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二十章


  霹靂劍仇九峰以其雄渾的掌力,和一趟風雷閃電的霹靂劍法,擊敗逍遙書生雷道生。而烈火頭陀也在起隙准備偷襲青龍幫總壇之際,為站在一旁觀戰的藍玉珍,赶上去一掌擊退。
  正在雷道生的生命垂危時,而骷髏老怪也在虎視眈眈的時候,青龍堂主通臂仙猿徐文杰和壇前護衛天台雙怪申氏兄弟一行數人,風馳電掣赶到。
  霹靂劍仇九峰眼看目前情勢一變,骷髏老怪站在一旁還沒有動手的意思,他才要烈火頭陀施放烈火追魂彈和烈火奪命珠,內藏藥劑,見風即燃,而且不易扑滅,一經沾身,非燒得皮焦肉爛不可。尤其是烈火追魂彈中,更含有毒液;烈火奪命珠里含有毒針,更增加了烈火的威勢。
  烈火頭陀一心要到括蒼山青龍幫總壇,痛報當年削耳之恨,滿以為仗著自己這几年來苦練精進的功力,再加上威力無比的火器,還不是手到成功。沒有想到在括蒼山剛一出手就被藍玉珍一掌擊退,差一點震斷心脈。
  烈火頭陀真是又气又急,這才將多年所練奇毒烈火追魂彈和烈火奪命珠以滿天星的手法,狠命打出。丰好藍玉珍預知在先,急聲喝退青龍幫眾人,并倉猝發掌遏住火彈和火球的飛行,這樣才使通臂仙猿徐文杰等,幸免于被火燒死。可是,藍玉珍雖然發掌遏住了火彈火珠的追襲,卻抑止住不了烈火的燃燒,括蒼山腳之下,頓時一片火海,逼得人節節后退。
  正在這時候,隔著一道火牆似的烈焰,烈火頭陀揚聲呵呵大笑,道:“我要不把青龍幫夷為平地,誓不為人。”
  藍玉珍一听大急。也不知道烈火頭陀還有什么更厲害歹毒無比的火器,而且隔著這道烈焰,万一仇九峰烈火頭陀骷髏老怪趁机奔上括蒼山,這邊能越過火焰追赶過去的人,為數不多,措手不及,括蒼山總壇要吃大虧。
  藍玉珍想到情急處,心里一急,頓時把口一張,一股真气勁射而出,手中聚瑩神劍也脫手飛行。但見一道青光閃電樣的超過火焰,立即听到那邊一聲“哎呀”,有人噗通倒地。
  藍玉珍頓時人作大鵬展翅,勢化夜鳥投林,疾如飄風閃電超過火焰。人在半空中伸手一撈,聚瑩劍抓在手里,這才飄然而落,穩立在一旁。
  剛一立穩身形,突然有人一聲厲喝:“這娃儿,以气馭劍的功夫,是誰教給你的?”
  藍玉珍也止不住頓時一惊,心里閃電一想:“師父告訴我.以气馭劍的功夫,已經失傳達百余年,武林之中少有人知道。這是何人能識得這項功夫?”
  心里閃電一轉,人立即一個轉身,星目凝視,一見骷髏老怪滿臉沉重地站在一邊,眼睛里閃著一絲惊惶的色彩。
  藍玉珍略一思忖說道:“自然是我師父教給我的嘍。”
  骷髏老怪冷哼一聲,厲聲說道:“娃娃!你休要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賴,你以為我會找不出你的出處嗎?”說著大袖一拂,腳下草鞋一蹬,人像脫弩之箭,沖天而起,只一個轉眼,已經遠達卅丈之遙,隱沒于遠處密林中,
  骷髏老怪臨走之時,露了這一手惊世駭俗的輕功,藍玉珍看在眼里也不由地暗暗心惊。以老怪的輕功來看,其功力已經是到了頂境,要是与之對敵,熊否穩操胜算,尚無絕對把握。
  藍玉珍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一道,真是無可窮盡。在未登昆侖絕頂之前,藍玉珍目空一切,除了佩服心上人承哥哥的神功無敵之外,其他的人,鮮能值得藍玉珍一顧的。如今昆侖絕頂三月內外功的精進,何止十倍以上,更學會了武林絕技“以气雙劍”的功夫,反而變得細心謹慎。這才叫做“初生之犢不畏虎,長出角來反怕猿”。
  藍玉珍如此微微一怔,那邊仇九峰一見情況不妙,連骷髏老怪都拂袖而去,如果自己不及時識趣,只怕今天難逃出括蒼山境。卅六著走為上策,趁藍玉珍在這一怔之際,悄悄地一展身形,借著烈焰燃燒的遮掩,接連几個騰挪,逃逸而去。
  万事皆有定數,霹靂劍仇九峰的逃逸,為爾后青龍幫帶來一次傾覆基業的危險。此系后話,按下不表。
  藍玉珍剛一回過神來,身后一陣風聲颯然,旋身一看,通臂仙猿徐文杰,天台雙怪申氏兄弟,以及負傷的逍遙書生雷道生等几位高手,飛身躍過烈焰,來到藍玉珍身后。
  通臂仙猿徐文杰,首先抱拳說道:“多承藍小俠義伸握手,使我等免遭烈火毒液之難,使青龍幫得免遭殘徒肆意摧毀。大德不敢言報,請小俠到敝幫總壇,讓老朽略盡地主之誼。”說著報出自己的姓名,并引見了天台雙怪申氏兄弟.
  藍玉珍听罷也拱著手說道:“徐堂主你我都是武林中人,仗義除暴,是你我之本份,徐堂主何必如此言重?何況小生与貴幫巡察風……。”
  藍玉珍一時說溜了口,頓時發覺不對,立即改了過來,說道:“小生与貴幫何巡察忝為道義之交,更不能袖手不管。”
  徐文杰是何等老練江湖,藍玉珍這一頓之間,老堂主頓有所悟。眼見藍玉珍人品出眾,舉止瀟洒,端的是一個絕世的美男子,只是談吐之間,多少流露一些脂粉气息。加上藍玉珍又說明与何云鳳有道義之交,這還能不明白?這位藍明小俠必是一個冒牌的假貨。
  通臂仙猿徐文杰立即微笑著說道:“藍小俠与敝幫何巡察是知交,如此越發不是外人。”
  藍玉珍一見徐老堂主對自己盯了兩眼,不期而然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搭訕著說道:“徐堂主是否知道,何巡察与石老幫主這次天山之行情形如何?”
  徐文杰訝然失惊,問道:“藍小俠知道敝幫巡察与幫主有天山之行嗎?”
  這位青龍幫堂主言下之意,是奇怪藍玉珍既然知道何云風和幫主都不在總壇,又如何專程赶來總壇?
  藍玉珍是絕頂聰明的人,哪能听不懂徐文杰的話?便把自己如何同何云風分手,而奔向太湖,又如何偶遇仇九峰与烈火頭陀計算前去括蒼山燃平總壇,因而追蹤來此。
  青龍堂主徐文杰听完藍玉珍的話,才長呼的歎了—口气,說道:“這叫做吉人自有天相,而賊人卻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藍姑娘!恕老朽狂放無禮喊你一聲姑娘,石幫主和何巡察以及丐幫宋老幫主,還有肖小俠都因你被黑風幫所擄,曾兼程前往黑風幫。”
  通臂仙猿徐文杰也便把中途四象峰奪寶之事,以及得知川中五鬼的下落,幫主一行又匆匆赶往川中的經過,略略敘述了一遍。
  藍玉珍開始一听叫她姑娘,不由地雙頰飛紅,神情至為尷尬。后來听說心上人承哥哥已經和老幫主以及鳳姐姐赶往川中去了,芳心中不覺大喜,總算是有了著落,把剛才那份羞意,又忘記一干二淨。連忙問道:“老堂主此話當真?”
  通臀仙猿徐文杰呵呵笑道:“老朽怎能欺騙姑娘?”
  藍玉珍一听臉上不覺又是一紅,立即拱手說道:“老堂主盛意,晚輩心領.晚輩急于要赶往川中,不能打扰,就此向老堂主告辭。”
  徐文杰知道此時姑娘心里是急如星火,不愿多留片刻,也就不便挽留,便說道:“藍姑娘既然急于就道,老朽不便多留。姑娘對青龍幫之深情厚誼,容待幫主面謝姑娘便了。”
  藍玉珍此時真是恨不能立即插翅飛行,飛到四川,連談話都沒有心情,匆匆地對徐文杰以及雷道生申氏兄弟拱拱手,道聲:“再見!”
