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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肥城區府


  楊震四人悄悄走了,留下解英岡一人坐在炕里頭。
  不一會儿酒保進來,收拾桌上的殘酒剩菜,邊收拾邊唉聲歎气的喃喃罵道:“他奶奶的傷了人,還吃白食!”
  解英岡袖里彈出一錠頭金道:“老丁,一切算在我的帳上。”
  酒保老丁和解英岡混得很熟,拿著黃金,不好意思的說道:“這怎么可以,他們又不是你的朋友。”
  解英岡心里很煩,揮手道:“拿去,拿去!以后我自會向他們討回。”
  老了不敢多嚕嗦,他現在才了解解英岡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起初來時本當他是位落魄江湖的浪人,誰知他出手黃金,看在黃金份上,他醉了時讓這間臥房他住。
  哪知他竟能一住,住上三天,虧他這种身怀黃金的爺們能夠不嫌這里遺遏,倒有點像游戲風塵的小醉俠。今天可證實了,那四位腕間戴著銅龍的拜月教徒來時囂張,去時就是沒付酒錢神態卻變,本來只是猜得恭順多了,生怕有人追出來似的,踢著腳步,急急离開。
  這情形可不是證明他四位受了解英岡的教訓?
  老丁一想到能夠教訓這般惡人,心里不禁一陣興奮,倘若自己有那种本領,倘不教他們帶點傷离去。
  老丁收扮好了,彎著腰問道:“要不要替您老再打几斤酒來?”
  解英岡搖了搖頭,等老丁走后,解英岡跳下炕,看看自己一付逾遏的樣子,不禁歎口气,心忖:“解英岡呀,你年紀還小,怎么就如此頹唐?”
  他本來喝酒為解体內蠱毒,從沒醉過,這几天喝得太多,成天醉意酸然,這可不是為解蠱毒了,而變成以酒解愁。
  “少年不識愁滋味”。對解英岡來說,卻先如此,自他下山以來,种种遭遇積壓一起,怎教他不識愁之滋味?
  只覺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不是嗎?下山以來,短短几個月時間,就親自埋葬了五人尸体,好像他下山專門為他人埋葬似的。
  第一位是秋离。其后九指怪老、月女,跟著又是嚴蜀云与龍娘。
  嚴蜀云、龍娘之死對他打擊最大,埋葬她們時,不知流了多少傷心淚,迄今一當意及,就要喝酒,最好成天睡在醉鄉中,就不會想到了。
  然則,今天起,解英岡覺得應該振作起來了。
  胡獻琴一事對他刺激最大,他心中發誓再見那位中年鄉紳裝束的胡獻琴,定要厲聲責問他:“背叛知交好友,難道為了一本拳譜,朋友之意就不要了?”
  還要責問拜月教主,胡瑩,問她為什么向那神秘母女冒充姓解,更向她索還家傳拳譜,除非她答應從此不以解家拳法為惡,否則她偷學拳法一事還不能輕易干休!
  對于神秘母女,他也有心會會,那女儿可能就是龍娘所說的小姑娘,她武功那么高,實教自己有點不服。
  心想哪天會會她,見識見識,憑什么能在數十招內戰敗胡瑩?
  既然自己能不以嫉妒的眼光會她,會她主要目的,還是替龍娘索回龍鞭門失傳的鞭譜,然后交還龍鞭門,以了龍娘心愿,只不知索回后將來交還龍鞭門什么人的好?
  解英岡一想要辦的事那么多,再不敢荒唐,喚來老丁,吩咐打水洗臉、洗澡。
  洗完澡,身体輕爽多了,那套髒肮的粗布衣裳,丟在一旁,心想以前种种的創傷就似這套衣服般,永不沾惹到身上,年輕人應該好發有為,絕不應有一點“頹傷荒廢”的想法。
  然后打開攜帶不离的包袱,里面有几套質料甚好的文士裝,這是他父親解學先生前為他預備的。
  選一套心喜的顏色穿上,戴上文士巾,自己看看頗有點秀才的味道,正要背上一刀、一劍,忽然搖了搖頭。
  心想秀才哪有背著刀劍的道理,于是把刀、劍收在包袱中,包袱里還有一把他父親遺留的名字叫寒玉的匕首呢!
