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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又在吃東西啦?”蒂法尼悄然地飄進飯廳。
  彭沃西家的男管家,克雷布斯也出現在她身后,滿面不快。
  當然,他赶來僅僅是為了關門。他的行動歷來遲緩,不到門前總赶不上蒂法尼,盡管長期以來他本該刻盡職守。自從蒂法尼与梅根相識以后,他對覆行自己的職責很快地變得松懈了,但是,這并不表明他不尊重蒂法尼。
  每當她來到這几時,喜歡捉弄人的克雷布斯總是帶領她從不同的大門入內。他這么做是与蒂法尼開玩笑,后者也挺喜歡這樣玩。由于她經常走庄園后面,繞行到馬廄后牆跟,所以他不可能發現她的到來。如果克雷布斯有幸地見到她前來,他可能猛地沖進廚房的人口去堵她。但是,她則選擇從畫室的落地窗潛入,如果他在畫室內守株待兔,他立即可以听到她那騙人的高叫聲:
  “室內有人嗎?”隨后,她從屋后繞回到前面的樓梯。有一回,當他獲悉她要來時,他將三扇大門全都大大地打開,在客廳的樓下等著。蒂法尼無論走哪扇大門,都可能遇到他。然而,她那天卻翻餐廳的窗戶進來。那次失利后,克雷布斯兩周沒与她交談。
  梅根也希望羅伯茨家的男管家也能与她玩類似的游戲。可是,他是個親切慈祥的老人,每當她突然出現在他的管轄領地時,他只會沖著她笑,向她問安,根本不會与她開任何玩笑。
  她先用餐巾擋住呵欠,隨后將餐巾扔到餐桌,“現在,是我今天第一次用餐,盡管我吃得夠多的了。”
  “好啦,接著喝你的茶吧。”蒂法尼來到她身邊坐下來,“我要一只杯子,你我二人一道品茗,好嗎?”她好似不為梅根的話所動,旁若無人地繼續說,“你是說,這是你的第一餐飯,你知道現在几點了?”
  梅根聳聳肩,往杯子里添了些茶,遞給蒂法尼。后者往茶里加了相同數量的糖。這樣一來,使不存在共飲一杯的問題了,因為梅根喝茶是不放糖的。這點習性,雙方都清楚,在相識11年后的今天,兩人似乎一下子陌生起來。克雷布斯仿佛早有預感,稈忙回到廚房,讓科拉送來一只杯子。
  科拉是廚師的女儿,一個可愛的姑娘。她穿著緊身時髦的服裝,為保持妖媚身段的曲線,她勒得好辛苦。由于緊身上衣繃得大緊,結果造成總是呼吸不暢。她的服裝款式簡單,仍舊突出裙襯与長裙擺,這种標准款式長期以來一直頗為流行,盡管几年前襯架裙早已過時。由于女佣們想出用极為便宜的布料,縫制出与主婦們款式一樣的服裝,搞得后者叫苦不迭。打雜女工甚至在干活几時,也穿著拖地的長裙。她們簡單地打個結,下擺掃不著地就行了,她們干完活下班后,又再行解開。
  梅根等著,一直到科拉行過屈膝禮离開房間后,才對蒂法尼承認說:“我睡過頭了。”
  這“算是”坦白交待嗎?她知道梅根從不貪睡。“怎么回事,這是你生平中的第二次睡過頭吧?對第一次的遭遇,我能夠理解,因為當時我們在庄園里,几乎整夜不敢人睡,害怕見到比肯老爺的鬼魂。在庄園的廢墟的房子里有鬼魂游蕩,据說就是他在作祟,太失望啦……”她忽然停下話頭,似乎想起了什么,同情地間:“昨夜不好過吧?”
  “一言難盡。”梅根承認說。
  “倒霉,要知道我昨天就留下來陪你。但是我認為你這個人瘋得很,哪里還會再失眠?”
  梅根嫣然一笑:“越生气晚上越能睡,你也這樣認為。”
  “哦,總比失眠強。”
  “你不相信我,蒂法尼,我說的是真話。”梅根回答說。
  “哦……啊……嗯……”蒂法尼實事求是他講,“我估計在我离開后,你的情緒更糟,對嗎?”
