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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皮特走出杜勒斯机場的行李區,看到女議員洛倫·史密斯正在航空站外面的路邊等著,她的棕黃色頭發隨風飄動,在清晨的陽光下泛著光澤。她抬起墨鏡,露出獨特的紫羅蘭色眼睛,從方向盤后面站起來,坐到車座的靠背頂上。她招了招手,手上戴著柔軟的駕車用皮手套。
  她有著莎朗·史東般比例恰到好處的高挑身材,黑色高領羊毛衫外面穿著一件紅色的皮夾克,下半身則是紅色的長褲。當她坐在那輛鮮紅的1953年產的J二x型阿勒德賽車上時,吸引了20米之內的人——無論男女——的所有目光。她和她那輛車都是風格优雅的一流藝術作品,并且搭配得恰到好處。
  她朝皮特拋了個媚眼:“你好,海員先生,要搭車嗎?”
  他把那包裝有玉石匣子的大金屬箱放在人行道上,朝阿勒德車俯下身去,很快地在洛倫的唇上重重地親了一下。“你偷了我一輛車。”
  “這就是我從一場委員听證會上溜出來赶到机場接你所得到的報答嗎?”
  皮特的目光落在這輛斯巴達賽車上。45年前,這輛車在它參加的9場賽車比賽中贏了8場。它的座位狹小,在坐上他們倆個人之后就放不下他的行李了,而且這輛車也沒有行李廂。“我該把這包東西放在哪儿呢?”
  她把手伸到乘客座位下,拿出兩根橡皮繩遞給他。“我是有備而來的。你可以把行李綁在行李架上。”
  皮特搖搖頭,心里惊歎,:沒有人能比洛倫更聰明、更善解人意了。她來自科羅拉多州,已經連任五屆議員。她善于抓住棘手問題的關鍵,并且總能找出切實有效的解決辦法,這种令人不可思議的能力使她贏得了同仁的尊重。洛倫在國會大廳里活潑開朗,生活中卻是個喜歡獨處的女人,很少在宴會和政治性集會上露面。她情愿待在她那位于亞歷山大的住處,研究她的助理對某次選舉所作的提案,或是給她的選民回信。除了工作之外,她惟一的社交興趣就是偶爾与皮特幽會。
  “艾爾和魯迪在哪儿?”她問道;眼神中充滿關切,因為她看到他連胡子都沒刮,而且因為精疲力竭而顯得十分憔悴。
  “在下一班飛机上。他們有點小事需要處理,還得去還我們借來的設備。”
  他將行李在阿勒德車后的行李架上綁好,打開乘客用的小車門,把長腿往低低的擋泥板下面伸去,一直伸到擋火板那儿。“我能否把自己托付給你,讓你送我回家?”
  洛倫沖著他狡黠地一笑,很有禮貌地對正在示意她啟動的机場警察點點頭,把阿勒德車的變速箱打到第一擋上,踩下了离合器。凱迪拉克V一八型大引擎報以強而有力的轟鳴,車体向前一彈,后輪在柏油地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卷起一陣煙霧。當他們從警察身前呼嘯而過時,皮特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手忙腳亂地找著安全帶的帶扣。
  “這可不是選民代言人的得体舉止。”他叫道,努力蓋過排气管的轟鳴聲。
  “誰會知道呢?”她笑道,“這部車是用你的名字登記的。”
  在從杜勒斯机場通往市區的高速公路上,洛倫駕車飛速行駛,好几次將時速表的指針打到紅色標志上。皮特只好听天由命了。假如他注定要死在這個瘋女人手上的話,那除了坐得舒服些、好好地享受這次乘車的樂趣之外,也就無計可施了。實際上,他完全依賴她的駕駛技術,他們倆放松全身,拉上防風夾克的拉鏈,呼吸著秋天清新的空气。
  洛倫駕著阿勒德車輕松自如地在車流中:穿梭,就像水銀自上而下流過迷宮一樣。不一會儿,她在位于華盛頓國際机場另一座舊式金屬机庫前停下來。這就是被皮特稱作“家”的地方。
  這机庫建于30年代后期,當時被用作早期商用飛机的維護設施。1980年,政府宣布這座建筑已經不合時宜,計划把它拆掉。皮特對這座被廢棄的建筑產生了怜憫之心,于是買下了它,后來更說服了當地的古跡保護委員會,把它列入國家歷史文物年鑒中。隨后,他作了些修复,把飛机庫恢复原樣,只有原先樓上的辦公室被他改成了一間公寓。
  皮特從不認為應該把他的存款和從祖父那里繼承來的一筆可觀財產投資到股票、債券和房地產中。与此相反,他熱中于搜集老式高級汽車。此外,身為海洋局特別工程處處長,當他在世界各地探險時,也收集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紀念品。
  舊机庫的底層滿滿地擺了近30輛的老式汽車,從1932年的斯圖茲牌城市車(Stutz towncar)和法國航空展覽會上的轎車到1951年的朋馳敞篷車,應有盡有。而他的收藏中,這輛朋馳算是歷史最短的車了。一架中期的福特三引擎飛机停在角落里,表面已經起皺的鋁質机冀下面又有一架二次大戰時期的梅塞希密特ME二六二型噴射戰斗机。最里面的一面牆壁有一小段鋼軌,上面停著一節早期的普爾曼鐵路臥車車廂(編注:Pullman railroad car,由美國實業家普爾曼發明的臥車,上舖可折疊,坐墊拉開后可做下舖),兩邊印有曼哈頓有限公司的字樣。最特別的要屬一個后面夾有外引擎、底部有支腳的維多利亞式舊浴缸了。關于這個浴缸,跟机庫里的其他收藏品一樣,也有一個特別的故事。
  洛倫在一具裝在柱子上的接收裝置前停住車。皮特吹出《揚基·杜德爾》的頭几小節曲調,電腦辨聲系統就關閉了安全警報系統,打開了一扇可以讓汽車開進去的大門。洛倫駕車進了大門,熄了火。
  “到了,”她驕傲地宣布,“毫發未損地到了家。”
  “而且創了從杜勒斯到華盛頓的新紀錄,恐怕几十年內都沒人能打破。”他僵硬地說。
  “別嘟嘟嚷嚷的。我讓你搭車是你的運气。”
  “干嘛對我這么好?”他柔聲問。
  “我真的不知道。瞧你是怎么虐待我的。”
  “虐待?讓我看看傷痕在哪儿?”
