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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華籣妲的喪禮中“旁觀者”行動如常,但內心卻怒潮澎湃。這是第一次“他”最重要的浮面性格注意到、感覺到就在“他”自己体內潛藏著一顆屬于“旁觀者”的邪惡靈魂。熟知每個人、也為每個人熟知的那個“浮面性格”与“旁觀者”的性格大相徑庭。浮面性格体貼可愛,每天處理許許多多大小瑣事。而“旁觀者”則是絕對邪惡。憤与恨在“他”胸腔沸騰,驅策著“他”去仇殺。
  直到剛剛那一小時前,“浮面性格”一直都沒有感覺到它曾參与安瑪麗和華蘭妲的命案。但看到那四個失怙的孩子——特別是華蘭妲命案那天,“旁觀者”看到的那個較大的男孩——那晚的記憶陡然出現:血跡四濺,血的气味、感覺。“浮面性格”既惊且懼,眼前一片昏花。但它不想去記起,不愿再記起。那晚的聲光、气息整個席卷過來,它完全排拒這暈人妁記憶。
  “旁觀者”和“浮面性格”開始并肩邁向遺忘。“旁觀者”怕“浮面性格”一旦感覺出有它的存在會破坏一切,遂悄悄退隱。霎時間,“旁觀者”獨立的想法、感覺和記憶似乎都不再存在。
  “浮面性格”的那一面集中注意真實:有棱有角的教堂椅座,牧師徐徐的講道聲,坐在兩旁的人溫熱的身体。剛剛的恐怖影像必然是許久許久以前看的恐怖電影的后遺症。感謝天,真實終于戰胜幻象。
  等“浮面性格”低緩下來,“旁觀者”又再次非常小心地蘇醒過來,從它寄栖的身体眼中悄悄往外窺視,“旁觀者”滿意地看著他殺死的女人的喪禮。但在哀悼者開始魚貫走出教堂大門時,“他”又再次憤怒了。因為這華姓女子的喪命和上回那個一樣,似乎都是白費心机。
  賀強尼又找到一個新情婦了,“旁觀者”現在又面臨一個待消滅的新獵物了。
  “他”非做不可!
  但首先要給“浮面性格”時間,讓它將此樁謀殺的浮游記憶永遠鎖上,然后再清除那個出乎意料的小威脅。
  那小男孩看到黑暗中有什么東西,是嗎?“旁觀者”突然歹毒地笑起。
  就讓他再看個清楚些吧!
  雖然芮秋不愿离開他,那天下午強尼還是送走了她跟她的妹妹、朋友。接著便跨上他那輛換了新輪胎的摩托車,有些事他必須去想、去做。蘭妲和孩子們的臉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一直在想他應該能阻止此事發生的。他并沒有殺死蘭妲,就如同他也沒殺瑪麗一樣,但他卻覺得罪咎,她們的死就像是他的錯似的。
  他還想不出究竟是誰、為了什么下此毒手,但他卻直覺到這兩樁命案必然都与他有關。
  他回想到好久、好久以前的瑪麗。她就是他喜歡的那种女子:金發纖細、嬌小而又美麗。她出身富裕的上等家庭,由于又是么女,從小便受盡寵愛,任何她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直至她碰到強尼。
  他猜想那也許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的父母跟她說不。而瑪麗是不會接受“不”的。
