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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狂野的欲望


  晨光乍現,阿帕奇人就來襲了,兩個女人一邊抗議那么早就被叫醒,一邊被赶至車下。各种箱子和架在箱子之間的長槍負責保衛她們,維金斯說車下比較安全,并保證男人已做好迎戰的准備了。
  然而當攻擊來臨,野蠻的呼叫來自四面八方,整個情況還是象一大批野獸朝他們急奔而來。眾人先是閒惑的一楞,而后不知是斯迪或柏克高呼一聲:“開槍呀,傻瓜,這就是了!”
  珍妮從木條間窺見一群棕色皮膚的阿帕奇勇士領著馬儿,而且几乎跟他們跑得一樣快地朝自己直行過來,然后在一聲魔鬼似地巨喊下,躍上馬背。
  齊鳴的槍聲震耳欲聾,有人推開她叫她不要擋路,而接下來她和阿麗便忙著替火燙冒煙的槍換裝子彈,而沒時間害怕了。她們無法顧及金屬的燒燙,也沒空猜測子彈會不會射過來,手上的動作已經變成全自動的了。
  蘇亞也持槍射擊,在摩斯迪告訴她瞄准再射后,雖然她的肩膀必已因為槍的后座力而淤青;她仍一槍一槍穩定鎮靜地射擊著。珍妮沒時間去妒嫉肩膀靠得那么近的兩個人,至少他已陪著她們,剛才她看見他從外面一個箭步溜進她們的車下時,整個人就松了一口气。
  偶爾子彈也會射中保證她們的箱子,槍聲夾在雙方發出的各种叫喊中仍未見減少。印第安人在連續兩三次的進攻后,留下几具尸体,后退而去。珍妮不敢想象己方的傷亡?”整個事情又不真實了起來。她正想問“他們已經走了?蘇亞已先問了出來,不過摩斯迪一邊重新裝填手槍的子禪一邊嚴肅地搖頭。
  “還沒結束,他們還會再來,所以眼光不要离開那邊的高草叢,在可能的情形下印第安人絕不會把尸体丟下不顧的。”
  阿帕奇人起先一定沒料到篷車隊的武力會那么堅強,不過謹慎也絲毫未減弱他們再度來擊的威力。這次他們用了些計謀,有些伏在馬背上,有些則藏在一團長草后面徒步向前移。
  這次有個印第安人闖入了內圈,爬過連接篷車的鎖鏈發出胜利的歡呼。有人嘶叫,一陣亂槍后是一聲:“他完了”“繼續開槍!”摩斯迪鎮靜地對突然惊慌起來的蘇亞說,眼光掃向因似乎是四面八方而來的怒斥慘叫而縮成一團的珍妮說“你也來,看到東西就開槍,讓阿麗裝子彈就好了。”
  不待她回答,他己轉身去保證篷車的內圈。她几乎無法相信几個月前還在巴黎扮演小淑女的她,現在竟蹲在一個不知什么名字的草原中間,雙手灼燙、臉上沾了火藥,持槍去打她甚至看不見的敵人。
  “繼續開槍!不要讓他們接近!”柏克的聲音在戰時听起來那么嚴厲,几乎難以辨認了。
  她們的車象被人体撞了一下,蘇亞尖叫起來,珍妮扔下空槍,几乎沒力气舉起阿麗交給她的新裝好的槍。她不顧命令和恐懼,轉身去看,斯迪已經不在那里,一道恐怖刺耳的慘叫聲由車外傳來。珍妮抓著槍想爬出去,蘇亞立即尖聲阻止,她被一种比恐懼更大的本能驅使著爬到近內圈的車輛旁。就在她伏身的兩公尺外,躺著一個早已斷气但仍大睜著眼睛的阿帕奇勇士,稍微過去一點則是纏斗中的兩個人在干砂地上滾來滾去,小刀在陽光下發亮。其中一個人竟是摩斯迪。
  “噢,天!”珍妮大聲呻吟了一聲,舉起手上的槍,可是它卻重得使她想拋下。她實在不敢用……某种感覺使她向上一看,發現凱爾正站在附近觀看。
  “凱爾……想想辦法呀!”她嚷道,可是表情奇怪,甚或有些暗喜的凱爾毫無動靜。
  姓摩的會照顧他自己,”他低聲說,然后轉問她,“你們還好吧,”我听到有人尖叫。”
  她不理他,眼睛盯牢纏斗中的兩個人,他們彼此抓住對方的手腕,使對方不能用刀,兩人身上都到處是血。一枝箭落在珍妮身邊儿,凱爾焦急地跑過來,把她推回車下,自己則抓起阿麗手里的槍開始射擊。珍妮則趁著他忙之時,仍然向外看。
