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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派特沒有將依恩回家的消息告訴嘉琳和茱麗,反而一早就到堡里。茱麗則幫著朋友把木屋徹底大掃除一番。
  中午過后依恩來敲門。茱麗蓬頭垢面地拉開大門,看來像是剛清過壁爐。
  他太高興見到她,反而皺起眉頭。她回他一笑,對自己的外表深感狼狽,試著拂開臉上的發絲整理一下。
  “你回來了。”她輕聲道。
  他無心寒暄。“是的。茱麗,一小時之內到堡里去。”
  他掉頭就走,冷淡的態度令她心碎。她追過去。“為什么要我去?”
  “因為我希望你去。”
  “可是今天下午我可能有其它的計划。”
  “取消它。”
  “你像山羊一樣頑固。”她喃喃抱怨。
  門口的惊呼聲顯示嘉琳听見了她的評語,但茱麗對自己的無禮毫無悔意,因為她認為他的确很頑固。
  她轉身走開。“我根本不想念你。”
  他扣住她的手把她拉回去。“我究竟离開多久?”
  “三個星期又兩天,”她毫不考慮地回答。“為什么問?”
  他咧著嘴笑。“可是你不想我,對嗎?”
  她發覺自己已經不打自招。“你太狡猾了,依恩。”她慢吞吞地說道。
  “事實如此。”他笑著同意。
  天哪!她相信自己一定會想念和他斗智的游戲,也會想念他。
  “如果你要我去你的城堡,”她說。“應該先向派特提出要求,這才符合你的命令系統,屆時再通知我他怎么說。”
  她是存心挑舋,他只是哈哈大笑。
  “依恩?”嘉琳呼喚。“堡中要開長老會嗎?”
  他點點頭。茱麗看見朋友的反應,立即掙脫依恩的手。
  “看你做的好事。”她低聲說。
  “什么?”
  “看看嘉琳,她又在擔心了,這都要歸功于你。”
  “我做了什么?”他茫然不解地問道。嘉琳的确一臉擔心,但他想不透原因。
  “你剛剛說城堡將舉行長老會,”茱麗解釋著。“她擔心我做錯了什么事,他們要送我回去。”
  “單憑皺眉,你就猜到這些?”
  “當然,”她气沖沖地回答,雙臂抱胸不悅地瞪著他。“嗯?”看他保持沉默,她質問道。
  “嗯,怎樣?”
  “彌補一下。”
  “彌補什么?”
  “你不必提高聲調,”她命令道。“是你讓她沮喪,就應該安撫她,至少你可以說你不容許長老把我送回家。她是你的弟媳婦,你當然不希望她沮喪煩亂。”
  他歎口气,那口气足以撥開樹枝。他轉身對嘉琳大嚷:“茱麗哪里都不去。”他看著茱麗。“這樣的彌補你滿意了嗎?”
  嘉琳面帶笑容,茱麗頷首。“是的,謝謝你。”
  他轉身走向坐騎。茱麗匆匆追過去,抓住他的手。“依恩?”
  “現在又怎么了?”
  她毫不在意他的粗聲粗气。“你想我嗎?”
  “或許。”
  這個回答扎痛她的心。她放開他的手掉頭想走,他卻從后面抱住她,俯身湊近她的耳朵低語道:“你真的應該控制一下脾气,姑娘。”
  他親她的頸側,引起一陣震顫直達她的腳底。直到他策馬而去,茱麗才發現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僅僅輕輕一触,這個男人就能使她的理智盡化成泥。但是茱麗沒能再沉默下去,因為嘉琳正堅持要她的注意。
  她一路把茱麗推進屋里,再關上大門。
  “依恩愛你。”嘉琳的語气興奮极了,茱麗搖頭以對。“我不能去想愛情。”她宣稱道。她的朋友哈哈大笑。“或許不能想,茱麗,但是你已經愛上他了,不是嗎?我已經沉默很久了,他也不需要知道。”最后這一句話使茱麗全神貫注起來。“知道什么?”
  “你父親的事。別人不必知道,你自己……”
  “不。”
  “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嘉琳說。
  茱麗跌進椅子里。“我只希望你快生下孩子,好讓我回家去。這里我越住越難過。天哪,万一我真的愛上他呢?我如何阻止自己?”
