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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你有沒有准備好再談談你的父母,扎克?”
  “如果你要我談的話。不過我還是看不出他們和所有這些有什么相干。”
  “你和他們之間有一些很重要的問題。從中能發現一些道理來幫助我們去理解為什么你要為發生在海薩外面的事而怪自己。”
  “我責怪自己是因為我搞砸了。就這么簡單,真的。”
  “不一定。當我們在討論你是怎么為你在海軍陸戰隊的背傷而怪自己時,你也同意那不是你的錯,你也認為對自己太苛刻了。”
  “那是兩回事。”
  “是嗎?這就是我們需要探討的問題。這儿可能存在著一個和你与父母間的問題有關的型式1。”
  
  1 型式:心理學用語,全稱為“行為型式”(Behaviour Pattern)。

  “每個人和父母間都有問題,這是成長的一部分,我看不出我的問題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我們很不相像,特別是父親和我。我們的政治觀點不同,而且我從沒有能把他的成就當一回事,不管他得過多少榮譽學位。另外,作為一個人,他從來就不讓我喜歡。他就是不怎么討喜。實際上差不多是個混球。我們合不來。”
  “你們是在你父母离婚前還是离婚后開始合不來的?”
  “大約就在离婚前后吧,我記不清了。”
  “試試看。”
  “你要知道這記憶已經很模糊了。离婚前情況就已經不好;一旦開始辦离婚后事情就更糟。什么方面都是。關鍵是我需要找到自己的路,成為屬于我自己的人。确切地說我沒有和他們對抗,至少沒有和我母親對抗。我對抗的是他們的世界和他們所代表的力量。他們是空想的自由主義者而我想做一點實實在在的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你當時是在懲罰他們?”
  “懲罰他們?你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對他們的离婚感到憤怒,你想報复他們。”
  “我怎么懲罰他們?通過什么來懲罰他們?”
  “通過參加海軍。通過采取這么一個步驟,你清楚那是他們所能想到的自己的一個孩子所做的最坏的事情。”
  “我真的沒這么想。那不是我的初衷。”
  “也許你現在是這么看的。不過這种事并不少見,你要知道。离异父母的孩子,甚至是成人孩子,經常毀掉自己的生活來讓父母看看离婚帶來的負面效應,讓他們為斷送了婚姻而后悔,從而有可能讓他們試著破鏡重圓。”
  “我可一點儿沒這么想過。而且順便說一下,我認為參軍并不是毀了一個人的生活。我需要的是現實的檢驗,而海軍陸戰隊正是我所要的。”
  “你對父母感到惱火嗎?”
  “那當然,我很惱火,這是毫無疑問的。就像我說的,我父親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蠻橫得很,以前和現在都是。他要一切都听他的。他喝醉了時讓人討厭,而且經常如此。我母親是不肯認輸的。他們兩個就像婚姻的賭徒,當他加大籌碼時,她就提高賭注。是他們一起讓這個家完蛋的。”
  “你是怎么向他們表達你的憤怒的?”
  “我想我責備過我爸爸一兩次。我記不清了。基本上說我企圖逃避這個家。”
  “那么你對他們怀有很多的憤恨,但沒有發泄出來。”
  “當然,我想是的。”
  “你認為這憤恨被發泄到哪儿去了?”