  兩個男人持刀打架有一种她無法形容的原始和野蠻,他們不知怎地分了開來,正繞著對方轉動,低著身子准備隨時起跳,她可以覺察出兩人都已處在不死不休的懸崖邊緣。
  她又舉起槍,撞針卡答一聲,勇士同時向斯迪跳去,刀光刺眼使她再度無法開槍,只听得一聲慘叫,阿帕奇人向后仰倒,小刀由手上落地。她在半昏眩狀態中,看見斯迪分腿而站,即使她尖聲大叫:”不要!噢,不要!”他仍舉刀向下。
  他終于看向她,身上的傷口仍在冒血,手上的刀也鮮血淋淋,眼中則一片冷酷。
  “你要我讓他只帶腹上的一刀慢慢死去?他是勇上,勇士應該死得干淨利落。”
  珍妮無言地縮回車底下,不理凱爾責備的眼光替他換裝著彈藥。這是她第二次看見他殺人,而用刀實在比用槍更可怕。然而,那都是昨夜那樣溫柔的愛撫過她的手,和那樣愛她的身体,天老爺,他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我有這种感覺是不是瘋了?而且,我自己到底對他是什么感情?
  她很快就有時間想這個問題,阿帕奇帶著陣亡的族人离開了,這是斯迪和維金斯及凱爾經過一番爭執后堅持讓他們帶走的。
  “否則他門明知不敵也會硬闖來取回。用槍挑起一幅白布,我來跟他門談和。”
  “我們贏定了,為什么還要舉白旗?”凱儿不滿地說著,但在斯迪嚴厲的眼色下只好照辦。
  敵人就象來襲時一樣朽消逸而去。几個小時后,斯迪和柏克出去探路,回來報告已可前行,車隊便開始行進……
  好象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他們留下兩座石頭堆起的墳墓,另外五個傷者改坐篷車。珍妮坐在持韁的蘇亞身側,憶起維金斯在葬禮所念的圣經,不由得熱淚盈眶。死亡和暴力!他們离文明世界心愛和熟悉的一切好遠好遠了,她這時才真正体會到這片大地實在還太野蠻,人也一樣,毫無良心的彼此殺戮。
  她想起斯迪,理智告訴她,他必須如此,理智也同時逼使她面對他其實是一個職業殺手的事實。她的誠實使她愿意向自己承認,他一開始就吸引了她。不管她如何努力去恨他、躲他,卻一直被自己体內一种從前她并不了解的渴望拉向他。
  她自我鄙視地牽扯一下唇角,噢,天,其實她并不比他好;也不比任何連自己的基本情緒都無法控制的女人好!她是多么容易就投降了,這件事想必也是他眾多的胜利之一吧!不過,他將要發現不可能再那么容易得手了。
  任何男人都一樣。
  當晚她自稱疲倦及頭痛而躲在車內,阿麗替她端來一碗味道极為可口的清湯。
  “可是……這象是鳴湯呀!阿麗,你怎么弄來的?她偷偷地笑,“那是摩先生打來的兔子煮的,听說你不舒服,他要我代他問候你。”
  他竟敢假裝關心她?她還想把湯對阿麗澆下去,結果卻淡淡地說:“真謝謝他,凱爾先生還好吧?她要阿麗以為她開心的是凱爾……這女孩太鬼靈精了。
  “噢,凱爾先生也在擔心,幸好摩斯迪先生安撫了他.”阿麗放低聲音,“我听到他對夫人說他很關心你。小姐,你讓全隊最帥的兩位先生都為你著迷了,他們今天為了放不放印第安人走的問題差點打起來……”
  珍妮猛地坐起來:“天!真打起來的話凱爾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阿麗机伶地看看她,珍妮真想教訓她一頓,卻又害怕她昨晚會不會听到什么,只得將責備硬生生吞回,改說:““摩先生……是個与眾不同的人,,不過他實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很高興等我們到厄麗巴索,就不必再看到他。”
  然而她真地會高興嗎?
