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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六點鐘,扎克准備离開辦公室時,瑟斯頓打來了電話。他得到了更多的關于陳的資料。“一小時后在‘個性’見面?”
  “听著,劉易斯,謝謝你給我那么多的幫助,但我一時半會儿不會有空見你,”扎克答道,“我忙极了。實際上,我現在就得挂了。”
  “可是,扎克雷,我的朋友,我以為……”
  “真的,劉易斯,我得挂了。回頭見。”
  扎克把電話挂了。然后他迅速給劉易斯發了一封電子郵件。他為電話里的粗魯抱歉,并建議到离他家隔几條街的一家名叫“阿靈頓酒店”的酒吧去碰頭。那酒吧孤零零的且搖搖欲墜,所處的地區屬于尚未被水晶城的滾滾現代化進程吞沒的少數几塊地之一。他教瑟斯頓如何去那儿。他還加了一句:“确認自己未被跟蹤。”
  扎克又試著撥打賈絲汀的電話,這已是第二十次了,然后他動身去“阿靈頓酒店”,并不時地回頭看看。整個下午,他持續不斷地服用布洛芬鎮痛藥片,使他的背痛受到抑制,頭暈也并沒有加劇。扎克又有了清晰的思維,但他仍擔心會失去它。他能感覺自己仍在先前的恐慌和妄想的包圍下,他正奮力擺脫它們的牽制。
  扎克和劉易斯坐在酒吧角落的一個小隔間里,他們顯然和周圍那些藍領工人和嗜酒如命的醉漢格格不入。
  “我們在這儿到底是要做什么鬼事?”劉易斯問道,同時厭惡地看看四周。座位被划破了,且很肮髒,劉易斯坐下之前還猶豫了一會儿。香煙和變質的啤酒味,共同混合成一股腐朽、絕望的气味。“還有為什么要那么鬼鬼祟祟?”
  扎克呷了口啤酒,又朝酒吧四周望了望。沒有再進什么人。
  “劉易斯,我向你提一個假設性的問題。”
  “好啊。現在你本該据實回答的,不過你問吧。”
  “我們來想象一下,和你很要好的某個人把自己帶到了非常危險的處境,非常复雜和危險的境地。”
  劉易斯慢慢地點點頭。“哦呵。”
  “接著我們想象一下他來尋求你的幫助。但是在這樣做時,他告訴你兩件事。第一,如果你幫助他,你也可能會有危險。可能是很大的危險。第二,他不能告訴你事情的原委。你會怎么回答?”
  劉易斯咬了咬嘴唇。“我的朋友有危險,如果我去幫他,我可能也會遇險。但他不肯告訴我為什么。”
  “是的。”
  “扎克雷,我不喜歡假設性的問題。真的,我不喜歡,你干嗎不直接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劉易斯。不能全說。”
  “是你有危險,對吧?”
  扎克點點頭。
  “是你需要我的幫忙?”
  扎克又點點頭。
  “而在幫你時,我也會有危險?”
  “是這樣。”
  “我們在這儿討論的危險有多大?是會丟掉飯碗呢還是要吃皮肉之苦?”劉易斯很緊張地笑笑。
  “我不知道。也許兩者都會,也許都不會。”
  “我明白了。事實上,扎克雷,我不明白。老實講,我無法想象我們坐在這儿究竟在說什么。”
  扎克又朝酒吧四周張望了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讓劉易斯卷入得這么深,他感到有些過意不去。“如果你不想牽涉進去,我是能理解的。事實是你對我不是真的很了解。在大學里我們彼此還算熟悉,沒錯。不過我們不是鐵哥儿們之類的交情。你倒是在最近的几個星期中更多地了解了我。我想你知道我是一個追求真實的人。”
  “當然,扎克雷,當然。”
  “我很感激到現在你為我做的事。你已經為我擔了風險。你很了不起。這是很難得的。可下面要干的事就不一樣了。這不是游戲。老老實實地說,如果我是你,我很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劉易斯把下巴擱在啤酒瓶頂上,沉思了良久。“你需要什么樣的幫助?”
