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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個早班


  演員先生在制造麻煩!當布勞克塞爾和那個年輕人每天每日都在寫日記時——布勞克塞爾寫的是阿姆澤爾的日記,而年輕人則是寫他的表妹,而且也是寫給他表妹的——那個人卻在年初患了一場輕微的流感。他必須休息,他缺乏适當的護理,他在這個季節老是犯病,他再一次請求允許他提出過去許諾了的預付款。這是依賴,演員先生!您還是去隔离檢疫吧,演員先生;隔离檢疫對您的打字稿會有好處。哦,這是一种對于能夠勤奮工作感到的理智的興趣——有一個日記本,阿姆澤爾用异常美妙、剛剛學會的聚特林字母,在其中記下了他為制造菜園和田地稻草人所付出的東西。豬尿泡不值一文。毫無用處的母牛皮是克里韋得了兩條口嚼煙介紹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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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聚特林(1865∼1917),德國版畫家。以他命名的手寫体于1935∼1945年間在德國中、小學廣泛采用。
  余額啊,你是一個美妙、圓滿的詞——有一本日記本,阿姆澤爾在里面用大腹便便、方方正正的數字記下了他出售各种不同的菜園和田地稻草人時得到的收入。乳房上的鰻鱺帶來了一個硬邦邦、響當當的古爾登金幣。
  愛德華·阿姆澤爾記這本日記大約有兩年之久,他畫上垂直的和水平的線條,把聚特林字母畫得尖尖的,彎儿很多。他給一些稻草人附上設計草圖和色彩草圖,使他賣出的所有稻草人事后都不會被人遺忘。他用紅墨水給自己和自己的產品打分。后來,他作為文科中學的學生,把多次折疊的小練習本放進一塊發脆的黑油布中。在多年之后,當他不得不從城里匆匆忙忙赶回維斯瓦河安葬他母親時,他在一個當坐椅用的木箱里找到了它。這本日記放在他父親的遺物之間,放在描寫普魯士的戰役和英雄們的書籍之間,放在奧托·魏宁格那本厚厚的書下面。這本日記還有整整一打的空白頁。后來,阿姆澤爾作為哈澤洛夫和黃金小嘴毫無規律地——其間沉默了多年——用好多警句把這些空白頁填滿了。
  布勞克塞爾——有一個代理人和七個辦事員給他作記錄——今天擁有包在油布片里的這個激動人心的小本子。這并不意味著他要用這個容易損坏的原件來幫助記憶。它同种种契約合同、有价證券、許可證和有精确設計的企業秘密一起放在保險箱里,而這時,一份日記本的照相复印件卻在塞得滿滿的煙灰缸和盛著溫熱的早晨咖啡的杯子之間充作工作素材。
  這個本子的第一頁看起來倒像是畫的,而不是寫的,上面有這樣一句話:“愛德華·海團里希·阿姆澤爾制造并出售稻草人。”
  在那下面好像是格言,畫得更小一些,而且沒有日期:“始于复活節,因為人們什么也不應忘記。克里韋不久前說過。”現在布勞克塞爾認為,轉抄八歲學童愛德華·阿姆澤爾的這种初出茅廬的河中小島文筆,沒有多大意思。這种很快就會同逃亡者協會一起絕种的語言的魅力,充其量只能作為死的語言——就像拉丁文可以用于科學一樣——在作筆記的過程中作為直接引語時使用。只有當阿姆澤爾、他的朋友瓦爾特、克里韋或者馬特恩祖母用河中小島的方言張嘴講話時,布勞克塞爾才可能怀著一种新鮮感邊听邊記。可是在引用日記時,既然按照他的意見,這個本子的价值并不在于這位學生大膽的正字法,而在于早期為了研制稻草人作出的目標明确的努力,愛德華的鄉村學生文体只不過是一种文体罷了,所以,也就允許進行半自然、半做作的复述。譬如,這樣寫道:“今天敲了一下竹杠,稻草人多得了一個古爾登,這時就用一條腿站著,而另一條腿歪著,威廉·勒德沃爾梅爾把它拿走了。再給一頂長槍騎兵的頭盔和一塊襯里,這村里過去曾經是山羊。”
  布勞克塞爾試圖使与此有關的梗概的描述更為真實可信,用了各式各樣的顏色筆,有棕色、朱砂色、雪青色、暗綠色和普魯士藍色——可是,這些顏色從未用完美無缺的筆畫顯示出它們色彩的力量,而是必須一層蓋一層地證實破衣服的毫無用處——那個稻草人“……用一條腿站著,而另一條腿歪著……”事后,但不是作為習作被記錄下來了。除了彩色筆畫之外,那個原來用寥寥數筆黑色筆畫描上的、如今仍未退色的設計草圖也使人感到惊异。“……用一條腿站著……”這個姿勢通過一個稍微向前傾斜、缺了兩根橫木的梯子來暗示。“……另一條腿歪著……”這個姿勢只能是那根棍子,那根棍子呈四十七度的角度,從梯子中間往左像跳舞似的叉出去,而這時梯子則往右傾,試圖作出一种姿態。尤其是設計草圖,還有后來的彩色筆畫,為一個舞者畫了一幅肖像。這個舞者把一套軍裝剩下的余輝貼在自己身上,而這种軍服又是封·安哈爾德—德紹王子的步兵團里用滑膛槍裝備的步兵在利格尼茨戰役時穿的。直截了當地說,在阿姆澤爾的日記本里擠滿了身穿軍衣的稻草人:近衛軍第三營的一個士兵在搶占洛伊滕公墓;托根堡的那個可怜虫站在伊岑普利茨的步兵團里;一個貝林輕騎兵在馬克森繳械投降;藍、白色的納茨梅爾長槍騎兵和朔爾梅爾尤騎兵在徒步格斗;福凱男爵團隊的一個輕步兵被打得鼻青臉腫才幸免于難。簡而言之,那些七年之久以及在這以前已經在波希米亞、薩克森、西里西亞和波莫瑙之間馳騁疆場,在莫爾維茨脫險,在天主教盛行的亨納斯多夫丟失了煙絲袋,在皮爾納宣誓效忠弗里茨,在科林投降和在羅斯巴赫一舉成名的人,在阿姆澤爾手下都變得栩栩如生。不過,他們要驅逐的并非形形色色的帝國軍隊,而是維斯瓦河三角洲的鳥儿。當賽德利茨不得不把希爾德堡豪森——“……我的苦難已經結束……”——經過魏瑪、埃爾富特、薩爾費爾德,一直赶到美因河邊時,如果阿姆澤爾在日記本中記下的稻草人把維斯瓦河三角洲的鳥儿從埃普品种沒有麥芒的麥地里轟走,把它們轟到栗子樹林里、草地上以及榿木、白楊和海濱松樹林里去,那么,利克費特、莫姆林、拜斯特爾、福爾歇爾特和卡爾威澤這些農民也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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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安哈爾德,德國歷史行政區,1863∼1918年為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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