  旅途平靜地進行,她經常以同樣的問題問自己。凱爾常籍故來到車邊,夜里則纏著珍妮問,我們為什么下去暗一點的地方?為什么不能討論像訂婚那一類比較認真的問題?
  “這個環境太特殊!”她總是說,“而且我們認識還不深,爸爸知道后會生气的……”
  “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實在無可救藥地深深愛上你了,的意志絕不會改變的。”
  然后她就會想,要是他知道,該會多么鄙視她呀……
  會的,他絕對會變。也許會要求她做他的情婦,絕不會要她做妻子。記得在巴黎時,她曾對最知心的朋友說,她只想當一名情婦。
  她曾大發議論道:“婚姻只是另一种奴隸制度,為什么我要忍受他有情婦,還得每年替他生孩子,卻不能有我自己的愛人?我要像任何男人一樣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命運。”
  這話如今听來是多么大真!她活在一個男人至上的世界,只有符合他們標准的女人才能獲得尊重。原該奉獻給正确的某一個人的貞操,如今讓她過份輕易地交給了錯誤的人,而想起這個摩斯迪又讓她有無限的怨,他甚至不肯來獻獻殷勤,沒有愛也沒有承諾。
  他只是平淡而無所承諾他說“我要你”,而不是她想听的“我愛你”。”更糟的是,他毫不尊重她,粗魯強索,待她像什么低級舞女,而她竟然在所有人中挑了他來滿足她的好奇心。
  珍妮已決定不理他,也盡量避開他,然而,叫她更為憤怒的是,他不僅不再勾引她重复那一夜,反而故意地逃避她。
  如今她己慣于接受凱爾那毫無煽動力的吻,但從來不允許他有進一步的行動。不過,在她的理智之外還穩坐著一個魔鬼,也會偷偷告訴她,你不喜歡凱爾的吻,可是你對摩斯迪卻是有反應喲……而且,即使到了現在,她仍會在某些夜里想念著他處心積慮替她挖掘出來的那种激情。
  她也像別人一樣數著到達厄麗巴索的日子,但理由不同。他們將在那休息和補給,然后她在華盛頓的父親已安排好的人,會帶來麥西米倫皇帝邀她們去墨西哥的邀請函。
  “我的小珍妮!
  ’父親曾經以發亮的眼晴看著她說,“你要以你在法國宮廷中學來的魅力擔任我的女大使,記得在對貝元帥展示你最特殊的笑容,他是皇帝背后真正掌權的人”听她父親講那些野心和計划好令人興奮,好象大仲馬的小說。她覺得自己是披著大斗篷的女主角,身負生死攸關的重大責任步入險地……不過印第安人已教了她一課,危險不一定愉快,而想起死亡則更令人惊駭。
  如果父親的人不在那里安排一切,而她們必須匆匆搭火車前去,別人會怎么想“!摩斯迪會怀疑她何以突然不去加州了嗎?她對蘇亞提出這個疑問,她卻覺得一點也不重要。
  我們何必給他們交代?他們只不過是你父親雇來的人,我們中只需說計划有所改變,你父親要來厄麗巴索跟我們會合就好了,不然……反正我們一定會想出什么來!”
  蘇亞的話使她暫時放下了心,至少,她不必再看到摩斯迪,不再迎視他嚴厲深沉的藍眼睛,不必再壓抑渴望感覺他再度吻她、再听他叫她“親愛的”激情。
  最后一夜將在厄麗巴索城的德州草原上度過,暴風雨的跡象,使珍妮的心情更加沉重,閃電當空劈下,隆隆的雷聲令維金斯下令加緊守護牛群,避免他們受惊。凱爾焦急地帶了人离上,使蘇亞誤以為珍妮因此而不快,故意說要到厄爾巴索后將會如何如何的輕松的活題。
  “…我听說夏普特宮非常壯麗,有許多由法國、比利時和奧國來的英俊軍官……還有全世界的外交官呢,想想看,珍妮,那該多叫人興奮!還有舞會和餐會,甚至你父親也可能去那儿找我們呢……”
  珍妮不忍掃她的興,不過在她想出敷衍答案之前,她已感覺到他出現了。一直避開她們的摩斯迪,這時竟筆直朝她們的營火走來,長腿一曲就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他走路像印第安人一樣輕,她生气地想,同時注意到他己改穿印第安人的軟皮長靴。她不理那討厭的心跳,猜測剛才的話他听到了嗎?她怎能這樣偷偷摸摸地出現?
