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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進馬里奧的寓所,斯苔娜讓布倫達獨自留在起居室里,從弟弟臥室的床頭柜里找出通訊錄。“我給你的名字叫什么來著?”
  “凱利·默里埃塔。”布倫達盤腿坐在地板上。
  “好的,”斯苔娜說著坐到沙發上,拿起話筒,“我找到一個名叫凱利·默里爾的,肯定就是她。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第二聲鈴響過后,有人拿起了話筒。“你好!”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期苔娜自我介紹一番,然后問她最后一次見到馬里奧是在什么時候。“個把月前,”那女人說,“我們吵了一架,就沒有再看見他。”
  “你肯定嗎?”期苔娜說,握著話筒的手顫抖起來,“我說的是上星期三晚上。他告訴我跟你在一起,跟你一起過的夜。”
  “他說謊,”那女人說,“請相信我,馬里奧假話多,真話少。他真是你弟弟?”
  “是的。”斯苔娜說。
  “那你最好能幫幫他,”她說,“他一意孤行,這家伙在吸毒。所以我才不再見他。我不想再理這個討厭的家伙了。”
  沒等斯苔娜再往下說,那女人挂了電話。
  “糟了,”斯苔娜告訴布倫達,“如果馬里奧沒跟她在一起,會在哪儿?”
  “那只有等他來告訴我們了。”布倫達站起身來,她看見斯苔娜的雙肩在顫抖,便走過去抱著她。“會好的,我相信你弟弟沒殺人。他只是吸毒。誰家都會出這种事。”
  “你有兄弟姐妹嗎?”她用手絹擦了擦眼睛。
  “沒有,”布倫達說,坐到斯苔娜身邊的沙發上,“我父母覺得只能供養一個孩子上大學,因此只生了我一個。但我有許多表兄弟卷入了毒品,斯苔娜。我們就生活在這樣一個世界里。大家都在找毒品,沒有人愿意面對現實。”
  斯苔娜陷于悲觀絕望之中,難以自拔。布倫達執意留下陪她過夜。過了好一陣子,斯苔娜才還過魂來,取來几條被褥。她要換掉馬里奧的床單,讓布倫達睡到他床上去,們布倫達宁可睡沙發,還說這樣可以看住門口。“如果是馬里奧殺了蘭德爾,”斯苔娜說著把被褥遞給她,“那也是為了保護我。”
  布倫達解開肩上的手槍套,取出左輪手槍,統統放在茶几上。“他要這樣做的原因無關緊要,”她掏出警徽,和身邊其他東西扔在一起,“沒有人會獎賞他。你心情不好,我不想加重你的精神負擔,但殺人犯就是殺人犯。”
  “是這樣。”斯苔娜腳步沉重地走進自己的房問。可沒過一會儿,她又回到布倫達面前。“別朝我弟弟開槍,”她關照布倫達,“他夜里可能會溜回來。我相信他昨夜回來過。我在煙灰缸里發現了煙頭。”
  布倫達伸手拿起槍,查看里面的子彈,然后放回茶几上,說:“煙頭你還留著嗎?”
  “沒有,”她說,“為什么要留下?”
