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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天气



  事情的結果往往違背初衷,我原打算想出個既新穎、又出人意料的話題,作為這篇文章的內容。我對自己說:“我要寫一篇討論全新話題的文章,一個從來沒有人說過、寫過的題目。這樣我就能隨心所欲,任意揮洒了。”我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巴望能琢磨出屬于這類的話題,但沒能如愿以償。昨天,我們打雜女工卡婷太太來了——我可不怕在這里提到她的名字,因為我知道她不看這本書。對這么微不足道的書,她連看都不會看上一眼。除去《圣經》和《勞埃德新聞周刊》以外,她什么都不讀。她認定其它
  1《勞埃德新聞周刊》:倫敦一家發行量很大的周刊。所有文學都是多余而罪孽的。
  她說:“天哪,老爺,您的樣子心煩意亂的。”
  我說:“卡婷太太,我正想找個話題呢。討論這個話題應當叫人人都感到吃惊。它應當從來沒有人說過,應當別出心裁,富于魅力,嶄新嶄新的,叫人興奮才行。”
  她笑了,說我是位挺有趣的先生。
  這回算我走運。平時,我一本正經地發表見解時,人們都咯咯傻笑;而我講笑話的時候,卻誰都听不出笑料了。上星期我听到一個极為出色的笑話,我認為很可笑,就把它記了下來,還巧妙地帶著它去參加一個晚餐會。我忘了當時的确切情況,只記得我們一直在談論莎士比亞對宗教改革運動的態度。我說了几句別的,立即接著說:“噢,這使我想到一件事情。那天在怀特查培爾出了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儿。”“是嗎?”人們問,“什么事?”我回答道:“啊,太有意思啦。”然后我自己先笑了起來,“它能叫各位哄堂大笑。”接著,我給他們講了那個笑話。
  我講完以后,周圍一片死寂。那個笑話很長。后來,終于有人問道:“這就是那個笑話嗎?”
  我向他們保證,我講的正是那個笑話。他們只是出于對我的禮貌,才相信了我的話。只有坐在餐桌另一頭的一位老先生例外,他想弄清哪句話可笑——是男的說的那句話,還是女的說的那句話。我們為此爭得好不熱鬧。
  有些人則恰恰与此相反。我認識一個家伙,他天生喜歡對每一件事情都笑。這天性极為強大,你對他說正經話時,每次都要事先聲明,你要說的并不可笑。你若不讓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這一點,他就會對你說的每一個字都笑得抽筋。听說有一回,人家在路上向他問路,他竟拍著大腿,高聲大笑起來。人們對他從不敢提到任何真正可笑的事情,一則絕妙的笑話會使他當場斃命。
  還是回到眼前這位打雜女工上來吧。我滔滔不絕地批判了人們對日常瑣事的指責,強迫卡婷太太為我想出些切實可行的話題。于是她沉思了一陣儿,忽然提到了“女紅樣子”,說現在再也沒人談論它們了,不過,她還是小姑娘的時候,那可是個熱門話題。
  1女紅樣子:舊時姑娘婚前做的繡品,用以展示刺繡技藝。
  我拒絕了她的“女紅樣子”,求她再想一想。她端著茶盤,沉思良久,終于建議我以“天气”為話題,而且斷定:近來那是個最叫人捉摸不定的東西。
  自從听到那個愚蠢建議之后,我就再也無法把“天气”這個話題赶出我的腦子,而且腦子里再也裝不進其它任何話題了。
  天气當然最叫人討厭了。反正,此刻的天气就是如此,就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而當我偶爾閱讀的時候,倘若天气不是特別糟,那也會很快變糟。
  在我們眼里,天气總是糟糕透頂。天气猶如政府,總是在干錯事。在夏天,我們說天气悶得要死;在冬天,我們說天气冷得要命;而在春秋天,我們還是發現天气不對勁,因為它既不悶得要死又不冷得要命,我們巴不得它拿定主意。晴天時,我們說鄉村會由于缺雨而遭殃;一旦真下起雨來,我們7開始祈求晴天了;倘若12月里沒有下雪,我們就會義憤填膺,想弄清我們美好的舊式冬天出了什么毛病,說起話就像花錢買東西上了當;而一旦真的下起雪來,我們的語言簡直就是一個基督教國家的恥辱。除非人人自己造出自己喜歡的天气,并留給自己用,否則我們對天气就絕對沒有滿意的時候。