  “超過你現在已經在干的事。不過也許仍要用電腦。也許還要干點硬件活儿。”
  “我的專長。是嚴重違法的嗎?”
  扎克點點頭。
  劉易斯笑了。他的眼中閃爍著光芒。“法律和我的行動,怎么說呢,相互不能兼容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這對我來說并不是完全陌生的領域。我在想你能肯定你所建議的這次歷險是絕對必要的嗎?”
  “是的。”
  “你肯定除了我們自己微薄的力量外,沒有更合适的官方机构可以處理這事嗎?”
  “我肯定。”
  “那我估計,不用說,做這些非法的勾當是為了一個光明正大的事業,其結果可以為我們不正當的手段辯護?”
  “沒錯儿。我向你保證我可是個好人。”
  他們倆都默不作聲。劉易斯緩緩地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听候你的調遣,扎克雷。”
  扎克的腦筋現在全神貫注于琢磨當前的形勢了。危險在某种意義上說使事情簡單化了。它勾起了他已經習慣成自然的執行特別任務時的行為方式。它在令人簡直無法理解的劫難中使人能自律并保持冷靜。它還在他心中燃起了一比高下的欲望。他要的不僅是能活下去。他想要能胜出,即使這場游戲及其規則仍讓人難以捉摸。
  在這場新的戰斗中,唯一一個听他指揮的人就是瑟斯頓,于是扎克開始下命令了。“好的,劉易斯。几件事。第一,不要再往我辦公室打電話。也別打到我家。明天我會去租一個語音信箱,把號碼和密碼都告訴你。定期去查信箱,尤其是好几天沒我消息的時候。我也會這樣做。但不要從你的辦公室查信箱。用付費電話。如果情況變得更加緊張了,我們可能要再想更安全的辦法。”
  劉易斯搖了搖腦袋。“更緊張?更安全?天哪,這真不是儿戲了。”
  扎克盯住劉易斯。“記住,什么時候你想跳出去不干了,盡管說好了。只要留個言,就沒事了。我會理解的。”
  “我已經在里面干了,扎克雷。”
  扎克又去給他們各拿了一杯啤酒,然后坐下來。“好了,現在說說唐納德·陳。你獲得了什么資料?”
  瑟斯頓的手伸下去從他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本文件夾。“有不少呢。首先,陳氏集團是個很龐大的組織,手伸向了各個領域,包括國際武器交易。如果說唐納德·陳早年因為毒品而遭麻煩的話,那后來他又趟了走私武器的渾水,盡管他從來沒有因為這方面的任何事被起訴。”瑟斯頓舉起三張計算机打印紙,那是關于陳的所有調查情況的概括。
  “我從國際刑警組織和英國的系統中挑選出了這些。DEA1的文件中什么也沒有,其記錄只能追溯到一九八○年。你將看到在八十年代初,陳因為和利比亞做生意,鑽了英國出口法律的空子而受到調查。很明顯他和卡扎菲的親密伙伴埃德蒙·威爾遜有些聯系。然后在八十年代中期和后期,他又因為向伊朗出售武器,違反了國際禁運而再次受到調查。顯然他發了一大筆橫財。由于薩達姆·侯賽因不斷地在伊朗人的家門口惹是生非,他們很愿意花大价錢買武器。”
  
  1 DEA:美國藥品管理局。

  瑟斯頓翻到最后一張。“還有,几年來,陳因為向黎巴嫩的恐怖組織出售武器而時斷時續地受到調查。比如今年早些時候,以色列在南黎巴嫩什葉派中的線人告訴摩薩德,摩薩德又轉告給英國情報机构,說陳的組織已成為希茲布拉武裝力量定期的軍火供應商。好一個家伙,是吧?”瑟斯頓把打印記錄推到桌于對面,“一個真正的人道主義者。沒法對‘圣主党’說不。”
  扎克閉著眼睛默然坐了會儿,全神貫注地思考著。他的思想集中在三個一直在發展的謎上,并且在想它們是否彼此契合:唐納德·陳、希茲布拉、道格拉斯·謝爾曼。當時聯邦調查局的特工說牽涉進此案的“不僅僅”是一個武器走私集團時,他是否說的就是這三者的關系呢?
