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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照常工作的蜜月


  “大家都知道,”他不給任何人放松喘息的机會,也不來几句開場白,就單刀直入地說,“大家都知道,遠在此案開始之的,塔恩就一直對我們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眾人默默點頭,唯有警察廳廳長溫賽气得面紅耳赤,卻又不敢和他對視。
  “警方雖与安全局聯手上陣,但每一步行動都由部長控制著。通過他提供的情報,麥克斯·塔恩遠在我們開始認真對付他之前就已掌握了找們的一切動向,包括執法、安全和情報部門采取有關行動的時間、原因及參加人員等各方面的情況。他犯了謀殺罪,卻逃之夭夭,未受任何懲罰。更有甚者,他竟然同我在玩一場游戲。可以說,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扮演了一個木偶操縱者的角色,完全牽著我和馮·格魯塞小姐的鼻子團團轉,引誘著我們去他要我們去的地方。事實上,我們能夠活著已是万幸了。我相信他可能想通過懲誡我和弗莉克兩人來嚇唬其他的人,想向世界表明他并非我們要人們相信的那樣是個罪大惡极的坏蛋。我現在确信自己已知道他的确切去向,或者至少可以說知道他几天之內將要去的地方。我所需要的只是委員會批准采取某些行動。”
  “要不了多久,塔恩就會出現在波多黎各島上,”他終于下了這個斷語。“辦理此案的前后過程中,他總是故意留下線索引誘我們去他想讓我們去的地方。我認為由此可以斷定,他將指望我會早他一步或是晚他一步到波多黎各去。我相信他已選定那個海島作為戰場進行最后的——該怎么說呢?——最后的攤牌?同時也是一种顯示武力的行動。麥克斯·馮·塔恩是這樣一個人,在他宣布競選德國新國家社會主義党的政治領袖之前,他一定會拼命玩花招使自己以一种可敬的形象突然出現在世人面前。同時,他還得宣布他已放棄他的英國國籍,恢复了他作為德國公民的合法地位。簡單地說,我現在需要諸位批准我和馮·格魯塞小姐去波多黎各。我知道你們會說,我們為什么要讓自己去冒險呢?”
  “對了,究竟為什么呢,邦德上校?”新任主席顯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態度。“這里還牽涉到一個技術性問題。假如塔恩已經恢复了德國國籍的話,這事我們便大可不必去管了。”
  “關于恢复國籍的事,除了德國當局和我之外,就只有他的那些似乎只關心財產問題的律師們知道了。”他心中也考慮過這個問題,知道那些官老爺可能會為這個技術性問題爭論不休,耗上好几個月都未必能有結果。“恕我直言,勳爵大人,我認為只要塔恩不及時宣布,我們就應該不理睬他改變國籍的事實。”
  “唔,也許是的。”哈維勳爵顯然善于應付這類不易應付的微妙問題。“不過,我還問過你究竟為什么要請命去波多黎各追捕他?”
  “大人,本來只是為了證實麥克斯·塔恩爵士犯有欺詐罪和非法軍火買賣罪而進行的一場比較單純的調查行動現在已經變成了我們兩人之間的個人仇怨。”
  主席說話的語气很溫和,但仍讓大家感覺出他那無可置疑的權威。“我覺得這有悖于你所從事的職業的基本原則,邦德。你決不應該使任何行動帶有個人色彩。只有排除個人因素才能讓你處事公正,行動時只考慮國家利益,不受個人感情的左右。”
  “時代在變化,大人。而且,就像我們的美國兄弟說的,干我們這一行,有時候你不能不摻入一點個人感情因素。”
  “說到我們的美國兄弟,”比爾·坦納心平气和地說。“若要派你去加勒比地區在波多黎各島上執行任務,那么,光是委員會批准還不行,還得美國人批准才行啊。”
  “波多黎各只是美國的一個自治領。”邦德語气中含有一絲怒意。“上一次舉行全民公決時,波多黎各人拒絕以完全的身份加入美利堅合眾國。”
  “那也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完全把美國人撇在一旁呀。”哈維勳爵心里明鏡似的,不好糊弄。“看來,你所准備提出的請求我們還無權批准。美國佬以前也抹過我們的面子。他們有權要求我們提供一切有關情況,然后再派他們自己的人馬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追捕有關犯罪人員。”
  “你們就不能睜只眼閉只眼嗎?”
  “那怎么成?關于塔恩和波多黎各之事,你有什么确鑿的證据呢?”