  立即吸气騰身,掠地凌空,只見她長衣飄拂,宛如凌空馭風而行,轉眼只是几個起落,已經蹤影不見。
  剩下通臂仙猿徐文杰,逍遙書生雷道生,天台雙怪申氏兄弟,痴立疑望,無限贊歎,深深覺得,如今一代英雄出少年。
  且說藍玉珍姑娘离開括蒼山境以后,漸漸人煙稠密,自是不便施展輕功。而且,此去這川中路程遙遠,光憑自己腳程,勢難赶到,再加上此去路程不熟,万一走入岔途,往返耗費時日,更非上策。
  姑娘略一思忖,決定南下金陵,從水道溯流而上,經安慶,宜昌入川。雖然水道行來稍慢,比單身一人,從陸地上去闖,要穩當多了。意念—決,立即轉道前往金陵。
  金陵是舊游之地,而且,姑娘此時一心赶路,准備只在金陵稍歇之后,立即乘舟北上四川。
  本來藍姑娘可以找青龍幫香主馬五山所開設的客店,轉而一想,何必惊動別人,自己只在此地作一宵之逗留,隨便在城外江邊碼頭,尋找一家干淨客店住下再說。
  誰知道剛一進入金陵,市面上就傳著一股流言。“武林至寶‘蒼虛秘笈’已經出世,得主是一個年青英俊的相公。黑白二道的高手都想獲得這一個武林奇珍,准備在金陵攔截這個年青的相公。”
  藍玉珍姑娘一听這個謠傳,頓時心里一惊。暗自忖道:“蒼虛秘笈是承哥哥所得,如果這個傳說是真,承哥哥和風姐姐他們要到金陵來嗎?”轉而一想:“這中間恐怕有誤傳之處。依徐文杰所說,承哥哥和風姐姐他們分明早就入川,怎會如今還在金陵?但是,這又是誰空如其來的出來一個‘蒼虛秘笈’的得主?其中必有蹊蹺。”
  藍姑娘本來是急忙要赶到川中去會晤承哥哥的,如今一听到這件事,一則好奇,到底要看看這位冒充“蒼虛秘笈”得主的年青相公是誰?一則他倒是盼望果真是承哥哥來到了金陵,免得再跑一道川中。
  這樣一來,藍玉珍便打算在金陵住上兩天,把這件事打听個水落石出之后,再決定行程。
  藍玉珍姑娘來到金陵城外,住下客店的時候,便感到情形果然有些特別。在客店里,市街上,特別是茶樓酒肆里,到處都是三山五岳的好漢。
  藍玉珍姑娘雖然不是久歷江湖,但是,一個身負武功的人,落到這姑娘眼里,決不會認不出來的道理。而且,使姑娘感到吃惊的,有不少都是身負极高上等武功的高手,都出現在金陵,顯得這件事的嚴重.如果不是事情上十之八九的可靠性,這些三山五岳的好漢,不會如此群集此地,難道肖小俠果真的到了金陵。
  藍玉珍一想到“承哥哥”,一顆芳心就止不住砰砰亂跳。常言道得好:“事不關己,關已則亂。”姑娘對于承哥哥的事,還能不關心嗎?頓時心里就想道:“我何不把這件事情打听清楚再作道理。”
  想罷,邁步就走進一家叫做“醉月樓”的大酒館,靠邊要了一付座位。要了一壺酒,几樣小菜,淺酌几杯,耳朵里卻留神著這一個亂哄哄的酒樓里每一個人的談話。
  藍玉珍姑娘乍一進入酒樓也稍稍引起了一點騷動。那是因為姑娘那种蓋世無雙的風度,舉止蕭洒的姿態,姣好与美女般的面容,使得酒樓上的人,都投以吃惊的眼光。幸好藍玉珍姑娘的功力已經是含而不露,斂而不放,一雙眼睛除了清澈如入秋深潭之清水一樣之外,看不出有任何异樣。
  練武的人,大抵最异于常人的,就是一雙眼睛,功力較深的人,眼神一動,光芒四射,懾人心魄。假若藍姑娘也有—雙懾人心魄精光四射的眼睛,醉月樓的當場,就要變成爭奪“蒼虛秘笈”的戰場。
  因為,來到金陵的高手,除了少數名气大的高人之外,大都只知道“蒼虛秘笈”的得主是一位年青相公,最近要從福建來到金陵乘水路入川。至于這年青相公是誰?是什么形態?何時來到金陵?誰也不知道一個准确的答案。
  藍玉珍姑娘只是一個英俊而年輕的相公,一派文縐縐地不像是身負武功的人,雖然腰際也配挂著寶劍,看上去只是裝飾品而已,江湖上鮮有人知三尺不到的短劍。
  大家雖然禁不住要向藍玉珍姑娘多看几跟,可是慢慢地大家又把話題轉到“蒼虛秘笈”的得主身上去。
  藍玉珍姑娘坐在一旁,一面隨意淺酌,暗地里卻是留神細听。零零星星斷斷續續听到的話,大概不外乎几點,“蒼虛秘笈的得主是一個武功非常高強的年輕相公。”“這個年青相公曾經在福建地區和一個黑道中的高手動過手。結果是那位黑道中的高手落敗离開福建。”“雖然這年青相公擊敗這位黑道中的高手,卻沒有施展蒼虛秘笈中的絕技。”“根据一般線索的顯示,這位年青相公要來金陵,乘舟入川。”
  藍玉珍姑娘思忖了半天,覺得這個年青相公不是承哥哥。因為,承哥哥已經入川,再則,承哥哥即使先去福建洞宮山黑風幫總壇,也不會是一個人單身前往。風姐姐和石老幫主,還有丐幫雪地飄風宋老幫主,一定會陪他前去。
  那么這位自稱是‘蒼虛秘笈’的得主的年青相公又是誰?不管如何,藍玉珍姑娘要決心等著看看,這人究竟是誰,敢冒此危險,假稱自己是“蒼虛秘笈”的得主,而引起一場武林高人的追蹤。
  藍姑娘心念一決,便准備算賬下樓离去。突然。姑娘覺到有兩道眼光凌厲地凝視著自己。姑娘心里突然一動,把要走的意思又告打消。借斟酒之便,衣袖—拂,竹箸落地.姑娘不慌不忙俯身拾箸;星目趁便向側身著去,赭在過一瞥之間.藍姑娘止不住芳心“砰”然一跳。
  原來坐在藍姑娘身側不遠的地方,一位姑娘支顎而坐,一雙光亮懾人的大眼睛,正一轉不轉地凝視著藍姑娘。這姑娘生得真美,在藍玉珍姑娘的眼睛里覺得“美”,這“美”的成份就可想而知。藍姑娘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胎,姑娘平日所熟識的几位女中豪俠,如:何云風姑娘,薛明霞姑娘,那個不是沉魚落雁玉骨冰肌?可是,今天藍姑娘一見到這位姑娘——僅僅是一瞥之間,便覺得這位姑娘更是美得惊人,而且就憑這一瞥之間,藍玉珍就在自己的心里留下一個深刻而難忘的印象。
  —頭略嫌蓬松卻又光亮烏黑的頭發,在腦后扎成兩條又扎又長長的辮子,鵝蛋臉,嵌著一雙又大又圓,亮晶晶,烏嘟嘟的眼睛,鼻子挺直,像玉石雕琢出來的,小嘴紅嘖嘖的,此刻正微微地半開著,露出一排又細又密又白像是編貝般的牙齒,最令人心醉的,海棠乍放的面頰上,淺淺地兩個梨禍,未語卻像帶笑。渾身穿著淡綠羅衫,越發使人有一种含苞花儿的感覺。
  這位姑娘年齡不過十五六歲,可是,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甚至立即掠為已有的念頭。連藍玉珍這樣一個冒牌的假貨,都忍不住又借机會回頭偷看了兩眼。而且,還忍不住想跑過去抱在怀里,叫一聲“妹妹”!這位小姑娘手里捧著一個琵琶,這琵琶也是淡淡地帶著一點綠色。
  人是美极,琵琶也不是凡品,白瑩瑩的扭子,白光閃爍的弦儿,配上淺綠潤澤的琵琶,那是罕見的奇品。
  藍玉珍姑娘忘記自己是易釵為弁的人,忘情的向那位小姑娘多看了兩眼。
  那小姑娘微微有一點羞意,嫣然的—笑,手抱著琵琶,輕輕地掩著半邊笑靨.這樣輕輕地一笑,真像海棠初放,百合乍開,美极,也純真极了。
