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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早晨風暴不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猛烈,使得他們無法搭帳篷,讓國王按照遠征開始以來的慣例,每天在帳篷里望三次神圣的彌撒。最后,威托特公爵騎馬急馳而來,千求万懇地說,由于天气關系,祈禱還是到森林里可以避風雨的地方去做吧,免得延誤行軍。國王贊同了他的打算,因為此外別無他法。
  太陽升起的時候,部隊以散兵線的隊形向前移動,后面是一望無際的馬車隊。行了一小時的軍,風勢減弱,旗手們可以張開軍旗了。极目所至,田野里仿佛開遍了万紫千紅的各种花朵。誰都無法把那些引導各軍團行軍的、一連片密密麻麻的旗幟一望無遺。克拉科夫軍團在一面有著一只白頭鷹的紅色軍旗下行進。這是整個王國的主要旗幟,也是全軍的偉大標志。持旗的是弗羅契莫維崔的瑪爾青,他是一個了不起的著名騎士,他的紋章是“波爾科扎”(半個山羊)。旗幟后面行進著國王的兩個近衛軍團。一個軍團的軍旗是立陶宛的雙十字架,另一面軍旗是“波戈尼阿”。而在圣杰西的軍旗下面行進的是一支由外國雇佣兵和志愿兵組成的強大軍隊,他們大多是捷克人和摩拉維亞人。
  1英譯本注:立陶宛的一种紋章,畫著一匹快馬,騎馬者握劍作准備斫擊狀。
  志愿兵的人數很多,整個第四十九軍團都是由他們組成的。這些人主要編在步兵隊里,所以走在槍騎兵后面;他們雖然很野蠻,而且不受拘束,但是打仗卻很熟練,并且十分勇猛,因此其他的步兵逢到同他們作戰的時候,都像狗看見豪豬似的拔腿就跑。
  他們的武器是大鐮刀,斧頭,特別是鐵連枷,他們使起鐵連枷來簡直叫人害怕。誰雇佣他們,他們就為誰打仗,因為他們唯一的本行就是打仗、掠奪和屠殺。
  靠近瑪佐夫舍和捷克分遣隊的是從波蘭各省來的、擎著各自的軍旗前進的十六個軍團,其中有一個是從普爾席米斯爾來的,有一個是從爾沃夫(雷姆堡)來的,一個是從加里崔來的,還有三個是從波陀里阿來的;緊接在他們后面的就是這些省份的步兵。他們都充分配備了短槍和鐮刀。兩位瑪佐夫舍的公爵,雅奴希和齊葉莫維特率領著第二十一二十二和二十三軍團。主教們和貴族們的軍團有二十二個,走在他們后面。他們是泰爾諾伐的雅斯柯、登青的仁德列克、斯必特科,列里代、奧斯特羅伐的克爾叢、米哈洛伐的米柯拉伊、勃爾席齊阿的茲別格涅夫、科席格羅維的克爾叢、康涅茨波爾的古巴、里根扎的雅斯柯和克密泰斯及扎克里卡斯。此外,還有格里菲特、波波夫斯基和科茲里·洛基家族以及其他种种人,他們都集合在一起來參戰,他們軍旗上的紋章是共同的,他們的戰號也是共同的。
  他們腳下的土地像春天的草原似的開遍了百花——人馬形成了一片波濤洶涌的大海,他們頭上是一片扎著五顏六色的硫篩的槍矛,這些硫端就像許多小花;在他們后面,在一大片一大片的塵埃中,行進著鎮市和鄉村來的步兵。他們都知道他們是在走向一場可怕的戰爭,但是他們也知道這是他們的天職,因此心甘情愿地走向戰斗。
  在右翼進軍的是威托特的軍團,扛著五彩繽紛的軍旗,軍旗上卻繪著同樣的立陶宛的紋章(一個飛馳的騎士執劍作准備斫擊狀)。誰都無法一眼看盡所有的軍團,因為他們越過田野和森林行進,隊伍寬達五英里路光景。