  布倫達睜大眼睛。“昨晚溜進來的也許不是你弟弟。”
  斯苔娜渾身汗毛都豎起來,手腳冰涼。她朝布倫達的手槍瞥了一眼,連忙离開起居室,希望布倫達夜里別睡得太沉。
  她進了洗澡間,脫去衣服,給腿上的燒傷處敷上膏藥。敷好之后,她將臉前的頭發攏至腦后,面對鏡子凝視著耳邊擦破的傷痕。“他們還要把我怎么樣?”她自言自語,拿起一個塑料杯,朝鏡子上砸去。她感到被燒灼的地方針扎般地疼,想到自己還可能被燒傷,心中充滿恐懼。今晚就有人想傷害她,誰能擔保那個放火燒她裙子的人明天、下周、下個月就不會再來?“殺了我吧,”她對著鏡子說,“我宁可死掉。”
  第二天一早,斯苔娜去門外拿報紙時,在門口碰到這信人,拿到了她需要的郵包。她到叔叔家去過之后,曾打電話請人弄一份天主教兄弟會休斯頓分會成員的花名冊。她在電話里告訴對方,她想通過市長辦公室織織一項慈關活動,需要這些成員的姓名和地址以便發出邀請函。
  6點左右,布倫達·安德森洗漱完畢,從商店買來面包圈,便在廚房里把電腦和調制解調器接在馬里奧的電話插孔里。那天,她們就曾把馬里奧的案板當成辦公桌使用過,“好了,”斯苔娜仍披著浴巾,“等我穿好衣服,就來查一查花名冊,看看上面有沒有卡爾·溫特斯的名字。”
  “為什么?”布倫達問。她把文件和照片攤在案板上,正想根据項目表逐一核對從驗證室看到的東西。她想弄清縱火案發生后的16年里,有沒有遺失什么東西,特別是那些能夠證明斯苔娜清白的物證。
  “我想弄清陰謀家們的關系。”斯苔娜說,她看出布倫達正迷惑不解地瞧著她。“請滿足我的這點要求。我知道溫特斯跟我叔叔早在警察局里就認識了。但他倆的關系遠非這么簡單,布倫達。我有預感,因此要刨根問底。其重要性可能遠遠出乎你的想象。”
  斯苔娜洗漱完畢,穿好衣服,布倫達已將人員名單輸入電腦,在屏幕上顯示出來。“看,”她說,“花名冊上沒有溫特斯,但我順便調出了另外一部分有趣的東西。天主教兄弟會地方分會中有55名退休警察,這個比例高得惊人,因為他們的總數只有200人左右,其中一半是退休人員”。她把名單遞給斯苔娜。“我听說他們統統是酒鬼,但我并不認為天主教兄弟會是一伙烏合之眾。這說明了什么,斯苔娜?”
  “你是說那些退休警察?”她惊喜地說,“維克多·皮爾格林就當過警察。他倆在這一點上完全相同。你還能發現什么?那些人是否都是從休斯頓警察局退休的,或其中一部分是從司法部門退休的?”
  “電腦正在搜尋答案,”布倫達說著前顯示屏上瞄了一眼,“該死!”答案出來時她說。“比我想象的更嚴重。這些人來自這個州的四面八方,但你說對了,他們以前都在休斯頓警察局干過。”
  “哦,”斯苔娜抱起腦袋,“我想這說明不了多少問題。”
  “不一定,”布倫達看著電腦顯示屏上出現的內容,說,“他們中大多數在退休前只在休斯頓警察局干了半年到一年。只有一兩個例外。但多數就是如此。”她抬起頭朝斯普娜看了一眼,笑了笑。
  “你真認為我們發現什么了嗎?”斯苔娜說。
  “等等,”布倫達說著又輕擊鍵盤,“我正在查詢。”她按下回車鍵,等待回答。片刻之后,她抬起頭來。“瞧這個,”她指著顯示屏說,“工資單上列出的55個人中有31個是終身傷殘人員。這意味著他們享受全額退休金,都是因公負傷的。不僅如此,他們因公負傷的時間全集中在退休前的半年到一年之問。我得說,這有點不可思議,你看呢?我是說,許多退休警察全是同一組織的成員實在耐人尋味,其中必有蹊蹺。而退休警察統統因公負傷,更是非同尋常。讓人吃惊的是,皮爾格林也是公傷退休的。
  “你肯定這些人全都列在公傷名單上?”斯苔娜不愿武斷地下結論。“我認為,他們即使得的是心髒病或中風,也同樣符合申請傷殘退休金的條件,對嗎?而且發生這种情況時他們也必定正受雇于警察局。”
  “确實如此,”布倫達摸摸下巴說,“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查出他們為何傷殘的,不管是執行公務時受傷還是患病致殘。有一點你說對了,其中許多人已遠不是年輕人,他們有可能划歸因病傷殘者行列。”她靠到椅子上。“斯苔娜,你為什么不說說你掌握這些情況有什么用途?你說出來我就好順水行舟。”
  斯苔娜只顧研究屏幕上的內容。“我覺得這些人都有共同點,”過了一會儿,斯苔娜說,“他們分屬于其他警察局,但都是天主教兄弟會的成員,比如這個家伙吧,”她手指著名單上的一個人,“他曾是天主教兄弟會達拉斯分會的成員,是司法長官辦公室的負責人。他調到了休斯頓警察局,只干了半年,就因全殘退職。查他試試看。”斯苔娜把名單遞給布倫達。“查一查達拉斯方面的報告,看看這家伙是否因公致殘并提出享有終身傷殘的權利,即使后來被拒絕也不要緊。如果你往回查,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再往回查其他所有人,查出他們以前所屬的警察局,是否具有相同的背景。”
  “你認為這是詐騙嗎?”布倫達揚起眉頭說,“現在我明白了,是什么使你想到這一點的?”
