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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海上君主


  詹姆斯·邦德感到腳下在微微顫動,這使得一种震顫的心理快感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和身處茫茫大海的旗艦之上相比:井井有條的日常工作,在一個經過良好培訓的隊伍中大家相互默契配合、即使在緊要關頭也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地處理各种事情。這一切又喚起了邦德的怀舊之情。不,在這艘艦上服務的特殊感覺超過了怀舊之情。
  女王陛下的軍艦“不可征服號”是皇家海軍歷史上新添置的一艘軍艦。從某些方面來說她帶有傳奇色彩:無疑像她這种類型的軍艦是前所未有的——19500吨位的平台,從那上面可以發起任何形式的軍事進攻,包括“綠鸚鵡”在內的各种核攻擊武器,能載運可以發射反潛艇深水炸彈的海王J-KT型海上鷂式戰斗机。“不可征服號”還可以裝載進行突襲的海陸裝備突擊隊,此刻,她就裝有皇家海軍陸戰隊的第42突擊隊。
  該艦的空戰組包括10架海上鷂式戰斗机、11架反潛戰海王戰斗机、2架抗電子干扰海王戰斗机和一架山貓直升机,具有迷惑對方雷達的裝備。雖然從技術角度來說,“不可征服號”還不算正式的航空母艦,但她的确是個功能齊全的軍艦。
  早在1966年,當時的英國政府取消了一項為皇家海軍制造數艘常規航空母艦的計划。第二年一項新的計划執行了,他們所需要的是可以裝載數架直升机的輕型指揮巡洋艦,旨在節省軍備和國防開支的政治動机是個十分敏感的事情,但是垂直起降鷂式戰斗机的成功使情況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又一次改變了計划,盡管政治家們仍然沿用“平甲板”這個名稱以示她和航空母艦的區別。有三艘這樣的軍艦下水了,根据福克蘭戰役中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又對該艦作了進一步的改進。“海陸89”軍事演習是“不可征服號”第一個大顯威風的机會——經過包括武器、電子儀表、通訊在內的大規模改裝,并將原有的7度滑行坡道改為12度鷂式飛机滑行台之后。
  “平甲板”的原則未變,因為所有的艦上設備均裝載在甲板下面,除了沿著右舷中心一側占据667英尺的主甲板一半以上的長長的和傳統艦橋相似的复雜体,伸出密密麻麻的天線、雷達探測器以及其他圓頂形的檢測裝置。艦上所需要的大部分信息是通過深埋在飛行甲板下面的電子儀表獲取的。
  “不可征服號”,以及她的姊妹艦“輝煌號”和“皇家方舟號”均由四台巨大的勞斯萊斯TM3B雙軸燃汽輪机驅動,它們是按標准化原則設計的,使維護和修理工作簡單化。無疑,“不可征服號”、“輝煌號”和“皇家方舟號”是世界上最大的由汽輪机驅動的軍艦。
  他又一次感到了腳下微微的震顫和起伏。邦德坐在他的舖位上,掏出勃郎宁9毫米手槍擦拭起來。除了皇家海軍陸戰隊在艦上的分遣隊之外,他是唯一准許個人攜帶武器的官員,盡管他心里很清楚,兩個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員就在左舷离他艙位僅僅几英尺的地方站立著,守衛著來訪首腦將要使用的一系列艙位,這些艙位有一部分已經住進了英國皇家海軍女子勤務部隊女兵分遣隊。
  當邦德坐下時,艦上廣播系統發出了警告的滴答聲,皇家海軍所有的海上人員都知道這种廣播是用來發布日常命令和像修道院的鐘聲一樣發出報時訊號的。
  但這一次不是日常的信息。“注意!注意!我是艦長。”邦德知道此時全艦上下將停止一切活動,只作一件事,那就是洗耳恭听。