  藍玉珍姑娘也禁不住敞微的一笑,但是緊接著就是玉頰飛紅,掉回臻首。畢竟藍玉珍還是女儿身,盡管這位姑娘的笑靨沒有一絲邪惡,但是如此當眾對笑送情,藍玉珍禁不住紅霞滿面。
  藍玉珍剛一低下頭,忽然听見右側身后,有人朗吟一聲:“猶抱琵琶半遮面,”這又是白居易“琵琶行”里的一句,用來形容這當時的情形,倒是頗為适切。不過對于這位擁抱著琵琶穿著淺綠羅衫的姑娘,卻透著一點輕薄的意味。
  藍玉珍不期而然由心里產生一絲厭惡之意,覺得這人輕薄,而且無辜瀆犯了這位姑娘.便又回頭一看,見一位年約廿四五歲的文生公子打扮的人正敲著折扇,兩只眼睛賦忒忒地盯著那位綠衫姑娘。
  酒樓里的人雖然都惊懾于綠衫姑娘的美麗,可是,少有人懂得方才那一句白居易的‘琵琶行”,所以,沒有人注意到這位手持折扇的文生公子。
  藍玉珍姑娘心里想道:“要不是不愿意在這酒樓上惹事,我非要教訓教訓你不可。”
  正想著,忽然,“拍”的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響徹了酒樓上每一個人的耳朵。
  藍玉珍姑娘急忙回頭一看,只見那文生公子雙手捧著臉,痛得兩道眉毛皺到一塊去了,手指縫里,正汩汩地流著鮮血。
  藍玉珍姑娘一時大快芳心,差一點叫出好來。忽然心里一動,再回頭向左側方看去,那綠衫姑娘,已經芳縱杳然,不知去向。
  藍玉珍不但是有些吃惊,甚至還有一些羞愧之意。沒有想到自己還看走了眼,看來這位年幼的綠衫姑娘,是一個身負絕高武功的行家。就在這一轉瞬的時候,不知用什么手法,括了那位文生公子一耳光,而人又倏然不見,
  其實吃惊的不止是藍玉珍一個,酒樓上由于這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頓時變得啞雀無聲,大家都面面相覷,這豈不是吃惊的現象。
  突然間,那文生公子也霍地站起身來,但見他臉上留著鮮明的五條指痕,嘴角仍然留著淤血。兩只眼睛左右一掃,正好和藍玉珍碰個正著。
  藍玉珍姑娘和他眼光—碰之下,只覺這人眼睛异樣的閃著碧光,凌厲得怕人。當下只听到他微微的—聲冷哼,青衫長袖輕輕一拂,昂然邁步,走向樓梯。
  這位文生公子剛一邁步,樓上在座的人,都不由地脫口輕輕“哼”了一聲。有些人竟然嚇得張嘴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位文生公子在長袖一拂之間,一張檜木酒桌,平白少了一只角,而且是像被刀削的—般。像這种“鐵袖神功”,拂袖斷桌,原不是奇事。令人惊詫的是在—拂之間,毫無聲息,連削斷的桌角掉在地上,都杳然無聲。這分明是利用一种极高的內力,運袖斷桌,余力蕩漾,連帶斷的桌角都被內力吸住了,而飄然落地無聲,這絕不是一般練“鐵袖神功”的人所能達到的境界。
  這文生公子臨去露這一手,分明是為了方才挨那一掌而遮羞,使人懾服,不敢譏笑而已。
  正當這文生公子昂然闊步下樓之際。突然樓上有人一聲冷笑。這笑聲不大,可是,特別刺耳。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冷笑,使這位文生公子頓時立足不前,霍然轉頭向樓上周圍一打量。眼睛里的碧光,越發綠得怕人。半晌,又冷哼—聲,正准備下樓。
  忽然又是一聲冷笑,接著有人說話:“小妮子!你眼看著師叔受人冷眼輕視,你還不替師叔出一口气,只顧大眼瞪小眼,在旁邊看熱鬧。好小妮子!小心師叔回去告訴老尼姑,看你怕不怕。”
  文生公子順著聲音一看,樓角里一張桌子,伏著一個滿身肮髒的老叫化子,想是喝醉了酒,正在滿嘴咕嚕咕嚕講些什么東西。文生公子略略—怔,便不下樓,向樓角走去。
  藍玉珍這一下可真急了。打從有人—說話起,藍玉珍立即听出是化子師叔丐幫幫主宋老化子。化子師叔的聲音,藍玉珍姑娘哪還有听不出來的道理。
  只是姑娘感到奇怪,老化子師叔不是隨承哥哥他們到川中去了嗎?為什么又在金陵出現?
  姑娘此刻真是又气又急,气的是老化子師叔口口聲聲叫“小妮子”,好像有心把自己這個假貨截穿似的。急的是:這文生公子正一步步逼向老化子師叔,這文生公子的一雙眼睛碧光可怕,想必是功力不弱,老化子師叔當然未必怕他,不過看著他伏在桌子上的那份醉態,藍玉珍豈能不為他捏把冷汗。
  這時候,文生公子已經走到老化子桌子旁邊約有兩三尺的地方站住。
  老化子仍然伏在桌子上,突然又叫道:“不好了!小妮子如果再不幫忙,眼看我這做師叔的要吃虧了。”
  藍玉珍心里一動,站起身來,正待騰身過去,忽然老化子肚子里一陣咕嚕,剛剛叫得一聲:“不好了!糟……。
  只見老化子猛地頭一拾,嘴一張,“哇”地一聲,像一股噴泉樣的,直朝那文生公子身上噴出。
  文生公子相距兩尺左右,這樣突然的—噴.其疾快如脫弩之箭,眼見得就噴個一身酒菜湯汁。樓上又有一些人止不住“呀”一出聲。
  “呀”聲剛一出口,只見那身形略略—晃,右手長袖—拂。老化子噴出來的酒菜,像是碰到了一陣倒卷風,爽地一個倒卷,齊向老化子身上扑去。
  老化子似乎微微一惊,顯然有些感到意外。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只菜碗,迎面一晃,隨手一划個弧形,把剛才噴出去這會又倒卷回來的酒菜,舀滿了一碗,半點不洒。可是自己卻坐不穩身形,連人帶椅子向牆壁上一撞,震得牆壁的挂燈,都搖搖欲墜。
  文生公子這才冷笑一聲說道:“老化子頭也不過如此。然而今天在下要教訓教訓你,好叫你以后少管閒事。”說著右手一掉折扇,疾敲老化子左臂“曲池穴”。招式未到,折扇又忽然一抖而開,變敲為截,硬有斷腕之意。
  這平平地兩招,雖然出手平凡,但是,快速惊人,折扇勁道已經截向老化子手腕.
  老化子豈能在一招之下讓人把手腕截斷?立即收肘、藏腕、擰身、錯步,正待讓過文生公子這一照面。忽然,文生公子霍又收扇撤招,反手一招“張生背手”,對背后來人攻出一招,自己又立即回身一看,竟哦了一聲,冷淡地說道:“你要偷襲嗎?”
  藍玉珍姑娘不理會,走到老化子身邊,一躬身地,說道:“師叔您好!”
  老化子呵呵笑道:“賢侄,要是你再不來,老化子師叔可就慘了。我老化子几時跟人打過架呀!”
  藍玉珍姑娘一听老化子師叔沒有叫他“小妮子”,她心里這份高興,頓時秀眉一挑,嘴角挂著一絲不易抹掉的笑容,說道:“殺雞焉能用牛刀,一個無名的小輩生事,還值得你老人家動手?”
  藍玉珍這句話,分明是指著文生公子罵的。那文生公子如何听得下去這种指桑罵槐的冷諷熱嘲,當下鼻孔里輕微地冷哼一聲。
  藍玉珍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偏偏還指明的加說一句:“哼什么?難道你還配接上我老化子師叔的一招半式?”