  “那天我們跟物證室保管員談話時,”斯苔娜說,“他曾提到過有許多人因傷致殘,養老金快沒法開支了,你還記得吧?”
  “有點印象。”布倫達說。
  “讓我告訴你這是怎么回事,”斯苔娜繼續道,“這些人在各自的部門提出了享受傷殘退休金的要求,遭到了拒絕,后來通過天主教兄弟會与克萊姆叔叔有了接触,也有可能在宗教活動或宴會上遇到了他,他們向他訴說了自己的苦惱,同時把享受全額退休金的請求被拒絕的情況也告訴了他,于是克萊姆叔叔對他們說,他們可以到休斯頓來接受雇用。等他們的名單列到了休斯頓當局的工資單上,他就設法為他們開出了傷殘文件,可能有個醫生在幫他出具診斷書。”
  “你對詐騙退休金的看法可能是對的,”布倫達說,“但你為什么會認為你叔叔卷了進去的呢?”
  斯苔娜嫣然一笑,用指甲在桌上點了點說:“他當警察哪來那么多錢。你該看看他家的房子,布倫達。我父親以為他的錢全是開比薩餅店和干洗店賺來的。可其實這些店舖只是個幌子,那些人為弄到全額退休金而付錢給他,他則用那些店舖來洗錢。”
  布倫達十分興奮。“你知道這么做很划得來嗎?這些家伙大都得到了全額工資。一個人因公傷殘,享受全額退休金,就意味著此生不需再操心勞碌,只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由銀行替他養老送終。”
  “确實如此,你不這樣看嗎?”斯苔娜說,“從他們退休之日算起,他們此生要獲利成千上万,而且,”她補充道,“你想想看,如果這幫人并非合法傷殘者,或者不必向我叔叔付錢去弄到證明,他們也就可以找分外工作,去掙雙份收入。這就意味著他們也可以掙到錢,而且比當警察時要多,而且不會有人找他們的麻煩。不過干分外工作就必須偷偷摸摸,暗中交易。”
  “他們完全不必這么做,”布倫達的身子向前靠了靠,說,“如果他們不幸傷殘,就不可能再拿槍當警察。他們不能胜任工作,也就肯定是殘疾人,但他們還可以當會計,售貨員,可以從事各种別的工作,也仍然可以拿到傷殘退休金而終其一生。如果他們正常拿工資,當然會失去部分退休金.但只是一部分。”
  布倫達的臉沉了下米。“這事听起來很有趣,”她說,“但它与縱火案有什么聯系?我不是來休斯頓整治腐敗的。格羅曼指示我來是為了你的案子,僅此而已。”
  “這也許与縱火案無關,”斯苔娜說,“但它可能与蘭德爾之死有關。如果維克多·皮爾格林是天主教兄弟會的成員,而且是因致殘退休的,他就有可能是我叔叔的詐騙活動的受惠者。因此,我叔叔就可以指使他作偽證。他知道的,他曾聲稱親眼看見一個女人坐著一輛從亨茨公司租來的白色轎車駛离犯罪現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布倫達邊說邊瞄著電腦顯示屏閃動的游標,“据我所知。皮爾格林可能欠你叔叔的錢。也許,他沒有拿到全額退休金,你叔叔一直關照他。他所做的可稱之為欠債還情。但你叔叔怎么會知道你租了一輛白色轎車的呢?”