  她是個年輕甜美的小東西,滿腦子想的是以后要當明星、模特儿,或甚至空中小姐(依她的想法,空姐和前兩者一樣高貴)。當時強尼完全被她的美麗、她的宁愿違背父母之命溜出來見他,以及她天真狂熱的性感攝服,縱情地享受著青春的美好。
  現在回想起來,很容易看得出他是她的首次違背父母控制。背叛這一條青少年必經之路不應該要她以性命為代价的,然而結果卻是如此。
  而蘭妲就不同了。他從不曾想過自己會跟蘭妲相愛,蘭妲和他初中時是好“兄弟”,上了高中便成了偶爾的情人,偶爾他們都有生理上的需要,又找不到人時,便互相慰藉。他出獄以后,他們又恢复朋友和順手情人的關系。她跟他一樣情欲旺盛,但他們從未有過“愛情”的幻覺。然而他仍以他的方式在關心她,她也以她的方式關心他。
  她就像瑪麗一樣,根本都是不該死的。那些孩子也不該活生生失去母親。
  那么事實是什么?事實是兩樁女子命案,由同一個凶手所犯。一個十一年重彈此調的凶手。這十一年他都在牢中。而這兩個女人的共同點在哪?就是死的時候都和他有過性關系。一想到此,強尼的血液都冰涼了。
  因為接下來就是芮秋了。他愿意為芮秋摘下天上的星星月亮。芮秋是他夢寐以求的人。年少時他幻想跟漂亮的英文老師纏綿旖旎,而現在的芮秋不是幻想,是真實的,是個溫柔勇敢,打開他冰冷心鎖、令他迷戀的人。
  芮秋愛他。這是他听過最最動听的話。
  現在她會為了他陷入危險之境嗎?真的有個瘋子要殺盡他在乎的一切女人嗎?或者這些被害人之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關聯?這整件事是如此不可思議,如此瘋狂,他真的想不出。
  但一想到芮秋會遭逢危險,他便迫不及待想掉回頭,沖到她身邊,像林中听到獵槍聲的公鹿一樣。
  邏輯推理阻止住他了。這兩樁命案相隔十一年,第三樁不會只隔一個星期。說不定不會有第三樁,說不定真如芮秋想的,殺瑪麗的是患精神病的人,而殺蘭妲的人只是仿造前人的手法而已。也許華湯姆比看起來更机巧。或者也許——誰曉得呢?有千千百百种可能。
  不,他并不真的認為芮秋會遭逢危險,但他以前曾經出過錯,而生命已教會他要机警。
  如果他是主因,那么除了她家人以外,有誰會知道他和芮秋的事?芮秋的媽媽他只在電話中听過她不滿的聲音,而她妹妹貝琪以前是班上的風云人物。貝琪也長得嬌小,但比芮秋更有活力,更知道自己的動人之處,也更能吸引一般男人。他以前會遠遠地欣賞貝琪,她那類型的女子,跟她姊姊一樣,一直都很吸引他。但即使在以前,他心目中渴望的一直是芮秋。他跟芮秋之間一直有股難以言宣的默契与火花。
  知心密友。他們就是知心密友。他想著不覺苦笑起來,這四個字听起來多蠢,多不可救藥的浪漫!他早听說過愛情會讓男子漢屈膝下跪,頭腦變成豆漿,也許他該好好想想要不要去把頭發剪掉!
  他把她的母親、妹妹排出會加害芮秋的嫌犯名單之外。若說謀殺,她們還比較可能來殺他。
  再說,蘭妲對女人來說太壯、也太高大了,要如此快速、殘暴的謀殺她需要不少的气力。
  男人的气力!
  有哪個男人會恨他恨到殺死他生命中的女性,嫁禍給他?
  強尼几乎笑起來,那种人可多了。
  這真是個謎,他苦思良久,百思不得其解。他只看得到兩個他在乎的女人都被恐怖的謀殺致死,難道他會是她們兩人死亡的主因?