  “正如你們大家所知道的,”艦長——海軍少將約翰·奧姆斯利——繼續說,“代號‘海陸89行動’的海陸空三軍聯合軍事演習將在23:59開始。你們本部門的指揮官已經向你們介紹了關于這次演習的情況,所以你們知道它和一般的譬如說海上旅行之類的軍事訓練演習不同。我想提醒你們從23:59起,除了沒有震耳的炮聲之外,我們的一切行動都必須按實戰要求進行。我的話將轉播到所有其他作為‘基輔特遣部隊’的艦只,我們將在23:59准時實行燈火管制。你們還知道今天晚上我們將迎接三位非常高級的官員和他們的隨行人員登艦。在他們的隨行人員中還有女士,英國海軍女子勤務部隊已經有一個分遣隊在艦上了。雖然我沒有理由重复你們的部隊首腦已經對你們說過的話,但我還是要說:除了正常的工作關系外,嚴禁与女軍官和女兵深交。任何企圖或者果真与女兵深交的人,將受到可能是最嚴厲的懲罰。除此以外”——出現了長長的停頓:這位海軍少將有著即興的幽默感——“祝你們大家好運。”
  邦德暗自笑了。整個通告是溫和而保守的,因為這的确是一次非同一般的軍事演習,即使是從誰是紅方,誰是藍方這樣一個奇怪的混合上看也是如此。為了制造出比平常更濃的“戰爭气氛”,一些北約組織的軍事單位仍然保持平時的狀態:而其他的則分成兩個部分——紅方和藍方。例如,由皇家海軍艦只組成的特遣部隊是紅方,其他几艘皇家海軍的潛艇為藍方。
  邦德登艦后讀了給他的秘密命令,而且分析了奧姆斯利對執行官員的講話。演習簡介分三部分,政治形勢;“海陸89行動”開始時的戰略形勢;所有參加演習各部門的目標,著重強調了它們自己的強大的“基輔特遣部隊”。
  小說似的情節是劇烈而复雜的:就在圣誕節前不久,一個重要的軍事力量企圖篡奪戈爾巴喬夫在蘇聯的統治權。由俄國海陸空三軍高級官員連同政治局個別野心勃勃的成員——全都不再對戈爾巴喬夫的政治主張抱有幻想——發起的這次行動都半途而廢了,但還遠沒有失敗。
  反對戈爾巴喬夫的軍方勢力揚言要在俄國實現他們自己的理想,通過參加北約國家的一系列軍事演習炫耀自己的武力并將全世界的注意力吸引到蘇聯國內的事態變化上來。
  正如戈爾巴喬夫一開始就知道的那樣,蘇聯正瀕臨巨大的可能是毀滅性的經濟崩潰。戈爾巴喬夫的方法一直是使政府具有更加開放的体系以有助于他乞求外援的外交政策。軍方和政治局多數強硬派成員卻仍然認為武力是討价還价的籌碼。他們的政治主張是一個偉大的政治意識形態的打了折扣的翻版。蘇聯必須顯示武力,他們爭吵著,求得西方世界幫助的唯一途徑是顯示武力和實力。他們要恫嚇西方——用武力勒索以求得援助。
  紅方——代表蘇軍——夜間的使命是駛向西方國家,向全歐洲的北約軍事基地發起偷襲。這些行動將受到小心的限制和控制。在實際上,這支部隊即將由美國第十特种兵(空降部隊)和兩支“得爾塔”部隊——每支由四個小隊組成。選擇不是隨意的,因為這些部隊和蘇軍的空降部隊具有類似之處,它們不由紅軍直接指揮;而且是高度訓練的特种部隊——“隨時待命出發的部隊”——它由“精銳軍事情報部門”直接指揮,被稱為“牽制部隊”。
  如果情況一旦失去控制,北約的美軍軍事設施可以給紅方空中支援,但不能使用美軍在英國的空軍基地。英國皇家空軍部隊、以及在歐洲其他的英美部隊將扮演它們自己,美國海軍部隊也是如此。它們就是藍方——好人。而英國第二空降兵團,特种空軍部隊,以及第42突擊隊,連同“基輔特遣部隊”為紅方——坏人。
  在23:59——海軍通常委婉地稱之為半夜——“基輔特遣部隊”將离比利時海岸大約15英里,并朝西行駛。這支部隊由旗艦“不可征服號”、六艘42型驅逐艦和四艘21型護衛艦組成。
  在演習一開始,它們就應該知道,自從离開俄國軍事基地以后它們就一直被潛艇緊緊尾隨著——它們的對手就是他們皇家海軍的同事。于是“基輔特遣部隊”不得不穿過狹窄的英吉利海峽,繞過比斯開灣,直駛直布羅陀讓他們的第42突擊隊登陸,靠他們的可觀的兵力封鎖地中海,所有這一切都是通過精心策划的冒險,紅方不相信西方軍隊會欣賞危机升級的事情。