  這文生公子此刻忍不住一陣哈哈狂笑,良久才收住笑聲,冷然地說道:“原來大英雄出在此間,小生倒是失敬了。”說著雙手捧著折扇,對藍玉珍微微一拱。
  藍玉珍姑娘一見此人說話,眼睛碧光閃爍不停,想到他要什么坏點子,暗中凝神戒備。
  當文生公子抱拳拱手的時候,突然一股潛力,有如波濤澎湃,洶涌而至。
  藍玉珍頓時暗暗一惊,心里閃電一想:“這人好厚的功力?”
  即此閃電一轉,立即也提足七成真力,雙手抱拳向外微拱答道:“豈敢!豈敢!”兩股潛力一激,因為兩個人用的都是陰柔之力,盡管勁道大得惊人,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
  不過兩個人剛一較上潛力,那文生公子立即雙手微微一顫,白淨的面皮立即掙紅。頓時雙手一收,冷笑說道:“尊駕好俊的功力,小生領教了!”說著話一吐長袖,飄然下樓而去。就在這一下樓之際,他那—雙眼睛,又閃耀著綠光,朝老化子身上一轉,輕輕地留下一聲冷哼。
  樓上的各色人等,眼看這一場不動聲色的搏斗,大家都是行家,那有看不出來的道理,只不過使人奇怪的,這位文生公子和這位年輕的相公,大家都非常眼生,在江湖上還沒有見過這么一號人物,可是看他們的功力,都是臻于精絕之境,使人感到惊奇。
  其中也有人認識領袖大江南北丐幫的幫主雪地飄風宋老化子,原先由于他佯醉伏在桌子上不動,沒有人看到,這會儿發話引聲,立即有人過來招呼:“宋老幫主!你老也是來奪取‘蒼虛秘笈’的嗎?”
  老化子笑呵呵的說道:“好說!好說!我老化子老了啊!如今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我只不過是路過此地,順便瞧個熱鬧罷了,哪里還有這股豪气去奪取‘蒼虛秘笈’啊!”接著有人笑著說道:“宋老前輩.當年豪气干云,怎么如今卻是這等息事宁人。”
  “老了啊!”說著對藍玉珍姑娘說道:“賢侄!好替老化子師叔把酒賬會了吧!我們該回去了。”
  藍玉珍知道老化子師叔要离開這座龍蛇混雜的酒樓,立即招呼店伙計結賬,一老一少,离開了醉月樓。
  剛一离開醉月樓,藍玉珍搶著問道:“師叔!你不是去川中了嗎?怎么又回到金陵?還有承哥哥他們呢?”
  老化子呵呵笑道:“恐怕最重要的,還是最后那句話。”
  藍玉珍一听頓時滿面飛紅,翹嘴跺腳說道:“師叔我不來了,盡拿人開玩笑。”
  老化子一見藍玉珍一撒嬌,越發樂不可支,笑著說道:“賢侄啊!你看看你說話跟你這身裝束可相稱?”
  藍玉珍姑娘這才想起自己是個文質彬彬的相公,怎好當眾撒嬌使拽?不由得臉更紅了。
  老化子朝四面瞥了一轉,說道:“還是回去再說罷。”
  藍玉珍姑娘知道老化子師叔一定有許多話講,市塵鬧區當然不是談話之處。便說道:“侄儿住在靠江的碼頭邊上一家客店里,師叔上我那儿去,還是到哪里?”
  老化子笑呵呵地,口里連說道:“再說罷!再說罷!”
  藍玉珍感到老化子師叔行動有异,立即也警覺地向四面看去,突然有一對閃著懾人心魄光芒的大眼睛,在路旁一露即逝。
  這是一雙特殊的大眼睛,藍玉珍—看,就知道是方才在酒樓上那位神情見首不見尾的綠衫姑娘。藍玉珍姑娘止不住心里一跳,暗自忖道:“她跟著我作什么?”
  不禁回頭看了老化子師叔一眼,老化子呵呵大笑地說道:“別盡是失神落魄似的!走啊!”
  藍玉珍知道老化子師叔是取笑她,但是,藍姑娘心里不知怎的,對這位不知姓名、不曾交談的綠衫儿姑娘,特別有一份好感。再回頭看時,已經杳無人蹤。
  老化子卻突然沉著臉色說道:“人早走了,還看什么?”
  藍玉珍姑娘奇怪,老化子師叔從來投有板著臉色跟自己講話,為什么突然會變成這樣?
  藍姑娘不由愕愕地望著老化子。老化子這才覺得自己言行有些失常,便又微笑著說道:“走罷!回頭再詳談。”
  藍玉珍姑娘突然覺得老化子師叔失去了往常那种詼諧与風趣,而顯得有些緊張与不安的情緒。這在老化子師叔來說,還是少有的現象。
  藍玉珍姑娘漸漸地覺得這次金陵之會,定有不平凡的事情發生,便緊緊地隨著老化子穿街過巷的走著。
  越走越偏僻,漸漸地走的都是一些污穢不堪,少人行走的巷子。突然,剛剛轉進一條小巷于,從巷口出來一個年青的化子,上前打拘棒倒地,單膝跪下,口稱:“三代弟子吳松,叩見幫主。”
  老化子皺著眉頭問道:“准備好了么??
  吳松恭謹地答道:“二位師叔已經准備好了。”
  老化子揮手命吳松起來帶路,神情—變而為輕松,笑著同藍玉珍說道:“珍儿!今天讓你到化子寓里去瞧瞧。”
  藍玉珍姑娘知道這位老化子師叔,威鎮大江南北,領袖丐幫群雄,長江一帶,到處都有丐幫分舵設立,只是一直沒能夠身歷其境的去看過,想著這叫化子窩,不知道是個什么樣儿。
  再一轉彎,迎面是一個破敗的城隍廟,年久失修,到處斷壁殘垣,塵土封閉。老化子帶著藍玉珍一直進去,穿過—個深草叢生的院落,卻出現兩間明窗淨几的廂房。
  老化子見面就問道:“打听清楚了嗎?”
  郝人俊垂手答道:“這位自稱‘蒼虛秘笈’得主的人,是一位年青的相公,功力高強,約在今天晚上到達金陵。究竟是哪一路人物,還沒有打听出來。”老化子點點頭。
  林大有接著說道:“金陵城內各派高手云集,黑白道都确人來。其中最令人惊詫的苗疆鬼眼婆婆的大弟子碧眼書生試奇,崆峒派的掌門人九宮劍伊仲風,以及崆峒五老中的老二云中雁柴宇春,老五七指金丸安小峰,崆峒派的來人不足為奇;而崆峒派請來的幫手是黑道中的魔頭天罡一指簡竹笙。老化子不禁呵了一聲。
  林大有說道:“知名的人物大概就是這些人。”
  老化子皺起眉頭,思忖了半晌,說道:“南海沒有人來嗎?”
  林大有瞠然搖搖頭說道:“弟子沒有听說。”
  老化子突然呵呵笑道:“好了!不再談這些,你們二人來來見見藍師哥。”
  郝人俊、林大有便上前見過藍玉珍!
  藍玉珍姑娘不由得臉上一紅,拱手為禮說道:“小弟可不敢接受二位師兄的稱呼。”
  老化子大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鬧這些繁文縟節。方才在醉月樓壓根沒有吃飽,咱們爺儿們一面吃一面談。珍儿你不是要問肖弟弟的行蹤嗎?老化子慢慢告訴你。”
  藍玉珍一見老化子的面,就想問問承哥哥的行蹤,可是又怕老化子取笑,如今老化子師叔要自動地說出來,還不凝神傾听。
  老化子便把天山斗老怪,四象峰下奪寶,聞訊奔往四川概略的說了一遍,最后老化子喝了一碗酒,抹著嘴唇說道:“我老化子帶著兩個小化子,准備在江南一帶料理一下瑣事,再赶到川中,沒有想到金陵偏偏又發生這等奇事,居然有人冒充是‘蒼虛秘笈’的得主,引起武林如此軒然大波,老化子就不能不留下來看場熱鬧。巧的是又在這里碰見了你。”
  藍玉珍也便把脫險黑風幫,因禍得遇昆侖二子,在昆侖絕頂習藝三月,下山以后,又經過括蒼山,正准備赶往川中。
  老化子一听藍玉珍得遇昆侖二子,始而惊訝,繼而歡笑,張著大嘴笑呵呵地說道:“這叫作吉人自有天相,這次金陵之會,可就熱鬧了。以珍儿目前的功力,鬼眼婆婆的什么碧眼儿,就足以制服之而有余,怪不得方才在酒樓輕輕一招之內,使那碧眼儿知難而退。”
  藍玉珍急忙問道:“方才在酒店里,那個眼帶綠光的相公,就是苗疆鬼眼婆婆大弟子碧眼書生沈奇嗎?”