  果真如此,那么芮秋就危險了。他可以不再見她——為了保護她,他什么都愿意做。但再仔細一想,其實傷害早已造成。在喪禮中公然握手,至少全鎮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親眼目睹到。
  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到今晚晚餐前就會知道了。泰勒鎮的馬路消息一向靈通無比。
  若單純只為消除自己的恐懼,強尼決定去找警長,跟他指出芮秋可能遇險,听听警長有何想法。魏警長從事的行業雖是強尼最瞧不起的,但他人基本上還不錯。他還可以信賴,而且又有管道可以得到許多強尼得不到的消息。也許他知道這兩個受害的女人之間另有關聯,芮秋根本与此事無關。不過,也許他并不知道。
  也許——只是也許——真的有人要殺光他生命中的一切女人。
  今天下午芮秋是和她妹妹,還有她們的朋友在一起,應該是絕對安全的。強尼決定要火速辦完他的事,赶在天黑前回來。危險都是伴隨黑暗而來,他要守護她,直到天亮。如果必要,他今生絕不讓芮秋离開他的視線范圍。
  隔天就是星期天,他將去赴那場對她意義重大,卻對他极為可怕的午餐邀約。他必須隔著一桌的銀器、瓷器、水晶,跟她母親面對面。他想葛太太會故意把餐點弄得無比繁复,來使他惊慌。
  隨她怎么出招吧!雖然他絕對不會對任何一個人——甚至是芮秋——承認,但他确實為了明天的“盛宴”做了周全的准備。自從芮秋回到他的生命以后,名作家艾蜜莉.波斯特寫的有關禮儀的書便成了他每晚必讀的書了。
  他立志要表現出最好的樣子,不令她羞窘,而他最好的樣子通常是相當相當好。
  他也誓愿要讓她好好的活下去。
  當這一切結束——如果它真有結束的一天他會有第二次机會。警方現在已經相信他的清白,不只是蘭妲的命案,連安瑪麗的命案他都是無辜的。他必須跟他的律師談談,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現在才會在前往路易斯維爾的途中。他要抹去以前的判決留在他生命中的污痕。
  一切就像是命運之神在試完能從一個人的生命中奪走多少東西后,現在終于開始一一還回來了。
  送凱儿回家時,芮秋仍然有點气惱。在蘭妲的喪禮后,她本以為強尼會需要她陪,給他一點安慰,沒想到他只按了按她的手,便說他還有事要辦,就跟她們姊妹道別了。她想不出他有什么事要辦?五金店今天因喪禮之故歇業一天,他要忙什么?而且他連親吻道別也沒有。
  她既吃惊又羞愧地發覺自己竟在乎這個。
  雖然他從未親口說過愛她,但她以全部身心靈魂相信他是愛她的。這份愛情如此新鮮,如此不可思議,如此美妙,她實在舍不得一分鐘不跟他在一起。
  很明顯的,他并不會像她這么在乎朝朝暮暮。
  “你們要不要下來坐一下?我有一些很棒的藥茶。”凱儿下車時,轉頭對芮秋和貝琪笑著說。這么些年來,芮秋第一次注意到一向不起眼、默默在一旁的凱儿,現在正像盛開的花朵一樣。她原本蒼白的臉色紅潤,像做過運動或到戶外散步過一樣。平素不化妝的她今天除了化妝外還擦著濃郁花香的香水。不知什么時候那一頭鼠灰色的頭發染成了赭紅色,襯得她一身苹果綠的洋裝益顯出色。她的身材一向丰潤,現在仍是圓圓的,但圓得很動人,芮秋暗想她大概是在減肥。最近她一直只為自己的事煩心,完全沒注意到她何時變得如此迷人。
  “不,謝了。”姊妹倆一想到藥茶的气味,异口同聲地說出不后,不覺相視莞爾。凱儿對她們搖搖頭,一擺手,便閃進她家門內。
  “凱儿看起來滿動人的,是吧?我在想她是不是戀愛了。”貝琪隨口說著,將車子駛出停車場,往胡桃林的方向開去。她坐怕了芮秋開的車,因此現在開車的人是她。
  “我也正在這么想呢!”
  貝琪笑了起來。“怎么可能?鎮上我唯一想得出的兩名單身漢現在都在為你爭風吃醋。”
  “你是說強尼和勞勃?”芮秋看著貝琪。“泰勒鎮的單身男子應該不只有他們兩個。”
  貝琪搖頭。“我一直在注意,就是沒看到別的單身漢。你或許沒注意到這點,但我离開此地很久了,再回來時就會看出很多事都不同了。有野心抱負的年輕人都早早便离開泰勒鎮,如果他們再回來,都是攜妻帶子回來。”貝琪笑得相當哀傷,芮秋才想到為什么妹妹會注意單身漢的原因。
  “你會長留在泰勒鎮嗎,貝琪?我是說,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以后?”
  “你是講离婚是吧?直說無妨,反正我是一定要面對的。再不久我就是個离婚婦人了,你能相信嗎?”她苦笑一聲。
  芮秋搖頭。“生命的轉折難料,可不是?”
  “就像你一直想遨游四海,看遍天下,經歷各式各樣的奇遇,而你卻一直待在家中。而我——我一直認為我會戀愛結婚、生子、扶養小孩,會在泰勒鎮,永不离開家園。然而我們都沒得到我們預期的,不是嗎?”