  “你們20分鐘后就可能會拿到确鑿證据。我的手下正在貝德福廣場忙著整理分析有關的財務和法律資料。他們或許能找出證据來證明塔恩本人或者是塔恩跨國公司在波多黎各擁有地產。他媽的,他的集裝箱貨船總在那儿進進出出;他的游輪也經常停靠那儿;他有些朋友在那儿身居高位,而他們對他的胡作非為不聞不問。我認為你們至少能對我的行動也采取不聞不問的態度吧。”
  “本委員會不能夠那樣,邦德上校。我們是受著職責約束的,假如出了什么差錯,我們可就要砸飯碗了。”哈維滿臉堆笑,好像在說,“對不起,老兄,這是万万不可的,這不是個人私事。”
  “請再恕我直言一句,大人。假如出什么差錯,可能連性命也丟掉的卻是我。”
  “還要加上我。”在此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弗莉克忍不住開口了。“你們有沒有認識到,假若我們這儿沒有人去追捕塔恩,假如我們不采取徹底的行動,對他一追到底,那他會逃脫懲罰,大家都會不聞不問,包括美國人在內。最終吃虧的將是我們所謂的文明社會。塔恩將以胜利者的姿態突然出現,我們全世界又會退回黑暗的時代。我對我們的美國盟友滿怀敬意,但即使他們真的接辦此事,就算將塔恩逮捕入獄,10年之后,我們仍然得為他而爭爭吵吵,大傷腦筋。那時候他會穩坐在自己的財富堆成的金山上,也有可能是德國總理的寶座上。他的門前就躺著數以千計的死人這一事實他會想都懶得去想。只有塔恩會是贏家。”
  “或許會這樣,”安全局的胖胖第一次發話了,“但主席說得對,波多黎各不在委員會管轄范圍之內。甚至在我們能夠討論批准你去的事之前,我們就應該通知美國有關方面參加進來。”
  “那樣做的話,只怕要拖好几個月還不見結果。”邦德此時真的冒火了。讓一連串的委員會和一大幫畏首畏尾、死守教條的政客來辦事,結果就會是這個樣子。“接下來,你可能還會說得要通過歐共体批准才行。”
  “這倒也是蠻有可能的哩。”主席低聲咕噥著說。
  “這樣說來,你們大家都打算安安穩穩地坐在這儿,等著和美國情報部門以及他們的執法人員開會討論,而在此之前就不能讓我們去辦理此事,對嗎?”
  “我看沒有別的辦法。”
  “哎,詹姆斯,”比爾·坦納盡量以最具安慰性的語气說,“有一個辦法。假如我們允諾在——比如說,一個星期之后給你答复,你看怎樣?你可以請假休息7天,等待消息。我想,耽誤一星期的時間大概不會有什么關系吧?”
  這位參謀長向邦德傳遞過去的眼色意味深長。比爾·坦納心里明白,在過去冷戰高潮時期,他們的老上司M是如何通過簡單而直截了當的手段避開官僚主義的繁文縟節的。坦納的意思實際上是要邦德利用休假的時間去執行自己的行動計划,而不要被M曾冒著丟烏紗帽的風險砸斷過的官僚主義鎖鏈縛住手腳。
  邦德張口欲言,可心里一想,明白了坦納的意思,便把話咽了回去。最后他說道——
  “比爾,你說的當然不錯,委員會也沒有錯,我和弗莉克都并不希望你們之中的任何人為了這事而讓自己為難。耽誤一個星期天概不會有什么關系。我現在換一個請求:在你們同美國有關部門將事情弄清楚之前,我們能否請一個星期的假?”
  “照准。”哈維勳爵露出欣慰的表情。“好好休息一下,邦德上校,給我們留一個電話號碼,好讓我們与你——當然還有馮·格魯塞小姐保持聯系。”
  “怎么辦?”在汽車上坐定之后,弗莉克問道。
  “怎么辦?”他學著她重复了一遍。“你說怎么辦,弗莉?我們直接去干就是了。”
  “那么,我們先上哪儿?”