  “也沒什么。”
  隨著時間的推移,梅根的眼淚也流干了。昨天,蒂法尼不想坐馬車,她陪著梅根在鄉間的車道上走著,讓泰勒暗中保持距离跟著。她們要講悄悄話。蒂法尼沒有意識到梅根早已不再顧影自怜。梅根當時特別生气,气得要死。為了讓她高興起來,蒂法尼建議她們殺回去,面對面地与奧夫人大吵一台。梅根放棄了,她認為這樣做不太好。其實蒂法尼一開始便不那么認真,自然認為沒必要將伯爵夫人搞得聲名狼藉,否則會招致特別的報复。
  令她高興的是,梅根并沒有因此而怨天尤人,她的确被气瘋了,但這反而有益于健康,梅根只在气自己,因為這事從一開始,就沒希望,任何努力都不行。可是她卻在上面浪費了全部的時間与精力。她真想變作十足的傻子。蒂法尼也特別想變成傻子,這樣便可以對未來的現實視而不見,那個黃臉婆子傷人時也忒歹毒了,完全沒有必要。
  “我知道,我本不該照你說的做!”蒂法尼感歎地說,“你讓我‘回家去’,你說‘我很好’,你還說‘對于這种羞辱’我以前好象是經歷過的。……”
  梅根略略笑了:“哦,這倒是千真万确。”
  “我真不明白,在這件事情上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到這大為止,有一事令蒂法尼始終耿耿于怀:隨著梅根越來越出落得像出水芙蓉,少年時代的女伴相繼中斷了來往。理由十分簡單,別的人站在梅根身邊,會自慚形穢,感到自己太普通,太沒魅力。這是她們無法容忍的現實。她們中有些人已經在公開場合羞侮過她。近來,這种小心眼愈演愈烈。不難想象,她們的仇恨之源便是梅根的天生麗質。
  梅根也說不清道不明,自己怎么笑得出來,朋友与你作對,這是很傷心的事,往往讓人久久難以釋怀。表面上看,似乎煙消云散。然而再遇到類似事情時,還會再度受創。韋奇伍德伯爵夫人昨天的行為肯定就屬于這种因妒生恨的表現。
  “笑比哭好,你不這樣認為嗎?”梅根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剩下的香腸。她拿起這根香腸,畫圈般地攪著碟子中的一塊火腿。
  蒂法尼開始說:“上帝啊,說得對,說得太對了!你想談談嗎?”
  二人都知道,這時話題已經轉到談論以往朋友的傷害行為,而不是現在。
  “往事不堪回首!當然這次例外,每當我回想起几年前我們那些好笑的事情時,我几乎感到對不起她們,因為她們已經忘了其中的樂趣了。”
  “既然你提起過去,我還是有感受的。自從她們開始孤立我們后,個個全變成討厭的東西。再一想,我從來沒有對不起她們。”
  梅根綻顏笑了,偷瞟一眼說:“我也有同感,但是你我好似在談論愉快的過去。”
  沉悶的話題就這么坦率地講出來,二人銀鈴般地笑了。蒂法尼連忙轉換話題說:“這么晚才吃飯,說明你早上沒有外出騎馬。
  因此,你整天都一臉晦气。”
  一般講來,梅根的心情總是秋高气爽的。早早地与鄉紳爸爸共進早餐,先花半小時來騎馬,她的馬叫作“安布羅斯先生”,隨后再花半小時來喂馬。由于他們只有四匹馬,所以只雇了一個馬夫。但是喂養“安布羅斯先生”的那份享受与愜意,她是絕不會与馬夫共享的。梅根甚至喜歡親自動手。馬夫如果了解梅根到馬廄中走走的習慣,便不難猜出梅根對馬的喜歡達到什么程度。
  “我早騎過馬了,”梅根盯著香腸,補充說,“在昨天晚上。”
  “你沒騎!”
  “凌晨騎了大約兩小時。”
  “你沒有騎馬!”
  梅根瞥了一眼,急欲解釋說:“我肯定騎了,蒂法尼,我發誓我騎過馬,我几乎快被逼瘋了!”
  “你是否帶著男仆?”
  “我哪有心情叫醒他們!”
  “梅根!”