  雙方的最終目標是成功地停止敵對行動,不使軍事行動升級到超過炫耀武力和小規模沖突的范圍,北約國家的政治家們將第一次被召集到一起作出政治決策。理想的結尾將是所有的蘇軍撤离,坐到談判桌上來,在那儿,戈爾巴喬夫的將來——确切地說是蘇聯的將來——將得到研究和解決。
  除了一點以外,這個劇情是巧妙而有趣的。邦德,以及一些其他特工人員,早已知道這場用真正的海陸空三軍和如此真實的方式玩的一場游戲給了恐怖分子极好的可乘之机。BAST已醞釀了一些針對“不可征服號”的行動計划,當邦德想到最后誰將可能登上這艘軍艦時,他并不對此感到吃惊,因為這是一切机密中最机密的,是中國九連環中的最后一環。這個“海陸89”中的机密的代號是“管家會議”,而這正是委派邦德登上“不可征服號”負責安全的真正原因。他和BAST的几次接触已經證明了它們是個殘酷無情和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組織。尚無人知道的只是它們這個組織究竟有多大、在緊急情況下到底多有效以及它們在“不可征服號”上襲擊的最終目標究竟是誰。
  只有巴沙姆·巴拉基——不久前偽裝成諾桑格軍事基地的指揮官,精明的托比·萊倫伯格——能告訴邦德或其他任何人BAST的真相:它的力量,特別是它的真實目標。
  巴拉基的确像他的許多檔案中所說的那樣——所有檔案的說法都相同:极其富有、阿拉法特過去的親密朋友、曾是巴勒斯坦解放組織的成員;無照片;与過去20年來的恐怖分子活動沒有任何聯系。的确,除了摘自不同來源的不同說明之外,這就是這個人的全部情況。
  他的确如他們所怀疑的那樣,是BAST的蛇身,在他的背上背著蛇、人和貓。如果問到這三個人中的任何一個或全部,那么每一個人對什么是BAST,它的真正目標是什么之類問題的答复可能會有些微不同。
  只有這個矮小体壯的名叫巴沙姆·巴拉基的人才能夠給出正确的答案;雖然他不太可能會這樣做,因為這些答案都是深藏在他的腦子里的。
  簡單地說,答案不外乎是除了巴沙姆·巴拉基還是巴沙姆·巴拉基。他就是BAST,他就是它的真實目標。如果你問進一步的問題——巴拉基是如何獲得他那巨大財富的?——那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的。
  嚴格說來,說巴沙姆·巴拉基沒有照片,并不确切。他有很多照片,紐約市的警察局就有他很多照片,同樣,洛杉磯警察局、西亞圖、華盛頓、新奧爾良警察局,巴黎和倫敦警察廳也都有他的照片。大部分照片都歸于F類——詐騙犯;而且它們都有著各种各樣的名字:本尼·本杰明·阿卡·本·伯利斯托夫、文森·菲利普斯和康拉德·德卡,而且這些還只是紐約警察局檔案中的化名。
  過去20年來,巴拉基獲得了一點名气,但都是在各种偽裝和伎倆之下獲得的。
  巴沙姆·巴拉基真名叫羅伯特·貝沙維斯基,出生在紐約的貧民窟。他的父親羅曼·貝沙維斯基是個俄國和羅馬尼亞的混血儿,母親的曾祖父還有一點蘇格蘭血統。羅伯特的母親艾娃·貝沙維斯基也是個混血儿:部分愛爾蘭血統,部分法國血統,還和阿拉伯血統有點沾親帶故——這從她的未婚姓氏上是看不出來的,她的未婚姓氏是伊万杰琳·肖特伍德。
  因此,羅伯特·貝沙維斯基是混血儿生的混血儿,可能正因為如此,他生來具有兩种了不起的天資:野心和善于抓住時机的能力。
  作為一個成長中的孩子,羅伯特一直到10歲都是街頭流浪儿。到他14歲時,他就确切地知道了一個人在世界上生存所需要的東西——金錢。因為金錢是通向權力的捷徑。只要他能賺錢,權力就會接踵而至。他在21歲時第一次賺到了一大筆錢。
  這事似乎起因于在意大利移民區瑪爾伯里街后面的一條小巷的垃圾桶里偶爾拾得的一把自動手槍。那是一把魯格9毫米手槍,帶有一個彈夾,但是只有一顆子彈。找到這支武器后的24小時,羅伯特一口气搶了4家賣酒的商店,這使他一下子到手了600美元。第二天,他將手槍賣掉又得了100美元。然后他很聰明地确定了花錢的計划,他買衣服:兩套上乘的西裝、4件襯衫、3條領帶、內衣和2雙鞋。
