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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荷娜离開臥室,雙手持著來福槍,手臂上垂挂著几條她父親不用的舊領帶。
  柯立頓仍然靜靜坐在原處——事實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听見她的聲音時,睜開了眼睛。看見她手上的來福槍,他綻開個笑容,點了點頭。
  藍斯站在水槽前,扭干抹布。他已經將屋內大致清理干淨,不過她的家具現在卻變得嚴重缺乏,而且有些上面還沾著面粉。他抬起頭,看見她持槍瞄准他時,一時間愣住了。
  “把你的右手放到我看得到的地方,”她平靜地道。“用你的左手拔出你皮帶上的槍,放在柜子上,推向我。”
  他并沒有動作,藍眸變得像寒冰般冷硬。“你究竟以為你在做什么?”
  “掌握大局,”她回答。“照我說的做。”
  他甚至沒有看向來福槍一眼。他的唇陰郁地抿起,舉步走向她。
  “我找到子彈了,”荷娜很快地道,在他逼近得能夠奪走槍枝之前。“在我父親外套的口袋里。”她附加道,讓他知道她不是說著玩的。
  他停下腳步。如果她不是手上握著來福槍,他憤怒的表情足以令她膝蓋發軟。
  “手槍。”她催促道。
  他的右手搭在水槽上,緩緩伸手到背后,取下手槍,放在壁柜上,推給她。
  “別忘了我的手槍。”柯立頓自她身后道。被打腫的嘴唇及下顎令他說話有些大舌頭。
  “還有另一把槍。”荷娜強迫自己不在藍斯憤怒的注視下退縮。他沉默地照做了。
  “現在,往后退。”
  他依言后退。她拿起他的手槍,放下來福槍,因為手槍比較容易握在手里。“好吧,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到后面。”
  “不要這么做,荷娜,”他咬牙切齒地道。“他是個殺人凶手,不要听他的。老天!你為什么要相信他的話?瞧瞧他!他身上還穿著囚衣!”
  “那是因為你偷走了我的制服!”柯立頓喊道。
  “坐下!”荷娜再次對藍斯道。
  “該死了!你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他憤怒地道。
  “因為我由收音机中听見巴士車禍的消息。兩名警察被殺,三名囚犯逃走,”荷娜的目光始終不曾离開藍斯的臉龐。她看見他的瞳孔放大,下顎變得冷硬。“因為你的警察制服穿起來太小了,因為你沒有帶皮夾。另外你的制服長褲破了,沾上血跡,你的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
  “那么佩槍呢?如果我穿了警察的衣服,為什么我不隨手拿走他的槍?”
  “我不知道,”她坦承。“或許你在車禍中撞昏過去,而等到你醒來時,其他囚犯已經帶著武器逃走了。我并不清楚所有的細節,我只知道我有許多疑問,而你的答案并不符合。你為什么取下來福槍的子彈,藏了起來?”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為了安全起見。”
  她也沒有眨眼睛。“才怪。坐下!”
  他坐下了。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但她的手指扣著扳机,她的眼神是認真的。
  “把手放在背后。”
  藍斯把手放在背后,似乎气得冒煙了。荷娜小心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預防他突然轉身奪槍。她拉出一條領帶,打了兩個松松的繩圈后,迅速地套上他的手,猛地拉緊另一端。他已經要移動了,但布料同時束縛住他的手腕。他靜止不動。
  “很厲害的把戲,”他面無表情地道。“你怎么做到的?”
