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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迪龍坐在特迪公寓的浴室水池前面,脖子和肩膀上圍著一條毛巾。特迪坐在角落里抽著煙,米爾德里德·阿特金森站在迪龍身后,在鏡子里看著他。
  “你能做點什么嗎。米爾德里德?”
  “當然能。真是張可愛的臉蛋,”她點點頭說,“其實可愛的是頭發,可是我不喜歡將別人的頭發染黑。不管你干得多出色,看上去總不像那么回事。我是說,我喜歡你的這一頭金發,親愛的,”她對迪龍說,“就像于枯的稻草。我要做的就是把它剪短,剪成短乎頭,然后把它染成黃褐色,就像你給我看的護照照片上的樣子。這樣就改變了你的頭的形狀。然后是眉毛。”她皺起了眉頭說,“眼鏡是帶色的,我明白了。我去看看我那工具袋里帶了什么。”
  她拿來一把剪刀,開始于起來。“你是英國人?”迪龍問她。
  “沒錯,親愛的。我來自大倫敦郡的坎登。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開始在派恩伍德攝影室干上了這一行。”
  “你怎么來了這里?”
  “為了愛,親愛的。為了我這輩子所遇見的最坏的美國雜种。等我發現了這一點,我已經事業有成,于是便決定留下來。好了,別再說話了,讓我們接著干下去吧。”
  迪龍坐靠到椅子上,盯著鏡子里完全變了樣的自己。特迪惊訝地說:“你真是個天才,米爾德里德。帶色眼鏡檢到好處。”
  她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祝你好運,迪龍先生。所染的頭發兩個星期之內沒問題。”
  “讓我給你點什么東西做回報。”特迪說。
  “胡扯,這是我的榮幸,”她拍了拍特迪的臉,朝迪龍笑了笑,說,“他真是個可愛的小伙子,特迪。”說完,便出了門。
  在安德魯空軍基地,大家分手了。弗格森和漢納·伯恩斯坦先上了李爾飛机。布萊克、迪龍和特迪站在机庫邊上不讓雨琳著,看著他們飛上天空。
  特迪跟他們握手。“好了,現在輪到你們倆了。”
  迪龍剛轉身,突然記起什么,就掏出錢包,從里面拿出瑪麗·德布里薩克給他畫的草圖展開來,說:“總統的女儿給我畫的。這是猶大用的銀制打火机側面的飾章。”
  “依我看,好像是某种部隊的肩章。”布萊克說。
  “是的,正如我們知道的,猶大曾參加過‘贖罪日戰爭’,肯定是以色列的部隊。一只爪子上帶著閃電的渡鴉。去查一查,特迪。肯定能在什么地方找到以色列軍隊的肩章目錄。”
  “可能在公共圖書館就找得到,”特迪大笑起來,“好,我來負責這件事。”
  一名身著標准的航空公司海軍藍制服的黑人男子拿著雨傘走了過來。“先生們,我是保羅·克西中士。我是你們的空中服務員。我想您認識那兩名飛行員,約翰遜先生。”
  “我當然認識。”
  迪龍伸出手去:“我是基奧——馬丁·基奧。”沒必要說出他的真實姓名,因為他理應死去了。
  “很榮幸見到您。這邊請,先生們。”
  他為他們高舉起雨傘,三人一起走向飛机舷梯,那儿兩名飛行員正等著他們。約翰遜跟他們像老朋友一樣打了招呼,然后做了介紹。
  “湯姆·弗依上尉和薩姆·岡特中尉。這位是馬丁·基奧。”
  “很高興見到你,”弗依說,“正如你所見,我們穿著便衣。我們發現穿著軍裝招搖過市沒什么好處。通常這架飛机需要四名机組人員,可是我們三人也應付得過來。‘灣流五型’是世界上最好的私人商用飛机,每小時可以飛六百英里,續航里程達六千五百英里。”
  “那么說來愛爾蘭不在話下了。”
  “今晚風向不錯。六個小時可以到達都柏林。”
  “那么就出發吧,”約翰遜說,“你們先上,先生們。”他跟著飛行員們上了舷梯。
