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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有個星期天早上,在李主人來做每日對斗雞的巡察時,當時是最佳時机。在邊走邊和主人談了一會有關斗雞賽的事后,明珂伯伯好像突然想起某事地說:“主人,你知道我們每季都淘汰十五至二十只仍相當精良的斗雞,但假如你讓那男孩把你的淘汰雞拿去參加次級賽的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賺得相當可觀的小錢。”
  明珂伯伯相當清楚湯姆·李這名字縱橫整個卡斯威爾郡,象征著一個只憑一只好雞在次級賽中發跡的窮白人最后杰出地成為一個斗雞主人的代名詞。他告訴過明珂無數次他是多么喜歡回顧早期那段挨餓的日子,他稱說當年的刺激不下于今日他在“主賓”中与其他斗雞主人竟爭后所得到的快感,唯一重大的差別是:參与大場的“主賽”都是一些階層較高的人士和斗雞主人,而且下的賭注也高出許多;我們也許可以看到一個有錢的斗雞主人在一夜之間贏得一大筆財富,或是轉眼成為赤貧。次級賽是給那僅能玩得起一兩只或兩三只二三級斗雞的人參加的——那些只負擔得起兩角至一塊錢賭本的窮白人、自由黑人或奴隸們,如果有可能下到二十元賭注的話,那個人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這种孤注一擲,傾其所有的荒唐事。
  “你如何知道他在斗雞場里可以處理得很好?”李主人問道。
  听到主人對此提議并不反對后,明珂松了一口气。“嗯,主人,你也相當清楚那個男孩已看了五六年的斗雞賽,我猜想他從沒錯過你在斗雞場里的一舉一動。再加上他似乎天生就与雞結緣,似乎不用再特別教導。更何況即使他輸掉的話,也是輸掉那些被我們淘汰、留在此地也几乎沒用途的雞,主人。”
  “呃——”主人喃喃低哼,若有所思地搓揉下巴,“嗯,我沒有覺得不妥的地方。這個夏天你何不把一些淘汰雞的雞距磨光,并幫他練習練習?要是他在下一季比賽之前表現不錯的話,我會給他一些賭金下賭注。”
  “遵命,主人!”明珂內心暗自狂喜,因為這几個月來他和喬治一直在森林密處讓那些淘汰雞摸擬戰斗,它們的雞距上都套著一個明珂所設計的輕皮囊。做事一直相當謹慎的他在尚未确定他這個能干的學徒是否有發展成一個真正优秀斗雞手的潛力之前,是不會輕易冒險提出他的建議。他私下想著有了足夠的次級賽經驗后,喬治將來有可能和李主人一樣成為斗雞場中的高手。就如明坷已說過的,這些依然精良的淘汰雞在整個郡中的各場即興賽和非正式賽中仍是強過那些通常在次級賽比斗的斗雞。總之,明珂似乎覺得喬治絕不可能會敗陣。
  “喂,男孩,你只會呆站在那里,張大嘴巴嗎?”當天下午明珂伯伯把此消息透露給喬治時說道。
  “我不知道要說什么。”
  “我從沒想過我會活著看到你說不出話來的這天。”
  “我……就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
  “只要讓你的牙齒露出來就可以,不必道謝,我們工作吧。”
  當年夏天,喬治和明珂伯伯每天下午都花至少一小時的時間彼此蹲坐在代用斗雞場——直徑較小而且深度亦較淺,但仍夠用來做訓練——的對面。几個星期后,主人來觀察練習的情形。在對喬治處置雞只時那敏捷的反應有了深刻的印象后,主人給了他一些他自己的斗雞心得。
  “你要使你的雞跳起來。現在,看我——”接過明珂的雞后,他說,“好,你的裁判已經喊出‘預備!’你正站在這里抓住你的雞——但不要看著它!看著那裁判的嘴唇!你要能分辨出他將說‘開始’的那一刻!那也就是他嘴唇緊閉時——”李主人抿著嘴唇。“就在那時候,你要放開你的手——然后你會在你的雞比對方先跳出去的同時听到‘開始’!”