  斯苔娜坐不住了。“再容易不過了,”她說,“到處都有他的眼睛,你不記得嗎?整個休斯頓警察局都听他的使喚。”真的能夠通過這件事順藤摸瓜嗎?還是她倆只是在浪費寶貴的時間?
  斯芬娜在馬里奧的狹小的廚房里來回踱著步子,琢磨著她倆掌握的材料。31個人,都因公致殘,而且都在工作短短時間之后;他們都是天主教兄弟會的成員,而且都是從其他分局調來的。她越想越激動,當一個案子開始有眉目時,她總有這种感覺。調查剛開始后所碰到的种种怀疑和事件,就仿佛是熒光屏上的亮點在她腦海里閃爍。當初,斯苔娜總是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卻弄不清是咋回事儿。一星期之后再來審視它們,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當這些閃爍的亮點彼此間越來越近的時候,她的腦海里總會響起警鐘。“陰謀!”斯苔娜脫口道,仿佛在宣布判決。
  “是這樣,”布倫達說,“我同意你的看法,但即使你叔叔有罪,也不意味著他与這些殺人案有關。”
  這個問題擊中了斯苔娜的要害。她坐了下來,思索其中缺失的環節。“我父親是個直筒子,布倫達,就在縱火案發生前不久,他發現我叔叔是個惡棍。他也許察覺了我叔叔的詐騙活動,威脅要揭露它。”
  “他自己的弟弟?”布倫達說,“你當真相信他會這么干?”
  “也許會,”她說,“他也許會對我叔叔心怀嫉妒,克萊姆要什么有什么,而我父親卻一貧如洗。”她的聲音柔和下來,“除去我們的房子。但它不值錢,不過是我父親用別的建筑工地上丟棄的木材親手搭起來的。牆壁像紙糊的一樣薄,甚至沒采用清水牆,因為它太貴。他采用了膠合板,既不擋雨,又不隔熱。雨天我們冷得要命,熱天又酷熱難當。”
  “你父親當建筑督察薪水不高嗎?”布倫達問,“照你的說法,你們窮得叮當響。”
  “他是個老實人,”斯苔娜說,“他想模仿我叔叔,自己開辦建筑公司,可結果債台高筑,注定不可能成功。他缺乏經商才能。”
  “你家的房子建得那么糟,”布倫達說,“難怪燒起來那么快。”她停了停,略一思索,想驗證一下斯苔娜的推理。“如果你父親果真威脅要揭露你叔叔,你叔叔想阻止他,就會因此想殺了你全家人來保全自身嗎?照你的說法,你叔叔凶殘透頂,心狠手辣,尤其是竟對自己的親戚下毒手,他就一點也沒考慮自己的侄女、侄儿、嫂子也在屋里?他只需殺了那個威脅他的人,”她補充道,“又何必濫殺無辜,要株連一個婦女和她的兩個孩子呢?”