  老化子點點頭說道:“此人一身功力,深得鬼眼婆婆的真傳,內外功力俱臻化境,因為鬼眼婆婆久不走江湖,如今功力精進到了什么程度,也無人敢說。不過照方才在酒樓上碧眼儿折扇隨意遞招的情形看來,此人不可輕視。”
  藍玉珍忽然若有所覺的說道:“方才在酒樓上碧眼書生無端挨了別人一記耳光,竟打得滿嘴流血,這人的功力不是比碧眼書生更高嗎?”
  老化子倏然臉上顏色一變,瞬息恢复常態,說道:“我正是怀疑,如果要是他們有人來,只怕這件事,還不容易伸手管呢。”
  藍玉珍頓時想起綠衫姑娘和他那只淡綠玉掣的琵琶,不知道這位小姑娘是誰?能引起老化子師叔如此重視。還有珍姑娘想起林大有所說的黑道中的魔頭,天罡一指簡竹笙,俱問道:“這天罡一指簡竹笙是何等人?”
  老化子說道:“廿年前,曾經敗在老化子師祖卅六路降魔杖下一招,如今再度現身江湖,自然也是不好惹的人物。”
  藍玉珍姑娘忽然天真的問道:“如果今天晚上發現這位冒充‘蒼虛秘笈’得主的年青相公,与我們沒有關聯,師叔!你說我們要伸手管這筆閒賬嗎?”
  老化子沉吟了半晌,忽而又笑呵呵的說道:“到時候再說罷。天色還早.早點休息,晚上才有精神去看熱鬧。”
  藍玉珍姑娘不知道老化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過目前最需要養養精神,准備晚上的事情,倒是實情。
  便隨著林大有到后進一間极為精致的小房子里,安坐調息。藍玉珍的內功修養,已經是深入奧秘,剛一坐下不久,便入渾返元,進入忘物忘我的境界。
  不知道經過了多長的一段時間,藍玉珍在悠悠中醒來,剛起身下地,便听到老化子在外間叫道:“吃過晚飯就該走,晚了,赶不上這場熱鬧。”
  天黑了,屋子里亮著燈光,藍玉珍曉得近几天以來,自己忙著赶路,沒有好好調患.經過了這一段時間靜坐行功之后,頓覺神清气爽,精力充沛,便應聲走到外邊來。
  老化子笑著說道:“這位冒充‘蒼虛秘笈’得主的年輕人,倒是有一份難得的骨气。”
  藍玉珍訝然說道:“怎么?師叔已經和這人見面了。”
  老化子呵呵笑道:“此刻人尚在途中,老化子哪里去見他。倒是他在途中知道金陵有人在攔截他,他就托金陵鏢局捎來一個口信,說是今天晚上在鐘山之麓見面。”
  藍玉珍輕輕地“啊”了一聲,心里也覺得這位冒充“蒼虛秘笈”得主的年輕相公,倒不失為一條硬漢。”但又忍不住問道:“這不會有詐嗎?”
  老化子大笑著說道:“珍儿!你知道這位年輕相公自稱是誰?”
  藍玉珍姑娘搖搖頭。
  老化子說道:“他自稱是肖承遠。”
  老化子有意地把“肖承遠”三個字拖長浯調提高嗓門,藍玉珍姑娘—听不由地脫口“嗄”了一聲,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怔在一旁,半晌問道:“師叔!真的是他嗎?”
  老化子搖著頭說道:“珍儿虧你問出這話,難道你還不了解你的承哥哥嗎?膚淺、囂張、夸大這些惡習气,他都沒有,他會如此大張旗鼓,甚至是大聲疾喊地說他是‘蒼虛秘笈’的得主嗎?”
  藍玉珍不期而然地臉上一紅,期期艾艾地說道:“那這人要冒充承哥哥做什么呢?”
  老化子依然是搖著頭說道:“這就是我老化子一定要在金陵等個水落石出的原因。”
  藍玉珍心里真猜不透為什么竟有人要冒充承哥哥,究竟是善意?抑或是惡意?
  匆匆与老化子用完晚飯,老化子竟破例地沒有喝一口酒,臨行之時招呼林大有和郝人俊,再去打听一件事。
  此時藍玉珍姑娘的心里,亂糟糟地有些理不清楚頭緒。根本沒有心理會老化子和林大有他們交待什么事情。只等待老化子一聲:“走吧!”立即躬身一點,“嗖”的一聲,像是一顆黑夜里的流星,
  一閃而逝。老化子自稱為雪地飄風,這輕功在數十年前就震惊武林,可是就在這一步之差,相差何止五六丈之遙。而且是愈來愈遠。
  老化子一方面震惊三個月的時間,藍玉珍竟能精進到如此地步,昆侖絕頂的昆侖二子,其功力之惊人,可以想見,一方面老化子又怕藍玉珍走岔了路。
  猛地一提真气,盡力一拔—扑,老化子顯露絕學,果然不凡,就如此一拔又一扑之間,宛如鷹隼振翅,頓時穿越過七八丈之遙。
  真气稍—泄,身形剛一停,立即逼气傳聲叫道:“好娃娃,你就不等等我老化子嗎?”
  藍玉珍在前面一味狂奔,一听老化子如此一叫,才曉得把老化子師叔撇苦了。不由得暗自嫣然了一笑,沉气收勢,拿樁停身。
  藍玉珍剛一停下身形,只覺得眼前有一條人影,像閃電一樣的,從前面七八丈的地方,一掠而過。藍姑娘心里不禁叫道:“好快的身法。”
  從那矮小的身材看來,藍姑娘還以為是老化子師叔,故意捉弄自己,正准備發話叫喊,身旁又是一陣風聲,老化子嚷嚷的落到身邊,說道:“好啊!小妮子!你把老化子可拖垮?”
  藍玉珍姑娘一听老化子師叔又大嚷嚷她作“小妮子”,不由得在暗中把眉頭一皺,剛叫得一聲:“師叔!”
  老化子停下身形,喘過一口气,越發的嚷嚷起來說道:“小妮子!你要是再這么緊跑,我老化子命可就沒有了。”
  藍玉珍听他這么一再大聲喊叫,气得把嘴一嘟,跺腳說道:“師叔!你怎么啦!”
  藍玉珍話剛一說完,隱約地听到前邊有人輕笑一聲。雖然這是极其輕笑,但是,在這么個寂靜的夜晚,四周都是那么靜悄悄地,而且,藍玉珍和老化子都是身負絕頂武功的高人,几十步之內,可以听見飛花落葉的聲音,這一聲輕笑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藍玉珍心里一動,正待拔步騰身,追上去看看,老化子卻—拉藍玉珍說道:“鐘山不遠,不必如此疾奔。說不定我們早到了半天,正主儿還沒有到,去之無益。珍儿!我們走慢些吧。”藍玉珍瞠然地望了老化子一眼。
  老化子突然一打手勢,和藍玉珍左右一分,兩人同時點地騰身,疾如閃電樣,向前扑去。這一扑是老化子和藍玉珍突然發動,而且全力施為,一個起落,已達八丈開外。
  老化子剛一落下身形,即喝問道:“何方朋友這樣瞧得起我老化子,緊緊跟到現在。有話何不說在當面?”
  老化子和藍玉珍兩人左右—夾,前面那人果然沒有走履,站在兩人之間,昂然地抬起頭來看著。
  藍玉珍姑娘首先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是白天在醉月樓見到的那位淡綠衫儿的姑娘,此刻正手抱著琵琶,含著淺笑,凝望著藍玉珍。藍姑娘不禁心一跳,輕輕地“呀”了一聲。
  老化子在旁邊笑呵呵的說道:“姑娘你是南海二絕姥姥何人?可否告知老化子么?”
  綠衫姑娘略有奇异的回頭看了老化子一眼,旋又回頭對藍玉珍姑娘嫣然—笑。這一笑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藍玉珍不自覺的上前一步,問道:“請問姑娘,深夜追蹤,有何指教,可否見告?”