  有些下午,在他們訓練結束而且也把雞放回雞籠后,明珂伯伯會坐下來告訴喬治有關在次級賽場中所能贏得的金錢和光榮。“就像那些窮賭徒叫囂著要主人贏一樣,我看過在大型的次級賽中那些大聲叫囂的黑人。男孩,在一場比斗里有可能贏得十元、二十元甚至更多的金錢。”
  “我甚至連一塊錢都沒有,明珂伯伯!而且也几乎沒看過一塊錢長什么樣子!”
  “我自己也沒多少錢。事實上,那些錢對我也沒有用。但主人說他會給你一些賭本下賭注,而且假如你贏的話,他可能會讓你保留一些——”
  “你認為他會那樣做?”
  “一定會的。因為我知道他相當滿意你上次提出要鍛煉強健雞翼的主意,那真的替他贏了不少錢。問題是假如他真如此做了,你會不會明白要存下來那些錢?”
  “我會!我一定會!”
  “我曾听說有些黑奴把在次級賽中贏得所省下的錢替自己贖回自由。”
  “我要贖回我和我媽咪兩人!”
  瞬間,明珂伯伯立刻從他所坐的樹樁上站起來,內心所涌上的一股嫉妒不僅來得太突然,而且還余波蕩漾得令他難以開口應答。然后他听到自己嚅囁地說:“嗯——我想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突然极力地想摒除這种他一直真心地付出,但卻得不到同等回報感覺的明珂快速地走向他的屋去,留下喬治在身后果望著他,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八二四年的斗雞季中,明珂伯伯在和李主人參賽一場大型的斗雞主賽時,听到一個他認識多年的老訓練師說,下星期六下午在當地某個農場的大谷倉后面將舉行一場次級賽。“主人,我想他已万事齊備了。”明同后來告訴主人。于是在星期六下午時,主人就如他事先已答應的一般前來數出二十元的零錢小鈔和硬幣交給明珂。“現在,你們知道我一貫的作風,”他對他們兩人說,“假如你們不敢賭那只雞,就不要讓它去斗!假如你們不下任何賭注,你們也永遠贏不到任何錢!無論你們輸多少,我都愿意負擔,但我出錢,你們出力,所以贏得的錢我們平分,知道了嗎?假如讓我知道你們在我的錢上動歪腦筋胡搞的話,我就剝了你們的那層黑皮!”但他們可以明顯地看出來主人只是開玩笑地給他們下馬威,于是他們齊聲說:“是的,主人!”
  繞過那個大型灰色谷倉的角落時,喬治盡量不讓自己露出興奮的樣子。他看到附近大約有二十個黑人次級賽斗雞師在一處寬敞的淺型斗雞場周圍走動和談笑。他認出大約有一半的人是他和主人參加大型賽時見過的,他向他們招手并微笑地打招呼,也和那些衣著鮮艷且神情傲慢自大看來像是自由黑人的人點頭。另外,在斗雞場的另一邊也擠著一群人數眾多的窮白人,他很詫异他竟然也認識其中几個。然后他很驕傲地听到其中一人說:“那兩個人是李主人家的黑奴。”很快地,白人和黑人斗雞師開始解開他們那些塞滿干草的橘黃色袋子,抓出那些又叫又啄的斗雞,讓它們活動一下筋骨。而明珂伯伯則環走斗雞場,并對那個气色紅潤的胖裁判說了一些話,他邊點頭邊對喬治投了一個眼光。
  當明珂回來時,那個男孩正很勤奮地替斗雞按摩,而明珂也開始幫忙按摩他們帶來的其他斗雞。對于從未如此接近過窮白人的喬治覺得有些不安,他們通常意味著專找黑人的麻煩。但他提醒自己明珂伯伯在來此的路上對他說過的話:次級賽斗雞是他知道唯一窮白人和黑人共同參与的事。規則是只有同樣膚色的兩個白人或兩個黑人才能彼此斗雞,但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地在任一場比賽里下賭注。
  在每只雞都仔細地按摩、活動筋骨并舒适地躺在袋中后,喬治開始欣賞四周的叫嚷騷動聲。當裁判開始揮手時,他看到還有更多的斗雞師背著鼓鼓的袋子沖向谷倉。
  “好了,好了,各位!我們現在開賽吧!吉姆·卡特!班·斯賓塞!大家讓路,讓他們過來!”