  “他有可能雇用了別人來替他動手。”斯苔娜說。她去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也為布倫達加滿杯子。“我叔叔在警察局里可能有個朋友,他幫了他的忙。他也很有可能不想殺人,只想嚇唬我父親。可后來出了差錯,大火失去了控制。”
  “就像昨晚有人嚇唬你一樣?”布倫達說,臉上掠過一絲緊張的表情。她站起身,走進隔壁房間,不一會儿轉了回來,手拿著一樣東西,坐下捂在手中。
  “那是什么?”斯苔娜說。
  “你使過手槍嗎?”布倫達問。
  “從沒使過,”斯苔娜畏縮地說,“我討厭槍。再說,布倫達,我死也不會朝人開槍。”
  “等我們到法庭拿到蘭德爾錄音談話的磁帶复本后,”布倫達說,“我必須立即飛回達拉斯。達拉斯有一家實驗室愿意制作我們所需要的程序,但我得跟他們一起干,幫他們設計得更為精确。如果你打算單獨留在休斯頓,就得有防身武器。”她將一把9毫米魯格爾手槍放在案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這是我私人的。我讓你放在身邊。”她拿起槍,卸下彈夾。“很好使。”她說著又把彈夾拍了回去,把槍放在斯苔娜面前。“只需瞄准開火就行了。我會再給你一個彈夾,以防止万一。每個彈夾用有15發子彈。”
  斯苔娜搖搖頭。“我不需要,”她說,“我不會朝任何人瞄准并扣動扳机的。我想都不敢想。”
  布倫達的聲音斬釘截鐵。“万一有人再放火要燒死你,你也不會扣動扳机嗎?你嘗過火燒火燎的滋味,你能再忍受那种痛苦嗎?斯苔娜,下一次他們不會再讓你死里逃生的。”
  “我宁愿死,也不愿再遭那份罪。”斯苔娜說著摸了摸右邊的臉。
  布倫達說:“把槍拿著,斯苔娜。如果你的怀疑是真的,你的叔叔策划了詐騙退休金的陰謀,那么你就有可能面對那幫武裝歹徒,他們可都是些退休警察。請不要忘記這一點。”她從桌上的盒子里抓起炸面包圈,咬了一口,又放在餐巾紙上。“你父親和你叔叔都是西西里人,對嗎?你叔叔的計划帶有團伙特點,你叔叔也許与西西里的某個黑幫家族有聯系,而你父親則被蒙在鼓里。”
  “真不可思議,”斯苔娜說,“他們來美國時還都是孩子。”
  “那你祖父呢?”她問,“如果他与西西里團伙有聯系,你叔叔年輕時就有可能已經下水。斯苔娜,你別太天真了。這些人的犯罪生涯開始得很早。”
  斯苔娜說:“我認為我父親嫉妒我叔叔的成功。”
  “那么,”她繼續道,“你父親和叔叔是不是有可能都卷入了詐騙陰謀,都是犯罪團伙的成員?你知道有多少人向建筑督察員行賄嗎?”她打住話頭,歎息一聲。“一個是建筑督察,一個是警察隊長。斯苔娜,你明白這兩個職業對黑手党是多么重要嗎?”
  “我父親不是個強人,”斯苔娜說,覺得這個想法不可思議,“他不可能成為罪犯。他頭腦簡單,只會埋頭苦干,只想養家糊口,讓我們過上好日子。如果他是個歹徒,我們怎么會住在一個簡陋的木屋里呢?”她說著笑了起來,“你舊電影看多了,布倫達。”
  “這与你性命攸關,”布倫達聳了聳肩說,“如果你留在休斯頓,最好能保護自己。我肯定你處境危險。昨夜他們只是逗逗你,給你一個小小的警告。如果你繼續追究下去,他們就要讓你嘗嘗厲害。”
  “我不要槍,”斯苔娜推開桌上的槍說,“如果我能擺脫困境,我會走上政治舞台,解決這個問題。我不能腰里別著槍同時又聲稱自己是個禁槍主義者。”
  “在得克薩斯州的禁槍舞台上是不會選舉你的。”布倫達說。
  “我也不可能被選上的。”斯苔娜說,一臉失望的表情。她是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女人;但就這一點而言,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美夢成真。即使她完全洗清了罪名,她也總是會被人們從背后指指戳戳,說她就是那個被指控殺人的檢察官。
  “如果你不想帶著槍,”布倫達繼續說,“那你最好离開休斯頓。你留在這個城市里就像一個呆著不動的野鴨子,實在太危險了。”
  “那我就回休斯頓。”斯苔娜說。她收拾行裝,把槍留在桌上。
  下午1點,斯苔娜出現在麥多克斯法官的法庭里,參加听證會。布倫達堅持讓她要求法庭出示蘭德爾的錄音,還要求同時出示她們在物證室發現的燒化的金屬片。
  “法官大人,提供蘭德爾的錄音磁帶沒問題,”霍利·奧本海默立即作出了反應,“但她們為什么還要我們拿出金屬片?此刻我們正對這些東西進行檢驗,就在今天早晨,我把它們送進了法檢處。我該怎么做?放棄檢驗,她們要什么就給什么嗎?”