  我們若是不能隨心所欲地安排天气,就宁可把它說得一無是處。
  但我認為,只有在我們這些城里人看來,天气才顯得全不討好。大自然在她自己的家園——鄉村里時,她的一切情態都是美妙的。冬天雪花紛飛,充滿靜謐柔和的神秘情調。皚皚白雪,裝點著田野和森林,宛若童話中的婚禮場面,還有什么比這更美!我們散步時步履蹣跚,凍土在腳下叮咚作響,空气凜冽稀薄,使我們的血管感到刺痛。遠處牧羊犬的叫聲和孩子們的笑聲清晰可聞,光禿禿的小山上空,傳來教堂的鐘聲。此時在野外散步是何等愜意啊!滑冰!冰刀的鋼翼在飛奔,掠過傾斜的冰面,我們飛馳著,耳畔響起回旋的音樂。此外,啊,春天是多么秀麗——那是18歲的大自然啊!初度綻露的嫩葉充滿生机,那么新鮮蔥翠,那么純淨明亮,如同年輕的生命怯生生地赶到這喧囂的世界上。果樹上開滿粉色和白色的花,宛若鄉村少女的節日盛裝。座座農舍刷得雪白,掩蔽在果林絢麗嬌嫩的花園后面。微風吹過果林,送來杜鵑的啼囀。夏天,蓊郁的暗綠,令人昏昏欲睡的蜂音虫鳴。點點雨滴,向諦听的葉片低語著庄嚴的秘密,濃蔭在小巷里留連。還有秋天!啊,多么哀惋而晴朗的秋日!瑰麗的金光漸漸褪去,樹林的秋色漸漸變濃——血紅的夕照,飄渺的暮藹,收割者忙碌的低語,碩果累累的果園,還有拾穗人的呼喚,以及贊美上蒼的丰收慶典!而你看見雨、霰、冰雹降落在鄉村時,它們只是大自然的忠誠仆人;我們在鄉間的矮篱叢里遇到東風先生,它也并不比一個吵吵鬧鬧的朋友更討人嫌
  1英國諺語中,東風常与抑郁和損害健康相關。
  但是,大自然在城里的一切表現都不能取悅我們。城里,油漆和粉牆在煙霧騰騰的太陽底下起泡。剝离;雨水里著煤煙,帶來污泥和泥漿;積雪聳起齷齪的雪堆;寒冷的勁風呼嘯著吹向惡臭的街道,尖叫著拐過俗麗的、被煤气燈光照亮的街角。城鎮的天气令人好像帳房里的云雀那樣格格不入,礙手得腳。城鎮理當覆蓋著熱水管道,暖暖和和,被電燈照亮。天气是位鄉村少女,在城里沒有絲毫魅力可言。我們喜歡在遍布干草的田野上和她談情說愛;倘若我們在佩爾梅爾路遇到她,她就不會那么楚楚動人了。在那條大街上,她會全然不知所措。她坦誠自在的笑和發自內心的語言,盡管在鄉下奶牛場顯得那么歡快,卻与城里人生活的矯揉造作格格不入,她的作派變得分外令人難堪。
  1佩爾梅爾路:倫敦一條繁華大街。
  就在最近,她一直賜予我們几乎不曾間斷的雨水,持續了大約3個星期。而我,正如那位曼塔利尼先生說的那樣,成了只泡在水里的濕淋淋的落湯雞。
  1曼塔利尼先生:英國作家狄更斯小說《尼古拉斯·尼可貝》中的人物,靠妻子的收入生活。
  我們的鄰居常到屋后的菜園去,還說那對農作物大有好處——不過不是指他光顧菜園,而是指雨下到那里。他對農活一竅不通,可是自從去年夏天他在菜園里支起個黃瓜架子以后,他就自認為是位農業專家了,而且說些諸如此類的荒唐話,打算讓世上所有的人都深信他是位隱居的農夫。這次我只能相信他說對了,相信天气确實會給一些別的東西帶來好處。不過它帶給我的卻是可觀的損害。它既毀坏了我的外套,又毀坏了我的脾气。脾气被毀了,我還負擔得起,我有的是脾气;然而,一看到我心愛的舊帽子和褲子被弄得濕淋淋的,在這冷酷世界的勁風大雪的打擊下將一蹶不振,我馬上就心痛欲裂了。還有我那套嶄新的春裝,它曾經十分漂亮,現在卻滿是泥水地挂在那里,慘不忍睹。
  這都怪吉姆,全怪他。要不是因為他,我那天晚上就不會出去。當時我正試那套衣服,他就進來了。一見到那身衣服,他馬上大叫一聲,伸開胳膊,喊道:“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啦2”
  我說:“衣服合身嗎?”
  “棒极啦,老兄!”他回答說,接著就問我是否打算出去。
  我起初說“不”,可他還是說服了我。他說,一個人穿了那樣一身衣裳,就沒有權利僅僅呆在屋子里。他說:“每個公民都對公眾負有義務,人人都該為大眾的快樂而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快出來吧,叫姑娘們開開眼。”
  吉姆滿嘴粗話,也不知道從哪儿學的,不過肯定不是從我這儿。
  我問:“你覺得這身衣服真的會讓她們開心嗎?”