  特迪·格蘭特回到自己的公寓,感到焦急万分,坐立不安。問題成堆,又毫無頭緒,這令他束手無策,疲憊不堪。他看了看手表,才九點鐘。突然,他想起迪龍給他的草圖。喬治敦有些書店一直開到晚上十點。總算有點事情可做了。他拿起雨衣走了出去。
  他的小轎車是自動的,而且根据他是獨臂的狀況進行了改進,所以他很熟練地穿過來往的車流開向喬治敦。他在街道的一邊停了車,打開貯物箱,取出一把折疊傘。里面還有一把短筒科爾特左輪手槍。他檢查了一下手槍,將它放進雨衣口袋里。近來行凶搶劫頻繁發生,所以小心點總是有好處的。
  他按了一下雨傘上的自動按鈕,傘就在他的頭頂撐開了。還有四十分鐘書店就要關門,他找到了書店集中的地區,走進了第一家他見到的書店。
  他找到了軍事部,在那里溯覽著。絕大多數書好像集中于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和党衛軍等題材。奇怪的是人們對這些話題的興趣經久不衰。沒有一本書是有關以色列軍隊的。在他出店時,他在一個書架前停了下來,那上面展示著一本新書,是有關猶太教的歷史。他陰郁地看了這本書一眼,便走了出去。
  盡管特迪是個基督徒,他祖母卻是猶太人,由于嫁給了异教徒,也就失去了她的宗教。她去世多年,但特迪仍然怀念她,并且以她賦予他的猶太血統而感到自豪。他從來沒有跟人提到過這件事,因為任何宗教對他而言都毫無意義。不過,猶太民族是個偉大的民族,他們的宗教戒律以及他們給予世界的道德觀念都是最重要的。想到像猶大和他的馬加比家族成員那樣的敗類胡作非為,站污了整個民族的聲譽,他就气不打一處來。
  他又試了三家書店,在下一家街角書店里他竟撞了好運。他進去時店主已在關門,那是個年邁的白發老人。
  “我不會耽擱太久,”特迪說,“我在找一本有關以色列軍隊單位、區別標志和肩章的手冊。”
  “等一會儿,”老人走到一個書架前,找尋了一陣,回來時手里拿了本簡裝本小書。“這是這個公司出的‘世界的軍隊’叢書。很流行的。事實上,我這里只剩下俄國和以色列軍隊的几冊了。我得重新訂購了。”
  “多少錢?”特迪問。
  “十五元五角。”
  特迪掏出現金。“不用包裝袋了,多謝你的幫助。”
  他興奮不已,向雨中的小轎車走去。他鑽進車,打開燈,翻開書。主要是文字,有大約十二頁彩圖,上面有以色列軍隊的各种肩章。他合上書。沒有任何跟渡鴉哪怕有一丁點聯系的東西。
  他坐在車里,渾身乏力,出于某种原因還頗為惱火。他點燃一支香煙,開始回顧這一天發生的事情,最后集中到了對迪龍的未遂謀殺。那個馬克·戈爾德暫時不能抓還有情可原,可是那個為了錢殺人如麻的野獸般的哈克呢?特迪一點都不贊同不動他的主意。
  “我是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啥,越南?”他小聲洁問自己,“這樣做就能創造一個更好的社會了嗎?去他媽的,沒有。一直在走下坡路。”
  他打開貯物箱,找到了消音器,將它裝在科爾特左輪手槍的槍口,重新把它放回口袋。布萊克是怎么說哈克來著?“像他這种家伙隨便哪個晚上在街上就可以處置他。”特迪有點緊張地笑了笑,開著車走了。
  當納爾遜·哈克胡到弗拉沃大街時,他已是醉醺醺的,在大雨中渾身濕透。口袋里有了這么一大筆錢之后,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并且還找了兩個妓女就在街邊玩過了,這是他喜歡的方式。
  “勞駕。”
  他轉過頭來,發現一個穿著雨衣的矮個子獨臂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哈克瞪著他說:“你想要什么,你這個小爬虫?”