  他怎敢那么鎮定地就假設她愿意讓他坐在身旁?他咬住唇警告地瞥了蘇亞一眼,勇敢地面對他。
  “喲,先生,你最近很生份呢,不是嗎?卻見他把眉一揚,看戲似地盯著她漸漸泛紅的面頰。“我們正在談厄麗巴索离墨西哥真是近哪。只隔著一條河,不是嗎?“是的,只隔著格蘭特河就可以看到墨西哥了,那儿不打仗的時候,實在是一個很美麗的國家,兩位女士有机會該去看看。”他的話絲毫不露痕跡。
  “我也正對珍妮說如果能去麥西米倫皇帝的宮廷該是多興奮的事,我听說嘉若娜皇后是一個非常美麗和聰明的女人,而且他們為窮人和文盲做了許多奇妙的事。”
  “這我不知道,不過我有時很怀疑墨西哥那些窮人和文盲是否愿意被一個外國皇帝統治。”他瞥見兩個女人訝异的眼神,聳了聳肩。“不是我無禮,不過我相信你也不喜歡外國人派軍隊來這里作威作福。事實上,我們剛為國土的完整打了一場爛仗,不是嗎?”
  “先生,”珍妮生气了,口气僵硬他說,“我碰巧知道,法國軍隊是受麥西米倫的邀請前去墨西哥維持秩序的,而皇帝和皇后更是他們人民自己邀請去的!而且我在巴黎。”
  “小姐,我不是故意使你生气,我沒資格討論拿破侖三世治下的巴黎,但我的确了解墨西哥和她的人民。”他客气地看了她一眼,“我相信你一定听人說過我是混血儿,其實這話也沒有錯,我母親是西班牙人,我自五歲以后就在墨西哥長大。”
  “只不過這樣、你就自以為這有資格替墨西哥人民發言嗎?”
  他略現不耐:“我不是在替任何人發言,只是代表自己說話。我的确知道只有地主、教會人士和那些狡詐的政客才要麥西米倫,絕不是墨西哥人民!”他凶狠的眼光使她愣住了,”那些窮困而未受教育的人,才是真正為了他們的自由和國家抵抗外國勢力的人,”叫珍妮惊异的是,蘇亞竟也加入爭論,她睜大眼睛盯著斯迪,甜甜地說:“先生,你可真叫我惊訝!好像你正在奉行什么主義似的!接著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你打算去幫這些打著為自由的旗號而戰、謀殺法國軍隊和無辜人民的華瑞絲党徙了?”
  珍妮看著兩雙藍眼睛起了交戰,眼看著就要爆發。蘇亞是怎么啦?一串雷聲使她的繼母身体打顫,唇上卻出現一抹怪异而緊張的微笑。
  “我不認為你的心里真像你口頭說的那樣開心這件事情。斯迪輕輕他說,臉上像落了一層幕似的,模糊而難解。
  “我覺得這种爭論既無聊又愚蠢!珍妮大聲說道,這話好像打破了籠罩他們的符咒。
  “說得也是呀!”蘇亞笑了一下。很快地說,“我的天,我是怎么啦?”
  “可能是暴風雨,它會影響女人的情緒。”他息事宁人輕聲說道。不過蘇亞的臉紅了起來,緊絞住衣褶的手使手背的血管都隆了起來,“我討厭暴風雨!那叫人害怕,也叫人想起不愉快的事。”一道特別強烈的閃光使她皺眉,她突然站起來,“我想回車上人了,”她似乎努力要掙開什么。“晚安,先生,你的話題……很有趣。”
  他輕易地站起來,讓珍妮自己掙扎著起身:“對不起,小姐,……希望我沒有冒犯二位。”
  可是他的語气里根本沒有歉意,她生气地想。什么事使蘇亞那樣煩躁,真的因為暴風雨嗎?我可不伯他,她堅定地告訴自己,我絕不能讓他認為我不敢和他單獨相處。
  珍妮看她走開,一邊感覺到斯迪太接近自己了,卻只冷冷他說:“我們還要繼續討論下去嗎?我是不怕暴風雨的。”她在火旁坐下,猜測他坐下前瞥見的遲疑神色是否看錯了。
  “你不是說它很無聊嗎?他的聲音意外沙啞,她不禁看了他一眼。
  “可是你對墨西哥似乎很了解,為什么吝于表現你的觀點呢?”