  在購物的狂喜中,他順手牽羊拿走了一個銀制的香煙盒和打火机、一個豬皮的公事包和与之相配的錢夾。這樣一來他還剩下150美元。50美元放進了他的口袋,剩下的100美元開了他在銀行里的第一個帳戶。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可以編成傳奇故事,如果警察和聯邦調查局能將所有的欺詐偽造事件——有些不僅是欺詐偽造而是大張旗鼓的金融犯罪——和他聯系起來的話。
  在過去20年里,羅伯特用不同的名字結了兩次婚。兩個女人都是淫蕩的富婆,兩個人都在結婚之后不到一年就死于非命。第一個女人是個寡婦,化名為“威廉·迪茲”的羅伯特設法和一個名叫法因斯通的股票經紀人勾搭上了。杰里·法因斯通熟知股票市場的一切詭計,而且有點喜歡年輕的比爾·迪茲,因為他看上去是個聰明的學生。6個月以后可怜的老家伙杰里上電梯時一步踏了個空,因為電梯不在那里,而是在30層樓下面。后來驗尸官听說是由于接線錯誤導致電梯門打開的。可是羅伯特或是比爾或是不管你叫他什么名子恰恰就是個電器行家,但是誰知道呢?老杰里給他的寡婦魯思留下了350万美元,她經過适當時間的喪居之后嫁給了比爾·迪茲。可悲的是,不到一年,她就步了先夫的后塵:一輛卡迪拉克開上了一條通向懸崖絕壁的無標志的道路。道路承建商本來發誓說這條通向絕壁的道路有明顯警告標志,但他在收受了比爾·迪茲125万美元之后,打輸了這場官司。
  得手之后,比爾·迪茲繼續干。到了洛杉磯,在那里他讓錢為他工作,娶了一個電影明星。這一次他的名字又成了文森·菲利普斯。電影明星的名气頗大,而當她被發現在馬利布海濱住宅里意外触電身亡,從而上了頭條新聞,名气就更大了。另外150万美元又到了文森·菲利普斯手里,他曾經是比爾·迪茲,實際上是羅伯特·貝沙維斯基。
  結兩次婚死兩個老婆的游戲到此結束了。從那以后羅伯特每年換一個名字,大肆進行股市詐騙——所以名字要不斷變換——然后從事買賣。只要能低价進高价出,他什么都賣,對于他買的東西的來路他自然從不打听。所以他成了亞瑟·阿拉法特的朋友,甚至成了巴勒斯坦某組織的成員。
  當時,巴勒斯坦各個組織需要固定的武器供應,結果,本尼·本杰明·阿卡(真名為羅伯特·貝沙維斯基)和一個步兵團的鮮廉寡恥的軍需官交上了好朋友。所以本尼才搞到了成百上千枝突襲步槍和自動手槍,以及成千上万發子彈、四大桶偽裝成鑽探泥漿的C-4炸藥。C-4的百分之九十是世界上威力最大的三次甲基三硝基胺旋風炸藥,另外百分之十是粘合材料。那時,這种炸藥的名字很多,包括捷克斯洛伐克無性系、森德克斯。所有這些武器和炸藥都落到了巴勒斯坦游擊隊手里。
  正是從那時起,貝沙維斯基看到了從事恐怖活動的可能性。他在巴勒斯坦游擊隊呆了一段時間并學到了不少秘訣,然后又回頭從事買賣。在世界范圍內,使用了無數別名,偷盜名畫和曠世稀有的名貴汽車,無所不為。他長期逍遙法外,但他決不是個傻瓜。他迷戀窮奢极侈的享樂生活方式并知道自己終有一天難逃法网,正如他知道真正干上一回殺戮可以供他終身享用不盡,并能讓他從此洗手不干,安享榮華而無后顧之憂。
  那是在1985年:他決定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從事國際恐怖活動的一年。也是在這一年,他改名為巴沙姆·巴拉基。正是用巴拉基這個名字,他在大街上和位于歐洲和中東的藏身所里尋求轉机。他和不少過去的恐怖分子有聯系,而他們又和其他人有聯系。
  巴拉基一直對裝神弄鬼有著病態的興趣,現在他將這用于自己的目的并成立了BAST,网羅了三個經驗丰富的人作他的成員——莎菲·勃黛、阿里·阿爾·阿德望和阿博·哈瑪里克。投給他們的是雙料的誘餌。首先,要給包括英國在內的腐朽的超級大國以致命的打擊。其次,可以獲得巨大財富,這將理所當然地幫助他們邁向條條通往真正自由的道路。無政府和秘密恐怖兄弟會這個名字恰如其份地道出了他們的宗旨,但是巴拉基將它視為毫無意義的名字,其目的只是為了网羅更多的人。他的三名副手收斂了恐怖活動,到了1986年底,他們已网羅了400名男男女女。