  他說,那會使她們像在鄉下過一天那么高興。
  這句話使我下了決心。那天傍晚天气不錯,于是我就出去了。
  我回來以后就脫掉衣服,用威士忌從頭到腳擦了一遍,又把腳泡在熱水里,胸口還敷了一塊芥末膏。我喝了一盆粥、一杯加熱水的白蘭地,將牛脂涂在鼻子上,才去上床睡覺。
  這些基于我天生的強健体格而采取的激烈果斷的措施,全都是為了挽救我的性命。不過,說到那套衣服!咳,算了,那已經不是衣服,而成了一塊刮泥板。
  我的确曾為那身衣服高興過,結果總是事与愿違。在這個世界上,我從來沒有特別喜歡過什么東西,每次總是到了什么東西遇到不幸,我才開始喜歡它。我小時候養過一只听話的老鼠,我像別的男孩子喜歡老水鼠那樣喜愛它。后來有一天,它掉進了一大盤奶油醋栗汁儿里,那本來是涼在廚房里的。誰都不知道那只可怜的生靈后來如何,直到吃飯時有人要求添菜,才弄清了它的下落。
  我實在討厭雨天,城里的雨天,至少我對水的厭惡比不上對泥的憎恨。不知道為什么,我對泥巴似乎有一种難以抗拒的吸力。我只要提一件事就能夠證明這一點:倘若街上全是污泥,你在街上見到我,我准是一幅几乎被污泥窒息的狼狽相,這全都由于我能成功地把污泥吸到身上,如同那位遭到雷擊的老太太說的那樣。別的人雨雪天可以出門,在外頭走上好几個鐘點,身上一點泥也沾不上;而在這樣的天气里,我只要過一次馬路,回家時的模樣就簡直不堪入目了(小時候,我可怜的母親就時常這么對我說)。倘若全倫敦只推選一位泥巴大王,我确信我肯定會力拔頭籌。
  我希望能回報這种厚愛,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對所謂“倫敦大霧”怀著恐懼。在雨雪天,我一天到晚都在受罪,我覺得憋悶,所以就脫掉渾身的衣服,躲在床上,以徹底擺脫污泥的困扰。這的确是一种解脫,在雨雪天,一切事情都不對勁。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只是在我看來,雨雪天時,街上的人比平時多,狗比平時多,閒逛的人比平時多,出租馬車比平時多,大車也比平時多。而且,它們都比平時更喜歡擋你的路,個個都難以對付——除了我以外,這使我好不惱火。不知道為什么,我還發現自己在雨雪天帶的東西總比平時多,當我拎著一只提包、夾著三個包袱、外帶一份報紙的時候,天就會突然下起雨來,弄得我連撐開雨傘的工夫都沒有。
  這使我想到我不能忍受的另一种天气,即4月的天气(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它總是在5月才到來)。詩人認為4月妙不可言,由于4月連自己在5分鐘里想什么都不清楚,故而詩人把4月喻為女人,并由此認為它應當极富魅力。我本人卻不喜歡4月。一位姑娘的瞬息万變完全能為人們接受。倘若某個人先是痴笑,然后為了一模一樣的原因抽泣,時而咯咯傻笑,時而滿臉陰云,時而粗魯,時而溫情,既脾气暴躁,又活潑樂天,既吵吵鬧鬧,又寡言少語,既熱情奔放,又冷若冰霜,既超然恬淡,又多愁善感,一切都同時表現出來(注意,這不是我說的,而是詩人們說的,人們將詩人譽為鑒賞這种事的行家),那么毫無疑問,跟這种人打交道會极為開心。但如果是天气,這种瞬息万變的短處卻更加明顯。女人的眼淚不會把人淋個精濕,而雨卻可以做到。女人的冰冷態度不會造成气喘病和風濕症,而4月的東風則往往使人罹病。對有規律的坏天气,我能事先有所准備,應付過去;但是,瞬息万變的坏天气則叫我無所适從。我渾身精濕的時候,若猛然抬頭看見一片朗朗藍天,會格外气急敗坏。一陣傾盆大雨以后,太陽露出笑臉,仿佛對我說:“天哪,你不想抱怨自己渾身淋透了吧?哎喲,我太意外啦,我只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這情形會使我怒火中燒。
  在英國的4月里,你既來不及撐開雨傘,也來不及合上雨傘,尤其是“自動的”(我指的是傘,不是不請自來的4月)。
  某年4月我曾購得一柄“自動傘”,不料使我飽受其害。當時我沒有雨傘,就到斯特蘭德林街一家商店,問有沒有雨傘。人家回答說:
  “有。先生,您要哪种?”