  “控方擁有這些樣品已經16年了,”斯苔娜抗辯道,“可他們仍分辨不出那些究竟是什么。法律允許辯護方有權進行獨立的檢驗。如果我們不立即得到這些樣品,就不能在下周預審前得到檢測結論。”
  她們之間爭論不休,持續了約30分鐘,法官麥多克斯不得不要求肅靜。“我認為卡塔勞尼有道理,”她說,“人們發現了物證,如果希望檢驗,就有充分的理由來進行反复檢驗。索要的物證在本周四將轉至卡塔勞尼女士指定的檢驗室,下周四歸還。至于蘭德爾的錄音帶,”她繼續道,“今天就复制一份是非常必要的。我說的對嗎?奧本海默女士?”
  “遵命,法官大人!”霍利跌坐在椅子上。
  布倫達·安德森從后門口一聲不響地走到辯護席分,在斯苔娜身邊坐下,俯身在她耳邊低語起來。
  法官的小槌剛要落下,斯苔娜站起身來。“法官大人,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一塊金屬碎片不見了。存單上列有它的名字,但它卻從物證室里不翼而飛。”她指著霍利說,“奧本海默女士蓄意阻止我們進行檢驗。如果少掉的物證明天不能歸還原處,”她說,“我將不得不請求法庭推遲預審日期。我們必須檢查物證,以充分准備辯護。”
  “你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了嗎?”法官麥多克斯瞪著眼睛問霍利。
  “這是一樁16年前發生的案子,法官大人,”霍利說,“被告方知道得很清楚,把大量物證保存這么長時間是非常困難的。她們想用這种伎倆來贏得時間,推遲審理過程。”她瞄了斯苔娜一眼,怒吼起來,“對這种聲稱原告方成員故意篡改物證的說法我們表示抗議。卡塔勞尼女士是故意節外生枝。”
  “坐下,奧本海默女士,”麥多克斯法官說,“我們為何不可這樣處理呢?”她在卷宗上匆匆寫下几句話,接著宣布,“徹底搜查物證室,把丟掉的物證放回原處。搜查立即開始,明天上午9點之前將結果報告本法庭。如果物證不翼而飛,我將考慮被告方提出的延期訴訟的請求。”
  “我們無法執行這項命令,”霍利喊叫起來,“清理物證室里的物證可能要花几個星期時間。她們所要求的物證只有手指甲大小。”她壓低了聲音,繼續道,“不管她們打算檢驗多少次,法官大人,也不可能用它作出确鑿的證明。這些金屬碎片早就做過檢驗,證明是一种鋁合金。由于屋內溫度太高,金屬片被熔化,已難以辨認,因此很難指出這一金屬片原來是什么東西,因此,被告的請求是沒有道理的。”
  “但你們檢察院此刻正在進行檢驗,”法官麥多克斯說,“難道不是你剛剛說過的嗎,奧本海默女士?”