  毒蛇——巴拉基——下達了他的第一道命令。BAST的任何成員不經他的同意不得參与任何恐怖行動。他批准了几次小的炸彈事件,旨在讓世人知道有BAST這樣一個名字。但就總体計划而言,他將僅為一項行動提供資金。這需要等待時机成熟,但回報將會是惊人的:几十億甚至可能几百億美金。
  巴沙姆·巴拉基,吝嗇的鼎鼎大名的詐騙商人,非凡的黑市買賣行家,花了一年時間來收集他准備在國際舞台上登台亮相的資料。等大功告成之后,BAST就可以散伙,与他無關了;因為巴拉基打算將錢獨吞之后逃之夭夭,改名換姓,甚至改頭換面,這只需要外科整形醫生動個小小的手術。現在他几乎處在他的行動計划的最敏感點,因為只有他一人——外加海軍和情報部門少數官員——知道被他們稱為“管家會議”的秘密。除了被他手下的人拉下水的容易受騙上當的下士軍官以外,巴拉基至少還有兩個間諜在“不可征服號”上。其中一個提供有關管家會議的重要線索,另一個是在密謀策划使人俯首听命的人。一旦開始行動,巴拉基考慮整個事情只需花48小時,也許善后工作只需要60個小時,因為超級大國將很快土崩瓦解。那以后,巴拉基便洗手退出舞台,BAST也就一文不值了。
  离開諾桑格之后,巴拉基到羅馬過了几天。他從羅馬飛到倫敦,轉机到直布羅陀。“人頭”阿博·哈瑪里克在所謂“不在英國的英國”的羅克旅館等著他。這是第一次在他們之間沒有交換BAST的暗語,“健康來自力量”——BAST的所有成員對這個暗語都非常認真,除了巴拉基以外,他認為它太囉嗦太冗長,因此,他沒有預料到這是全世界的情報和安全部門掌握的一條線索,他們對它也非常認真:分析它可能包含的各种含義。
  但是,這一次,僅僅因為松懈的原因,他們之間沒有交換暗語,所以沒有任何監听站捕捉到這個暗語。BAST的兩名高級成員在直布羅陀的交談沒有被監听到。如果他們交換了這個极其荒謬的暗語,情況就會大不相同了。
  詹姆斯·邦德自打在圣誕節見到克洛弗·彭宁頓之后,第一次在“不可征服號”的軍官室里又見到了她。某些海上的規定作了調整,允許女子勤務兵和她們的軍官輕松自如地進行她們的工作,正如留著胡子的約翰·奧姆斯利所說那樣,大副彭宁頓是“我們軍艦上一個令人偷悅的裝飾品。”當艦長优雅地吻過克洛弗的手而又遲遲不愿將手放下時,軍官室里所有的軍官都看到了他眼中隱約的好色目光。
  最后,克洛弗擺脫了那群高級官員,來到邦德身邊,發誓在成功地完成任務之前不沾酒的邦德正在慢慢呷著一杯巴多伊特飲料。她看上去健康、輕松,女子勤務部隊軍官的褲子和短夾克很合她的体形,這套服裝質朴,便于在港口和艦上執行任務以及進行飛机維修。
  “你好嗎,先生?”克洛弗對他微笑道,她那對黑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歡愉,一眼便知她見到他非常高興。
  “很好,克洛弗。准備好爭吵了嗎?”
  “我希望不發生爭吵。我只想讓一切都過去、都結束。我听說在所有安全事務方面我听從你的安排。”
  “規定就是如此。他們也這樣對美國人和俄國人講,不過我看他們誰也不會听從誰。老人家告訴我,他要將這事對大家交待清楚。也許在開始的時候他們會很好地服從,但是,到了管家會議的時候,我恐怕他們不會告訴我任何事情。”——暗號“管家會議”在“不可征服號”上就只有約翰·奧姆斯利、克洛弗·彭宁頓、詹姆斯·邦德、三位來訪的海軍上將以及他們的衛士們知道,對于他們這個信息是很重要的。即使因為特殊需要他們知道內情,目前這個知情人的圈子不會再擴大。整個艦上的人可能看到、猜到,但不會有人正式告訴他們什么。
  “我們知道保安人員是些什么人了吧,詹姆……先生?”