  兩個面容憔悴、衣衫襤樓的白人走向前去,稱了雞的重量后就在二角半和五角的稀疏下賭叫聲中為雞套上鋼距。就喬治而言,這兩只雞看起來都比不上他和明珂伯伯帶來的那兩只淘汰雞。
  就在喊出“開始”之際,這兩只雞沖了出去,飛到半空后掉了下來,然后慌張地佯攻——喬治覺得是千篇一律的打斗,沒有半點他和明珂伯伯隨主人在大型斗雞賽里所感受到的戲劇效果。最后,當其中一只用力咬住另一只傷勢嚴重的脖子時,又多花了好几分鐘才結束這場殺戮,而喬治知道那是一只頂尖的斗雞只需几秒鐘就可解決的事。他看到那個敗主一面憤怒地詛咒他的運气差,一面拖著死雞的腳大步地离去。接下來第二賽、第三賽,沒有一只雞能表現出他以往經常看到的戰火,于是當第四賽繼續時,他的緊張已減輕許多,他現在只期待自己的雞上戰場。但等到時刻真正來臨時,他的心卻立刻開始加速地砰跳。
  “好了,好了!現在諾曼先生的黑奴帶著一只灰斑斗雞,和李先生的黑奴帶著一只紅色斗雞出場!大家讓路!”在彼此抵達之前,喬治早已認出那個健壯結實的黑人對手。事實上,過去几年來他倆曾在大型斗雞賽里簡短地談過几次話。現在,感覺明珂伯伯的雙眼正緊盯著自己的喬治在結束稱重后就跪下來解開大衣的胸前口袋,掏出那具包著的雞距。在把雞距套上雞腳時,他記起明珂的訓誡:“不要套得太松,否則會滑下來;也不可太緊,以免它們雙腿麻痹。”正當希望自己套得恰到好處時,喬治听到四周的喧叫聲:“紅的五角!”……“跟了!”……“灰的一塊錢!”……“跟進!”“紅的四塊錢!”那是明珂伯伯。他喊出目前最高的賭注,之后立刻引發的一陣嘩然把他聲音淹沒。喬治可以感覺出支持他的群眾情緒的激昂。“預備!”
  喬治跪了下來,把斗雞堅穩地按在地面上,感覺到雞身因按捺不住要沖出去突襲而不停地顫抖。
  “開始!”
  他竟忘了要看裁判的嘴唇!在他往上松手之前,對方的雞已經展開攻勢了。喬治向后踉蹌了几步,惊恐地看著他的雞側身被擊中,而且狠狠地被撞得失去平衡,然后右邊被快速而來的強力鐵爪一鉤,旋即像個陀螺般旋轉。但在迅速恢复之后,它轉身去攻擊,而它的羽毛已開始滲出一片暗紅色的血演。當兩只雞飛沖向上時,喬治的雞飛得比較高,但落下時鋼距卻沒命中目標。于是它們又再度誘敵上沖,這次大約跳得一樣高。鋼距在半空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交斗几下,快得令人眼迷神亂。當這兩只雞在整個斗雞場的每個角落啄斗、佯攻、沖刺和狂跳時,喬治的一顆心几乎要停止跳動。他知道他的斗雞會在不斷的失血狀態下漸漸變得虛弱無力,而且它又一直在還擊那只灰斑斗雞的沖刺。突然,一個雞距一閃,一切都結束了!喬治的斗雞躺著顫抖,翅膀做了臨終前痛苦的振動。當他從斗雞場里抬起那只垂死的斗雞時,他几乎沒听到下賭人的怒叫和詛咒。淚水立刻奪眶而出的喬治沖開正注視著他的惊訝人群,但被迎面而來的明珂伯伯粗暴地抓住手肘,并把他推到沒人能听見的地方。
  “你的行為就像一個笨蛋!”他喘著气大罵,“去抓另一只雞來准備下一場比斗!”