  嘉琳走到她后面雙手搭著她的肩膀。“如果你只想他的缺點會有幫助嗎?”她問。
  她是開玩笑,但是茱麗嚴肅地接受這個建議,努力思考依恩的缺點,卻不太成功。他近乎完美,嘉琳提示完美本身或許正是缺點,茱麗欣然同意。
  兩個朋友全神貫注的討論著,甚至不曾發覺派特站在門口。他為了体貼妻子,輕聲地開門。她向來習慣睡午覺,他不想吵醒她。
  茱麗的話引起他注意。當他發現她談的是依恩時,忍不住笑了。茱麗几乎和他一樣了解他哥哥,當她提及依恩頑固的個性時,派特不住點頭同意。
  “但是你仍然喜歡他,不是嗎?”
  茱麗歎口气。“是的,我該怎么辦呢,嘉琳?我好害怕,我不能愛他。”
  “他也不能愛你,”嘉琳道。“如果你真這么想,就是在愚弄自己。他關心你,你為什么不能接受呢?”
  茱麗搖頭以對。“万一他發現馬大人是我的父親會作何反應?你真的相信他仍會在乎嗎?”
  多年的自制訓練使派特留在原處。天哪!他覺得腹部剛挨了一拳。不禁跌跌撞撞的走出門外,匆匆關上大門。
  茱麗花了一小時才清理干淨。嘉琳不斷提及依恩,決心逼她承認愛情的存在,茱麗仍堅決否認。
  “你應該幫我克服這种吸引力,”茱麗堅持。“你知道我离開時將會多么心痛嗎?無論我要不要,我都必須回去。嘉琳,這個話題太傷人,我不想多談了。”
  嘉琳立刻覺得好后悔,她知道好友快要哭了,赶緊拍拍她的肩膀。“好吧,”她安慰地低語。“我們不談了,你幫我換衣服,我和你一起去,天知道長老會想要什么,一定有麻煩。”
  “為什么?”
  “因為我一身髒兮兮,而你干淨又美麗。”
  茱麗有些懊惱。“我不是問你換衣服的原因,”她解釋。“是問你為什么認為有麻煩。”
  “他們不是單為了見你一面,”她回答。“快來幫我,茱麗,已經過了一小時了。”
  茱麗起身。“你留在家里,我自己去,回來再詳細告訴你。”
  嘉琳不肯,決心和茱麗并肩面對困難。茱麗毅然決然的要讓朋友置身事外。派特在她們爭論中間走了進來。試圖用一聲招呼引開她們的注意,一見無效,他傲慢的舉手要求靜肅。她們視而不見。“你向來像驢子一樣頑固。”嘉琳對朋友說道。
  派特大吃一惊。“你不應該這樣對待我們的客人。”他命令道。“為什么不?她把我說得更糟。”茱麗面露微笑。“我的确說了。”她羞赧地承認。
  “你別管,派特,”他的妻子建議。“這只是暖身運動,這次的爭論輪到我贏。”
  茱麗搖搖頭。“不,”她反駁。“派特,請把她留在家里。我必須到城堡去,我不會去太久。”
  她倉促离開,由派特負責把妻子留在家里。
  茱麗明白自己或許已經拖延太久,依恩一定很生气,不過她不擔心。她一面爬上陡峭的山坡,一面思考這個惊人的事實。依恩看起來像個凶暴的戰士,單是魁梧的体型就會嚇白她的頭發。她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确有些緊張,然而它瞬即消失不見,她再也沒有那种受困或無助的感覺。依恩的態度或許像熊一樣粗暴,可是每一次碰她時總是非常溫柔。
  她突然想到令她不明所以地害怕的岱克舅舅。她的舅舅四肢殘障,只能仰賴擔架移動。一旦她在安全的距离之外,他就傷不了她。然而無論何時,只要她被迫坐在他身邊,向來感覺恐懼万分。
  他殘酷的言語仍然有刺傷她的能力。她真希望自己能堅強一些,不要如此脆弱,那么他就無法傷害她。如果她能學會控制自己的感受,划分理智和感情,就不會在乎舅舅傷人的言語,更不會在乎是否還能再看見依恩……如果她能夠堅強一些。
  唉,那又何妨呢?她終究要回家,依恩當然會和別人結婚。只要他終此一生能任意使喚妻子,或許也就覺得很幸福。
  她厭惡地吐出一聲呻吟,想到依恩親吻別人,就令她胃痛。
  上天垂怜,她的反應就像戀愛中的女人一樣。她搖搖頭,她不會這么無知,不是嗎?她聰明得不容自己有一顆破碎的心。
  她突然哭了起來,几秒鐘不到,已經哭得肝腸欲裂,根本停不住。她把自己可恥的反應歸罪于嘉琳,怪她一再逼問,直到茱麗終于被迫面對事實。
  出于謹慎,茱麗移到小徑一側,甚至躲到樹后,以免路人經過看見她在哭。
  “天哪,茱麗,你怎么了?”派特的聲音使她忍不住呻吟地退開一步。
  他跟著走上前。“你受傷了?”他關心地問道。
  她搖頭以對。“你不應該看見的。”她低語,用手背擦干臉龐,深吸几口气以使自己平靜。
  “我沒看見,”派特解釋。“是听到聲音。”
  “對不起。”她低語。
  “對什么事對不起?”