  他點點頭,四下瞟了一眼開始用晚餐的軍官。“我們的人很簡單,只是一對來自分部的板著臉的家伙——兩個人以前都是海軍,現在是海軍將官;美國佬帶的是他們聯邦經濟情報局的保鏢。有四個人,至于俄國人,几乎可以肯定是克格勃,一共四人,包括一名被稱作為海軍隨員的女子。”
  “記得姓名嗎?”
  “當然。除了這個俄國女人以外,別人的都記不得啦,她叫尼古拉·拉特尼科夫,一個具有魔力的名字……”
  “我已經在她的卡上作了標記,先生。”克洛弗給他投來一個天真無邪的目光。“不管她像什么,我把她看成是尼基老鼠。”
  邦德對她投去一個霓虹燈似的微笑,一閃即逝。“讓咱們去用餐吧,”他說道。“我有一种預感,今夜將是個漫長而艱難的夜晚。”
  一架海王直升机在左舷艦首上空盤旋,這在有飛行演習的軍事行動中是司空見慣的作法。一架直升机始終是一個運載工具,如果有某一架飛机不幸栽到了海里,它就是負責搜索和救援的机器。
  在大家都知道叫做艦橋的上層結构的上方的飛行指揮台上,邦德可以看到當直升机与軍艦保持一定距离朝前飛行時,它的警示燈在不停地閃亮。
  “他們來啦。”飛行指揮台的指揮官抓起他的夜用望遠鏡,掃視著艦尾上方的天空。“我們的人把他們帶來啦。”
  你可以憑肉眼看到它們——不是看到它們的形狀,而是500到1000英尺以外相隔有1000碼的三束警示燈光柱。
  “他們自己海軍的統治者,”邦德模仿中吉爾伯特和蘇里文的歌《圍裙》。
  一名年輕的軍官輕聲笑了,領頭的海王直升机降到了艦上,在甲板運載官的指揮下向前滑行著,指揮官參加進來唱道,“因為他們是海上之王。”
  第二架直升机触到了甲板,那時一架龐大的机身灰白(北約海軍統一色)的蘇聯海軍軍用密爾米-14,它發出的喧囂聲在艦橋上的飛行指揮台上都能听到。邦德重复他的歌詞,“他們自己海軍的統治者,”然后插話道:“我看這架飛机肯定真的把他們所有的七姑八姨都帶來啦。”
  隨著螺旋槳緩慢地停下來,最后一架飛机作了一個相當漂亮的滑行著陸,正降在艦尾的分界線上。這架飛机像是架貝爾212改良型,机身有美軍標志,但沒有命名也沒有涂北約海軍統一色。飛行指揮台上誰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飛机。“我要這些直升机盡快离開我的甲板,”指揮官沖著負責与甲板運載官聯系的年輕軍官吼道。然后他轉過來對著邦德。“還有兩架海上鷂式飛机正在全速赶來,滿載著演習設備:彈藥、響尾蛇導彈、50毫米口徑大炮。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艦長下了命令。作好一切准備,用4分鐘時間將鷂式飛机上的武器全部卸完。照我看,真夠玩命的。”
  三架直升机快速地卸下了机上的乘客,每架飛机跟前都有一名高級軍官、一名水手長和几名水兵迎候:高級軍官迎接致意,水手長吹哨下令歡迎海軍上將登艦,而水兵負責他們的行李。艦隊的海軍上將,杰佛雷·戈爾德爵士,美國海軍上將埃德溫·古德恩爵士,還有蘇聯海軍總司令瑟奇·耶夫金諾維奇·波克爾上將,連同他們的隨行人員和護衛人員都登上了“不可征服號”。
  半個小時之后,邦德被帶到艦長的日艙。三位海軍上將就站在艙的中央,每個人都在呷著飲料,海軍少將約翰·奧姆斯利微笑著向邦德打了個招呼,轉身對著來自皇家海軍、美國海軍和蘇聯海軍的首腦。“先生們,我想請你們見見邦德上校,當你們在‘不可征服號’上期間,他將負責你們安全方面的安排。邦德,這位是艦隊的海軍上將,杰佛雷·戈爾德爵士。”邦德在這位看上去梳洗整洁、無懈可擊的軍官面前立正。“邦德上校……”戈爾德有著和他的外貌吻合的聲音:他屬于那种看上去總是那么整洁、好像剛理過發的人。“我相信在你的關照下我們大家都會平安無事的。我帶來了几名海軍將官,他們在這方面有經驗——”
  “先生們,在我把邦德上校介紹給你們之后,他將立即和你們的貼身人員見面,”奧姆斯利打斷了他的話。“我必須強調,當你們在我的旗艦上作為我的客人期間,你們的人將直接接受邦德上校的命令。這對你們自己的利益以及最后要來參加管家會議的人們的安全是至關緊要的。”
  “當然,如果你決定用這樣的方法來進行的話。不過我帶來了四個人。”古德恩上將的嗓門是那种自以為是的,愛吵架的人發出的不快的咆哮。“我估計無需你們多少幫助他們也有能力照顧好我的。”邦德不知道這位海軍上將是有意表現粗魯呢,還是一种有著長期教養的方式。“邦德?……邦德……”這個美國人繼續道。“我認識一個叫邦德的,那是在安納波利斯。你在美國有親戚嗎?”