  特迪的手指已經摳在了雨衣口袋里的科爾特手槍扳机上。依他的本性來說,他想拔出手槍射死那個混蛋——可是突然他沒有這么傲。某种神助般的洞察力透過了他那憤怒之云,照亮了他的理智。這并不是個道德問題。在越南時他曾經為了更加站不住腳的理由面殺過人。面這一次万一出了什么差錯,自己落到了警察手中,那么隨即而來的丑聞可能會導致他最敬愛的總統下台。天啊,自己剛才是怎么想的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說:“呃,勞駕,我想問去市中心怎么走?”
  “朝前走,滾你的蛋。”哈克說完,就踉踉蹌蹌地走開了。
  特迪赶快离開此地,轉過一個又一個街口,來到他的小轎車旁。開車行駛了一英里之后,他得過橋。于是他停在橋中間,下了車,將科爾特手槍扔進了黑乎乎的河水里。槍未經注冊,也沒留任何痕跡,不過這無關緊要。它會沉人泥漿之中永遠呆在那里,成為他這一生中几乎于下的最愚蠢的行為的見證。
  “傻瓜,”他輕聲罵自己說,“你以為你在玩什么?”他鑽回小轎車,驅車离開。
  迪龍被“灣流”號飛机深深地打動了。机艙里是這么地安靜。簡直難以置信。龐大的高背椅子,椅背傾斜后可以睡覺,旁邊放著一張長靠椅,桌子都是楓木鑲板飾面的。他已經注意到了廚房和机組人員休息的區域,甚至還有一個可以站著沖澡的地方。
  “你可真會享受啊。”他對約翰遜說。
  “這是最好的,”布萊克不無得意地說,“世界上最好的,而這正是我需要的。它所需的跑通長度只是一般商用飛視的一半。”
  “我喜歡他們在‘灣流’字樣后面用羅馬体寫的‘五’字。”迪龍說。
  “那是你喜歡的字体,”布萊克對他說,“我仍還擁有最新型的衛星通信系統。”
  “我現在就來試試看。”
  弗依上尉的聲音在揚聲器里傳來:“我們現在正在五万英尺的高空巡航,還有強勁的順風。顧便說一下,愛爾蘭五小時之后就可到達,因此我建議你們調准時間。
  克西端來了咖啡,專門為迪龍端來了茶。“請慢用,先生們。如果需要什么請盡管說。如果合适的話,我一小時之后送來晚餐。”
  “呃,現在喝一大杯布什米爾斯威士忌可是再好不過了,”迪龍對他說,“你有這种酒嗎?”
  “基奧先生,我們什么都有。”頃刻,克西拿著布什米爾斯酒回來了。“好嗎,先生?”
  “很好。”迪龍高興地說。
  克西走開關上了通向廚房的門之后,布萊克問:“你想打個電話嗎?”
  “是的,給我的老朋友利亞姆·德夫林,他是現在還活著的有關愛爾蘭共和軍的員偉大的專家。在那次愛爾蘭玫瑰事件中他可是幫了我們大忙,記得嗎?”
  “我當然記得,”布萊克邊說邊調表。“可是那里現在正是凌晨二點三十分呀。”
  “那么我只好叫醒他了。”說完,迪龍拿起了電話。
  在都柏林額外一個叫基爾里的村子里,利亞姆·穆夫林正睡在自己小木屋的床上。听到電話鈴響個不停,他咒罵了一句,拿起電話,看了看床邊鐘的時閱。
  “耶穌,圣母瑪麗亞,約瑟夫,不管你是誰,你可知道現在是什么時間?”