  “好啦,沒人看見我,”說這話時,梅根采取守勢。因為她后來已經意識到了,年輕姑娘半夜三更半夜騎馬外出會引起多少流言蜚語。“為了愛護‘安布羅斯先生’,我騎著馬一直在大路奔跑。昨晚天太黑,沒出什么問題。回來后,我直接睡覺去了。”
  蒂法尼一直盯著她,梅根補充說,“騎馬總比睡覺強吧。當我在村子与大道之間跑到第三個來回時……”
  “第三個來回!”
  “我在大道上總共騎了五個來回。對了,我始終沒有离開那該死的大道。‘安布羅斯先生’与我一樣興致勃勃,縱蹄急馳。”
  蒂法尼轉動著眼睛。
  “正如我剛才講的那樣,”梅根回到剛才的話題,“在跑第三個來回時,我准确地設想出我未來的奮斗目標。只有那樣,才能讓奧費莉姬·薩克雷俯首稱臣。我以后做事就圍繞著這個方針。”
  蒂法尼頓時警覺起來。
  “你別打算刺激她,好嗎?”
  “為什么垐不呢?”梅根嫣然一笑,隨后得意地補充說,“我將修建一座比她房子還大兩倍的府邪,我要成為本地區地位最顯赫的新貴婦,我要將她晾在一旁。”
  “哦,可是你怎么做得到呢?”
  “很簡單,我嫁給公爵就行了。”
  “哦,這恐怕還行。你腦袋里想的是哪位公爵呢?”
  “當然是羅思斯頓,”梅根宣布說,“他是我知道的唯一的公爵。”
  蒂法尼坐起身,將自己的名字与這個公爵拴在一起,只有梅根的腦袋里才能生出這种怪念頭。蒂法尼不禁擔扰起來,因為梅根這時可能是認真的。
  “我們根本不‘了解’他。你可能還想得起,當年,我們与他祖母一起喝茶時,他還沒到謝靈·克羅斯。由于你父親認識繼承了亡夫產業的老公爵夫人,我們才有机會去他的庄園。你父親當時想買匹馬送你,作為你12歲的生日禮物。他借口咨詢如何買馬,給她去了一封信。”
  “然而,也是命運使然,她邀我們到公爵的馬廄內選一匹。”
  是命運使然嗎?那儿養著數百頭馬。能搞到其中一匹作乘騎,已經相當開心了。
  梅根傾身耳語:“他們在謝靈·克羅斯‘養’了這么多馬,所以她賣掉其中一匹有什么不高興的?”隨后,她往后一仰,補充說,“我們已經有了共同點,都喜歡馬。”
  “我們?你与公爵?上帝啊,梅格,在這問題上,你‘真的’不是認真的,對嗎?”
  “絕對是認真的。”梅根綻顏笑了,神情亢奮,“只需想想,蒂弗,教堂前忽然駛來一輛漂亮的馬車,車上裝備著武器,武器上烙有羅思斯頓公爵的紋章。那時,伯爵夫人率領著她那些嫁不出去的女儿們站在那儿,翹首以盼。接著,你一步一步地走出馬車,最好還有個英俊的小伙子攙著。當然,那時候的我會表現出大度和寬容,邀請伯爵夫人玩上整整一天,甚至將我的丈夫,公爵介紹給她。接著,我將友好地假意看不見她惊愕的表情,她的嘴都會張得圓圓的。”
  “將來有可能這樣,”蒂法尼笑出聲來。這鬼念頭夠逗了,搞得她好一陣儿都回不過神來。“啊,這种懲罰十分到位。”她做戲般地歎口气,“要是那樣就好啦!”
  “會是那樣的,”梅根平靜地回答說,“我說總會有這一天的。”
  蒂法尼惊愕地看到梅根臉上浮現出執拗。“哦,等等。在這問題上,我們至少應該現實些。如果你要追求門第,我們一定為你找個优秀的子爵。甚至連伯爵都是完全可能的。是的,嫁個伯爵,足以讓你拉平与奧夫人的身份。別沖著我搖頭,該死的!”
  “蒂法尼,如果我為門第而降低標准,那也該是個大人物。”
  “那也不能降低標准。”
  “我已經決定降低標准了。我越考慮,越喜歡這個主意,作一個公爵夫人。”
  蒂法尼哼了哼:“我為什么要在這儿做惡人呢?好啦,梅根,實話告訴你。以你的條件,你完全可以在別處找個怕爵……”
  “也可以是第四代世襲男爵。”
  “不管怎么說,你父親不過是本地區的普通鄉紳。而公爵只要愿意,他可以与王室聯姻。他怎么會娶你這种小家碧玉?”