  綠衫姑娘也不退后,依然是挂著絲絲笑容,看著藍玉珍,一面卻搖搖頭。
  老化子不以這綠衫姑娘不理他為忤,依然笑呵呵的問道:“姑娘!久聞南海二絕姥姥以琵琶与神掌稱絕于當世,姑娘想是南海門人。只是姑娘遠從南海來到金陵有何貴干?難道是為著這‘蒼虛秘笈’嗎?”
  綠衫姑娘這次連頭都不回,只是對藍玉珍微微露齒一笑,含首微點,霍然身形一晃,人在黑暗中像是一縷輕煙,騰空折身,疾閃而近。
  藍玉珍姑娘急忙起步要追,老化子一把拉住,搖搖頭說道:“已經追不上了,這位小姑娘已經深得南海派的真傳,南海派如今—出現武林,是禍是福,卻不可預計了。”
  藍玉珍從來沒有听說過“南海派”三個字,這南海派究竟厲害到何种程度?很想問問老化子師叔。
  老化子似乎了解到藍玉珍的心理,仰起頭來看看天上的星辰,然后說道:“不到三鼓,正主儿不會到鐘山。趁這會儿老化子把南海派概略地跟你說一下,要不然你這小妮子在心里憋得要多難過就有多難過。”
  藍玉珍笑著跳起來,說道:“師叔你真好。”
  老化子呵呵的笑了一陣,忽然又歎了一口气,說道:“老化子說給你听听,倒是無甚礙得事。只是這南海派一出現武林,方才老化子說過,是禍是福,尚不得而知吶!”
  藍玉珍眼看著老化子師叔如此又笑又歎气,才知道這南海派竟是如此的令人談虎色變。
  老化子接著說道:“南海派起于何時,武林之中沒有人知曉,只是約在五十余年以前,武林之中突然出現一個老婆婆,自稱是二絕姥姥,那就是怀中的琵琶与南海神掌。二絕姥姥出現武林前后不到三個月,武林中各大宗派,都為之震惊,無人敢當其鋒。”
  藍玉珍听得入神不覺順口問道:“這琵琶与神掌究竟厲害到什么地步,使各大宗派都為之膽寒?”
  老化子說道:“五十年前老化子還沒忝列丐幫掌門,也從未一遇這位琵琶神掌二絕姥姥,不過听說二絕姥姥神掌能在百步打空,力能開碑,比起當今武當派的神拳,那武當派只能算是個小巫之見大巫罷了。”
  藍玉珍不禁輕輕地脫口“啊”了一聲,因為武當神拳藍姑娘曾經听說過,如果功力精絕,可以百步打空。不過那畢竟是傳說,誰也沒有見過武當弟子表演過百步打空的神拳。想不到如今竟還有比這百步打空的神拳更厲害的神掌,藍玉珍就不能不惊訝了。不用說,那琵琶必然是更厲害了。
  老化子接著說道:“神掌倒是有人見識過,各大宗派的召手,就有不少折在神掌之下,可是琵琶卻從沒有人見二絕姥姥彈以對敵。不過据傳說這琵琶用指之下,可以操縱人之力情六欲,重則—指之下,可以憑空震斷對方心脈,輕則可以使人迷失本性,任其所為.更玄的,一聞琵琶可以治療奇難之症,使之不藥而愈。”
  藍玉珍姑娘一听之下,不禁叫了起來,說道:“這是近手荒誕無稽之談。”
  老化子正色說道:“珍儿休要大惊小怪,須知練武之道,全憑精、气、神融為一体。意勁神發,神發功行.珍儿在昆侖絕頂所習之‘以气馭劍’的功夫,何嘗不是此類?气能馭劍傷人,琵琶何嘗不能以音摧敵。”
  藍玉珍姑娘頓時恍然,也不禁悚然武術之道無窮。隨即問道:“二絕姥姥出現武林,如何又三月即隱而不見?”
  老化子歎一口气說道:“這就是老化子要怀疑方才那位蝴衫姑娘是南海派門人的原因.二絕姥姥出現武林之后,她哀歎中原武林徒有盛名,宗派林立,卻沒有一個出色的高手,能接住她臨陣三招。后來不知何人傳出,當年武林奇人蒼虛上人若在,必然能制服二絕姥姥。蒼虛上人雖然仙去,蒼虛絕學都記載在一本秘笈里,如果能習得這本蒼虛秘笈里的絕學也可能使二絕姥姥無法鄙視中原武林。”
  藍玉珍姑娘一听,不禁歡然出聲,因為她想起她的承哥哥正是蒼虛秘笈的得主。
  老化子看了藍姑娘一眼,接著說道:“這話不知怎的傳到二絕姥姥耳里,這二絕姥姥的脾气,也可以算是一絕,當時她就啟程回到南誨,臨行之時,她說:“蒼虛秘笈’出世之日,她要再現江湖,來斗斗‘蒼虛秘笈’的絕學。竟因為這一個諾言,武林安靜了几十年。”
  藍玉珍姑娘接著說道:“師叔是否就因為蒼虛秘笠出世,偏偏又出現這樣一個冒充得主震動江湖,而聯想到二絕姥姥的門人就是那位綠衫姑娘?”
  老化子點頭說道:“當然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你不曾見到那綠衫姑娘的碧玉琶琵和醉月樓露一手的神掌絕技嗎?”
  藍玉珍輕輕地“哦”了一聲,她想起醉月樓碧眼書生沈奇平白地挨了一掌的事.以碧眼書生那种身手,竟然白挨一掌而不知究里,不是神掌誰能辦得到?
  此刻藍玉珍姑娘的心情,是充滿了复雜的情緒。對于這位武林中視為蛇蝎的二絕姥姥,她那位門人綠衫姑娘,藍姑娘打從看見她第一眼開始,就深深地喜愛上了。可是,如果真的她是為“蒼虛秘笈”而來,金陵之會,她不會沒有表現,而將來与承哥哥卻難免要有一場舍死忘生之拼。雙方都是自己所喜愛的人,一方面是情愛,一方面是友愛,誰胜誰敗,都不是藍姑娘情感上兩全其美的希望。
  世間上最令人煩惱的,莫過于這种情感上的沖突,藍玉珍此刻深深地為這件事而煩惱了。老化子講完這一段武林軼事之后,弦月已逐漸東升,時已夜半。
  老化子遙望一下前面,便回頭說道:“快走罷!遲了就超不上這場熱鬧了。”
  藍玉珍姑娘振作一下精神,立即應聲而起,兩個人一前一后,直朝鐘山之麓奔去。
  弦月迷艨,把大地帶來一層淡淡地薄霧樣的情調。田野和山巒,在迷艨中,更增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与朦朧惺惺的美態。老化子与藍玉珍那里還有心欣賞這份夜色,兩個人在田野中只顧提气疾奔.
  由金陵城外,直奔鐘山,原無多遠,尤其像老化子和藍玉珍這种身負絕頂輕功的人,不消片刻,鐘山已經在望。
  老化子心急現場的變化,猛地一吸一口真气,雙臂拉展—式化“神龍升天”,“噗”的—聲,拔起五六丈高,轉又一折身,向前疾扑而下。
  藍玉珍也是擰身提气,緊跟在老化子身后,向前疾追。兩個人這一拔一扑之勢,接連又是几個點足騰身,已經是到達鐘山之麓。
  月光下,但見山坡上圍了一群人影,尚未听到兵刃相擊的聲音,料是還沒有開始爭斗。
  藍玉珍收住身形,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凝神一望,人群中,昂然而立一個英俊挺秀舶青年相公,根本不是自己心上人承哥哥,可是,卻面熟得緊。藍玉珍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更不知道何故要假冒承哥哥,來引起這場武林紛爭。再回頭一看,老化子已經不知去向。
  藍姑娘一直在想著,在場里面臨黑白道如許高手的青年相公,卻能昂然沒有懼意,真如老化子所說的,這人的骨气,真是值得人佩服。可是.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會過。
  藍姑娘正在低頭苦思,場內那位年輕相公卻開口發話,道:“在下方才已經說過,這‘蒼虛秘笈’為當今武林人人欲得之怀寶。在下自問面對如許武林高人,無法抵擋。”說到此處,稍一停頓便揚聲笑道:“當然,如果在下已經習得這‘蒼虛秘笈’的絕技,在場各位在下當視若無物。不過如今不同,縱使有意脫逃,也難逃各位掌下,在下有心奉獻這部武林奇書,將送給何人為是?如此在下實是兩難,各位何以教我?”