  “我想沒有,先生。有許多朋友,但沒有親戚——反正,据我所知沒有。”海軍少將奧姆斯利朝前邁了一步,朝邦德的腳踝狠狠踢了一腳,但是古德恩似乎對這毫無誠意的回答并未在意。
  “另外,”奧姆斯利飛快地將邦德推向下一位。“我們這里資格最老的軍官。瑟奇·波克爾,蘇聯海他開始道,然后驟然停止。夾在10個大男人當中的一個女人足以讓任何人任何事都停頓下來。”她也先于所有的人開口了。“邦德上校,我是波克爾上將的首席海軍特派員,我名叫尼古拉·拉特尼科夫,我朋友叫我尼基,我希望你將成為我的朋友。”
  你可以感覺到艙內不安定的緊張的火花,顯然,尼古拉·拉特尼科夫對她的其他同事表現出冷淡,至少使大家有些光火。拉特尼科夫特派員同志可以去捏最虔誠的僧侶的生殖器,而且不管這個僧侶是羅馬天主教的還是耶穌基督教的還是佛教的或者是俄國東正教的。她的風度、相貌和身材都具有一种令人難以捉摸的特點,令所有的男子扭過兩次頭來,如果他們還有精力的話,可能還要來第三次。
  尼古拉·拉特尼科夫身著剪裁得体的并不為所有人喜歡的蘇聯海軍女軍官制服,粗布衣裳穿在尼基身上就產生了點石成金的效果,當她伸出手朝他走來時,甚至連邦德也感到他的膝蓋有點發抖。她有著那种亞麻色的金發,剪成過去被人們稱為話務員發型的式樣,朝她站立的位置看去,猶如一副誘人的金色頭盔,襯出了她那富有古典美的臉盤。這并不是邦德通常欣賞的那种臉型。他喜歡略有缺陷的美貌,但尼基的眼睛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几乎有一分鐘,他握著她的手也沒有能夠馬上松開。
  “你好,邦德上校,我們以前見過。”這是特勤分部的一個人,身著中尉的制服,上面佩有海軍將官的金線。“布林克利,”他加上一句。
  “對,當然,我記得你。特德·布利克利,對嗎?”