  “你倒是擁有婚姻和孩子了。”
  “但這不是照我當初所想的。就算我跟麥可還沒有出現裂痕之前——噢,我的心并不就此滿足生活中的!一切一切都是他,他的事業、他的衣著、他的社交生沽。我一直在想,那我呢?”
  “我不知道你會這么想。我一直以為你非常幸福快樂。”
  “我知道。我希望你們大家都這么想,你、媽媽和爸爸。我要你們都認為我的婚姻幸福美滿。當時我對從你身邊搶走他感覺很難過。芮秋,你那時很愛很愛他嗎?”
  “沒有當時我想的那么愛。”
  她們回想前塵往事,都沉默了半晌,接著貝琪揶揄地看她一眼。
  “我要稱贊你——你真會選男朋友!賀強尼真夠勁!”
  “夠勁?”芮秋忍不住笑起來。貝琪的口气活像她那些十六、七歲的女學生。
  “他是夠勁,”貝琪堅持道。“我好久沒見到他都忘了。總之,他現在是個大男人,而且又帥得令人五体投地!全身上下散發著迷死人的性感,還有他看你的樣子——哇!我都不介意跟他來一段情了。”
  芮秋看著貝琪,同時雙手合攏放在膝上。“這可能不只是一段情,貝琪。事實上,我想是遠超過一段玩玩的戀情而已。”
  “超過多遠?”貝琪的口气突然嚴肅起來。
  “很多很多。我非常愛他,愛到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厭了。”
  “你不是想到結婚吧,芮秋?”
  芮秋聳肩。“他還沒跟我求婚,所以我還不能說。”
  “少來,葛芮秋,我太清楚你了!你是在想結婚,是吧?”
  “也許。”
  “你跟我一樣知道所有一切障礙。”
  “知道。”
  “那我就不多囉嗦了。我只提醒你,即使是兩個大家都看好、一切順利的人結婚,就像麥可和我,婚姻都是很艱辛的一條路,更何況從一開始就備受各方壓力。”
  “我知道。”
  她們都沉默了半晌。
  “芮秋?”
  “唔?”
  “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我想我會在家留一陣子。媽媽跟孫女團聚對媽媽和對孩子、對我都好。所以——如果你想要离開,就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我會撐起這個家,直到你決定回來為止。”
  芮秋吃惊的望了貝琪一眼。“你真的太了解我了,小琪。”
  “要不然你怎么能跟著賀強尼?他不是那种會長留在此地的人。就算他是這种人,我想他也留不下來。不管他有沒有罪,這儿大部分的人早就認定他有罪、他們永遠都不會以平常心來看待他的。”
  “我知道。我就是在想這一點。”
  “所以,如果你已經准備、決定要跟他走,你不要因為擔心爸媽而卻步。你已經盡了你的責任,現在輪到我了。”
  “這問題也許永遠都不會出現,不過我還是謝謝你。”
  “不客气。”貝琪對她笑笑,注意力便轉回到路面上。數秒后,她瞥了芮秋一眼。“芮秋?”
  “怎樣?”
  “你确信他真的不是那种喜歡把他的女人變成漢堡肉的雙重性格精神病患?”
  雖然貝琪刻意幽默,但芮秋覺察出她的話背后的正經。
  “我确定。”她沉聲說。
  貝琪便沒再多說了。
  她們回到胡桃林時,芮秋突然很慶幸她沒跟強尼一起出去。麥可的黑色轎車就停在車道上,人倚車而立。三個小孩全圍她們父親旁邊,而蒂妲站在孩子后面。
  貝琪的目光定定看著麥可,猛然煞住車,使得芮秋差點跌出椅座。那一分鐘,貝琪一言不發地隔著窗玻璃看著她的家人。
  “光看到他我就惡心。”她說。芮秋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還來不及說什么,她已閉緊嘴巴,開門下車了。
  她一下車,羅蘭和莎莎便從麥可身邊向她跑過來,只有凱蒂還抱在麥可胸前。
  “媽,爸爸說你們要离婚了!”羅蘭站在她母親面前,不滿地看著貝琪。
  “他說我們要轉學到這儿的學校,因為我們要跟外婆和芮秋阿姨住一陣子!”莎莎的語气跟羅蘭一樣不快。
  芮秋也下車走到貝琪旁邊,只能無助的看著她臉色變白,她實在沒有辦法讓妹妹或外甥女承受的打擊輕一點。
  “寶貝,爸爸和我是有談到离婚的事。”貝琪的手放在兩個女儿的肩上。“但我們還沒有完全決定。”她對抱著凱蒂走過來的麥可恨恨地狠盯了一眼。
  “最好告訴她們實情,貝琪。”麥可說。
  貝琪閉緊嘴唇,目射怒光,瞪了丈夫一眼,注意力又回到孩子身上。
  “依現在的情勢看,我和爸爸很可能會离婚,所以我們先幫你們在這儿的學校注冊比較好。那會很有趣的,你們就可以跟外婆、芮秋阿姨住在一起,上芮秋阿姨教書的地方隔壁的學校了。”
  “你是說我們再也不回家了?”羅蘭睜大眼睛問。
  “那我們的朋友呢?”眼看莎莎就要哭了。
  “還有我們的玩具!”