  他傾前倒咖啡,、繃緊了的下巴好像逼自己咽下某些說了可能會后悔的話。她想到一件事,眼睛睜大了起來,他看到她也像她看到他一樣受困扰嗎?他靠后時才迎視她。
  眉頭微微皺著。
  “我的觀點其實正是大部分墨西哥人民的觀點,我不相信這儿有多少人關心,為了你自身的好處,我希望你不要在整件事完全過去之前去墨西哥!這對外國旅客十分危險。”
  “什么意思?整件事完全過去?……什么事?她的太陽穴猛烈跳動,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他竟敢干涉她而憤怒。“我不認為你有資格說什么危險,事實上我相信它根本不存在。法國軍隊不可能壓不住几個只有各樣武器的臣民,而且一一”她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高起來。“我要去墨西哥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去,不必請任何人許可!”
  “也許你還不知道墨西哥正在打仗?”他咬牙說道,“你經歷過戰爭嗎,小姐?甚至看過它的影響嗎?我可以向你保證,子彈是分不清男女的!而且墨西哥人現在很恨外國人,如果華瑞絲党人再度掌政,我不愿意想像那么美麗的你去面對絞刑架。而且你如果笨得堅持在這种時候到那里去,這种事很可能很快發生!”
  “你一定听到我們的話了!可恥的人!怎能這樣偷听別人的談話,還敢亂加批評!”
  他的臉因憤怒而陰沉難惹,眼睛似乎要冒出藍色火焰。
  “他媽的!隨你怎樣好了。我不想跟你吵架,在我做出后悔的事前容我告退吧!”
  凱爾正巧回來,怒沖沖地擦身而過,正要出言嘲諷時,瞥見他怒而危險的眼色,改而望向珍妮。這不是打架的時候和地點。不過總有一天,他在心里發誓,他要這個斯迪好看!
  可是看見珍妮漲紅了的臉和因淚水而變得更大的綠眼,似乎又使他改變主意。
  “珍妮!怎么啦?他對你說了什么?我的天,如果他欺負你了,我……—”
  “噢,凱爾不要那么莽撞好不好!”她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那么嚴厲,又懊惱地咬住唇,多笨哪,為什么要讓他把她推入這种死角呢!如今他正為那么容易就激怒她而樂得大笑吧!
  她拂起落在額前的頭發,竭力輕柔他說“凱爾,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那場爭論實在太無聊,我很容易被誘得亂發脾气。”
  他痴痴地上前握住她的雙手揉著,好像要藉此揉去她的緊張:“我不喜歡看見你這樣。更討厭他害你這樣,我要去警告他……這种人像禽獸一樣,更是不配跟少女說話。
  他有什么理由要惹你呢?”
  珍妮怒沖沖抽出她的手:“你暗示是我鼓動他的嗎?
  天!我……我從沒有見過那么惹人憎厭的男人,而你居然認為……”
  凱爾面露不解的神色,皺起眉來迅速打斷她的話說:
  “珍妮,你怎么啦,我根本沒有這种暗示呀,我知道你像我鄙視他一樣地恨他。噢,心肝,我們不要為他吵架吧!”
  珍妮咬著唇:“對不起,我今晚很失態,大概暴風雨要來的關系。咦,好像下雨了?”
  凱爾無法抗拒那張仰起的臉和仍閃著淚光的美目,突然覺得自己很有男子气概和保護欲。扶她站起后,送她回到車旁,她對那個晚安吻的反應叫他惊訝和興奮。她一改平日淡然接受的態度,攀住他的脖子而且微顫著貼近他,使他的欲望漸漸升了起來。他抬起頭想說話,她卻急急嚷道:“再吻我,凱爾”她小聲說,“我好怕、好寂寞,你再待一會,陪我說話好嗎?”
  凱爾激動狂野地吻住她,腰間抽得發痛。老天,她并無那個意思……只是害怕暴風雨,可是我要她,非要不可…··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嗎”如果他知道珍妮是瞥見摩斯迪正在圈子那邊跟柏克說話才如此,他會更生气。
  就這樣,在他自己的需要和珍妮意外順服的驅使下,他半領半抱地把她帶入裝載蘇亞之物的車內,不過結果他還是失望了,一入車內珍妮的情緒整個改變,她起先只肯讓他隔著衣服輕輕地玩弄胸鄰,卻又馬上躲開,哽咽地說實在太害怕,求他保證不會亂來。
  他們只相處了約十分鐘,听她訴說她對雷聲的害怕,以及對墨西哥之旅的期待,然后在他自言自語下勉強承認她一定會很想念他。不過你很快就會忘掉我的,男人就是這樣。”她說。
  不管他如何保證他想娶她為妻的決心,她一直不肯多做承諾“順其自然吧,雙方一定要非常肯定后才能進行對不對?”