  “噢,住嘴,你這個老流氓,听著,好嗎?我是肖恩——肖恩·迪龍。”
  德夫林撐起身子。“你這個小鬼,你從田里打的電話?”
  “一架飛越大西洋的‘灣流’號飛机,利亞姆。我有一位朋友同行,現在我們需要你。”
  “是不是愛爾蘭共和軍的事?”德夫林問。
  “更糟,糟糕得多。不過德默特·賴利牽接進去了,只是跟愛爾蘭共和軍無關。”
  “是的,可他還在旺茲沃斯監獄里蹲十五年班房呢。”
  “老皇歷了。他跟弗格森做了筆交易,說出另一個愛爾蘭共和軍活動小組和軍火庫的地點。”
  “你們相信他了?”德夫林哈哈大笑起來。“然后他就逃跑了?”
  “大致是這么回事,可是要复雜得多,而且就像我剛才說的,不關愛爾蘭共和軍的事。我需要找到他,利亞姆。這事非常重要。四處探听一下,看看你能發現什么。”
  “呃,他表姐,杜勒莫的布麗吉特·奧馬利總還在嘛。她的農場在黑水河附近。”
  “可能在那儿,也許他會覺得那里太顯面易見了。我們大約九點半到基爾里跟你見面。順便跟你說一聲,他現在化名托馬斯·奧馬利。”
  “好,現在我可以再睡會儿覺了吧?”德夫林問。
  “當然,再說了,什么時候你不都是干完了自己的事之后才管別人的嗎?”迪龍反問了一句,就放下了電話。
  德夫林坐在那里考慮這件事。從迪龍所說的來看,這件事非同尋常,非常特殊,即使到了他這個年紀,還是令他興奮。他伸手取了支香煙,點著了。他的醫生曾試圖讓他少抽煙,可到了他這個年紀還有什么好顧忌的?他起了床,找到一件睡飽披上,走進廚房,把水壺燒上,然后拿起電話援了個號碼。
  “是你嗎,邁克爾?”他問,“是利亞姆·德夫林。”
  “耶穌啊,利亞姆,你也起得太晚了。”
  “你也是啊。”
  “瞧,你知道我正埋頭小說刨作,而且我喜歡干通宵。”
  “我听說這事了,而且我還听說你大多數早上大約七點鐘在‘愛爾蘭輕騎兵’酒館吃早飯。”
  “沒錯。”
  “今天我跟你一起吃。我需要竊取你的腦力勞動成果。”
  “我可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你這個老家伙。那么見面后我們試試看。”
  德夫林放下電話,關掉水壺,沖了壺茶,輕聲地吹起了口哨。
  在“灣流”號飛机上,他們吃了頓极其丰盛的晚餐:細頭油鰈魚片配土豆,還有拌色拉,意大利榛子冰淇琳。之后,他們一起喝掉了一瓶夏布利白葡萄酒。
  后來,迪龍說:“我真不知道今晚坐在民用班机頭等艙里的可怜的家伙們吃些什么。在這里吃得真不錯。”
  “我們的目的就是取悅于人。”布萊克喝了點咖啡,“德夫林似乎是個非同尋常的人物。我曾經听說過的傳說是不是都是真的?”
  “很可能。他畢亞于都柏林三一學院,是個學者和詩人,也是愛爾蘭共和軍曾經擁有的最令人生畏的殺手之一。西班牙內戰時,他參加反對佛朗哥的戰斗,被意太利人抓獲,后來把他移交給拍林的納粹。”
  “他就為他們賣命?”
  “呃,他不是納粹分子。不過當時愛爾蘭共和軍正在跟希特勒做某种政治交易。他們認為英國戰敗可能是愛爾蘭的祝會。德夫林受納粹德國反間諜机關的派遣空降到愛爾蘭,險些沒回到柏林。”
  “然后呢?有一种說法,說是德國企圖綁架丘吉爾,并以德夫林為中間人,是不是真的呢?”