  “還有‘咪咪’!”“咪咪”是孩子們養的貓,現在可能被麥可留在家中。
  “我們當然會把‘咪咪’,還有你們的東西都搬來。而且你們跟以前的朋友還是朋友,同時又可以交新的朋友。”貝琪心力交瘁的安撫孩子。
  “我要回家!”
  “我不要你跟爸爸离婚!”
  “你們一點都不關心我們!”
  “我恨你們!”
  莎莎流著淚跑向屋后的樹林,羅蘭也哭著跟在姊姊后跑去。
  “你處理得可真好!”麥可諷刺著,走過來將凱蒂交到貝琪手中。
  貝琪的身体僵直。芮秋為妹妹義憤填膺,但她只是咬著唇,一言不發。這是她妹妹的生命,她的事,她所能做的最好的便是閉上嘴,在妹妹需要時支持她、鼓勵她。
  “我處理得怎樣?你怎么能就這樣告訴她們?我本想要等我們都确定了才告訴她們的!”
  “我們已經确定了。”麥可直率的說。
  貝琪臉色慘白。芮秋無言的抱過凱蒂,走离几步去看兩只在樹干上爬上爬下的小松鼠。芮秋還是能听得到、看得見妹妹和妹夫的一切。她原本打算若貝琪需要援救,她?貝琪臉色慘白。芮秋無言的抱過凱蒂,走离几步去看兩只在樹干上爬上爬下的小松鼠。芮秋還是能听得到、看得見妹妹和妹夫的一切。她原本打算若貝琪需要援救,她可以适時出面。此刻的麥可是個陌生人,芮秋不知道他會如何傷人。
  貝琪雙手交胸,抬頭看著丈夫。
  “你怎能就這樣拋下我們四個?”貝琪几乎語不成聲,芮秋听得鼻子一酸。
  麥可一臉的不耐煩。“你又在多愁善感了,我并沒有拋下什么,我的女儿還是我的女儿,而且我想我們一定可以商量出探訪女儿的時間。你我一樣清楚我們的婚姻是個錯誤,早在几年前我們就不和了。而現在我已經找到我要娶的人,為什么你不放手,免得你給女儿的傷害更深?”
