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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死在威尼斯


  沒有任何掩護。他們已經站到了空空蕩蕩的房頂上,直升飛机像一頭金屬的巨獸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子彈把房頂上的石頭打成了碎片。他們無處可跑也無處可藏。他們五個人一致的反應是就地臥倒。邦德很快意識到,不管是什么人在直升飛机上向他們開火,并沒有想傷害他們。
  “順繩索下去!”他大喊。“他們是在恐嚇,不打算殺人。順著那條該死的繩索下去。向警察投降。他們會很快把這一帶包圍。”
  他看見伊絲到了錨鉤附近,向房檐爬去。直升飛机繼續盤旋,在他們頭頂上大約一百英尺,探照燈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罩住。這時,直升机艙口槍聲稀落了,而且除了飛机的發動机和旋轉扇頁也沒有太多的聲音。邦德猜想他們用的是帶有消音器的鳥齊槍,抑或可能是瑞士的SIG,那种槍很容易和一种降低噪音系統相接。
  他看見普莉克希也爬到了屋頂的邊緣,而布魯因用膝蓋爬行著,緊隨其后。他有些納悶,為什么不反擊。在這個距离內,走運的話,一槍就能把射手或者飛行員打下來。像剛才一樣,射手只是向布魯因爬行的方向打了几個點射,當子彈打到房檐的石頭上時,濺起了一些碎石。
  “跟上去,古斯。我在后面掩護!”
  溫普爾并不爭辯;沒等邦德最后一個字出口就不見了。
  直升飛机好像离得近了,在邦德奔跑時,它用強烈的探照燈光罩著他。邦德低頭彎腰,直奔繩索跑去,他抓住繩索提了提,确認溫普爾已經落了地。抬頭想看看圣西爾維斯托廣場,但是罩著他的強光使他眼前一片花白。繩索上是空的,他慢慢地向下滑了十几英尺,沒有發生什么事情,于是他一直滑到底。
  在強光的籠罩中,邦德触到了地面。突然一种疑慮從心頭升起。直升飛机調頭飛走了,發動机的聲音漸漸遠去。這他媽的是因為什么,難道其他的人都站在周圍看著他?伊絲、普莉克希、布魯因和古斯,他們在圍觀?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站著別動,詹姆斯。”哈里·斯普瑞克的聲音里沒有一點友好的成份。另一只手非常老練地搜索了他的全身,他的武器被一件件地搜走了。
  “夠了,”斯普瑞克命令道。“進去,走。”邦德覺得自已被推推搡搡地和其他人一起進了教堂邊上的一個小門。
  “我們在房子的這邊有一條直接進出的路,”斯普瑞克得意地笑著。“你要是早知道的話,會省去你多少時間和精力。”然后,他提高了聲音,“多瑞安,警察隨時會來。出去,告訴他們有個見鬼的直升飛机在放鞭炮,把你的破意大利語發揮到最好,好好地抱怨一下,就說頭頭非常生气。他們知道這個地址,不會有什么問題的。頭頭按時向警察施舍。這里的人都知道。”
  “听你的,哈里。”多瑞安說的是准确的英語。只要把每個字生硬的開頭改變一下,就基本沒有什么口音了。
  他們擠在底層的一間可以說是接待室的地方。這里的家具,就像溫普爾曾強調過的一樣,似乎是由一群撿破爛的老太太們收集的東西。牆角里有一個舊的小沙發,扶手的地方已經破了,彈簧好像在里面呆膩了,要從椅子里蹦出來;旁邊還有一把椅子、一張小桌子,都是勉強可以稱為家具的,或者只是可以使用的物品。牆紙已經開膠,挂了下來,窗戶邊是一個落滿灰塵的樂譜架,极不諧調地支在那里,上面蓋著一塊有著霉斑的絲絨。
  他們能夠听見外面小廣場上的喧鬧,警笛聲從大運河那邊傳來。
  “老實呆著,誰也不許出聲,”斯普瑞克命令道。他手里提著一支烏齊,和他一起的小伙子也有一支。這個人,邦德心想,肯定是多米尼克·杰林奈克:魁梧的身材,穿著一身平整地道的灰色西服,亞麻色的頭發稍微長了一點,卻正好顯得時髦。他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只是眼睛里流露出一种讓人心惊的、只有虐待狂才有的神情,而且笑容邪惡。他腦后的頭發扎著了邦德的脖子,硬得像野豬的豬鬃。