  “我太大聲,”她回答。“我只要几分鐘的隱私,但在這里不可能,對嗎?”
  她的語气可怜兮兮的。派特想安慰她,畢竟她是妻子的好朋友,他有責任使她感覺好一些。他握住她的肩膀,溫柔地讓她背對小徑。
  “告訴我,茱麗,無論問題多可怕,我确信能替你解決它。”
  好自傲的一句話,然而他畢竟是依恩的弟弟,自然有其兄傲慢的影子,她心想。她立意是善良的,單單為了這個原因,她就不該在意。“你無法解決,”她說。“謝謝你的提議。”
  “除非說出來,否則你怎么知道我無能為力。”
  “好吧,”她同意。“我剛才發覺自己多么無知,這點你能解決嗎?”
  他溫和地笑了。“你并不無知,茱麗。”
  “噢,我是無知,”她叫嚷。“我應該保護自己。”她忽地住了嘴。
  “茱麗?”
  “算了,我不想再討論。”
  “你不應該哭泣,尤其是今天。”派特告訴她。
  她再度擦拭眼角。“是的,這么美麗的一天,我的确不應該哭泣。”她再次深呼吸。“你可以放開我了,我已經恢复了。”
  他挪開手臂,陪她爬上山坡越過中庭。進門之前他還有事待辦,因此派特向茱麗一鞠躬,轉身要走。
  “我看起來像剛剛哭過嗎?”她憂心忡忡地問。
  “不。”他騙她。
  她微笑以對。“謝謝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可我沒有……”她轉身跑上城堡的台階,他不再說下去,只是迷惑地搖搖頭,回頭走向山坡。
  茱麗深吸一口气直接推開沉重的大門,匆匆走了進去。
  城堡的內部和外觀一樣冰冷丑陋,入口是寬敞的灰石地板,台階建在雙扇門右側的牆壁。大廳就在她的左手邊,空間寬闊,風聲像草原一樣呼呼的吹著。入口的對面是一座爐火熊熊的大壁爐,室內卻無一絲暖意,徒然造成煙霧彌漫而已。
  這里缺乏一般家庭所有的气息,例如烘面包的香味或烤肉的(此處30字亂碼:youth注)
  沿著五層台階而下就是廳堂。茱麗佇立在頂端,等候依恩指示。他正背對著她,坐在長桌的桌首,五位應該是長老會長老的老年人,擠在長桌的另一頭。
  周遭布滿緊張的气息,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從老人們的表情看來,顯然他們剛剛听到某個惊人的消息。茱麗認為自己不該現在闖進去,應該等大家心情平靜之后再來。她倒退一步,准備轉身离開。
  亞力和高威擋住她的出路。看見他們,她惊訝地睜大眼睛,兩個戰士進來時沒有發生一絲響聲。茱麗正想閃過他們,勃迪又昂首闊步的推門進來,派特就跟在后面。他拉住門,免得它們砰然合上,同時示意神父進來。賴神父的表情也不甚高興,他勉強對茱麗微笑一下,匆忙走下台階到大廳。
  他望著神父走向依恩。是的,這里的确發生了可怕的事,否則不會把神父召來。她無聲地為需要神父的人祈禱一番,再次轉身离去。
  戰士們在她身后排成一排,亞力、高威、勃迪和派特故意擋住她的去路。
  她繞到最靠近門的派特旁邊。“有人死了嗎?她低聲問道。
  勃迪認為她的問題非常有趣,其它人則繼續板著臉孔,不肯讓她离開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她正要叫這些無禮的男人滾向一邊,門又開了,這次是韋恩走進來。
  貝娜的丈夫宛如隨時要作戰一樣,只勉強保持禮貌,簡短地對她點個頭,隨即入列。
  “茱麗,過來。”依恩咆哮的命令,嚇得茱麗差點岔了气。她轉身不悅地瞪著他,但這只是浪費力气,因為他根本沒看她一眼。
  她還在猶豫要不要服從他的召喚時,勃迪已經替她做了決定。他朝她肩上一推,這一推算不上溫柔。她扭頭瞪他一眼,責怪他粗魯的行為。他對她眨眨眼睛。
  亞力遵從領主的命令把她向前推,她也怒目瞪著他,心想應該有人花些時間教導這些戰士簡單的禮貌,不過現在不是時候。她拉高裙裾,挺起肩膀拾階而下。
  她發覺神父相當焦躁不安地在壁爐前面踱來踱去。她強自鎮定匆匆越過房間到依恩身邊,伸手摸他肩膀,然后俯身低語。
  “如果你再對我大吼,我一定會扼住你的喉嚨。”說完這空泛的威脅,她再度挺直身体。依恩一臉愕然,她點點頭,讓他知道自己并非虛張聲勢。
  他微笑地暗示他認為她是紙老虎。葛罕凝視眼前的一對,迅速認定茱麗小姐的确勾起他的興趣。他輕易就能明白為什么男人會愛上她,甚至忘了她是英格蘭人。美麗的金發和藍色的大眼睛使她的外貌相當可人,然而使葛罕感興趣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個性令他好奇的想了解更多。