  “先去吃點午餐,再去探望一個病人。我們去看看M,因為如果不去便會有很多麻煩。我得讓他知道我們的去向,我還需要他開放綠燈,讓我得以使用仍掌握在他手中的一些東西。”
  他們在去M的官邸“后甲板”的途中停車吃午飯。
  飯吃到一半,她突然湊到他身邊握住他的雙手。“詹姆斯,親愛的,”她悄聲細語地說,“我愛你胜過天下所有的男人,在委員會里,我站在你這一邊,可恨那一群白痴為了怕連累自己竟宁愿看到整個歐洲毀滅……”
  “弗雷德里卡,他們倒并不是真的要這樣。我相信大約5天之后他們便會將一切處理好的。他們心里都知道我是對的,令我感到傷腦筋的只是情報和安全工作竟然要由一個委員會來負責。等5天之后再行動几乎可以肯定是為時已晚了。”
  “听我說一句,詹姆斯,”她態度堅決地說,“我的感受完全同你一樣,你說怎么干,我就會怎么干。塔恩是必須打倒的,但請你不要僅僅因為你得按一定的原則行事就認為有必要去冒巨大的危險。找將永遠隨你并肩戰斗,但你完全可以打退堂鼓,只要你覺得那樣做更明智。在我眼中你肯定是不會因此而丟臉的。”
  他沉思片刻,然后說道——
  “弗莉,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要和你說老實話。當我們再一次与麥克斯·塔恩狹路相逢時,我們兩人很可能都會輕易地送掉性命,但我還是必須盡自己的力量打倒那家伙。這世界本來已經夠不安宁的了,再加上他那樣的人來搗蛋,將更是危机四伏,永無宁日了。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在加勒比海地區准備發動的是一場什么樣的行動,但它可能會比我們想象的更為可怕。我至少得再作一次追捕他的努力,否則我便不能安心躺在床上睡覺。你就不必跟著我去冒險,事實上,我相信你能留在倫敦相比而言較為安全的環境中……”
  “不必再說了!”她使勁一提他的手。“如果你決心要去,你也不能一個人去。你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不管有多么危險。”
  他知道自己說什么也不會起作用。弗雷德里卡若已打定主意,就根本沒有什么辦法能阻止她。
  他把車開到4號公路上的第一個加油站停下來,從一個公用電話亭里打電話到“后甲板”。弗羅比歇爾護士听說他要登門拜訪海軍上將,顯得非常興奮——等他說出同來的還有一位女友時,她便不那么高興了。
  M還是支著枕頭坐在床上,看到他倆很高興,閒話了一陣之后,便問起他們造訪的原因。“我想你們倆總不會純粹為了看望一個年老的病人而赶到這儿來吧。”
  “我想你早已知道了我們來這儿的原因了,長官。我就不信委員會沒有告訴你,當然多半是通過比爾·坦納。”
  M哼了一聲。“嗯,坦納的确給我來過電話,說委員會拒絕了你的一項請求,或者是諸如此類的事。我并沒有真正听懂他說些什么。”
  “長官,既然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么,我們之間即將進行的談話就根本沒有發生過。”
  “什么談話?”邦德不知M的眼睛是真的眨了一下還是自己想象M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認認真真,一字不漏地將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接著又簡略地說了自己提議對塔恩采取的行動。
  “万一那家伙不在波多黎各又該怎么辦呢?你考慮過這問題沒有?”
  “他會在那儿的,長官。我愿拿自己的職務打賭。”
  “我想你也許正是在拿自己的職務打賭,你的職務,還有你的前程和結婚計划。我覺得也不能責怪委員會的做法,盡管我很理解你個人的想法——哪怕我還沒有听到你談起個人的想法。”
  “實在是沒有別的選擇了,長官。”弗莉克插話道,“這事若是現在不辦,那就永遠辦不成了。塔恩有他自己的時間表,他不會一直坐在那儿等別人對付他。”
  “那么你們想從我這儿得到什么呢?”
  為了不讓老人看到自己的笑容,邦德轉過臉去,清了清嗓子,說道:“誰說過要得到什么呢?”
  “親愛的小伙子,”M顯得無比友好。“當一些人聚會于一個隔牆無耳的地方,又沒有人會走漏消息,當我們完全可以就當這次三人之會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時,一定有人想得到什么。我不信你只是想要你的老上司送你一句平安祝福。所以,詹姆斯,你還是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到底想要什么?”
  “首先是同安·萊莉見面,長官。”他告誡自己,最好是開門見山,明明白白。“最好是在几個小時之內。而且,她最好是奉了你的指示,能向我們提供我們所要求的一切東西——當然,要求要合情合理。”
  “啊,當然,要求要合情合理,的确是這樣。還有呢?”
  “就這些,長官。另外,就是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句話:万一情況不妙,你會將我們的行動說出去,告訴委員會我們的去向。”
  “好讓他們將你們的尸体運回來安葬嗎?”
