,“你也知道他受不了你离開他身邊太久。”
  茱蒂絲駭然瞪她一眼。
  “快點去,他不會等太久的。”
  茱蒂絲抑住當著皇后面斥責女仆的沖動,轉身向眾人致歉,很高興看見艾麗絲气得臉發青。待走出一段距离后,茱蒂絲轉向她的女仆,“你又忘形了。”
  “才沒有!我是在幫你。那只發情的母貓存心想把你撕成碎片,你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我并不怕她。”
  “也許你還是怕她的好,她是個惡毒的女人。”
  “我也發覺了,不過我要謝謝你把我救出來,比較起來,我宁愿跟艾麗絲對陣也不要跟刺繡打交道。兩樣湊到一塊儿我更受不了了!”她歎息,“我想蓋文并沒有叫你來找我。”
  “為什么一定要他來找你?你不認為他會很高興見到你嗎?”
  茱蒂絲皺了眉。
  “你真傻,”瓊安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身分了,“那男人要你,你卻還看不出來。”
  一踏進陽光普照的大地,茱蒂絲便把艾麗絲忘得一干二淨。蓋文俯身站在一只大水桶旁,赤裸著上半身正在淨身,茱蒂絲囁手躡腳地過去,俯身在他脖子上輕啄一下。下一瞬間她發現自己正掙扎著呼吸,因為蓋文猛然旋身將她擊進水桶內,他們倆都嚇呆了。
  “茱蒂絲!你有沒有受傷?”蓋文恢复鎮定后立即伸手向她。
  她一巴掌打開他的手,抹掉眼睛上的水,低頭看她那身濕透了的衣裳,酒紅色的天鵝絨恍若第二層皮膚般貼著她的身子,“幸好沒有,你這個遲鈍的笨牛,你以為我是你的戰馬,理當受牲畜般待遇?還是你把我當成你的隨從了?”
  兩手撐住桶邊支起身子,可是她的腳底一溜,人又進了桶。她喘息著冒出水面望向蓋文,他正雙臂抱胸,臉上挂著炫人的笑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你在笑我!”她勃然大怒,“你竟敢——”
  他抓住她的肩膀,舉起她直滴水的身子,“我可以道歉了嗎?自從戴莫里那件事以后,我就一直沒真正放松下來,剛才我一時未察覺你那一啄是在吻我,等發覺時已直覺做了反應。你實在不該不先示警就偷偷摸摸地潛近我。”
  “你不必擔心還會有下次。”她仍嘟著嘴,沒好气地說。
  “只有你,我的小妻子,被凌空舉在水桶上時還敢頂撞我,你不怕我再把你丟進去?”
  “你不敢!”
  他咧嘴笑著,緩緩放低她的身子直到腳趾几乎碰到水。
  “蓋文!”她大叫,半是哀求。
  他將她帶入怀中,當冰冷的身子貼上他灼熱的皮膚時,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活該,”她開心地大笑,“希望你凍僵。”
  “有你在就不會。”他把她摟得更緊,然后甩進臂彎橫抱著,“我們回房去把這身濕衣服換掉。”
  “蓋文,你該不會是想——”
  “有你在我怀中時,思想就是浪費時間,你若是不想再惹人側目,就不要亂叫,乖乖听我擺布。”
  “如果我不呢?”
  他拿臉頰摩擦她濕淋淋的臉蛋,“你會發現這個漂亮的小嘴巴變得非常非常紅。”
  “這么說我是俘虜嘍?”
  “對。”他肯定地應道,抱她步上樓梯。
  伊麗莎白皇后走在她丈夫身邊。他們看見蓋文將茱蒂絲擊入水桶時,雙雙煞住腳步。伊麗莎白本想過去幫忙茱蒂絲,但為亨利所阻止。
  “看看他們玩得多樂。我真高興見到有對夫妻如此相愛,像他們這种為合并產業而促成的婚姻,很少會有這么幸福怏樂的。”
  “我也很高興見到他們彼此相愛,艾麗絲夫人似乎認為茱蒂絲夫人配不上蓋文爵士。”
  “艾麗絲夫人?就是那個金發女人?”