  “就像套牛用的繩圈,我只需要拉緊另外一端。”她將另一端在他的手腕上繞了好几圈,綁好死結。“好了,現在是你的腳。”
  他坐著一動也不動,讓她將他的腳綁在椅腳上。“听我說,”他急切地道。“我真的是個警察。我到這里并沒有太久,因此認識我的人不多。”
  “說得好,”柯立頓咆哮道。“你殺了那兩名警察,而且你還會在离開前殺了她。解開我的繩子,女士,我的手快要麻掉了。”
  “不要!听我說,荷娜,你一定听說過這個家伙犯下的案子。他是這一帶的人,也因此知道你和你父親同住。柯立頓綁架了一名富有的牧場主人的女儿,要求一百万美元的贖金。他付了贖金,但姓柯的并沒有遵守諾言,女孩并沒有在他所說的地方被發現。他在花掉贖金時被捕,但他一直拒絕說出將女孩的尸体藏在哪里。新聞媒体大幅報導過這個案子。他正要被轉送到警衛較森嚴的監獄,而警局的人認為也許可以安排我和他同一囚車,好套他的話。單單是情況證据已足夠讓他以謀殺罪名起訴,但女孩的父母親想要找到她的尸体,為她舉行葬禮。她才十七歲,相當漂亮的一名女孩,卻不知道究竟被他埋在山里的哪一處,或丟到某個廢礦坑里。”
  “你倒是知道不少可能性嘛,”柯立頓開口道,語气野蠻。“繼續說呀!告訴我你把尸体藏在哪里。”
  荷娜走到客廳,在壁爐里加了柴薪后,再次試了試電話。還是一樣,什么聲音都沒有。
  “你在做什么?”柯立頓咄咄逼人地道。“解開我的繩子。”
  “不!”荷娜道。
  “什么?”他似乎無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等到電話接通后,我會打電話給警局确認。我認為在那之前,你們兩個最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因震惊而岑寂了好一晌,然后藍斯仰頭大笑。柯立頓目瞪口呆地瞪著她,他的臉龐脹得通紅,大吼道:“你這個天殺的愚蠢賤貨!”
  “這才是我的荷娜,”藍斯仍在笑個不停。“老天,我愛你!我甚至可以原諒你這次做的事,不過局里的家伙會有好一陣子嘲笑我竟然被一名甜美的金發女郎制伏!”
  荷娜望向他滿盈著笑意的藍眸,她也忍不住笑了。“我想我也愛你,但那并不代表我會解開你的繩子。”
  柯立頓已經回复了過來。“他是在愚弄你,夫人。”
  “夫人?”荷娜挪揄道。“你剛剛可不是這樣叫我的。”
  “我很抱歉,我剛剛一時控制不住脾气,”他深吸了口气。“我只是太過生气你竟然被他用來對付女人的那玩意儿迷惑了。”
  “我确實是。”
  “我要怎么才能說服你,他在說謊?”
  “你怎樣都沒有辦法,因此你可以省省口水了。”她禮貌地道。
  半個小時后,柯立頓道:“我必須上廁所。”
  “尿在褲子里。”荷娜回答。她一直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但她不打算改變主意,放走他們任何人。她歉疚地望向藍斯,而他對她眨了眨眼。
  “我現在還好。但如果電話沒有在入夜前修好,我可能得向你要求尿壺了。”
  她會給他的,她一點也不介意為他做這項服務。她看向柯立頓——他作夢都別想,她甚至不愿意用火鉗接近他。
  她每半個小時就檢查一次電話,看著夕陽逐漸沉到山后。柯立頓不安地扭動身軀,明顯地難受极了。藍斯一定也感到不舒服,但他并沒有表現出來。當他們的目光相遇時,他總是對她綻開笑容,只不過他的笑容看起來愈來愈像苦笑。
  天漸黑時,她拿起听筒,听見了嘟嘟聲。“賓果!”她得意地道,拿出電話簿,找警局的號碼。
  藍斯已經先背出了警局的電話號碼。雖然她已几乎确定他說的是實話,但這一刻,她可以說是百分之百肯定了。她的臉龐一亮對他綻開燦爛的笑容,撥了號碼。
  “警察局。”電話的另一頭傳來輕快的男聲。
  “這里是湖濱度假中心,我是白荷娜。我這里有兩個男人,一個是陶藍斯,另一個是柯立頓。他們都自稱是警察,另一個人是殺人凶手。你能告訴我哪一個是真的警察嗎?”