  沒到中午,大軍就到達羅格陶和坦能堡一些村子附近;他們在森林外邊駐扎下來。這地方看來很适合于休息,并且可以避免一切突然的襲擊。因為靠左面,大軍受到陀姆勃羅夫納湖的保護,右面又有盧平湖作為屏障。前面是一片約五英里寬的空地。在這片空地中間,地勢向西徐徐隆起,格隆瓦爾德的綠色沼澤地和森林就在那上面;再過去就是坦能堡的寂寥而荒涼的曠野和灰色的稻草屋頂。要是十字軍騎士從高地向森林迫近過來,一下子就可以發覺。但是敵人看來要在第二天才會赶到。因此大軍只是停下來休息一下。可是精通兵法的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即使在行軍中,仍然保持著戰斗的隊形;因此軍隊給部署得可以隨時抵御任何襲擊。他派了偵察兵騎上駿馬,立即向格隆瓦爾德、坦能堡和更遠些的地方去偵察附近的敵情。同時他們搭起了禮拜堂的帳篷,以便國王可以照常做禮拜儀式。他們把禮拜堂的帳篷搭在盧平湖岸的高地上,使得熱心做禮拜的國王可以照常望他的彌撒。
  亞該老、威托特、瑪佐夫舍兩位公爵和戰地軍事會議的成員都進入了帳篷。帳篷前面聚集著一些最杰出的騎士,他們聚在那里有雙重目的,一可以在決戰之前委身于天主,二可以見到國王。他們看見他走了進去,身穿灰色戰袍,臉容嚴肅,那副神气分明是非常憂慮。歲月并沒有使他的外形有什么改變,他臉上既沒有皺紋,頭發也沒有發白;他現在把頭發掠到耳后去,動作還是那么敏捷,就像茲皮希科第一次在克拉科夫看見他的時候一樣。不過他現在走起路來可有些彎腰曲背,仿佛肩上壓著一副責任的重擔,极其悲傷。軍中都在紛紛傳說,國王經常在哭泣,因為看到天主教徒即將流血。這倒是實情。亞該老一想到要打仗,尤其是想到要同那些斗篷上和軍旗上繡有十字架的人打仗,就不禁渾身打顫;他打靈魂深處渴望和平。波蘭貴族,甚至匈牙利的兩位調停人西鮑和卡拉,向他說明大團長烏爾里西和所有十字軍騎士一樣十分驕傲自大,准備向全世界挑戰,這些話對他都是白說。他自己派到騎士團去的大使皮奧特爾·考茲包格憑著主的十字架和他盾牌上的紋章起誓,說騎士團對和平連听都不愿意听,唯一傾向于和平的封·溫達伯爵卻受到嘲笑和斥責,這些話也是白說了。因為國王仍舊希望敵人會認識到他的愿望是正當的:他是要避免流血,要以公平的磋商來結束可怕的爭端。
  甚至在這個時候,他還在那個作為禮拜堂的帳篷里祈求和平,他的純朴而寬宏的靈魂已給折磨得惴惴不安。亞該老以前曾經以武力試探過十字軍騎士團的疆土,不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异教的立陶宛公爵;現在呢,作了波蘭的國王和天主教徒,他看到的是燃燒著的村庄、瓦礫堆、血和淚,他唯恐触怒天主,何況現在戰爭還才開始呢。即使現在能夠停止戰爭,那可多好呀!可惜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人們就要互相殘殺,眼看大地即將浸浴在血泊里。不錯,這個敵人是不義的,可是,敵人的斗篷上繡有十字架,還受到如此偉大而神圣的圣物的保護,誰看到這些圣物,都會嚇得魂不附体。整個波蘭大軍不怕槍矛,也不怕劍和斧,獨怕這些圣物。“我們怎敢舉手攻打大團長呢?”這就是那些無畏的騎士說的話。“万一他的甲胄上挂著一只圣物匣,里邊裝的是圣徒的骨骸和我們救主的十字架的木頭,那可怎么好!”
  威托特确是渴望戰爭,而且迫不及待地在備戰。但是國王一想到騎士團雖然作惡多端,卻一貫賴有神力庇護,他的虔誠的心簡直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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