  這青年相公—段話,听在藍玉珍耳里,不禁暗暗叫絕,在這种場合之下,能巧動心机,掀起彼此私心,誠屬上策。藍姑娘正在暗暗稱贊這人的机智。
  突然人里有人—聲厲喝:“小子休要騙人,老夫在湖北四象峰下曾与姓肖的小子動手過招,面貌神態,雖燒成灰也聞得出來,小子你是何人,敢甘冒姓名,挑起武林爭斗!”
  藍姑娘一听,心里想道:“糟!這人如何如此之蠢呢?我承哥哥出道雖不久,卻是名滿江湖,認識的人太多,如何能冒充得過?看他怎么應付這個尷尬場面。”
  場中的年青相公似乎毫不在意,嗓子里面打著哈哈,輕鄙地冷笑一聲.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崆蛔五老的老二云中雁柴宇春。柴老儿休要往自己臉上貼金,說是什么你曾經在四象峰与肖小俠動手過招,不如說你老儿曾折在肖小俠手里,敗得一文不值,故而記恨得深刻。既然你老儿認出在下不是‘蒼虛秘笈’的得主,与你來此行的目的,徑相違背,你就應該收拾回去,盡在這里做什么?”這一段真是說得凌厲無比,陰損已极,听得藍姑娘心里暗呼痛快。
  崆峒五老的老二云中雁柴宇春如何能受得這等陰損,臉上擱不下來,頓時暴怒如雷,躍步上前,怒道:“小賊!找死。”右手箕張,疾如閃電地抓向年輕相公的面門。
  這云中雁柴宇春名列崆峒五老的老二,一身內外功力俱是已臻化境.出手遞招,不僅是快速絕倫,而且招術變幻莫測,令人難防。
  以云中雁柴宇春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對付一個藉藉無名的后生小輩,還不是舉手可得。可是,自從四象峰敗在肖小俠手下之后,再也不敢妄自尊大,輕視年輕人。所以,右手掌風一出,看去平淡無奇,實則變化多端,招式未到,立即變抓為點,指風下落,疾點那年輕相公左肩井穴。
  這种臨式變招,懸不易躲閃。因為高手過招,躲閃騰拂都只是絲毫之差,如此才能趁机還擊。要是碰到這种臨式變招,就必然要痛失右手掌之下。
  這位年輕相公功力卻是不凡,覷得近處,偏身、擰腰、錯步、旋位,口里還笑著說道:“柴老儿!你既然認定我是冒充得主,‘蒼虛秘笈’不在此地,你老儿還要糾纏怎的?”
  柴宇春一招未曾得手,既惊且怒,暴聲喝道:“蒼虛秘笈雖然不在你身上,老夫卻要治你一個目無尊長之罪。”
  那年輕相公輕笑一聲說道:“柴老儿你們崆峒五老都犯同樣的—個臭脾气,妄自尊大。你是誰的尊長?也不怕害臊。”
  柴宇春只气得怒火中燒,切齒罵道:“小賊看招!”腳下移宮換位,踏中宮,走洪門,雙手交揮,掌演“鳳凰展翅”,左右抄襲,中間自己卻是門戶大開。
  這种打法,真是險而又險,從未見過。只要對方稍具功力,進向當中遞招,柴宇春非死即傷。其實這正是柴宇春的老奸巨猾的地方,他因為看到對方功力不弱,不用點詭計,難以入手,才故意賣了個破綻,搶中宮進招。只要對方出手招式一變,對方兩腳,就難逃掌下。
  可是柴宇春這個算盤并不如意,那年輕相公非但不搶攻進招,而且擰身閃躲,嘴里盡冷笑說道:“柴老儿!你休要在少爺面前使坏,你要是不規矩規矩過招,就請你當心出丑。”
  柴宇春詭計又落空,更是气得暴跳如雷,本來論云中雁的功力,足以對付這位年輕相公。可是,由于四象峰慘敗之后,自己聲譽掃地,心中已是郁郁難安。正好又听說‘蒼虛秘笈’出現,貪心一幟,報仇之心再起,才不惜搬請天罡一指簡竹笙前來助陣,指望奪寶复仇。沒有想到竟是一個騙局,已是心頭火起,再加上對方又一再的冷諷熱嘲更气得咬牙切齒,頭腦發昏。練武之人最講究的是神定气平,如此怒气一生,气浮加上神躁,功力自然要減去許多。
  云中雁柴宇春一連搶攻數招,都被那年輕相公輕易而巧妙的躲過,心里警覺一生,立即斂神定气,雙掌運用如風,一招一招緊迫而上.招招老到,式式惊人,情勢頓時—變,只見掌影如山,呼呼勁風四溢。
  那年輕相公顯然也收起了剛才那种嘻笑的態度,仗著—身小巧的輕功,在掌風中閃躲騰挪。轉眼間,兩人已經廿余扣過去,云中雁柴宇春一見自己對著一位年輕的后生,竟久戰不下,毒念頓起,突然提足功力准備以開碑掌的劈空掌法,硬把這青年的后生劈斃。
  突然人叢中一聲長嘯,人影一閃一掠,硬從兩人當中一穿而過,一股潛力硬把兩人對拆之勢,分開兩步。
  柴宇春一收掌勢,定神看去,在兩人之中,站著一位文生公子,身穿—襲藍寶長衫,頭眼文生巾上嵌一塊晶瑩白玉,手執折扇,舉止斯文。
  云中雁柴宇春正在气憤頭上,也沒有好聲相問,說道:“尊駕意欲何為?”
  文生公子剛一現身.藍玉珍姑娘已經看清楚是苗疆鬼眼婆婆的門人碧眼書生沈奇。此人一現身,藍姑娘心里微微一些緊張,不知道那位年輕相公,能否敵得過碧眼書生的功力。
  只是為了似曾相識的原因,藍姑娘就無端地為別人耽了心事,誰知道只這一念之生,為爾后空門又增添一位長伴青燈古佛的人呢。
  云中雁剛一發話,碧眼書生沈奇即冷冷地一哼,說道:“尊駕既然認定‘蒼虛秘笈’不在此間,又何必在此逞能?此地三山五岳高手如云,尊駕僅以這點功力來炫耀于人前,不讓人貽笑大方?”
  云中雁柴宇春一听心想道:“崆峒五老在武林中,從未—人輕視,想不到如今出現的小輩,卻—個比一個猖狂。”當下神色不變地問道:“你是何人?敢如此對老夫講話?”
  碧眼書生沈奇忽而仰面一陣狂笑,說道:“柴宇春,江湖上是少听到這個字號,不過你崆峒派几個老不死總應該曉得,如何?是否定要領教—趟‘羅剎扇法’。”
  云中雁柴宇春頓時臉色一變,點頭說道:“原來是鬼眼婆婆高足,敝派五老對鬼眼婆婆敬其為苗疆前輩,這件事有你插手,我崆峒派可以退而不管。”說著話便退出場外。
  沈奇冷哼一聲,沒去理他,轉過身對那年輕書生拱拱手說道:“尊兄貴姓大名?”
  年輕書生顯然對碧眼書生能抬出字號來,嚇退崆峒五老也頗感到惊詫。當即拱拱手答道:“在下李良。”
  碧眼書生沈奇接著說道:“尊兄既然沒有‘蒼虛秘笈’在身。又何苦妄稱得主,引得各路英雄,跋涉關山,追蹤千里,而又空扑此行。”
  李良啞然笑道:“沈兄原來要來教訓小弟。”
  沈奇道聲“不敢”,說道:“只是在場英雄气為之不平,在下不過借此請教而已。”
  李良笑道:“小弟是否得到‘蒼虛秘笈’,是為小弟個人福份之深淺問題,何勞各位遠涉關山前來追蹤?小弟并未下柬邀請。”這兩句話說來輕松已极,可是,卻把在場的人挖苦到了极點。
  碧眼書生沈奇頓時臉色一沉,說道:“李兄這兩句話,倒是兩句實話,只怕無法向大家交待!”
  李良笑道:“不能交待又將如何?”