  “差不多,長官。”
  “我答應你,但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他們很快就會讓我解甲歸田了,邦德。我希望能有個可靠的繼承人。希望你能答應我,當我退下來之后,你能考慮一下這個職位。”
  “考慮一下當然可以,長官。但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是這一點,考慮一下而已。”
  “心照不宣,不用多說,這已經夠了。你可以4點整去格林公園露天音樂台附近与萊莉小姐見面。好了,詹姆斯,弗雷德里卡,趁著一位老人還沒有變得過份感傷之前,你們快走吧。”
  弗莉克用巴士比夫婦的名義買了机票,買的是第二天上午的三角航線聯運机票,先直飛亞特蘭大,再轉飛波多黎各的圣胡安。邦德解釋了他不想直飛圣胡安的原因。“這是一項保險措施,”他對弗莉克說,“任何頭腦正常的人都不會經過美國轉飛到波多黎各的,所以,我們這樣做就等于布了一個小小的迷魂陣。假如被委員會的小伙子和姑娘們識破了,我們可以說只是去美國,而拿到聯運机票是為了一旦他們批准之后能立刻行動。這是個小點子,但值得一試。”
  這樣的旅行一路上將會很辛苦,但經過佐治亞的亞特蘭大比起經過紐約、邁阿密或是華盛頓進入美國卻要安全一些。她買机票付款用的是邦德從個人帳戶上取出的現金。
  處理好金融事務后,邦德去格林公園漫步,在公園的露天音樂台附近突然看見了安·萊莉苗條的身影。安·萊莉在局里被大家稱為小机靈,現任特別裝備處的主管。
  “邦德先生,你要我幫你做點什么呢?我奉命向你提供我有權提供的任何東西,但恐怕不包括我的身体在內。”
  多年來,邦德曾接連不斷地同萊莉小姐調情,平均起來三次中只有一次能成功。此刻,听了她的話,他居然笑了起來,卻不能告訴她為什么發笑。
  “快說吧,要我幫忙做什么?”她用辛辣的語气說。
  他開出自己所需物品的清單,她則對他開出的物品逐項審查,分別給予肯定或否定的答复。
  “潛水服和潛水工具你可以到那儿后公開地去商店里買,”她說,“我可以負責將兩個文件箱送到,甚至在你本人到達之前就可送到你所住旅館去,這方面完全沒有問題。我們正在制造一种新式的文件箱,你所需要的東西大部分可以裝進去。至于另一件東西,我就說不准了。這可是個大件物品,你肯定會用得著它嗎?”
  “除了武器之外,其它的東西我都不能肯定是否用得著,但假如樣樣東西都能備辦齊全,做到有備無患,我們會覺得更開心一些。”
  “好吧,我盡最大努力。有一個文件箱中將會放一張隱語字條。假如我能將那樣東西運到,那張字條將會告訴你那東西放到什么地方。我只能給你這樣的許諾。”
  他們又談了10分鐘,然后,他作為告別禮擁抱了她,接著便分手了。
  他堅持輕裝上陣,結果當天晚上兩人在可以而且應該帶哪些東西的問題上爭論了好半天。盡管弗莉克可能是他所認識的辦事效率最高的特工人員,但她卻有一种喜歡帶過多行李的習慣。
  “假如我們要去野營的話,你一定至少也要帶上三件夜禮服。”他斥責道。
  “哦,一個人總得要穿點衣服吧。”說著,她极不情愿地從衣箱中拿掉一套特別設計的便服和一件夜禮服。
  “一般只穿牛仔服和旅游鞋就行了。”他走過去一把將她摟住。“就我們兩人自己知道,這可是一次照常工作的蜜月旅行。”
  她轉過身,仰起臉,于是兩人之間又做出說不盡的男歡女愛的動作,直折騰到深夜才慢慢入睡。
  第二天上午,他們驅車到蓋特威克,把車停在長期停車場上,然后邁步走向机場。
  當他們來到護照檢查處時,檢查人員拿著他們的護照仔細看了看,接著開始問一些問題——“你們計划出國多長時間?”“你們買了回程机票嗎?”
  這是為了羈留他們而采取的拖延時間的策略,還沒等他們明白過來,兩個彪形大漢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
  “喂,我們不想弄得人們大惊小怪的。”其中一個彪形大漢很平靜地說,“請跟我們走一趟,你們倆誰也別想上那趟飛机了,很抱歉。”
  邦德要求他們證明自己的身份,他們便出示了安全局工作證。他也不知那工作證是真是假。這也可能是麥克斯·塔恩玩的花招,他的努力似已滲透到權力机构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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