  “那是1943年發生在諾福克郡的事情,”迪龍說,“德國傘兵精銳部隊。德夫林也到了那里,這沒錯,不過這一企圖失敗了。他又一次奇跡般地脫了身。”
  “可是你說過他是反納粹人士呀?”
  “他們付給他很多錢,這錢都注人了組織的基金。有一次他說要是有人付給他足夠的錢,他會試著抓住希特勒。他跟他們都見過面。希姆萊、瓦爾特·謝倫伯格將軍。在戰爭后期,他甚至在挽救希特勒免于遭到党衛軍的暗殺方面發揮過作用。”
  “天呀!”布萊克說。
  “他的觀點是与其讓党衛軍掌權后戰爭越拖越長,還不如讓希特勒活著把事情搞糟。”
  “我明白了。”
  “希特勒授予他一級鐵十字勳章。德夫林跟人說起這件事情時就會笑得滿地打滾。”
  “然后就是動蕩時期?”
  “是的。他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最初締造者之一。上了英國軍隊通緝要犯的黑名單。”
  “那時也正是你跟他相識的時候?”
  “他教會了我一切,不過德夫林是個老派的革命者,而我正在經歷馬克思主義時期。當時還年輕愚矗,只知道暴力斗爭。跟對手交過火,不過沒有造成很大的傷亡。最近几年我們都有所補償。”
  “真是個奇人。”
  “是個偉人,是我所知的最好的人。”
  布萊克點了點頭。“你的假護照上的名字馬丁·基奧有什么涵義嗎?”
  迪龍聳了聳肩。“是我多年來時不時使用的一個化名而已。”
  布萊克點頭說:“那么你認為德夫林可能會幫我們找到賴利?”
  “是的。我們一旦找到了賴利,就把他押回倫敦去辨認旺茲沃斯監獄保安錄像帶上的那個假律師。我們一旦找到了那張臉,就可以順藤摸瓜知道他的身份。”
  “你听起來這么自信。”
  “是的。運气好的話,他會成為找到猶大的台階。”
  布萊克慢慢地點著頭。“還不夠。”
  “可這就是我們所知道的一切。當然還有一件事。假如我們當真找到了猶大關鉀她的地方,求助于海軍或任何特种部隊都沒什么好處。一听到任何風吹草動他就會殺了她。”
  “你的意思是你想獨自前往?”
  “我會需要支援,”迪龍對他說,“不過我确實見過相當部分的房子內部結构。我知道她在三樓,諸如此類的事情。”
  “可是單槍匹馬.”布萊克搖著頭說,“那真是太瘋狂了。”
  “他身邊只有五個馬加比家族成員,”迪龍說,“沒有任何參謀班子的跡象。出于顯而易見的原因,他是不會有什么參謀人員的。所以那五人加上猶大就是六個。”
  “可是你想以一對六?”
  “為什么不呢?你該听說過格林童話里有關那個裁縫的笑話吧?
  一下子打死五個?我要一下子打死六個。”
  “可那裁縫打死的是爬在抹著果醬的面包上的蒼蠅。”布萊克說。
  “沒什么區別。”迪龍叫來了克西,說:“再來一杯布什米爾斯酒,我就上床睡覺了。”
  “馬上就來,先生。”
  “你知道,”布萊克說,“在整個這樁事情當中有一點讓我困惑不解。”
  “是什么事?”迪龍問他,同時接過克西送來的酒。
  “從瑪麗·德布里薩克所告訴你的來看,上將從那封匿名信中只知道他妻子和一個美國軍官過了一夜。他并不知道是杰克·卡扎勒特。”
  “看來是這樣的。”
  “因此只有瑪麗、她母親和總統知道這個秘密。”
  “你忘了特迪·格蘭特。”
  “對了,不過這意昧著在伯爵夫人死后只有三個人知情。那么猶大到底是怎么發現的呢?”