  我說要既能擋雨、又不會使它自己被忘在火車車廂里的那种。
  “來一把自動傘怎么樣?”店員建議說。
  “啥叫自動傘?”我問。
  “啊,那東西實在是妙不可言。”那個人略帶几分熱情地回答道,“它會自動開關。”
  于是,我買了一把,而且發現店員沒有撒謊:那把傘的确會自開自關,我根本就控制不了。下雨時(那個季節的确每隔5分鐘就下一次雨),我用力把它撐開,可它一動不動,我只好站在雨里和那倒霉玩藝儿搏斗,搖晃它,咒罵它,而此時,瓢潑大雨卻正往我身上澆。后來剛剛雨過天晴,那古怪東西卻突然“叭”的一聲猛地撐了起來,而且再也合不上了。這么一來,在一片晴朗的藍天下,我不得不舉著雨傘招搖過市,心里恨不得立即下雨,這樣人家才不會以為我的精神出了毛病。
  雨傘出人意料地合上時,還會把你的帽子打飛。
  不知道為什么,一個丟了帽子的男人會顯得极為可笑。突然意識到腦袋上光光的,無可奈何的痛苦會迅速掠過脊背,而這是肉体注定要遭受的最難以忍受的病痛。于是,你就拼命追赶帽子,還有只喜歡激動的小狗和你一起追,它以為這是一場圍獵。你追帽子時,肯定會撞倒三四個天真無辜的孩子(更不用說他們的母親了),還會撞翻一位坐在童車上的胖老先生,然后將一名神學院的年輕女生撞到了一個渾身精濕的煙囪清掃工怀里。等你從這几番沖撞中清醒過來以后,旁觀者的興高采烈和你的帽子的狼狽外觀,就不會使你覺得過于尷尬了。
  總而言之,由于3月的風,4月的雨,以及一朵鮮花也見不到的5月,城里的春天實在算不上春天。我已經說過,鄉下的春天十分美好,但在城鎮里(其居民都在10万以上),春天的确應該取消。在世界這個冷酷無情的城市作坊里,春天就好像孩子一樣格格不入,春天在煙塵和喧囂中毫無妙趣。在嘈雜吵鬧的院子里和污泥遍布的大街上,髒稀稀的孩子們居然還想做游戲,目睹此情此景實在令人傷心,這些可怜的小生命既無人關心,又無人需要,簡直就不是儿童。儿童應當眼睛明亮,面色紅潤,神態靦腆;而這些嘰嘰喳喳的小調皮鬼,臉儿干癟憔悴,孩子气的笑聲已經嘶啞刺耳。
  生命的春天,一年中的春季,本應在大自然的綠色山坳里得到呵護,而對我們這些城里人來說,春天只會帶來寒風和凍雨。因此,我們若想感受春天的愉快气息,想听到春天的宁靜聲音,就不得不到未長樹葉的森林里、生滿荊棘的小巷中、布滿石楠的荒野上和寂靜的群山中去尋覓。那里的春天生机盎然,匆匆飄過的浮云,空曠的荒野,急促的春風,晴朗的天气,使人由于產生朦朧的活力与希望而戰栗。在那里,生活如同我們4月的風景一樣,顯得更加廣闊,更加宏大,更加自由——猶如一條彩虹路,通往無人知曉的盡頭。我們通過橫跨天空的銀邊云縫,仿佛瞥見了圍繞著這個躁動的小世界的巨大希望和輝煌。它的一縷芳香乘著3月勁風的翅膀,吹進我們的心田。
  我們不理解的奇思异想在我們心中涌動。一個聲音在召喚我們去努力奮斗,建功立業,而我們卻不理解它的含義。我們心里隱藏的響應還在奮力搏斗,它還模糊不清,還在沉默。
  我們像儿童一樣向著光明伸出雙手,想抓住我們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我們的思想,正如那首丹麥歌曲里唱的男孩一樣,是非常悠長的思想,而且非常模糊,我們無法看到它的盡頭。
  1參見美國詩人朗弗羅的詩歌《我推動的青春》:“我常思念那美麗小鎮,坐落在那大海的旁邊,老鎮街道是那樣溫馨,常在思緒中上下翻滾,青春又回到我的心間。那曲拉普蘭的歌唱,正在我記憶中律動:‘男孩的心思迅如輕風,青春的思想悠悠漫長。’”詩中的“拉普蘭”泛指北歐的挪威、丹麥、芬蘭北部一帶,故文章里說是丹麥歌曲。
  勢必如此,從這狹窄的世界向外面窺視,一切思想都只能是模糊不清,尚未定形的。我們能夠透徹理解的思想全都非常瑣碎——例如2加2等于4——例如餓了吃飯很香——例如“誠實是上策”等等。對于我們可怜的孩子气的頭腦來說,所有偉大的思想只會顯得虛無飄渺,難以廓清。透過彌漫在我們的生活——這座具有時限的島嶼周圍的迷霧,我們只能領略朦朧而模糊的思想,只能听見遠方大海的隱約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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