  “是的,法官大人,”霍利勉強說,發現自己陷入了尷尬,“但只是例行檢查。我們不指望從一片廢墟中發現什么。這個東西也許無關痛痒,很可能不過是一個炊具或茶壺上的碎片,并非是那种卡塔勞尼女士需要用來洗刷罪名的物證。”
  “我的指令成立,”法官麥多克斯打斷了她的話,“本次听證暫停,明天上午9點繼續進行。”
  斯苔娜和布倫達·安德森走出法庭,不歇腳地赶到馬里奧的寓所,把從檢察院拿到的蘭德爾的錄音磁帶裝進錄音机,听了一遍。听完之后,斯苔娜不解地搖了搖頭,說:“如果蘭德爾16年前就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他現在還會活著。”
  “你的意思是——”布倫達問。
  “失火之后卡爾·溫斯特第一次找他時,他并沒有提到看見我父親正在院子外面跟一個陌生人吵架。你听出點名堂來了嗎,布倫達?”她說,“這人肯定就是我叔叔。蘭德爾還听到我父親罵那個人是無賴。我父親恰恰就是在開始把他稱作無賴后不久死去的。這證明了咱倆今天早晨說的不錯。”
  “有可能,”布倫達說,她瞼上掠過一絲關切的神情,“它還證明我要你千万小心是對的。你處境危險,斯苔娜。我已開始調查你叔叔的情況,給全州各警察分局打了電話,發了電傳,詢問那些人為何要調往休斯頓,是否原來就曾申請過公傷退休金。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把這些情況放在一起,看出不對頭,報告你叔叔,要他當心。警察總有小團体傾向。我敢擔保,即使他今天不知道,最遲明天、后天就會知道的。”
  “是他殺了蘭德爾,”斯苔娜說,“他必定是通過警察局的關系掌握了蘭德爾陳述的內容,立刻緊張起來,害怕我一旦听說當晚我父親曾在草坪上跟人吵架,就會指出那是他。于是,他開槍打死蘭德爾,想殺人滅口。檢察院沒有了證人,也就沒有理由重新審理此案。他的罪惡陰謀就永遠不會大白于天下。”
  “那他為何要把維克多·皮爾格林扯進來?”布倫達反詰道,“他為檢察院提供了另一個目擊證人,殺掉蘭德爾也無濟于事啊!”
  “這我咋知道?”斯苔娜煩躁不安起來,“也許他這么做就是要證明是我殺了蘭德爾。他一直認為是我殺了我父親。”
  “我認為其中別有隱情,”布倫達說,“如果你能回想那夜起火的情景,我敢肯定,你就會回憶起重要的事實。你有可能親眼見到了那個罪犯,因此你才把當時的情景壓到了內心深處。”
  斯苔娜一陣暈眩。這可能嗎?每當她想回憶失火當晚的情景,腦海里就出現了一堵牆,怎么也穿不過去。“說這些沒用,”她說,“我想不起來。我試了若干年了,可就是想不起來。”
  布倫達說,“我有個主意。很簡單,但也許有用。我們必須勾起你的回憶,使你想起當夜的情景,直接挖掘你的潛意識。那是一個寶藏,斯苔娜。我們要做的只是找到一個法子把它挖掘出來。”
  “我找過一個心理醫生,試過催眠療法,但沒有用。我只回憶起金屬發出的卡嚓聲和我父親的面容,他當時正舉起什么東西,這我告訴過你。”
  “你需要用什么東西來刺激你的記憶,”布倫達繼續道,“如果我能使你重新置身于那座房子內,准确地模擬出起火的情景,你就會回憶起來的。”
  “可你做不到這一點。”斯苔娜彈了彈指甲。
  “我能做到,”布倫達說,“我今天擬了建房計划,并已將這些計划電傳給了達拉斯的神諭檢驗所。我已有了驗尸報告、縱火調查員報告、警官報告、證据照片,万事皆備,只缺金屬殘片。我弄清了尸体所處的位置。斯苔娜,我只需要你告訴我有哪些家具,它們在屋里的擺放位置,以及你父母的快照。”
  “我搞不懂你想干什么?”她說。
  “好吧,”布倫達說,“我們打算在法庭上栩栩如生地再現犯罪過程。這意味著,陪審員們將看到當夜發生的部分情況,但不會感覺到這就是實際發生的一切。他們當然只會看到電腦展示的過程,与錄相磁帶播放的一樣逼真,再經過一番努力,通過一些設備,我們能將此提高到一個新水平。”她伸手在臉上捋了一把,不想做太多的許諾。如此复雜的東西通常要几個月才能完成。她們可沒有這么多時間,但憑借英才們的幫助,她相信可能盡快完成。“我會讓你置身于檢驗所逼真的環境里,几乎与當夜的情景一模一樣。這可能對你有傷害,斯苔娜。你認為自己能挺住嗎?”