  收拾停留,緩步走出這間停留了三天的房間,迎面走來酒保
  老丁,他一見解英岡完全變了樣,惊愣的呆住了。
  解英岡笑道:“老丁,怎么,你不認得我了么?”
  老丁咋著嘴道:“小爺你一改扮,可真顯得俊逸不凡呀!”
  解英岡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要走了,把帳結一結。”
  老丁算完帳來道:“小爺,不,現在該稱您相公啦,帳算完,應該再找您七兩銀子。”
  解英岡道:“還有得找么?”收下五兩整銀,笑道:“另二兩賞你們。”
  老丁千恩万謝,直送解英岡走出店門。
  此時太陽已下山,天气更涼,官道上行人寥寥無几,偶而飛馳過一二匹快馬,載客的馬車卻不見經過。
  解英岡來時搭的馬車,本擬直到泰山,等待泰山大會開始好以九指怪老徒弟之名參加,后來一想并未學會歌譜上記載的武功,何以能代表九指怪老的徒弟?
  就是能夠在大會上揚威,那得憑九戒刀法及涂老前輩的劍法,這兩种絕學不是九指怪老的本領,与他九指怪老沒有一點關系。
  弄不好揚不成威,反而在大會場上栽個大跟頭,說起來是九指怪老的再傳弟子,這可大大衰了當年九指怪老的名頭,与九指怪老生前所望完全相反。
  所以到了肥田,解英岡越想越不對頭,中途下車買酒消愁,這一愁,在酒肆內足足飲了三天酒。
  現在解英岡還是想到泰山去,卻不想參加了,只是觀摩性質,心想等在練成了九指怪老的本領,下次再以九指怪老徒弟之名參加。
  到那時胜則胜美,敗則敗矣,反正盡了心力,完成九指怪老生前愿望,致于能不能爭得盟主一位,就要看歌譜上記載的武功,能不能技壓當世了。
  解英岡看不見馬車經過,只得靠兩條腿慢慢走,天色未暗前,不能施展輕功惊世駭俗。
  一刻,忽聞轆轆車聲身后響來,解英岡大喜,攔在路旁,直向飛馳的蓬車招手。
  那架車子慢慢緩下,馳到解英岡身旁停住。
  車上赶馬的是個身態威猛的老者,年紀雖有六十歲左右,腰杆仍挺得直直的,歲月毫不影響他那副威猛身架,精神顯得充沛有勁,就是赶上一天一夜車子也不累的樣子。
  只是眼睛看來有點儿不方便,常常黑眼珠少,白眼珠多,乍一看好像瞎子。那老者馬車一停,問道:“要搭車么?”
  解英岡點了點頭,客气的道:“不知方不方便?”
  老者道:“不方便!”語气拒人千里之外。
  解英岡心想:“這倒奇了,不方便為何停車又為何搶先問我搭不搭車?”
  他不一定要搭車子,有禮的笑道:“那打扰了,老丈赶車甚急,想來定有急事,那就請吧!”
  老者道:“雖然不方便,卻可以帶你一程。”
  解英岡“哦”了一聲,心想原來還有下文,倒是自己心急,未等他下文說完,先行告罪。
  當下一揖道:“多謝!”正要跳上車子,老者怒道:“沒耳朵嗎?”解英岡一怔,問道:“怎么?”老者道:“你听到我說過不方便沒有?既然不方便就是說你不能隨便上來,要想搭車請來前面!”
  解英岡碰個不輕的釘子,照說應該拂袖而去,但他見對方是位老丈,雖罵了自己“沒耳朵”卻不在意,笑道:“前面不知如何搭乘?”