  “天知道。現在問題的關鍵是他确實知道。”迪龍關掉頭頂燈。
  “趁著飛行穩定我想睡一會儿。”說完他傾斜了座椅。
  德夫林在里弗河的碼頭上停了車,踏著毛毛細雨來到那家叫做“愛爾蘭輕騎兵”的酒館。那是一家令人賞心悅目的老式酒吧,里面有一些火車座。還有一個其后帶一面鏡子的紅木吧台,貨架上是一排排的瓶子。這個館子平常深受共和党入朝新芬党的支持者們青陳,在早晨的這個時候,顧客主要是各种工人,他們進來大吃一頓完整的愛爾蘭早餐。他找到了要找的人,那個叫邁克爾·利里的人,正坐在盡頭的火車座里剛開始吃早餐。
  “利亞姆,你這條老狗。”
  “你也一樣。”德夫林回敬他。
  一位年輕婦女滿面笑容來到桌前,因為德夫林是非常受人愛戴的人物。“您想來點什么,德夫林先生?”
  “老樣子,多上點菜,不過也別太多,我得放得進勺子。”他轉向利里說:“工作順利嗎,邁克爾?”
  “我寫的那本恐怖小說在飛机場很暢銷。說實話,利亞姆,在過去的十二個月里我已經嫌了五万英鎊,看來數目還在上升。”
  “還在干通宵?”
  “是這條腿,痛得厲害,總睡不著。”說完,他用拳頭猛捶大腿。
  利里在二十年的時間里都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的積极分子。有一次他開了一輛裝有炸彈的舊汽車沖過邊界時,炸彈提早爆炸,同車的另兩個伙伴被炸死,他失去了一條腿。這一事件倒讓他免人英國監獄,不過也結束了作為運動積极分子的生涯。
  那個年輕婦女端來德夫林的早餐和一壺榮后便走開了。他開始吃起來。
  “什么事,利亞姆,你想知道什么?”利里問。
  “十五年前當我六十歲時,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在唐恩郡救過你的命。當北愛爾蘭皇家警察隊隊員打中你的肩膀的時候,是我把你拖過了邊界。”
  “你是救了我,”利里說,“可是當時是我的左腿傷了。而且當年你也不是六十歲,而是七十歲。”
  “八九不离十吧。可是你欠了我一個人情,我現在要你還。”
  利里不說話了,微微皺著眉頭,然后又接著吃起飯來。“說下去。”
  “你我都明白你現在跟組織還有密切聯系。直到和平進程開始,你仍在為總參謀長負責都相林的情報處。”
  利里將盤子推開,年輕婦女就過來拿走了。“是愛爾蘭共和軍的事情嗎,利亞姆?”
  “只是間接有關系。給朋友幫點忙。”
  “繼續說。”利里從煙袋里摸出煙絲塞人煙斗中。
  “你現在仍舊到處都有耳目。如果德默特·賴利活著回來你會知道嗎?你瞧,我最后一次听說他,是他在旺茲沃斯監獄里服十五年徒刑,然后听說他出來了。我還知道人們最后一次見他時,他用的是愛爾蘭護照,化名托馬斯·奧馬利。”
  “誰見過他?”
  “我的朋友,名字不便說。”
  “這么說吧,不止一人想見德默特,包括總參謀長。跟你說了吧,他是回來了。三天前他在都柏林机場以托馬斯·奧馬利的身份通過了安全檢查。一名保安人員認出了他。由于那名保安是我們的人,他讓他過了關,然后向總參謀長報告了此事。”
  “總參謀長采取了什么行動?”
  “他給倫敦去了電,又派了兩名殺手貝爾和巴里去拜訪了黑水河邊布面吉特·奧馬利的農場。那是昨天的事。她發誓說他沒在那儿,還以為他仍在監獄里。所以他們無功而返。”
  “我可知道那兩個家伙,我倒奇怪他們怎么沒用煙頭燙她。”
  “你認為他在那儿嗎,利亞姆?”