  “嗯,艾德默.喬特耳斯的遺孀。”
  亨利點點頭,“希望她快點再嫁。我注意過她,她喜歡玩弄男人,像玩貓捉老鼠一樣,似乎對誰都來者不拒,宮里已有不少男人愛上她的美貌,像她那樣玩火,遲早有一天會醋海生波打起架來。我可不希望有那么一天。不過她又和蓋文爵士与他可愛的妻子有什么瓜葛?”
  “我也不确定中有些流言傳說蓋文爵士曾經愛過艾麗絲夫人。”
  蓋文將他妻子抱入怀中時,亨利朝他點點頭,“誰都看得出來他現在已不愛她了。”
  “也許不是所有人。艾麗絲夫人隨時都在攻擊茱蒂絲夫人。”
  “我們必須阻止這种事。”
  “不,”伊麗莎白按住他丈夫的手臂,“我們不能下命令。我怕那只會更加激怒艾麗絲,她是那种無視生命存在務必達到目的的女人。我想最好的法子還是你說的,嫁掉她,你能替她找個丈夫嗎?”
  亨利看著蓋文抱他妻子步向庄園大屋,一路逗弄她、呵她痒,使得茱蒂絲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在庭院中回蕩,“不難,我會替艾麗絲夫人找個丈夫,而且要快。我可不愿見到他倆之間介入任何阻礙。”
  “你真是個好人。”伊麗莎白仰首沖她的丈夫一笑。
  旁觀那出別開生面地插曲的還有他人。艾倫.費法斯看見蓋文將茱蒂絲擊入水桶時,激動得欲拔劍沖向前。但是男人有權任意對待他的妻子,他根本沒資格干涉。他心虛地打量四周,怕有人目睹他的莽撞。
  他頹喪地踱回庄園大屋時,适巧遇見正往外走的文麗絲,“我有話和你一談,夫人。”他的手指緊鉗住她的手臂。
  她痛得抽口气,繼而笑了,“當然可以,艾倫爵士,隨時候教。”
  他把她拖進大廳一隅的陰暗處,“我不喜歡你那樣利用我。”
  “利用你?怎么說呢?”
  “少跟我裝純洁處女,我可認識經常和你上床的那些人。我知道你是個有頭腦的女人,但你為一己之利設計利用我。”
  “放開我,否則我要尖叫了!”
  他反而更加重手勁,“怎么,我無法取悅你?我朋友告訴我你酷愛暴力和痛楚。”
  艾麗絲怒目瞪視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你的謊言若成功會帶給茱蒂絲夫人极大的痛苦,而我正是誘因。”
  “你不是說想和她單獨相處嗎?我只不過是幫你個忙,給你一次机會。”
  “可是手段不正當!她是個好女人,而且婚姻幸福,我還沒下流到要訴諸強暴的地步。”
  “那你是真的想要她嘍?”艾麗絲笑了。
  他迅速放開她,“哪個男人不想,她那么美——”
  “不!”艾麗絲輕蔑地啐道,“她沒有——”她赶緊打住。
  艾倫笑了,“沒你美嗎?艾麗絲夫人,恐怕你錯了,我已觀察茱蒂絲夫人好几天,逐漸對她有了了解,她不只是外表長得美,內在也美,等她年華老去不再那么美麗時,她依然會有人愛。而你!你的美只是外在表面!若是失去了容顏,剩下的你只是個惡毒、卑鄙無恥的女人。”
  “我會恨你一輩子!”艾麗絲寒聲斥道。
  “總有一天你的恨會顯現在臉上,不管你對我有何感受,都別想再利用我。”他拋下警告逕自离去。
  艾麗絲目送他遠去,心中的憤恨卻大多針對茱蒂絲。那女人替她惹了無窮的煩惱。自從蓋文娶了那個婊子后,一切全走了樣。而今因為她,艾麗絲竟被個年輕小伙子侮辱,她更堅定了要斬斷那錯誤婚姻的決心。

  “茱蒂絲,甜心,留在床上,”蓋文抵著她的面頰耳話道,“你需要休息,別真被那些冰水凍病了。”
  茱蒂絲沒有回答,她正沉浸于愛戀后的滿足狀態,感覺昏昏欲睡又懶洋洋。
  他用臉頰再次摩擦她的,然后依依不舍地溜下床,他迅速穿衣,眼睛一直凝視著她。待衣著整齊后,他對她一笑,親吻她的雙顆后悄悄溜出房間。
  史蒂夫在樓梯底和他碰頭,“我無法走過一個房間不听到更多有關你的閒話!”