  等待的時間是一個仔細觀察其他人的机會。當邦德把他們從牢房里救出來的時候,已經對他們凌亂的衣著吃了一惊;現在,在燈光下,他們看起來更是一塌糊涂。姑娘們是穿著裙子去參加斯普瑞克的晚餐會的。昨天晚上,就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普莉克希穿的本是一身白色群裝和一件小夾克衫。現在連衣裙已經揉成了一團,又髒又皺。伊絲穿的本是藍白相間的馬甲和配套的絲綢長裙,一條白色的皮帶上面釘有鑽石形狀的黃銅飾物和一個很大的精致的皮帶環,現在也都是髒兮兮的。長裙上有几塊油跡和一大塊變了色的痕跡,就像有人把一杯紅葡萄酒倒在了她的身上。布魯因,從來也不是穿著最得体先生年度大獎的競選者,穿了一套西服去參加晚會,而現在,這身衣服連救世軍都不會收了。
  最糟糕的表現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所有的人看上去都是經歷了劫難后的精疲力竭。伊絲的眼睛下邊有一塊青紫;布魯因顯然是被收拾過了,而普莉克希在展示著她的黑眼圈、腫起來的下巴和一條直到一側臉頰的長長的傷痕。血已經干了而且結了痴,說明沒有給她的傷口以最起碼的處理。
  “這些雜种怎么對待你的,普莉克希?”他問,斯普瑞克馬上厲聲吼道:
  “安靜,我不許你們相互交談。”
  “那你准備干什么,哈里?殺了我?”
  “沒准儿。”
  “好啊,這樣對你有利。普莉克希的傷是誰干的?”
  “那一對粗胳膊的流氓,多米尼克和多瑞安。當然還有矮子。他們管這個叫審訊……”
  布魯因用德語罵了一句無法翻譯出來的話,是与多米尼克和多瑞安的父母的性有關系的。
  “我會注意你說了我什么。”多瑞安回來了,站在門口。“我的脾气可不太好,你是知道的,布魯因先生。”
  他轉過臉,邦德看見他与多米尼克几乎是雙胞胎:大約矮一英寸,相貌更顯高貴,但是他有同樣的不結實的下頜和光滑的亞麻色頭發。也是一副邪惡的笑容,心浮气躁且令人毛骨悚然。
  “你對付完了那些笨蛋警察?”哈里問道。
  “小菜一碟,哈里。我一提起他們的恩主,他們馬上點頭哈腰地像宮廷中的侍臣。”
  談話正在進行,邦德知道現在正是時候,可以從他庫存的寶貝里設法留住點什么。他們隨時都可能重新進行一次更仔細的搜查,而且他确實有那么一兩樣很小卻可以使人出其不意的東西會被搜出來的。假如他們設法逃走,他還需要一些別的東西。
  他小心地轉身動了一下,面對著布魯因,并遮住了身体的右側,他從皮帶的小口袋里抽出一顆手指大的“閃光雷”。放在手心里,把這個小手雷放在大拇指与前三個手指的中間指關節中。
  几年前,他曾向一名著名的魔術師學了一些基本的魔術戲法。如果他們不要求檢查他的雙手,他可以使他們看不見這個四英寸長的管子,而且仍然能夠自如地像常人一樣使用雙手。
  哈里·斯普瑞克突然粗魯地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向這邊走來,在命令多米尼克把他們帶回牢房之前,下流地把他的囚徒打量了一遍。“噢,不,詹姆斯·邦德,你呆在這儿;還有你,溫普爾。”然后對多米尼克說,“去看看那個會走路的胡蘿卜,喬爾喬是不是全好了。我們缺少人手,假如由于這些說英語的人的干預,讓所有的計划都泡了湯,那可就該死了。”
  “哈里,是說布列顛語的。”
  “住口。”斯普瑞克用手背肩了邦德一個嘴巴。
  “回答得多么机敏,哈里。你實在應該和喬爾喬配對去說相聲。你們可以自稱為‘兩個詭辯家’。”
  斯普瑞克把臉伸到邦德鼻子前面。“我早就受夠你了。要不是因為威森先生要和你長談,我會親手把你沖進馬桶里。”
  “哈里,我們有的是時間讓他受罪。”多瑞安換了換腳,烏齊已經准備好了。他看著邦德。“在你見到威森先生的審訊方式之前,你等于什么也沒看見。”他咧開嘴,臉上現出惡毒的笑容。