  “或者在附近。他還能去哪里?”
  德夫林喝茶時出現一陣沉默,最后利里說!“問題是,這件事糟透了。我們到處都有朋友。這你知道,甚至在旺茲活斯監獄也有。好像賴利是几天前由查爾斯·弗格森准將簽署了一份授權書放出來的。”
  “你告訴我了嗎?”德夫林點了支煙。
  “我們都知道准將現在的左膀右臂是誰——肖恩·迪龍。他就是你說的那個朋友嗎,利亞姆?”
  德夫林笑著說:“我怎么會認識像他那樣的亡命之徒呢?”
  “別裝蒜了,利亞姆。你把自己的看家本領全都教給了他。你過去還常常說他是你的黑暗面。”
  德夫林站起身來。“早飯很不錯,你現在已經是個成功的作家了,邁克爾,什么時候我得讓你請客。如果你碰到了德默特·賴利,希望能告訴我。”
  “別愚蠢了,利亞姆。即使是愛爾蘭共和軍活著的傳奇人物也會不得好死的。你就別多管閒事了。”
  “耶穌呀,伙計,到了我這把年紀,還怕啥呢?噢,你跟總參謀長打電話的時候,可以告訴他這事跟愛爾蘭共和軍無關。這我能保證。”
  他走出門去。利里坐在那里考慮這件事。突然他想到,為什么弗格森會把賴利從旺茲沃斯監獄里放出來呢?顯然是做了什么交易,然后賴利偷偷跑了;或許他并不是逃跑的,那么他來愛爾蘭是拿著假護照,替弗格森干什么事?
  無論怎樣,只有一件事可做。于是他站起身來离開酒館,快步朝自己的車走去。
  他坐在總參謀長不大的郊區屋子的客廳里。他妻子端來了茶,總參謀長坐在那里一邊听一邊撫摸著躺在大腿上的貓。
  利里說完了之后,總長說:“把貝爾和巴里找來見我。”
  “那利亞姆呢?”
  “誰都比不上我更喜歡他,可是如果那個老家伙在那儿露了面,尤其假如迪龍和他在一起,那么貝爾和巴里可以干掉他們兩個。”
  德夫林在基爾里的小屋坐落在修道院旁邊。花園里五彩繽紛,各种鮮花爭奇斗艷。小屋是維多利亞風格的,門窗上方都有哥特式的三角飾物,屋頂尖尖的。九點半時,布萊克·約翰遜和迪龍開著租來的汽車從都柏林机場抵達這里。
  “這花園真不錯。”約翰遜贊歎說。
  “是的,他喜歡伺弄他的花園!”迪龍說著,拉響了門鈴。
  門開了,德夫林身穿黑色羊毛衫和寬松長褲出現在門口。“你這個小混蛋,”他大聲叫起來,緊緊地擁抱了迪龍,然后沖布萊克笑了笑。“這位是誰呢?”
  “從華盛頓來的一位朋友,布萊克。約翰遜。”
  “一個朋友,是嗎?得了,我在外面混的時間也不短了,見到‘皮勒’不會認不出來。‘皮勒’在北愛爾蘭就是警察的意思,約翰遜先生。快進廚房。我已經吃過早飯了,不過我來給你們做點咖啡。你是什么樣的警察?”
  “我曾經是聯邦調查局的。”約翰遜看著德夫林給咖啡壺加滿水,對他說。
  “現在呢?”
  約翰遜朝迪龍瞥了一眼,迪龍替他說:“這么說吧,他替美國總統做的事跟弗格森替英國首相做的事一樣。”
  “層次肯定很高,”德夫林笑笑說,“好吧,坐下,跟我說說情況。”
  迪龍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布萊克·約翰遜不時地補充一兩點。他們講完之后,德夫林說:“不妙,一點都不妙呀,這下我可明白了你們為什么需要賴利。”
  “您會幫助我們嗎,德夫林先生?”