  扎克睜開眼,他無法從中找出相互的關聯。“謝謝你,劉易斯。這非常有用。現在我來問你另外几個問題。”
  瑟斯頓伸出手指。“等一下。”他起身到洗手間去。
  “這簡直是到敵占區的一次行動,”瑟斯頓回來時一邊將西裝拉直,一邊說道,“那儿就是一個肮髒的污水池。我要你知道,扎克雷,你欠我的債已到了無法計算的地步了。”
  扎克自己很喜歡這樣的酒吧。它們使他想起了過去和坎弗一同出去,在布拉格要塞附近,在某個酒吧的小房間坐到深夜。盡管他們性格不同,他們總是有數不清的事情可以侃。
  “很抱歉,劉易斯。不管怎樣,這是我想問的一個主要問題。恐怕又是個假設性的問題。”
  “說來听听。”
  “如果你在五角大樓,想用一种百分之百安全的方式和平民建立有規律的交流關系,交換和儲存大量的數据,而在這一過程中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那你會怎么做?”
  瑟斯頓想了一會儿。“嗯,你不能使用官方提供的任何標准安全系統。”
  “是啊,因為你是在和平民打交道。”
  “你也不會去用電子郵件系統,那在國防部是人人都會用的,或是因特网上的任何系統,因為它的安全性還不夠嚴格。”
  “是嗎?”因特网原是扎克的第一個猜測。福斯滕平時總是舖天蓋地地向助手們發送電子郵件,而如果福斯滕和謝爾曼想很安全地通信的話,這會是一种最好的辦法。“那你會怎么做呢,如果你不使用因特网的話?”
  “為了能夠絕對安全我就要建立我自己的電子郵件网絡,并擁有一個我能完全控制的樞紐終端。如果我想邀請別人通過系統給我發送信息的話,這就顯得特別有用處。”
  “那這种系統會是什么樣儿?記住,我們說的是有百分之百安全性的。”
  “嗯,首先,假如我們設想的是一套有多個使用者和能儲存大容量數据的系統,我會需要一個体積應該很大的樞紐終端。同時,很自然,我的系統要包括所有的標准密碼机制,這樣如果有人發現了這套秘密的网絡,他們要想進入网絡還是會碰上很大的麻煩。最后一點,但不是最次要的一點,我會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建立這樣一台樞紐終端,這樣也就沒有人會發現它并企圖侵入了。”
  “那這是不是說,可能會用一個假名買下這么一台終端并將它放在一間安全的屋子里,屋子的所有者是一家傀儡公司或一個杜撰出來的人呢?”
  “差不多。”
  “怎么解決電話線的使用問題?”
  “這無疑是一個薄弱的環節。如果你和你的朋友得不時地通過公開線路傳遞信息,那么即使建立自己的電子郵件系統和安全終端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所以?”
  “所以我會添加進某种改頻或編碼系統。絕對是這樣。我們所說的這种系統,在你剛開始傳輸數据時,就將它改頻或編成密碼,等它到達時再重新破譯。”
  “但數据不會總處于被編成密碼的狀態的吧,比如當它儲存在樞紐終端里時?”
  “不會,那樣太麻煩,而且也沒必要。在我剛才設想的方案中,安全系數已經夠高的了,這樣我不用擔心人們會侵入系統。”
  “那么該怎么做到呢?”
  “做到什么?”