  韋恩曾向他描述茱麗小姐幫貝娜接生,隨后賴神父也一再贊美她在第二天事件中的表現。韋恩說蒙麗不想承擔那份責任,但是她不因為恐懼而袖手旁觀,仍然做該做的事。他還听說依恩不在的期間,她幫忙接生了三個嬰儿??每一次都是撇開她自己的恐懼,只擔心新母親的安危。
  葛罕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這些報告當然都是真的,可是英格蘭女子的仁慈和勇气令他迷惑和他的認知相抵触。以后還有很多時間思考這令人困惑的問題。從茱麗的表情看來,他知道依恩還沒把他剛剛向長老會宣布的消息告訴她。葛罕環顧其余的長老,判斷他們的反應。鄧肯看起來好象剛灌下一大桶醋,滿臉不悅的表情;文生、吉費和歐文也有類似的反應。看來他是唯─一位已經從惊人的消息中恢复過來的人。當然,會議之前,依恩已經事先說明他的打算,派特就站在他哥哥旁邊。那一刻,依恩還沒開口,他已經察覺事關重大,每當面對重大問題,他們兩兄弟總是團結,并肩地站在一起。是的,他知道問題重大,然而听完之后,他也是目瞪口呆得說不出話來。
  葛罕終于站起來,心里充滿矛盾的情緒。身為長老會的領袖,他的首要責任是說服依恩,如果依然無法改變他的決定。那么就是投票反對他。然而葛罕自覺有另一層責任在身,那就是以某种方式支持依恩的決定。理由簡單易懂,因為他希望依恩快樂幸福。上天知道這個領主有權利尋找他的愛情和滿足。
  他覺得自己對領主有重大的責任。多年來他們一起服務族人,葛罕就像依恩的父親,決定把他訓練成最好的領主。依恩也并未令他失望,完全符合他的期望,甚至超越葛罕設定的目標。即使他還是年輕的男孩時,他的力量和決心就已遠遠凌駕其它同齡或年長者的努力之上。在稚嫩的十二歲的年紀,依恩變成五歲的弟弟的父親。他的生活里面向來充滿各种責任,無論雙肩扛了多少負擔,他都輕而易舉地應付自如,并在必要的時刻,從早到晚的工作,他的勤勉當然也有收獲,因此被封為有史以來領導麥氏最年輕的戰士。
  但是代价也不小,多年無止盡的工作和奮斗,依恩根本沒有歡笑、快樂或幸福的時間。葛罕背著手清清喉嚨喚起大家的注意力。他決定先進行辯論,善盡會議領袖的責任,等其它長老滿意后,再公開宣布他對領主的支持。
  “依恩,你還有時間改變主意。”葛罕語气嚴厲地說道。
  其它長老立即贊同地點點頭。依恩起立的速度快得掀翻椅子,茱麗嚇得向后一跳,撞上勃迪。而令她更加吃惊的是,她轉身一瞧,發現所有的戰士都在她后面排成一排。
  “你們為什么跟著我?”她憤怒地質問。
  依恩轉向身來,她荒謬的問題澆熄了他的怒气,他對她搖搖頭。“他們不是跟你,茱麗,是向我表示他們的擁護和支持。”
  這個解釋她并不滿意。“那就叫他們去那邊表示,”她揮揮手建議,“他們擋了我的路,而我想离開。”
  “可是我要你留下來。”他說。
  “對,她說的對极了。”吉費贊同地嚷道。依恩轉身面對他。突然間宛如地獄開了門。茱麗覺得自己似乎就站在一場大冰雹的中心,四周的吼叫聲使她頭痛欲裂。依恩的聲調絲毫沒有抬高,但是長老們卻近似咆哮。
  他們爭論的重點似乎集中在某种聯盟的問題。至少這個字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使得長老們憤怒不已。依恩贊同結盟,長者們則強烈的巨對。一位長老激怒的咆哮,等他把意見吼完了,整個人激烈的咳嗽起來,嗆得猛喘气,室內似乎只有她注意到他身体不适,茱麗扶正依恩的椅子,急忙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水。在一片叫囂聲中,沒有任何人試著阻止她。茱麗把銀杯遞給老人。他灌下一大口后,她好心地幫他拍背。他揮揮手示意她不必再服侍下去,然后轉身想表示感激。他正要開口說謝謝,突然又打住,含著淚水的眼睛難以置信地圓睜著。茱麗心想,他八成剛剛才發現幫助他的人是誰。他惊喘一聲,又咳了起來。
  “你真的不該讓自己這么生气。”她一面幫他拍背,一面說道:“你也不應該討厭我。”她評論道。“憎恨是一种罪,如果不信,你可以問賴神父。再者,我又沒有傷害過你。”她全神貫注的和老人講道理,不曾發覺吼叫聲已經結束。
  “茱麗,別再打吉費。”依恩發出命令。她抬起頭,惊訝地看見他在微笑。
  “別對我發號施令,”她回答。“我是幫他忙,來,再喝一口水。”她對吉費說道:“我相信它能減輕咳嗽。”
  “如果我喝了,你可以別再管我嗎?”