  “我一點也不行,明珂伯伯。我害得主人的雞被斗死了!”
  明珂一副似乎不敢相信的表情:“任何一場比賽都有人要輸!你難道沒看過主人輸過嗎?現在,快回到原處!”但是他的威脅和慫恿都不夠有力得讓這男孩想移動腳步,于是他放棄了,“好了,我不想回去告訴主人說我嚇得不敢把他的錢贏回來!”
  怒气沖天的明珂伯伯气鼓鼓地轉身走向斗雞場邊的人群里,羞愧得無地自容的喬治很訝异也很感謝沒有一個斗雞師注意到他:他們大都把注意力貫注在下一場比賽里。又賽了兩場,裁判再度叫出:“湯姆·李的黑奴!”在陷入一陣更無法自拔的羞辱中時,他听到明珂下注十塊錢讓主人的第二只淘汰雞去參加決斗。它在不到十分鐘的光景就漂亮地干掉對手。
  當他們拖著沉重的步伐蹣跚地步口農場時,明珂伯伯一路上對喬治的安慰似乎沒什么效果。“我們還贏了兩塊錢,你為何還那樣死气沉沉呢?”
  “就是輸得太見不得人!我想主人以后不會再讓我輸掉他的雞了。”
  在回來后三天內喬治一直悶悶不樂地踽行,好像巴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一樣,明珂很沮喪地發現這個男孩竟然在還沒起步之前就決定要當個輸家,于是他向李主人提及此事。“您能勸勸那個男孩嗎,主人?他似乎覺得輸了一場賽是件蒙羞的事情!”當主人下次來巡視雞場時,他把喬治喚到面前來:“我听說你竟然連一場賽也輸不起?”
  “主人,我只是覺得很惊恐,竟讓你的雞被斗死!”
  “我還有二十多只可供你去參賽!”
  “是的。”即使主人一再地保證,他還是興趣缺缺。
  可是當喬治在下回次級斗雞賽里兩只雞雙雙獲胜后,他開始像他那胜利的斗雞一樣呱噪亂叫。明珂伯伯在驕傲地收起所有的賭金后,把他拉到一旁輕聲地低語:“你再得意忘形的話,小心下次又輸掉!”
  “讓我拿拿那些錢吧,明珂伯伯!”他大叫道,伸出他那只已弓成杯形的手。
  當他瞪著那堆皺握成一團的一元紙鈔和許多硬幣時,明珂開怀大笑地說:“你把這些錢拿去給主人,對你們兩人都好!”
  在回家的路上,喬治似乎試上數百遍想勸服明珂伯伯能到奴隸排房去見見他的母親、瑪莉茜小姐、莎拉大姐和龐必叔叔。“明珂伯伯,主人只有我們六個黑奴,至少我們能夠做得到彼此認識!何況他們也想見見你。每當我去看他們時就會一直談著你,可是他們覺得你好像不喜歡他們或什么的!”
  “你和他們應該知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對那些我甚至不認識的人有成見!”明珂說,“我們就維持現狀吧,那樣他們也不必擔憂我,而我也是!”當他們抵達農場時,明珂又再一次地走著那條繞過奴隸排房的小徑。
  當濟茜看到喬治手掌里成堆的紙鈔和硬幣時,她的眼睛几乎不敢眨一下。“天啊,我的孩子,你從那里弄來那些錢?”她追問道,并喚莎拉大姐過來瞧瞧。
  “那總共多少錢?”莎拉問道。
  “不知道,但本來還有更多。”
  莎拉大姐拖著喬治的手向龐必叔叔展露這筆橫財。
  “看來我最好買一只斗雞,”那個老人說,“可是,男孩,那是主人的錢!”
  “他要給我一半,”喬治很驕傲地解釋,“事實上,我現在必須把他應得的那份給他。”
  到廚房時,喬治讓瑪莉茜小姐看那些錢,然后要求見主人。
  當主人把他贏得的九塊錢往口袋里塞時笑著說:“他媽的!我想明珂一定把我最好的雞偷留給你,然后把那些淘汰雞給我!”
  喬治簡直是樂得不可開交!