  原來這架車子只容單人駕馳的小型馬車,前面除了馭者外坐不下第二人,唯有車廂容得下三、五人坐。
  老者道:“你會不會駕車?”他見對方秀才裝束,古來秀才相公多半不會六塵中“御”之一術,只怕解英岡也不會。
  解英岡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酸秀才,駕車對他來說是輕輕而易舉的事,點頭道:“會呀!”老者笑道:“那好,請上來吧。”
  解英岡跳上,老者把馬韁交到解英岡手里得意的道:“你來駕車,不是既可避免不方便,又可順便搭車了么?”說完,徑自跳下車躍人車廂,也不問解英岡同意駕車否。
  到這時解英岡敞開滿肚子气,拿著馬韁丟也不好,不丟這种气難受,心想這老頭太無禮了。
  但他還是沒有丟掉馬韁,容忍下老者的無禮,心想:“子房能夠容忍袖腹之辱,自己權充馭者有何不可,再說總算達到了搭車的目的。”
  于是一帶馬韁,順著大道,直奔肥城。
  “老丈,我要下車了,車子請你自己來駕吧。”
  說著,馳到一家客棧前停住跳下馭坐,正准備走向客棧,一雙手從身后伸來,拍了他一下肩膀。
  解英岡心神一震,倏的回頭,看清后面那人,才放下心,急忖:“還好不是敵人,要是敵人,一掌拍來自己還有命嘛!”可也暗暗惊駭老者是個身怀絕塵的武林人。
  那老者不知何時從車廂走出,更沒教解英岡發覺走到他身后,拍了下肩膀,解英岡道:“老丈還有什么事嗎?”老者笑了笑道:“麻煩你替我駕了這輛車。”解英岡客气的回道:“這沒什么,我還占了光呢,若不是搭老丈的車,不知走到什么時候才能到這城里。”
  老者很覺不好意思的道:“我白天捉狹你,要你駕車,其實沒你駕車,十分危險。”
  解英岡道:“敢情一路上老丈有仇家注意,所以不便駕車?”
  老者搖頭道:“我劉泰一生沒結過一個仇人,哪來仇家?”
  解英岡不解道:“這么說,老丈怕有什么危險?”
  劉泰指指眼睛道:“我眼睛不便,白天還可以,晚上朦朧不清,你雖站在我身前,我也看不清你的面貌。”
  解英岡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只是老丈既知夜間駕車危險,又何必急急赶路?”
  劉泰道:“我從玉門關外直到這里,本是清晨駕車,黃昏前歇腳,只因到了這里,看看時間急迫所以顧不得了。”
  解英岡不問他急急赶路的原因,問道:“不知現在老丈找我有何效勞之處?”心知劉泰不會無冤無故的拍下自己肩膀,一定有所要求。
  果然不錯劉泰抱拳道:“還要再麻煩你,幫我駕段車子。”
  解英岡知道對方不便,義不容辭道:“老丈請上車吧!”
  解英岡上了前座問道:“駕往何處?”
  劉泰道:“你可識得本城白鶴門掌門區百練住在哪里?”
  解英岡微微一惊,即道:“我雖不識,可以問路駕去。”
  區百練自從涂公亮手里搶去盟主之位,為要准備爭奪下屆武林盟主,不惜遠离家鄉建府肥城,貪圖肥城靠近泰山,爭奪盟主可以占地利之优。
  解英岡問路駛到區府前,只見當今武林盟主的府第,富麗堂皇,輝赫气勢不下前任武林盟主——涂公亮的府第。
  心想:“做盟主一定大有好處,只看能夠建立這等威赫的府第,不知要化多少金銀,不做盟主,普通武人哪里蓋得起?”
  這想法完全正确,也就為了做盟主既得勢又得財,所以千万武人無不以爭盟主一位為一生學武的目標。雖然有的門派之士只抱著爭得盟主一位為榮耀,但也逃不掉一個“勢”字的心理。
  只因隨著榮耀而來的便是輝煌的權勢,古來有誰不被這權勢兩字逐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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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風云閣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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