  “你不必用那种口气說話,”她說道。“不管你我再高興不過。”她轉身回到依恩身邊,低聲問道:“為什么我要留在這里?”
  “她有知道的權利。”賴神父說道。“她必須同意才行,依恩。”
  “她會的。”依恩回答。
  “那你最好說出來,”神父建議。我要在黃昏之前抵達鄧家的領地,墨林不能等。我可以稍后再回來,如果你需要更多的時間說服她……”
  “我不需要。”
  “我要同意什么事嗎?”她問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轉身瞪著他的屬下,用眼神示意他們离開。他們卻故意忽視他無聲的命令,依恩發覺他們一個個笑得好開心,顯然正饒有興味地享受他的不安。
  “葛罕?”依恩質問道。
  “我支持你的決定。”
  依恩點點頭。“吉費?”
  “反對。”
  “鄧肯?”
  “反對。”
  “歐文?”
  “反對。”
  “文生?”
  老人沒有響應。“叫醒他。”葛罕命令。
  “我很清醒,只是還沒考慮完畢。”
  大家耐心地等候,過了沉默的五分鐘,大廳的緊張气氛更增十倍。茱麗稍稍移近依恩,直到手臂碰著他。他正气得渾身緊繃,而她想表示自己的支持。她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好笑,連問題是什么都不知道,卻已經准備要支持他。她不喜歡眼睜睜地看著他煩惱。她握住他的手,他沒有低頭看她一眼,只是輕輕一捏她的手指。
  既然大家都瞪著文生,她也依樣畫葫蘆,她猜想老人大概又睡著了,濃密多毛的眉毛掩住他的眼睛,頭垂得低低的,令人很難分辨他是不是在睡覺。
  他終于抬起頭來。“我支持你,依恩。”
  “三位反對,加上我們領主,三位贊同。”葛罕宣布道。
  “我們現在該怎么辦?”歐文粗聲說道。
  “以前從來沒有這种進退兩難的局面,”吉費插嘴進來說。“票數相同,胜負不分。”
  “我們稍后再決定是否結盟。”葛罕宣布,他頓了一下,直到各個長老點頭同意,然后才轉向依恩。“孩子,你還是開始進行吧。”
  依恩隨即轉向茱麗,他突然覺得局促不安。會議的結果出乎他的想象。他以為除了葛罕之外,大家都會反對結盟,而且討論也不該占用這么長的時間,他本來計划在神父抵達之前,他至少可以和茱麗獨處五分鐘,他應該只需要五分鐘的時間來說明他要她怎么做。
  他實在憎惡周遭有觀眾圍觀的事實。天生缺乏耐性的勃迪忍不住脫口而出。“茱麗,你不回英格蘭了,現在和以后都不回去,依恩不會送你回家。”
  勃迪的語气似乎相當愉快,她轉而注視他。“他不嗎?那么誰送我回家?”
  “沒有人。”勃迪回答。
  依恩握住她的雙手一捏,引回地的注意力,然后作個深呼吸。即使有手下圍觀,他也要好好說出那些話,讓她一輩子記得。眼前的處境實在是該死的尷尬,他試著想一些深情的話語,偏偏又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可是他決心把這件事做好。為了她,這一刻必須完美無缺。“茱麗。”他開口說道。
  “什么事,依恩?”
  “我要留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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