  “侵入系統。”
  瑟斯頓樂了。“天哪,扎克雷。首先你請我建立一個人們所能想象到的最安全的電子郵件系統,然后你再讓我把它破解掉。”
  但扎克看得出瑟斯頓正樂此不疲呢。這樣好,扎克想。就要讓他著迷。沒了劉易斯,他就什么也沒有。
  “好吧,”劉易斯說著在一張紙上划了几筆,“首先你就別想侵入樞紐系統了。你永遠也找不到它,因為它可能會在任何地方。其次,你也別惦著那電話線了。即使你能進入五角大樓電話系統,去竊听在那用電話的人,或設法在接電話的地方裝上竊听器,你得到的也全是變為密碼的信息。那完全是沒人能懂的話。而你要是想去破譯密碼,那是會陷入困境的。別想了。唯一真正的辦法是設法算出該系統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然后猜出密碼,以進入他的電子郵件。”
  “電話號碼還算容易,但密碼可以是任何東西。對嗎?”
  “說得很對。任何多至八位或十位的字母組合。會有八百万种不同的可能。比這更多。”
  “那么破掉它是沒希望了。”
  “也許是,也許不是,”劉易斯說,一邊剝著啤酒瓶的標簽,“有時候猜密碼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難。我知道有很多電腦黑客,就是靠猜出密碼而闖入了各种各樣的系統。使用者的狗的名字啊之類的。”
  “如果猜不出密碼呢?”
  “那你麻煩就大了。”
  “就沒法進去了?”
  “絕對沒有。”
  扎克仔細地考慮了一會儿,接著看到了這個死胡同的一個可能的出口。他很滿意,這是他看見的。“要是你能設法記錄下那人正在計算机上打的內容從而找出密碼呢?你知道的就像有一類竊听器,它們能根据擊鍵的聲音來判斷出一部打字机上已在打什么。”
  劉易斯吃惊地看著扎克。“等等,讓我先搞搞清楚。你是想告訴我,對于那個你想侵入的系統的所有者,你能很容易地接近他的計算机?”
  “從理論上說,是的。”
  “真見鬼,那一切就不同了。我還以為我們的任務是要從外部打入呢,那是標准的電腦黑客的風格。”
  “不。設想一下你能接近那人的計算机。”
  “那就沒問題了,”劉易斯說著手在空中打了個響指,“沒有任何問題。你甚至不必給他的電腦裝竊听器。你只要打開鍵盤,放進去一個能記錄下所有敲入的數据的裝置就行了。几天以后,或者以后隨便什么時候,你再取出這裝置,就可以得到數据了。電話號碼,密碼,以及所有你需要的,就唾手可得了。”
  “你認為你能搞到一台這樣的裝置嗎?”
  “噢,它并不見得在市面上能買到。它更多的是讓人們訂做的。不過,可以的,我能裝配出來。沒問題。”劉易斯的語气里又有了一個電腦高手的自豪。但它在扎克下一個問題之后又消失了。
  “你什么時候能為我搞到?我的意思是,為我們搞到。我想我自己不會安裝。”
  劉易斯看來有些犯愁,然后緊張地笑笑。“啊,扎克雷,我的朋友。現在我看得更清楚了,你正在向我尋求什么樣的幫助。”
  “我知道我要求得很多,劉易斯。還是這句話,如果你有什么別的……”
  “沒有,沒有。我說過了,我听候你的調遣。裝配那個裝置要不了多少時問。但我不知道那玩意儿要准備放到哪儿。”
  “今天是星期一,”扎克說,“星期四五角大樓將要關門過圣誕節。我不知道你的辦公室怎么樣,但在我那儿,大家都會在星期三很早的時候就离開。”
  劉易斯抓住下巴扮了個苦相。“我知道你准備求我做什么,扎克雷。而我可以馬上告訴你,我本來打算在圣誕節去和家人團聚的。”
  “你仍然能去。我只在星期三晚上需要你。一個小時,最多。”
  劉易斯取下眼鏡揉揉眼睛。“我想那耽擱不至于坏了我的事。那么就星期三晚上了。”
  “在我辦公室。”
  “我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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