  “天殺的!”電話里的人吼道。“該死了!噢,我是說,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罵髒話。你說陶藍斯和柯立頓都在你那里?”
  “是的。哪一位是你們的人?”
  “陶藍斯。你怎么制伏他們?我是指——”
  “我拿著槍瞄准著他們,”她道。“陶藍斯長什么樣子?他的眼睛及頭發的顏色?”
  對方愣了一下。“噢……他大約一八八公分高,兩百磅重,黑發,藍眸。”
  “謝謝你。”荷娜衷心地道。“你想要和陶警官說話嗎?”
  “是的,白女士。務必。”
  她拿起話筒,盡可能地想拿到藍斯旁邊,但電話線不夠長。“等一下。”她道,放下听筒。
  她沖到廚房,拿了把切菜刀,跑回到藍斯身邊,切斷縛住他手腕的布料。他揉了揉手腕。“你需要個無線電話。”他道。
  “下次購物時我會記得。”她道,藍斯腳下的束縛也解開了。他一跛一跛地走向電話,足踝上的血液仍未流通。
  “我是陶藍斯。是的,一切都在掌握中。你們過來后,我會為你們做個簡報。道路可以通行了嗎?好的。”他挂斷電話,一跛一跛地走回她身邊。“道路還無法通行,但他們會派雪車過來,大約几個小時就可以到這里了。”
  藍斯越過她身邊,繼續往前走。荷娜眨了眨眼。“藍斯?”
  “沒時間停下來說話。”他加快腳步,沖向浴室。
  荷娜忍不住笑出聲。她走回客廳,挂上電話,柯立頓怒瞪著她。她的手上仍拿著菜刀,她停下來,深思地打量著他。而他顯然也看出了不對勁,臉色刷地變白。
  “不!”他喊道,看著她步步走向他,并開始大吼。
   
         ★        ★        ★
   
  “你割了他,”藍斯無法置信地道。“你真的割了他。”
  “他一定知道我是認真的,”荷娜道。“那只是道小割傷,但他卻小題大作。事實上,那完全是意外;我并無意那么靠近,是他自己動了一下。”
  柯立頓不只是動了一下;他也當場尿失禁。然后他開始大喊,盡可能迅速地說出了一切,吼叫藍斯快來阻止她。藍斯打電話給警察局,轉達了柯立頓透露的消息。他相信姓柯的不敢再隱瞞了。
  現在已過半夜,他們躺在床上,擁著彼此。她將冰袋按在他的臉頰上;他則將另一個冰袋按在她背上。
  “你知道,我說愛你是認真的,”藍斯道,親吻她的額頭。“我知道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覺。自從我張開眼睛,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想要你了,”他頓了一下。“那么……”
  “那么?”她重复道。
  “那么,你‘可能’也愛我,不是嗎?”
  “可能,”她的身軀更加偎近他。“絕對。”
  “說出來!”他低聲命令,擁著她的雙臂收緊。
  “我愛你。但我們真的應該慢慢來,認識彼此——”
  她無法回答。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發生了如此多的事。她感覺過去這一天仿佛有一個星期長。他們在极不尋常的情況下被湊在了一起,她看見過各种不同面目的他,而現在她知道一開始她對他那份狂喜的印象是正确的。仿佛她在第一眼就了解他,某种原始的直覺讓她認出了他是她的伴侶。
  “嫁給我,荷娜,盡快。以我們所冒的險,我們可能已經中了嬰儿的大獎了。”他的聲音慵懶誘惑。
  她自他的肩上抬起頭,在黑暗中凝視著他。她看見他微笑時露出的白牙,并再次感到那份強烈的歸屬感。“好的,”她低語。“你不介意?”
  “介意?”他執起她的手,覆住他的男性,他已經堅硬無比。“你只需要說句話,我會立刻奉獻我的所有。”
  “好的。”她再次道,歡喜地投入了無邊的情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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