  “我給女儿傷害——”貝琪說不出話。
  “如果你不這么歇斯底里,大家好聚好散,誰都不會痛苦。我已經找到有意買我們房子的買主了。現在市場銀根緊,對方愿意出的价算是相當好的价格。如果你想清楚,那個錢再加上我為速求解決愿意給你的賠償金,這將是一筆為數不小的橫財。還有,我當然會繼纏付女儿的生活費、教育費。”
  “我一直在問自己是否真的認清過你,”貝琪臉色慘白如紙,輕聲說著。“恐怕從來沒有過。請你不要再來這儿,如果你有什么事要聯絡我,請直接去跟我的律師說。我星期一會打電話去你的辦公室,給你我的律師的電話。”
  “我以為我們都已同意用我的律師。”
  “是你同意,我沒有。我不覺得那樣子好。”
  “貝琪——”麥可不耐的叫道。
  “請走。”貝琪悶聲說,芮秋知道她就要掉淚了。貝琪說著便轉身,茫茫然的往屋子走去。芮秋看到她慘白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睛,不覺怒火沸騰。
  “看看你能否勸她理智一些,芮秋?”麥可走到芮秋旁邊,煩惱地說。芮秋抱緊怡然自得地含著大拇指的凱蒂,不可思議地望著麥可。
  “你這個混蛋!”她是從來不說粗話的,麥可突然吃惊的看著她。“幸好我妹妹要离開你。現在,請你滾出我家的土地,否則我要報警了。”
  說完她也轉身走開了。
  几分鐘以后,依然怒气騰騰的她從窗口看到黑色轎車轟隆絕塵而去。
  芮秋今晚本想照他們的習慣,去強尼那儿的,但到七點時她知道自己是走不開了。貝琪母女的心情很糟,她無法留下她們獨自飲泣。雖然沒有大哭大吼,但莎莎和羅蘭卻都把這一切歸罪于她們的母親,所以都不跟她講話。因此芮秋要對兩個較大的外甥女解釋這一切、并安慰她們,同時照顧小凱蒂,而莉莎則擁著貝琪,讓她把郁情的淚流下。
  一片混亂之中,電話響了。
  芮秋拿起听筒。凱蒂站在廚房邊的甬道上,正拿著一枝芮秋送她的蜡筆,在金色波紋花的壁紙上畫紅圈圈。芮秋一抽出她的蜡筆,凱蒂馬上嚎啕大哭跑開,芮秋歎著气“喂”了一聲。
  “你是誰?”對方沒頭沒腦地問。
  一認出那蠻橫的咆叫,她的心情馬上感覺好多了。只需听到強尼的聲音她的心便寬舒了。
  “我今晚不能去,”她低聲說,怕在廚房吃巧克力和牛奶的兩個外甥女,和在書房安慰貝琪的母親听到。“危机來了。”
  “什么樣的危机?”強尼厲聲問。
  “麥可跟女儿說他和貝琪要离婚的事,大家心情都很亂,我今晚真的走不開。”
  “喔。”他頓了一下,接著他略帶希望地問:“這是不是表示我明天不用過去吃中飯了?”
  芮秋忍不住笑出來。“當然不是。”
  “我有點怕,”他消沉地說。“兩點,是不是?”
  “差不多兩點到兩點十五分。還有,強尼——”
  “嗯?”
  “別擔心,母親不會吃掉你的。”
  “你說得容易。”他開玩笑道,芮秋笑了。
  “我愛你。”她對著話筒說。
  “哈……”這是他最接近“我愛你”三個字的回答。接著他的語气微微一變。“芮秋?”
  “唔?”
  “幫我一個忙?”
  “除了取消午餐以外,什么都行。”
  “不是那個,”他在微笑。即使是在講電話,她仍能感覺得出。“今晚不要出去外面,好嗎?”
  “為什么不能?”
  她听出他在猶疑。“我今天想了很多,想到安瑪麗和蘭妲至少有一樣共同的地方,就是我。”
  “所以?”
  “所以你也一樣。我不知道她們是不是因為我才被害,我甚至不愿這樣想。但事情只要跟你有關,我不想冒任何一點險。所以拜托你今晚留在家中,別出去好嗎?”
  “好的。”芮秋思量著他的話,緩緩答道。事情那么明顯,但她怎么從未想到。如果——這是個很有可能的如果凶手是沖著強尼來的,那么現在她很可能就是一個目標了。一想到此,她便怕死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是認真的。此刻千軍万馬也不能將她拖出屋外。
  “那才是我的乖女孩。”他滿意了。“那就明天中午見了。好好照顧貝琪、孩子們——和你自己。”
  “會的。再見。”
  “再見。”
  是他先挂上電話的,芮秋還依然握著電話。她好愛好愛他,愛得心疼,她好想、好希望現在是在他那儿,吃通心粉、跳舞、談話,或……
  “芮秋,是誰打來?”莉莎從書房探出頭。
  “是強尼,他說他很期盼明天的午餐。”
  “是嗎?”莉莎的表情像是吃到什么酸東西一樣,但瞥了芮秋一眼,便轉到別的話題上。“你覺得那兩個大的現在可以跟她們的媽媽好好談談,不再亂發脾气了嗎?”
  芮秋聳聳肩。“誰知道呢?”她說著,等莉莎去注意壁紙上凱蒂的杰作。但莉莎只是微惱地看了一眼便再縮回書房。芮秋回到廚房,哄兩個小女孩到書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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