  邦德聳聳肩。“我沒什么可告訴威森先生的。我也不知道他要審問我什么。”
  “他考慮的一些事。”斯普瑞克向后退了一步。“但是首先我要你們兩位紳士把衣服脫了。我得親自仔細搜查你們的身上和衣服,我不能冒險讓你們像現在這樣呆在這個房子里。”
  在以后的十五分鐘里,他們搜出了几乎所有東西,在那個破沙發上堆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兩個“哈利与沃勒鏢芯”爆破系統,剩下的閃光雷,從他們皮帶上的各种小袋子里搜出的零碎。最后斯普瑞克讓他們重新穿好衣服。“邦德,有意思的小零碎。”他把各种各樣的護照和信用卡扔到那一堆里。“這些沒准儿有用。真聰明。”
  “我能否麻煩你把皮帶還給我,哈里?”邦德問。“如果我是去被人侮辱,那我宁愿有什么東西能系住我的褲子。”
  斯普瑞克仔細看了看那條皮帶,帶有一個很大的結實的皮帶環的寬寬的牛皮皮帶,還給了邦德。他們拿走了所有穿在上面和挂在上面的袋子,但是要回皮帶總是一种小小的安慰,而且皮帶本身仍然藏著兩樣東西,事實證明是發現不了的。他穿好衣服,悄悄地把那顆閃光雷放進了褲子口袋。現在,如果他和古斯能幸存下來,給他們一點時間,并和其他人一起關在牢房里,他們還會有一線逃生的机會。
  多米尼克回來了。
  “你告訴他們作禱告了嗎?”哈里看上去神情黯淡。
  “我告訴他們集中精力思考。”多米尼克咧嘴笑了起來,讓邦德想起在迪斯尼的鬼怪城里听見的怪笑。
  “走吧,先生們。”斯普瑞克用手槍頂著溫普爾。“你們就要享有這份殊榮去會見那位注定會是歐洲最有權勢的人。”
  “會有那么一天的。”斯普瑞克用槍托狠狠地給了溫普爾一下。
  “是的,”多瑞安嘟囔著。
  “比你們想象得要快。”多米尼克又發出了一陣鬼怪的笑聲。
  他們被帶進了大廳,那個不走運的卡羅的死地,然后上樓,据溫普爾說,這里有沃爾夫根·威森的房間。
  斯普瑞克敲了敲走廊上三個門之中的一個,里面傳出一聲柔和的回答,“進來。”
  哈里打開門,他們被推進了房間,站在了那個自命為偉大的、而且曾經有計划地一步步把整個卡鮑爾消滅了的人的面前。
  邦德從未見過毒矮子的照片,這位曾經是東德情報机關高級首領的人,在邦德的腦子里已經形成了一定的形象。在過去几天最黑暗的時刻里,他腦子里的威森是一個侏儒、一個變了形的人,臉上長滿了肉瘤:類似于卡通片中的恐怖人物。
  威森不是一個矮子。當然也并不高,大約5英尺1英寸的樣子,但不能把他歸于矮子的范疇。他坐在一個很大的有著皮墊子、高靠背的木椅子里,扶手上雕有怪獸,張著嘴,呲出尖利的牙,椅子背上是一個頗為复雜的雕刻,一只公豬与一些纏繞著的荊棘。皮墊是用銅釘釘在椅子上,銅釘閃閃發光,似乎在与椅子上的人交相輝映。
  他穿著一件醬紫色柔軟的外衣,看起來几乎有些維多利亞風格,深色褲子和絲綢襯衣,一條白色領帶很規整地系在脖子上。他的一切都光溜溜的,因為他既沒有頭發也沒有胡須,像一個圓圓的月亮,粉紅色的頭顱与玫瑰色的臉頰。威森不用化妝就是一個狄更斯小說里的人物,和气的,甚至是愉快的、慈祥寬厚的模樣与邦德听到的一切都大相徑庭。那個在貝利亞身邊長大的惡魔,殘忍的、手腕強硬的矮子,似乎從凶神惡煞的魔鬼,轉瞬間變幻成了一個有著圓圓的臉的可愛仁慈的天使。
  “進來,先生們。進來。”聲音是柔和的,几乎有些親切,沒有一點与他的名聲相稱的驕橫跋扈。
  “我們留在這儿嗎?”斯普瑞克問。
  “噢,不,哈里。在外面等一小會。需要時我會叫你。”
  斯普瑞克、多米尼克和多瑞安一起离開了房間。威森微笑了。“古斯,”他接著說,友好而和善。“能再次看到你很好,雖說我必須承認,我有些生你的气。我命令你今天回威尼斯,不是昨天。你是不是理解錯了我的指示?或者只是想激怒我?”由于邦德在場,他說的是英語,完美并且不帶一點口音。
  溫普爾有些緊張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為什么招我來。你認為我是傻瓜嗎,沃爾費?”