  “這回又在扯些什么?”蓋文狐疑地問。
  “只有說你毆打你老婆,再將她丟入大水桶里,然后又當眾与她調情。”
  蓋文笑了,“這都是實情。”
  “難得,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懂如何對待女人。她睡著了嗎?”
  “嗯。你把酒都准備好了吧?”
  “當然,足足有一百四十加倫。我不希望你因為我比你多喝兩倍,而覺得自己不夠男子气概。”
  “你?”蓋文嗤之以鼻,“我弟弟?你不知道嗎?我平生第一次喝酒時你還沒出生呢!”
  “鬼才相信!”
  “是真的,雖然說來話長,但我會告訴你這故事的。”
  史蒂夫用力拍了他哥哥后背一掌,“我們有整夜時間,等天亮了我們再悔恨自己干的傻事。”
  蓋文輕笑起來,“你去陪你丑八怪的蘇格蘭新娘悔恨,我可是要在我美麗的老婆的腿上,讓她為我解酒袪醉。”
  史蒂夫痛苦地呻吟,“你真沒良心!”
  對這兩兄弟而言,此夜是他們親近的特殊時刻,他們一起慶祝由戴莫里城堡死里逃生,慶祝蓋文的婚姻幸福,一同怜憫史蒂夫未來的婚姻遠景。
  “如果她不服從我,我就把她送給她的人民。”史蒂夫說,他們喝的酒實在差勁,非得咬牙才咽得下去,只不過他們都沒注意到。
  “一對大逆不道的老婆!”蓋文高舉酒杯,口齒不清地咕噥道,“茱蒂絲若是會服從我,我會認為是撒旦偷走了她的心智。”
  “只留下她的身体?”史蒂夫希冀地說。
  “我要跟你決斗!”蓋文說著直摸索他的劍。
  “她不會要我的。”史蒂夫又斟滿他們的酒杯。
  “你不覺得她真的很喜歡戴莫里嗎?”剎那間,蓋文由歡樂的頂端跌入愁云慘霧之中。
  “不,她恨透了那痞子。”
  “可是她怀了他的孩子!”蓋文咕噥道,像個就要掉眼淚的小男孩。
  “你真沒腦筋,老天!那孩子是你的骨肉,不是戴莫里的。”
  “我不相信。”
  “是真的,她親口告訴我的。”
  蓋文紋風不動地呆坐半晌,然后作勢起身,可是他的腦袋在游泳,“你确定?她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說要為自己保留一點小秘密。”
  蓋文重重地坐下,“她把我儿子看作‘小’秘密?”
  “不。你不了解女人。”
  “你了解嗎?”蓋文挑釁道。
  史蒂夫又為他哥哥斟滿酒杯,“我敢說沒比你多多少,搞不好比你還糟。雷恩比我會解釋她說的話。她說你已經有了瑞衛道恩的土地和艾麗絲,她不會再給你其他。”
  蓋文黑著瞼又站起身。條地,他冷靜下來重新落座,臉上甚至還綻出淡淡的笑意,“她是個女巫,是不?她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搞得我被欲望弄昏了頭,我跟別的女人說兩句話,她又詛咒我個沒完。”
  “那個女人可是你公開承認你愛的。”
  蓋文揮揮手好似那不重要,“她手里還握著釋放我倆自由,解開所有秘密的鑰匙。”
  “我不覺得你有什么不情愿嘛!”史蒂夫說。
  蓋文咯咯直笑,“不,我百分之百心甘情愿,但我一直不愿……強迫她接受我。我以為她心里已經有了戴莫里。”
  “那痞子對她而言,只是救你那不知感激的脖子的工具。”
  蓋文由衷地笑了,“把酒給我,今晚我們要慶祝的不只是一個蘇格蘭公主而已。”
  史蒂夫搶先抓住酒瓶,“你是個沒良心的哥哥。”
  “我是跟我老婆學的。”蓋文得意地笑著,斟滿他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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