  在下次的次級斗雞賽里,喬治又用上回那兩只贏得了不少錢。因此李主人對他一連串的胜利引起了好奇心,于是終于不顧平日拒絕參加次級賽的自我約束來到了賽場。
  主人出乎意料的到來立刻引起白人和黑人斗雞師相互用肘輕推和喃喃交談。一看到連明珂和喬治也緊張得不知所措時,李主人開始感覺出大家對他到來的疑慮。頃刻,意識到此情形一定是他自己所引起時,他開始露齒微笑,并向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窮白人招手。“嗨,吉姆。”然后又向另一人,“嘿,彼得,這里!”他們也向他回笑同時很訝异他竟然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嘿,戴夫!”他繼續道,“你剩下的牙齒是被你妻子踢光,還是喝太多差勁的威士忌?”在一陣喧鬧的哄笑中,斗雞賽似乎全被拋在腦后。大家群擠在這個也是和他們一樣窮困起家,后來成為他們稱羡的傳奇英雄旁邊。
  帶著驕傲神采的喬治把他的斗雞夾在臂中,而今明珂伯伯和李主人都很惊訝的是,喬治突然昂首闊步地繞著斗雞場走。“好了!好了!”他大聲嚷叫,“帶錢來的人都到這邊來排隊,不用擔心你下注多少,即使我賠不起,我主人可以承擔,因為他太有錢了!”一看到主人笑了,喬治叫嚷得更大聲:“我現在要斗的只是他的一只淘汰雞,可是它可以擊垮這里的所有東西!來啊!”
  一小時后,在大吹大擂自己鷹得了第二場胜利后,喬治已贏了二十二元,而李主人也因下注喬治這邊而贏了將近四十元。他實在不愿從那些和他以前一樣又髒又窮的人身上拿走那些錢,但他知道他們在往后的日子會如何夸大其詞地把他們輸給李主人的賭注說成十倍。驕傲自信的喬治在卡斯威爾往后四次的斗雞賽中并沒有出現,這倒使大家都很想念他。原因是明珂伯伯又陷于嚴重的咳嗽期。喬治知道那經常是突然來犯的,沒有事先的預兆和警示,然后一犯就難愈。他覺得他不應該留下他的老師單獨和那些斗雞人在一起,而且他也不想自己一人去參賽。可是即使當明珂的病情稍有起色時,他說他仍然覺得自己無法走那么遠的路去參加下次的次級斗雞賽——但他要求喬治無論如何一定要去。
  “你已不是個小孩了!要是那里有女孩子的話,你連爬都會爬去!”
  因此喬治單槍匹馬前去,兩手各提著一只內裝有淘汰雞的鼓鼓的袋子。當他出現在一群最近一直想念他那多采多姿表現的斗雞師面前時,其中有一人大聲叫出:“小心!那個‘雞仔喬治’來了!”然后大家爆出一陣哄笑,連他自己也痛快地加人了這笑聲。
  在回家的路上他越是想到口袋中裝著的更多贏來的錢就越喜歡那個綽號的叫法。那听起來具有十足的味道。
  “我打賭你絕對猜不出在斗雞賽里他們叫我什么!”當他一抵達奴隸排房,立刻提起此事。
  “不知道,叫什么?”
  “雞仔喬治!”
  “我的天啊!”莎拉大姐尖叫道。
  濟茜的眼光閃著愛和驕傲,她說:“現在大家用這個綽號來形容你是再恰當不過了!”
  當明珂告訴主人此事時,連主人也覺得這個綽號很有意思。明珂又挖苦地說:“我很納悶為何他們沒叫他‘愛哭的喬治’;每次他的雞被斗死,他就嚎啕大哭。縱使他現在一直在贏錢,那愛哭的習慣仍是沒變!要是他的雞被雞距刺到,他就會情不自禁地哭腫了眼,而且還把斗雞擁在怀里就像抱著自己的孩子一樣。主人,您以前曾听過或見過像此類的事情嗎?”
  李主人笑了:“有好几次,當我下了過多的賭注而我的雞被刺到時,我也是很想哭!可是我沒哭,我想他是我唯一听過會持續像那樣的人,或許他是因為對雞太著迷了吧!”