  “事實上——”洛倫褪下皮褲,露出大腿上的一片淤青。
  “不要看我。”他說,心里清楚肇事者并不是自己。
  “這是你的錯。”
  “自從在幼稚園里,葛蕾珍·斯諾格拉斯把牙膏涂在我的頭發上之后,我就再也沒打過女孩子,我會讓你明白的。”
  “我撞在你一輛汽車的保險杆上,就成了這樣。”
  皮特笑了。“你該小心些。”
  “上樓去,”她一邊吩咐著,一邊拉上皮褲,“為了慶祝你回家,我已經想好了一頓美味的早午餐(編注:brunch,晚吃的早餐或早吃的午餐)菜單。”
  皮特解開綁行李的繩子,然后跟著洛倫上樓,欣賞著她緊裹在皮褲里的臀部那优美協調的動作。她說得不錯,餐廳里整洁的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全套的餐具。皮特已經餓坏了,而廚房里飄出的誘人香味則更讓他向往這頓美餐了。
  “要多久才能好?”他問。
  “一會儿就好,只夠你脫下髒衣服洗個澡。”她回答道。
  不需要更多的暗示了。他利落地脫下衣服,跨進浴缸,躺在陶瓷缸底上,把腳蹺在一端。冒著气的熱水從另一端沖下來,他差點儿就睡著了。10分鐘之后,他站起身來,往身上擦了一遍沐浴乳,然后又沖掉。刮臉、吹干頭發之后,他穿上了洛倫送給他當圣誕禮物的螺旋花紋絲質睡袍。
  他走進廚房,洛倫給了他一個長吻。“嗯,你身上的味道不錯,還刮過臉了。”
  他看見裝玉石匣子的金屬箱已經被打開了。“你一直在監視我。”
  “身為議員,我有某些不可剝奪的權利,”她說著遞給他一杯香檳,“很美的藝術品。這是什么?”
  “這是一件前哥倫布時期的古文物,”他答道,“里面有尋找寶藏的說明,那些寶物值很多錢,足夠你和你們議員所有同僚花上整整兩天。”她怀疑地看著他。“你一定是在開玩笑。那得有十億多美元呢。”
  “在關于失蹤的寶物這個問題上,我從不開玩笑。”
  她轉身從烤箱里端出一盤墨西哥風味的辣腸煎蛋和一盤油煎辣味豆,放在桌上。“邊吃邊告訴我吧。”
  他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洛倫做的墨西哥風味餐點,一邊告訴她所發生的一切,從他到達祭潭一直到他在厄瓜多爾雨林中發現玉石匣子和德雷克繩結,中間穿插了那些神話和几個重要的事實,最后再做個概括性的預測。
  洛倫始終沒有插話,一直等他講完才說:“你認為是在墨西哥北部?”
  “在能譯出繩結之前,這只是個推測。”
  “照你所說的,最后一個印加繩結員死了之后就再也沒有人懂得繩結語了,那又怎么能解譯得出呢?”
  “我把希望寄托在海勒姆·耶格爾的電腦上,但愿它能找出辦法。”
  “充其量只是在黑暗中亂開槍罷了。”她邊說邊啜了口香檳。
  “這是我們惟一的希望,而且是個很好的辦法。”皮特站起身,拉開餐廳的窗帘,看了一會儿跑道盡頭起飛的飛机,然后又重新坐了回來。“時間才是真正的問題。几個盜賊偷走了蒂亞波羅金甲。在海關探員抓住他們之前,他們可能已經搶在我們前面了。”
  “他們沒有可能落在我們后面嗎?”洛倫問。
  “就因為需要譯出金甲上圖像的意思嗎?任何一個印加織物圖案和表意文字的專家都能破譯出金甲上的圖像。”
  洛倫轉到桌子這邊,坐到皮特的腿上。“這么說,一場尋寶競賽已經開始了。”
  皮特摟住她的腰,緊緊抱了一下。“看來是這樣。”
  “小心一點,”她說著把手伸到他的睡袍里,“我有一种感覺,你的對手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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