  “利亞姆,孩子,叫我利亞姆。事實上,我已經試過了。”他接著告訴他們自己跟利里一起吃早飯的經過。
  他說完后,迪龍說:“這么說來貝爾和巴里還在橫行霸道?”
  “他們有什么特別的嗎?”布萊克問。
  “那是兩個坏到极點的家伙。假如他們想讓她吃點苦頭,那可真夠她受的。”他掏出沃爾特手槍,檢查了一下。“你帶著槍嗎?”他問布萊克。
  “當然帶了,我的伯萊塔手槍。我會需要它嗎?”
  “可能。利里會告訴總參謀長,總長就會派他們再回去找她。”
  “我早知道會這樣。我覺得把水攪渾了有好處,肖恩。”德夫林不無得意地說。
  “干得不錯。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我也去。”德夫林朝布萊克笑了笑,“布麗吉特的農場周圍田園風光不錯。那是在黑水河和諾克米爾頓山脈之間的杜勒莫。天气也不錯,這會儿去農村再好不過了。”
  与此同時,在國防部弗格森的辦公室里,漢納正在給旺茲沃斯監獄的保安部門打電話。她跟主管誓官說了她的要求,然后敲了敲弗格森的門。
  “我已經跟負責監視錄像的人說過了,准將。他正在翻找他們所有的錄像資料,我告訴了他我馬上就去那儿。”
  “用我的車和司机。”弗格森說。
  “我一直在想,猶大不太可能在國防部里滲透得那么厲害。假如他在我們中間安插了間諜,那么他的人就沒有必要用定向監听器去竊听迪龍的小屋了。”
  “這一點我也想到過了,總督察。”
  “不過我們仍舊面臨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在軍情五處和秘密情報處好像有一名馬加比家族成員在活動。”
  “我們得等到把這件不愉快的事情了結之后再把這鼴鼠挖出來。”
  “好的.長官。”
  “是這么回事,從華盛頓回到辦公室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的電腦上查詢了國防部每一個工作人員的個人檔案。”
  “看看他們的宗教信仰,准將?”
  “上帝寬恕我,是的。”
  “結果我是唯一的猶太人。”她笑了笑,“什么時候馬加比成員不成其為馬加比成員呢?”她又笑了笑。“一會儿再見,長官。”說完,她走了出去。
  “你剛才說有多遠?”布萊克·約翰遜間德夫林。
  “呃,我們已經開了三十英里左右。可能還有一百或者一百二十英里。這是彎彎曲曲的鄉村公路,這里沒有超級高速公路或收費公路。”
  迪龍說:“我要給弗格森打個電話,看他那儿有什么事。”
  他按了一下移動電話上的保密鍵,然后又按了弗格森的號碼。
  “是我,”他說,盡管電話已經加密了,他還是補充說,“是馬丁·基奧。”
  “沒必要這么謹慎,”弗格森說,“電話顯示器上亮著綠燈。你現在在哪里?”
  “正從都柏林開車前往卡洛,然后是沃特福德。”
  “你們要去見那個姓奧馬利的女人?”
  “是的。德夫林從愛爾蘭共和軍的消息來源得知賴利三天前用那份奧馬利護照通過了都柏林机場。
  問題是,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也想跟他談談。總參謀長曾派了兩個殺手去杜勒莫想找到他,可是他們一無所獲。”
  “我明白了。”
  “德夫林通過接触已經把水給攪渾了。我們認為這樣一來會促使總參謀長再次派人去那里。他們甚至可能比我們先到。”
  “小心點,”弗格森告誡他說,“一定要讓約翰遜活著回來。你死倒無所謂,但是他要有個三長兩短的話,就會引起國際糾紛。”
  “非常感謝你。”迪龍關掉了移動電話,坐靠到椅背上,開始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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