  一切的一切使這一夜變得非常不安,凱爾送她回車內后,心情非常惡劣。
  暴風雨在半夜里來臨,使隊里每個人原本彎扭的脾气和繃緊的神經更是一触即發了。廚子跟助手吵架,蘇亞怪珍妮那么晚回來會讓人覺得低賤,珍妮則反唇相嘰說她嫉妒,吵完后兩個人都咬緊了唇不說話。出發時,要使騾子在尺把深的泥泞中拖動沉陷的車輛,几乎又天下大亂,有的還必須用馬去拉。維金斯責怪領隊車的車夫,車夫辯說他已經盡力。結果凱爾跑了來,大罵車隊為什么那么久還不移動,牛群一赶上會把車子都踏平的。維金斯正要回嘴,摩斯迪剛巧騎著他的大黑馬回到營內,鐵青的臉、黑發貼著頭,整個人就像個魔鬼。
  “他媽的,你不管住那些牛群來這里干什么?”
  他盛怒喝斥的語气,好像把鹽抹在凱爾本己受傷的自尊上,他也火了。
  珍妮听到蘇亞的惊呼爬上車座時,只看到兩個泥人在一群与興奮叫喊的人圈中扭打。他們身材和高度都差不多,几乎難分彼此,不過珍妮很快就認出摩斯迪那种獸性的原始和野蠻的態度。凱爾自夸他學過拳擊,不過她只消看几眼,便發現他的技巧全派不上用場。
  她几乎能听見拳頭打在人身上的沉重聲音,也能体會在他們之間燃燒的恨。他們繞著圈子,纏在一起、倒下打滾、分開又掙扎著站起來;她想起騾馬競技場兩只斗到至死方体的怒豹。
  “叫他們住手!”蘇亞呻吟著,手掌壓著嘴,“天老爺,為什么不勞架呢?”
  “因為他們看得很過癮,難道你看不出來?”
  今早珍妮本來想對蘇亞特別好,以彌補昨夜的不快可是發出來的聲音卻是又厲又高。
  她也想叫嚷,但不是蘇亞那种害怕,而是一种將她整個人控制住了的原始的興奮。她的太陽穴像在打鼓,心跳快得她几乎暈倒。她不想看,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就像那次看斯迪殺阿帕奇人一樣,也像看斗牛的婦女嘶喊著要見血才過癮一樣,不過,今天,淋著大雨。听著眾人喊叫和天上的雷聲而觀看這場架的她,真的知道他們的感覺。她對在眼前劇跳起伏的胸、虎虎有聲的撞擊和男性原始性格的爆發,只有朦朧的意識;卻敏銳地体會到緊緊貼身之衣服下的身体所得到的感覺,她好像也被一种瘋狂抓往了。
  那邊一聲慘叫、一聲呻吟,有一個人踉蹌而退,栽倒在泥泞中。
  她听見柏克警告地呼叫:“斯迪!夠了!”本來彎身作勢要跳的人遲疑了,直起身,然后走開。她不理蘇亞慌張的神色翻身下車,本能地追著摩斯迪而去,可是他轉身時。
  她只看到他那對因冷酷憤怒而几乎變黑的眼睛,以及黑胡須下恨得緊緊抿住的嘴。
  “你想十什么,小姐?你追錯人了吧?”
  這話激怒了她,她想也不想就抬手用盡全身力气甩了一個巴掌過去,連手指都扭痛了。有人惊訝地吸气,跳入他眼中的惊訝和憤怒使她以為他要還手了。
  “你殘忍、你懦弱……這是替凱爾報仇……”她僵硬冰冷的唇只說得出這些,然后就像跑了許多路似的人一樣喘個不息。
  他緊抿著唇一語不發地瞪著她,她突然自覺無法再面對他,也不忍再看她在他臉上留下的紅斑。她轉身跑到凱爾身邊跪下來。雨水居然有些咸味,好一會后她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早已泉涌而出与雨水和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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