  “不,”圓圓的球一樣的腦袋微微地晃動了一下。“我從不把你當傻瓜,古斯。背信棄義的人嗎?是的。愚蠢?……怎么說,也許莽撞,但不愚蠢。”他的目光轉向邦德,他的眼睛很奇特,几乎是紫羅蘭色的。它們快樂地、就像是一些溫馨的圣誕故事里愉快的角色那樣眨了眨,欣賞著這個世界,充滿了正義。“那么,邦德中校,同樣。是……”
  “邦德上校,假如你要稱呼軍階的話。”
  “真的嗎?我沒有听說你晉升了。祝賀你,閣下。歡迎光臨寒舍,邦德上校。”他轉向古斯·溫普爾。“古斯,你為什么不服從我的命令?為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難道你認為你故意做錯的事是無法避免的嗎?”
  “因為我确實知道你要干什么。我猜想你會把我交給你雇的那幫打手,多米尼克和多瑞安?”
  “不,古斯。應該是卡羅和喬爾喬。你看,你剛好碰上我。今天我走得晚了。你肯定知道我討厭暴力。我不愿意看見他們……是啊,你知道他們會干什么的。”他苦笑了一下。“你們之中的一個干掉了卡羅,太糟糕了。他們倆不是最好的,但是他們很忠實,對我沒有二心,不像有的人,啊,古斯?”
  溫普爾沒有回答。“古斯,古斯,古斯,”威森自言自語。“你可以得到那么多。當我發現你在玩那個兩面的游戲——比如說,你致力于經過偽裝的蠢事——我很難過。是的,古斯,你讓我難過。有時,我确實相信你是塊好材料。”
  “什么是好材料?”邦德問。威森溫和的聲音和無辜的模樣使他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這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那股寒意漸漸從他背后升起,涼透了脊骨。
  他環顧四周,房間布置得儉朴,但比起樓下那個垃圾站一樣的地方要干淨得多,且讓人感覺愉快。窗戶上挂著深紅的窗帘,所有的家具,桌子、椅子、一面牆的護牆板,全都是維多利亞的風格。笨重而實用,還帶有一點荷葉邊,只有威森坐的椅子上面有不少的雕刻。他身后的門也一樣,邦德看見第二個門,在他左邊的牆的正中。威森的睡房?他猜想。
  “不,古斯。”威森說。“古斯,你背叛了我,因此,你會像其他人一樣,受到懲罰。別太難過,不是你一個。在今后的几個星期和几個月內,成百上千的叛徒都會和你一樣。”他的話里沒有一點怨恨的口气,然后他稍微提高了點聲音去叫哈里·斯普瑞克。
  “哈里,把古斯帶到樓下,和其他人關在一起。古斯,再見。我相信你起碼會死得像條漢子,保持你的尊嚴。”
  他等著溫普爾离開,斯普瑞克把他推向多米尼克和多瑞安。當門關上時,他轉向邦德。“我親愛的閣下,請坐。我們必須談談,雖說在今天夜里我离開之前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在他說話的時候,左邊的門開了。
  “噢,我親愛的。你來告別的。好的,你走之前可以見見邦德上校。”
  “邦德上校,很高興見到你。”她比他想象得要年輕得多。瘦高的個子和一頭棕色的頭發披在肩膀上,走路時在肩膀上一彈一彈的。
  “這是我的伙伴,邦德上校。我的伙伴和我的靈感,莫尼卡·哈爾特。”一只粉紅的小胖手舉了起來。
  從任何一种審美觀來看她都說不上漂亮:嘴上涂了鮮艷的口紅,似乎太大了,鼻子又太小了。整個的臉化妝得有些不勻稱,但是苗條的身材在寬松的黑色便裝和金色面料的哥薩克外衣里顯得那么完美無缺。她伸出了手,指甲上涂著猩紅的指甲油,和口紅很相配。邦德不由自主地和她握了手,感覺到一种不舒服的干枯。就像摸著了蛇的皮膚。