  “羅思斯頓公爵會的,為什么不呢?”梅根固執他說,“他之富有,是想象不出來的。他無論做什么,都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所以,他即使要娶妻,也不會講究門當戶對。如果他愿意,他可以為愛而結合。貴為公爵的他完全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的條件正好,是可以接受的人。當然,他的條件大大的优于鄉紳家的小家碧玉。但是他會介意這些嗎?他會愛上我的,我提醒你,愛是盲目的。這其中的道理,你會不明白?我這張臉蛋漂亮得讓人詛咒,它除了帶給我災難外,目前還沒有任何東西。所以,我決心已下,就是要靠這張臉蛋去征服一個公爵。”
  這些話透著許多辛酸与苦楚,蒂法尼特別細心地問:“你怎么辦呢?”
  “如果你不愛他,怎么辦?”
  “我當然會愛的。”
  “要是你達不到目的又怎么辦,梅格?如果他這人十分可怕,也就是說他并不可愛,又該怎么辦?”
  “他不會那樣,因為他是個公爵!”
  蒂法尼几乎被她這份古怪的執著逗笑了。“當你見到他的時候,你獲知他是個白痴,他只會給你帶來不幸,你又當如何?你還想嫁他嗎?”
  在經過長時間的沉默過后,梅根說:“不。”
  “感謝上帝,”蒂法尼歎了口气,自言自語說。她現在感到又踩到堅實的地面了,接著說,“你知道,他很可能是個丑鬼。”
  “當年,客廳女仆悄悄告訴過我們,說他相當英俊,你想不起啦?”
  “女仆千方百計地想給我們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我們當時已經心誠悅服了,沒有必要再加深我們的印象吧!”
  “那是另一碼事。你不可能‘真’想生活在那种宮殿里吧?”
  “你在開玩笑?”梅根連說話都感到喘不過气來,“謝靈·克羅斯庄園是想象中最漂亮的房子。”
  “不是房子,而是陰森森的墳墓,占地廣達6英畝。在我們這個地區,你這間房屋已經不算小了,但是面積仍舊比不上他的馬廄!”
  “我知道,那儿十分寬大。”梅根憧憬他說。
  “寬大?在那些房子里,每天都可能有人找不到出路而死在里面!”蒂法尼夸張他說。
  兩人目光碰到一起,忽然大笑起來。
  “迷路而死,你真會開玩笑,蒂弗。”
  “哦,無論如何,這讓人放心不下。”她們兩人又咯咯地笑。
  隨后,蒂法尼最終讓步說:“好吧,我雖然認為要嫁給一個公爵的确是可望不可及的,但是你這人除外。你的确那么肯定嗎,梅根?”
  “當然,安布羅斯·圣·詹姆斯的單身日子已經沒几天啦!”
  “上帝啊,”蒂法尼都快說不出話來,“我忘了你就是用這個名字為你的馬命名的。”
  梅根眨眨眼,“我正是這么做的。”
  兩人再次大笑起來,但是這次則被打斷了。克雷布斯這時打開門,宣布說尊敬的泰勒·惠特利到了。梅根向他投去歡迎的微笑,“早上好,泰勒。你今天好似并不那么精神抖擻。如果你給我點時間來戴帽子,我們就可以走啦。”
  她從他身邊飄然而過,他甚至連恭維話都講不出來了,她那嫣然一笑,惊得他發楞。蒂法尼躲在茶杯后偷偷地竊笑,讓她感到愉快,惊訝的是,未婚夫在自己的好友面前那般失態竟然沒引起她的絲毫醋意。
  她溫和地指出說:“如果你不想再与她斗嘴,你應該表現好些,泰勒。”
  他緊緊地咬住嘴唇,將手塞進兜里,皺著眉說:“上帝啊,我并不羡慕那位能贏得她芳心的男人,真的,我不羡慕。”
  “她已經心有所屬,所以我們希望她的心上人能夠贏得她的芳心,將她娶回家。”
  泰勒滿腹疑慮地揚揚眉:“不過就是從昨天到今天,我似乎感到若有所失。”
  “什么都沒有失去,你肯定不愿做對不起公爵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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