  “發泄到在帕里斯島的劈刺刀訓練上了,我想。誰知道?這有什么關系?”
  在五角大樓的頭几天,扎克熟悉了樓里的各條路徑,并逐步理解了自己的職責。情報工作是他工作的重心,而且他立刻看出他的任務非同尋常。“國防情報局”是參聯會下轄的一個半自主的部門。在它的諸多工作中,有一項就是為主席和副主席准備大量的活頁簡報。在布置扎克的任務時,福斯滕以慣常的態度表達了他對活頁夾的不快。“活頁夾?如果情報能寫在紙上,那就叫歷史而不是情報了,”他嘲弄道,“活頁夾是我們用來塞到雷諾茲面前的,免得他在辦公桌旁吃飽了沒事干。我要的是更好的東西,中尉。相信我,沒有收進活頁夾的經常比收進活頁夾的更重要。這樓里你不知道的那些東西是會傷害你的。”
  扎克的任務是加強与各情報部門接触,收集還未來得及或永遠不會被收進活頁夾的信息資料。扎克主要負責中東和北非這一塊。“我管它叫做個人預警系統,”福斯滕說,“雷諾茲可能不在乎像某种大蝙蝠一樣不長眼睛瞎飛,但如果有什么要准備襲擊我的話,我得知道會在什么時候、有多厲害。”
  扎克要特別留神有關中東恐怖組織的情報。斯坦·鄧肯指出了福斯滕省略掉的一點:扎克不能把任何內容寫在紙上,他得把得出的結論當面向福斯滕匯報。鄧肯還警告扎克,對和副主席見面時說的話要守口如瓶。“在這儿我們不能容忍背地里亂說。要是有人想撬開你的嘴,你就避重就輕地應付過去,知道不?得長點心眼儿,中尉,我們現在正處于戰爭狀態。”
  扎克另一項主要職責是在無休止的預算戰上奔忙。這一回,敵人不僅是雷諾茲,還有國防部辦公室。“相信我,這儿要沒了將軍,雷諾茲和國防辦就會把各個部搜刮得一干二淨,”鄧肯解釋道,“那正是總統所希望的。”自冷戰結束后,削減開支在五角大樓成了常事,但現在白宮正把國防開支削得越發厲害了。對此的抵触情緒也在不斷增長,其核心就是副主席。“在公開場合,雷諾茲和國防部長把大樓里的這個分歧叫做健康的對話,”鄧肯說,“胡扯。他們要能辦到的話會把咱們的舌頭一起割了。得防著點,中尉。”
  為了熟悉參聯會的運作,扎克約請不同部門官員,分別听取了他們長時間的情況介紹。原來他們大多是福斯滕的信徒,追隨了他多年。他們都歡迎扎克加盟,并給他加深這樣一個印象,即在將軍身邊工作有多么幸運。扎克不需要這樣的提醒。當樓里的人得知他是福斯滕派的新成員時,他能看得出人們對他的尊敬。他是一個需要人們去認識、打交道、拍馬屁的人。下級向扎克敬禮時勁頭十足,那是他以前從沒見過的。福斯滕的帝國延伸到五角大樓的每一個角落,并還在向外蔓延。扎克的職位离皇帝的寶座那么近,他可以嘗到權力的滋味,那滋味不錯,使他覺得很中意。
  扎克在各個部門听取的介紹大多有關情報搜集和即將來臨的預算戰。但他也了解了在他看來是參聯會工作最有趣的部分之一:制定應變計划。
  “福斯滕海軍上將很喜歡這里。”海軍少將薩姆·沃林告訴扎克,他是戰略計划与政策部或叫J-5的主管。沃林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也可能五十五了。扎克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傷疤:深紅色的斑塊布滿了雙手的背面,并向上一直延伸到領口以上的脖子。毫無疑問,這是燒傷。他們坐在一間辦公室里,緊鄰著一間沒有窗戶的大屋子,那屋子里擠滿了文件柜。計算机和忙碌的助手。“戰爭就是我們的生意,將軍愛說,媽的,他催逼得我們夠嗆。”沃林用舌頭打出咯咯的聲音。“自從我認識他起,他一直就這樣,從我們在三角洲1的日子算起。”
  