  過后不久,在當年最盛大的主賽里,當李主人正要折回到馬車里去抓那只剛贏得最后決賽的斗雞時,他听到有人大叫,“嗨,李先生!”在他轉身時,他很訝异地看到斗雞大亨喬治·朱厄特正微笑地朝他走來。
  李主人使自己的語气听來很吃惊:“哦,是你啊,朱厄特先生!”
  然后他們握了手。“李先生,以彼此都是紳士和斗雞主人的身份,我想開門見山地對您說,我最近失去了那個訓練師。前几天晚上巡邏兵攔下他時,他身上沒有通行證。而很不幸的是他想逃脫困而被射傷了,而且傷得很嚴重。看樣子他是活不了了。”
  “真是遺憾——我意思是為你,而不是那個黑奴。”李主人邊咒罵自己語意不清,邊在猜想下一步會有何說法。他定是要明珂。
  “當然啦,”朱厄特說,“所以我發現我需要至少一個暫時的訓練師,一個至少要懂得斗雞的人。”他停了一下又說,“我在斗雞賽里看過你有兩個。我當然不敢奢望你那個深富經驗的老人,但我在想你是否可以為另外一個開個价。听我黑奴告訴我說那個年輕人現在在追我庄上的一個女仆——”
  李主人的詫异中混雜著雞仔喬治背著他做此事的怒气。他的聲音似乎哽塞地說:“喔,是這樣!”
  朱厄特主人又再度微笑,知道自己已誘出話題,他說:“為了證明我并不希望我們還煩神去討价還价,”頓一下又說,“我出价三千元可以嗎?”
  李主人有點結巴,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听錯:“很抱歉,朱厄特先生。”他听到自己很冷淡地說,然后感覺到刁難拒絕一個有貴族血統的有錢人后的快感。
  “好,”朱厄特的聲音緊張了,“我的最后開价是——四千!”
  “我就是不能賣掉我的訓練師,朱厄特先生。”
  這個富有的斗雞主人臉一沉,眼神變得很冷酷地說:“我了解這是當然的!日安,再見!”
  “再見。”李主人說完后,他們朝相反的方向各自走開。
  李主人飛快地大步走向馬車去,他的怒火直往上沖。明珂和雞仔喬治一看到他的臉色表情就呆滯地乖乖坐著。而當主人一抵達馬車時,就不由分說地向喬治狠狠地打一拳,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我要把你打得腦袋開花!你在朱厄特家干了什么好事——告訴他我們如何訓練斗雞?”
  雞仔喬治面如土灰,他几乎說不出話來:“主人,我什么也沒告訴朱厄特主人——我從沒跟他說過話,從來沒有,主人!”他全然的惊訝和恐懼已使得李主人開始相信他。“你是想告訴我你到那邊只是去于朱厄特家的女仆?”即使喬治是無辜的,但李主人知道每次他一拜訪那女仆就會暴露在朱厄特那雙狡猾的眼睛里,將來有可能會出事。
  “主人,上天慈悲——”
  此時正有一輛馬車駛近,車上的人們叫著主人并對他揮手。李主人也對他們招手,嘴角咧出細長的微笑之后,他立刻攀爬到馬車最邊緣的座位上,并對著嚇坏了的明珂大聲謾罵:“上路,他媽的!”在回到農場這段似乎漫無止盡的路上,他許只有利刀才能砍斷這股緊張的气氛。而這天當中,明珂伯伯和雞仔喬治之間的關系也不見得好多少。當晚,一夜未眠的喬治滿身大汗地預期隔天將會遭受到的責罰。
  可是什么也沒有。而且几天之后,主人好像啥事也沒發生地對明珂伯伯說:“下個星期我要橫跨州界到弗吉尼亞去參加斗雞賽。我知道長途跋涉對你的咳嗽不利,所以我會帶那男孩去。”
  “是的,主人。”
  明珂伯伯老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那也是為何主人要一直訓練那男孩的原因,是因為好用來取代他。但他作夢也沒想過竟會是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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