  “這一切都是在電腦上演示的,不是嗎?”斯苔娜不明白布倫達為什么要大惊小怪。“你們又不打算真放火,因此我看不出會造成什么傷害。”
  “好,”她說,“我們現在就動手。”她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本子放到桌上。“現在把你所記得的那天晚上的情景統統告訴我。哦,我還需要那些照片。”
  “我沒有照片,”斯苔娜說,“我告訴過你,所有東西都被大火燒光了。”
  “我會知道該怎么做的,”布倫達說,“我今天就從這方面著手。明天早晨的听證會一結束,我們就飛回達拉斯,作出總体安排。”
  這是位于休斯頓的貝萊爾區的一座房子。它用紅磚砌成,院子掩映在粗壯的榆樹和雪杉之中。晚上9點,從前面看上去,它一片漆黑,似乎屋內空無一人。只有位于屋背后主人的臥室里還亮著一盞燈。
  霍利從洗澡間走出來,頭上圍一條毛巾,身上穿一件透明的花邊睡衣,朝床上的男子厲聲道:“我說過請你滾,我的前夫每時每刻都可能帶著蒂法尼回家來。我不想讓他看到車道上停著你的車。他也不喜歡讓我女儿看到我在家接待客人。”
  那男人伏在床上,渾身汗淋淋的,背上和手臂上長著結實的肌肉。
  “你聾了嗎?”霍利吼道,“你答應過,我洗完澡你就走的。為什么還在這儿?”
  他哼著翻過身來,盯著天花板。“我們得談一談。”他緊張地說,“我不能照你的話去做。想叫我反對我姐姐,沒門。”
  她的臉拉得老長。“你必須按我說的去做,”她說,“如果你不答應,你就只能操亨茨維爾監獄里的同房間犯人了。”她抬起頭來哈哈大笑,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嚇得馬里奧一陣哆嗦。“听我的話,好嗎?”她說,“否則他們就會操你的,你會接受他們的美意的。”
  “天哪,”他說著翻過身,腦袋埋進枕頭,“我怎么會跟你這么一個婊子搞到一起的呢?”
  霍利扑到床上,拍著他的屁股。“一個婊子,啊?”她說,“等那些毛茸茸的家伙看到你這緊繃繃的小屁股之后,我就可能不像個婊子了吧。你會成為他們心目中的大美人的,馬里奧。”
  “你真卑鄙!”他跳下床,抓過椅子上的褲子,伸腿套好,拉起拉鏈。“你所要的只是他媽的飛黃騰達,要踩著斯苔娜的肩膀往上爬。”
  霍利盯住他的臉。“你呢,馬里奧?”她說著抓住馬里奧的胸毛,使勁拽了一把。“你要的是什么,一點可卡因,讓你騰云駕霧上天堂。你進了監獄還打算上天堂嗎?”
  馬里奧打開她的手。“我會去跟法官談的。”他嘀咕著,喘著粗气。接著,他抬起頭來。“我沒有前科。這是我第一次受重罪指控。我以前只被捕過一次,當時我還是個青少年,沒准只會對我處以緩刑。”
  “嗨,”她說,“如果你想碰碰運气,我會恭候你的。不過,他們不喜歡得克薩斯的毒品販子,”她補充道,“我敢打賭,你會坐班房的。另外,”她說,“我會要求讓你坐牢。我想得到的就能得到。我這不是得到你了嗎?”
  馬里奧拿起襯衫,套好袖子,气得臉都變了色。他穿好衣服,一陣風似地沖出房間,跳上克爾維特車,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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