  1 三角洲:指湄公河三角洲。

  扎克著迷地听著沃林對應變計划領域的介紹。該工作范圍包括從不可避免的到荒誕不經的軍事行動的策划。“我們有對世界上約70%的國家的作戰計划,”沃林說,“包括好几個友好國家。”沃林描述了一些計划,像封鎖日本,解除以色列的核武裝,奪占沙特的石油,顛覆反美的墨西哥政府,擊沉法國攜帶彈道導彈的潛艇,和印度進行海戰等等。
  “你們有沒有制定攻擊我們自己的計划?”扎克問。
  沃林笑了:“還沒有。總之,我所說的的确都在文件里,只不過很多已過時了。這儿真正的工作是應付确實有可能會發生的緊急情況。那才是真正讓這個辦公室忙個不停的。順便跟你上司說一下,‘反舌鳥’別催得太急。我們已經為這個在沒日沒夜地干了。我們沒法再快了。”
  “‘反舌鳥’是什么?”扎克問。
  “你不知道?”沃林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回憶扎克的秘密工作等級。
  “不,長官。我跟將軍待在一起才一個多星期。”
  “是啊。當然,中尉。那我告訴你‘反舌鳥’是怎么回事。”沃林把扎克領進辦公室旁邊一間很小的簡令下達室,走到一個組合文件柜前,拉開第二個抽屜。他取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夾,上面貼著“絕密”的標簽。
  他招呼扎克坐在靠一面鑲木牆的桌子旁。他放下活頁夾,從他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張像電話卡一樣的東西,插入桌子右邊牆上的一個盒子里。緊靠桌子上方的一塊牆板徐徐升起。
  “這是將軍最新的一個寶貝。它是我們現在最优先考慮的事情,特別是在阿曼遭襲之后。他堅持整個計划內容最遲要在一月中旬完成。我們一直在累死累活地干。”
  被抬起的牆板展露出利比亞、伊朗和蘇丹的大幅地圖。前兩幅綴滿了紅、綠、黃、白、黑和藍色的圖釘。蘇丹地圖上沒有任何紅色或綠色圖釘。扎克仔細研究著地圖,但搞不清看到的是什么。
  “那是相當于‘黃金峽谷’乘以一百。”沃林驕傲地說。
  “‘黃金峽谷’,長官?”
  “那是一九八六年四月為懲罰卡扎菲在西德歌舞廳制造的爆炸而對利比亞的襲擊。”
  “哦,對了,可不是。”扎克想起來了。當潮水般的F-111轟炸机和航空母艦所載的飛机把在的黎波里的目標化為齏粉時,他還在康奈爾讀四年級。
  “從根本上說,‘反舌鳥’是一項為報复下一次這三個國家聯手進行的恐怖活動而對三國實施同時打擊的計划。情報工作不是我的本行,但誰都知道有證据表明在最近的恐怖主義浪潮中這三國的合作行為。國情局1一直把它叫做‘的喀德同盟’——的黎波里、喀土穆2和德黑蘭3。有證据表明該同盟聯手制造了去年的埃菲爾鐵塔爆炸案。當時我們就該給它一下子,但是白宮不出所料地逃避了職責,稱證据不足。安德森遇刺以后也是一樣。他們說沒有結論性的證据。簡直是一堆窩囊廢。”
  
  1 國情局:即上文提到的“國防情報局”的簡稱。
  2 喀土穆:蘇丹首都。
  3 德黑蘭:伊朗首都。

  “不管怎樣,”沃林繼續說,“福斯滕海軍上將仍要求為下一次做好准備,以立刻打擊整個‘同盟’。他還要求要狠狠地打。”
  扎克往下看地圖的腳注,想找到問題的答案。“不同顏色的圖釘代表的是什么?”
  “紅色表示任何种類的核設施。綠色表示化學或生物武器。藍色代表諜報机构或恐怖分子的訓練場所。白色是彈道導彈發射場。黃色是空軍基地。黑色是坦克和裝甲車庫。”
  “‘反舌鳥’是一個极厲害的報复性打擊,長官,”扎克說,“比起空襲利比亞那次,這更像是‘沙漠風暴’頭几天的空中打擊。”
  “那是看問題的另一個角度,中尉。”
  “這要出動好几千架次的飛机。”
  “大約是六千五百,超過四十八小時,還不算外加的兩百枚巡航導彈。出動架次那么低的唯一原因是計划需要讓B-l和B-2轟炸机群第一次以普通飛机身份參加行動。你知道那些鳥儿能把多少炮火打到目標上嗎?簡直是不可思議。”
  沃林看來對自己的工作极為滿意。“行動開始后兩天我們就將全身而退。將軍的意見是像這种計划要盡可能地多干點事,因為以后可能就沒机會了。所以我們才會重點留意核武器和生化武器設施。其中有些目標我們要打擊兩三次。我們的目標還包括地下儲備設施,對它們要用每枚一万磅的鑽地炸彈狂轟濫炸。再說一遍,情報工作不是我的本行,但我敢肯定你已經看到關于利比亞和伊朗武器擴散的預言將成為現實,中尉。這只是時間問題。將軍認為如果我們有机會讓這個倒計時的鐘停下來,我們不應該把机會白白錯過。對此我雙手贊成。”
  扎克點點頭,心潮澎湃。他進入的是個多么了不起的世界啊。
  沃林把他的卡又往盒里插了一次,那塊板立即落下來。“也許‘反舌鳥’有一天會飛起來的,也許不會。依我個人的看法,我希望它能飛。不過說老實話,中尉,那不是J-5這儿所要操心的。我們的任務就是將能夠達到目的的計划准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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