  “沒錯,先生。”特勤分部的人無論走到哪里都是衣冠楚楚的,他的伙伴,馬丁·卡姆——“朋友們叫我莫格”——也是如此。
  他和其他保安人員一一見面。沒有人像特勤分部的人那么矯揉造作,而且他們看來是個很強的陣容。美國人自我介紹的名字是喬、斯坦、埃德加和布魯斯。布魯斯是個個子很高的黑人軍官,握手的力气很大,看上去好像用他的胸膛就可以阻擋一輛坦克。喬和斯坦身材勻稱屬標准体型,而“子彈捕手”埃德加——“叫我埃德”——則完全是另一种類型的人,平庸、緊張,顯然具有耐力和繃緊的肌肉,他的相貌表示出他這一生都在出生入死,邦德認為他是這組人的頭腦。
  另外三個俄國人是伊凡、葉夫根尼和吉納蒂。三個好小伙。就是那种出入于克格勃總部,照顧著更高級的官員的那种好小伙。有一次在一棟大樓里死了六個人之后,邦德看到這樣的三人小組從一棟大樓里出來——六個人都不是自然死亡。
  他試著和大家彬彬有禮地交談,介紹畫在黑板上的軍艦平面圖,告訴他們現在所處的精确位置和他們的任務之間的關系。此外,三個軍士拿著畫有各層甲板詳圖以及“不可征服號”上的這些部位和即將造訪的貴賓和保安人員之間的位置關系的卡片,站在一旁。邦德向大家解釋,詳細講述了緊急操練的程序,确保說俄語的人也能听懂,然后,向大家道聲晚安,把他們交給了軍士長。
  一只輕柔的手搭在他的衣袖上。“我想,我由你親自帶到我的艙位去,邦德上校?”尼基站在他的身邊,挨得很近,使他能聞到她法國內衣的芳香。
  “你,我想,要得到特殊待遇,特派員同志——尼基。”
  她向他露出燦爛的微笑,他注意到她那一口洁白整齊的牙齒和那張誘人的嘴巴。“是的,碰巧你的住艙和我的很近。我得把你交給我們艦上的一名女軍官,不過,不妨一起走走,回到我的艙去。”
  “我很抱歉,我來遲了一步,先生。”克洛弗·彭宁頓站在門口,她的那張臉看上去就像是天神在震怒。“我接到指示由我護送特派員同志回到她的住艙,并讓她了解內情,先生。”
  “什么內情?”從尼基的聲音听來,她好像确實迷惑不解。
  “這是英國的說法,意思是帶你在整個艦上轉一轉。這位是大副彭宁頓,尼基。她會好好照料你的。”
  “哦,但是邦德上校,我還以為是你來照料我哪。”
  “一百万年也不可能,”克洛弗喃喃低語道,使邦德能夠听見。
  “最好是跟她走,尼基。就這樣定啦,真的,也許我們以后還能再談。”
  “我也希望如此。在你的艙里,也許,對嗎?”她极不情愿地讓克洛弗領著她向升降扶梯走去,尼基投來引人心動的微笑,大副彭宁頓眼望著前方。
  邦德剛回到住艙,艦上就開始了燈火管制,正好23:59。10分鐘以后他意識到軍事演習中,可能沒人能睡多少時間,因為警笛長鳴同時艦上廣播系統發出命令。“全体作好戰斗准備。燈火管制,加強戒備。”
  過了一會儿,艦長用平靜的聲音宣布整個艦隊已按預定計划布置成作戰隊形,一個巨大的鑽石形,全速駛向英吉利海峽。“我們的護衛艦報告敵方有一支協同攻擊的潛水艇群想插進來。”奧姆斯利的語調平和而冷靜。邦德想,即使是真的作戰也不過如此。“位于右舷我方的一艘護衛艦受到一艘潛艇的挑釁,已下令阻止。我將派出四架直升机前去搜索潛艇。如果潛艇向我軍開火,或者擺出更為好戰的姿態,我們的直升机群將起飛前去搜索并摧毀它們。”
  邦德合衣躺在他的小舖位上,差不多是凌晨一點半了,他本可以再躺5分鐘,然后出去巡視檢查,确保一切平安無事。
  30秒鐘后,他從舖位上翻身爬起來,沖向艙門,因為有人在敲門。
  一個滿面通紅的皇家海軍陸戰隊衛兵站在門前,上气不接下气。“邦德上校,先生,需要你。太糟糕啦,先生。非常糟糕……”
  海軍陸戰衛兵還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克洛弗·彭宁頓出現在他的身后。“是美國人當中的一個,詹姆——先生。”她看上去仿佛想要嘔吐。“我想他的名字是叫埃德。瘦小、健壯,長相很好的那個,有一頭淺黃頭發。”
  “是啊。那是埃德。怎么啦?”
  “我的一個女孩……我的一個女兵……發現了他。他死了,流了一大灘血,我想……我……呃,我知道……他被謀殺了,先生。有人割斷了他的喉嚨,前艙就像屠宰場一樣了。”
  當邦德伸手取槍套時,他的胃里一陣絞痛。戴好槍套,他點點頭,緊跟海軍陸戰隊隊員和大副彭宁頓來到貴賓區。槍套皮帶里沉甸甸的手槍在他的腋下跳動,使他覺得自己有點像西部片里的持槍歹徒。這當然不是真的,但是在女王陛下的軍艦上美國聯邦經濟情報局的保鏢被謀殺可是一件難得發生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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