  “很遺憾我們沒有時間談談。”她對他极快地微笑了一下,就像是打出了一個彩色的信號。邦德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副生動的畫面:希區柯克的影片“變態人”中的諾曼·貝茨汽車旅館。
  “你看,”她繼續說,“我必須去查看一下是否所有的事情都為親愛的沃爾費安排好了。未來的日子會很艱難,但是我們實際上已經贏了。多么遺憾,你不能在這儿看見最后的胜利。”
  從莫尼卡出來的那扇門邊上有些動靜,邦德轉過頭去,在門里站著他在巴黎見過的黑頭發的大胖子米西爾。
  “我相信你認識米西爾,”莫尼卡表示。
  “是的,我和她搭乘過一輛車。”
  “真是這樣的,邦德先生。”米西爾并沒有在巴黎与冷酷的克羅帝·加斯巴德一起時她冒充的普莉克希·西蒙那么性感且具有誘惑力。“你還使我的一個特殊的朋友加斯巴德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冷酷的克羅帝,啊,米西爾?他只不過得到了他應得的。”
  米西爾嘴里罵了一句,這時威森出聲制止。“我親愛的米西爾。克羅帝會好起來的。而邦德卻不會。不會比這更公平的了。但是我不該耽誤你們倆的時間了。明天我們就全都在一起了,啊?”
  莫尼卡彎腰吻了威森,先是嘴唇,然后是面頰。“明天,”她悄聲說。
  光滑的沒有毛的頭顱點了點,并回報了一個天使般的微笑。使他看上去像快活的唱詩班的男孩剛剛贏得了一個獨唱大獎。然后他愉快地說,“記住,親愛的莫尼卡,如同瑪麗·都鐸,你會發現加來在我心頭。”
  莫尼卡出人意料地發出一陣音樂般的笑聲,而大胖子米西爾則咯咯地笑得像只母雞。
  “很好,沃爾費。明天。”
  當他身后的門關上時,邦德那种奇怪的感覺又一次襲來,似乎有什么事情從他眼前溜走。他又回到巴黎的郊區,榮譽大街的汽車上,有克羅帝·加斯巴德和米西爾,他要抓住的是他們之間交換的一個詞,一句話,從他的腦子里閃過,但是又一次消失了,那個詞在他的腦子里躲躲閃閃,藏在記憶的最深處。
  “現在,邦德先生,我們必須談談。你應該明白,我的時間有限。今晚在我离開之前有好多事情要做。”
  “那么,我們談些什么呢,威森先生?”
  “噢,請稱呼我沃爾夫根;我想,我應該稱呼你詹姆斯。”
  “隨便,但是我們談什么呢?”
  威森好像在閃閃發光,似乎他的頭和臉都沉浸在耀眼的塵埃中。“我必須從你那儿得到某种東西,比如,你的出色的秘密情報局對我的了解到底有多少。一筆偉大的交易會在最后的日子里發生——你的最后的日子。我并不是一個魔鬼。我不愿意在你走向墳墓的時候,還缺少一些應該由我來填補的空白。比如,琴形蜘蛛,噢,我想知道它。你實際上享用了一些嗎?”“享用”一詞在第二個音節上帶有明顯的口音,他的眼睛睜大了,帶著孩子气的好奇。
  “沒有。”
  “啊,遺憾。”
  “當我們把我們都希望填補的空白填滿之后,沃爾費,我們還談什么?”
  “我想,我們還有一點關于死亡的談話。我會給你充分的時間使你鎮靜下來。如果你相信那种事情,你甚至可以帶領你的朋友在一起忏悔,或者唱圣歌。或者只是靜思一下一切事物的諷刺性。是的,我們可以談談死亡,你的死亡,和其他人的死亡。也許,《死在威尼斯》。那可以寫成多么好的一本書啊,而且,在威尼斯,你將要面對你的命運,這是一种什么樣的嘲弄。來把,提問吧。你先問。我想听听你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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