  碧眼書生沈奇冷哼一聲說道:“沈某少歷中原,不諳禮數,不知是否在當話說不通時,能否以武力相見?”
  李良霍地拔劍在手,劍光一指,說道:“你綽號是書生,果真就是如此書香一脈的樣子,要見識武學,用不著拐彎,在下以三尺長劍領教尊駕羅剎扇法如何?”
  碧眼書生沈奇點頭說道:“尊駕武功未必能超過崆峒五老,可是尊駕這份豪气与膽識,卻是崆峒老所遠不可及。就憑這點,沈奇要讓你三招。”
  說著話兩腳隨意一站,气度悠閒,神情不迫,等待著李良的攻招。
  李良輕輕一笑,長劍指著沈奇說道:“尊駕這份狂勁,也是李良少見,我倒要領教領教!承讓三招并領感謝。”說著話,霍的腳下移宮換位,身形微微一晃,長劍一式,“蜂戲花蕊”抖起碗樣大劍花,朝沈奇雙眼攻去。
  沈奇閃身倒退五尺,口里喝道:“好毒的招式!”喝聲未了,李良如影隨形,長劍原式不變,徑取沈奇雙睛。身法之快,招式之准誠屬武林少見。
  沈奇沒想到李良如此進招,几乎躲閃不及,右手招扇自然而起,准備硬封,轉而閃電一想,講過連讓三招,不能失信。
  這只不過是閃電一瞬,沈奇把舉起的折扇,“忽”的一下抖開,憑空一扇,頓時一股潛勁由地上反彈而回,沈奇就這一股反彈之力,硬生生地又把身形逼后七八尺,才閃過這一招。
  李良不聲不響,長劍疾動,招出“落英繽紛”,但見劍影千條,劍花万朵,驟風疾雨樣的,向沈奇下盤掃去。
  這一招“落英繽紛”,功力頓見,場外圍觀的人都贊歎出聲,無論是功力、勁道、气勢、准繩,即使當前武林第一流的擊劍高手,也莫過如是,李良以如此年青的后生,能使得如此劍術,毋怪所有的人要為之同聲贊歎了。
  碧眼書生沈奇膽敢挑逗崆峒五老,漠視中原武學,自必有他的奇絕之處,折扇一抖貼住后心,人像紫燕穿柳,在劍光中閃躲過,足下似乎是點塵不沾,行云流水,飄忽悠然。
  轉眼三招過去,碧眼書生沈奇在劍光中毫發未傷。突然震聲長笑。拔身而起。飄然落于劍幕之外,折扇一抖,說道:“禮讓三招,在下就要還手了。”言猶未了,折扇招式尚未展開,李良擰身直上,長劍一式“驟雨飛花”,疾如閃電飄風,直取沈奇前胸。
  沈奇一則讓過三招,難免有些傲意,再則折扇未出,身形末展,對于李良這驟然一招,又是拼命攻出,—時逼得手足為之慌忙。倉猝中,吸胸后仰,招扇向上一挑。只听得“嘶”的一聲,折扇只卸去部分勁道,青鋼長劍竟在碧眼書生前胸,划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口子,長衫前襟頓時肉帛相見。
  李良長劍一收,頓足退身,抱劍于怀,說道:“承讓了!”
  碧眼書生沈奇一式“鐵板橋”,使得自己面紅耳赤,挺身而起,兩眼遽睜,綠光閃爍,一聲厲嘯,撼人心弦,招扇化作一點寒星照准李良頂門,當頭敲到。
  李良塌腰挫肩,橫閃五尺,剛罵得一聲:“無恥!……”
  突然一溜青光凌空而下,丑著沈奇的折扇一掠,錚然一聲,折扇被蕩開兩尺,震得沈奇手腕發麻。
  碧眼書生沈奇大吃一惊,霍退了五尺開外,首先低下頭來看看手中的描金折扇,紫玉扇骨留下了裂痕。沈奇心里大惊,暗忖:“這柄紫玉扇師尊視為不世之寶,任何寶刀寶劍都不能損坏分毫,今日竟如何在此一触之下,有了裂痕?”
  抬頭向前面看去,一眼看見白天在醉月的酒樓上与自己對過一掌的那位年輕人,此時手橫一柄青光閃耀的短劍,站在李良的前面。
  碧眼書生沈奇此時的惊訝,不亞于方才發現紫玉折扇有了裂痕的情形。心里想道:“此人功力不可輕視,而且手中竟是一把神兵。不知他此刻插身其間意欲何為?”
  正待發問之際,藍玉珍已自冷笑一聲,說道:“藐視中原武學,也不過這點能耐。”
  正說著話,突然身后一聲惊呼,說道:“你是藍……”
  藍玉珍聞聲霍然轉身,只見李良圓睜著一雙星眼,充滿了惊訝、興奮、畏怯、躊躇……許多复雜得無法分析的情緒。
  藍玉珍也頗有惊意地問道:“李兄認識在下嗎?”李良點點頭。
  藍玉珍歉然地點點頭,說道:“請恕小弟眼生,目前待小弟打發走這位藐視中原武林的人物,再來和李兄敘舊。”說到此處,藍玉珍不由地臉上一紅,因為她畢竟是易釵為弁的女儿身,如何輕言与人家敘舊?只是因為姑娘眼看李良能以孑然一身,面對強敵環伺,而能面無懼色,這份膽識与气質,任何人真倒是要由衷的佩服。這才脫口而出。李良倒是認真地點點頭,臉上露出誠摯而歡欣的微笑。
  藍玉珍為了掩飾自己失言的羞意,再也沒有多看一眼,倏地轉身,面對碧眼書生沈奇說道:“尊駕既以羅剎扇法來藐視中原武林,在下只是中原武林后學,愿以手中短劍,領教羅剎扇法。”
  碧眼書生沈奇霍然一睜雙眼,綠光暴射,适時沉聲發話說道:“羅剎扇法無敵于天下,豈是你能接住。”
  藍玉珍輕輕地“哈”了一聲,不屑地說道:“管窺蠡測,可恨复可怜。這樣罷;方才你狂言讓人三招,始才還手,現在我也讓你三招,請將羅剎扇法的精華,盡力施展三招,然后你才知道輕言天下無敵的羞愧。”
  碧眼書生沈奇沒想到這么一個年輕的相公,竟能夸下如此海口。雖然方才雙方硬接一招,紫玉招扇受損,除了他手中寶劍之外,并末占到便宜,豈能接住羅剎扇法?頓時手中紫玉折扇一抖,邁上前一步,說道:“羅剎扇法豈能輕易接受侮慢?既然擅夸大口,就請接受三扇之力。”說著話,“忽”地一聲,折扇展開,不知用什么制成,但覺瑩光閃眼,尤其在迷檬的月色之下,越發令人有一种陰森森的感覺。
  藍玉珍知道碧眼書生敢夸海口,也必然有一點真才實學,嘴里雖說不屑一顧,心里卻是凝神戒備。
  碧眼書生沈奇突然塌腰沉樁,气走丹田,右手緊握住折扇,喝道:“小心接這第一扇!”言猶未了,紫玉金折扇緩緩一扇,突然間一股陰寒之風,微微吹向藍玉珍,頓時毛發悚然,飄飄欲墜。漸漸地這股陰寒之風,愈吹愈冷,使人有如置冰窖的感覺。
  藍玉珍心里一惊,閃電一想:“這是什么功夫?會有這般寒冷?”立即行功導气,散發真元,漸漸地寒意減輕,而了無感覺。
  藍玉珍笑道:“請再扇第二扇。”
  碧眼書生沈奇聞言大惊,立即睜開眼看去。原來碧眼書生行功執扇之時,要閉眼凝气,逼使全身功力,透過這把紫玉折扇,散發扇上蘊藏的一股真寒。
  碧眼書生一見藍玉珍安然無恙,自己豪气頓消,心里不住想道:“這紫玉招扇采擷天下寒玉為骨,冷棉為面,故而玉為紫玉,面作冷瑩,扇人真寒入骨,萎縮而死,如何這人卻能安然無恙?”
  殊不知道藍玉珍本是易釵為弁的女儿身,本屬陰性,再加上她在昆侖絕頂—線泉上,調息吐納,盡吸陰寒之气,苦練三月,這紫玉折扇如何能傷得了她?
  藍玉珍一見碧眼書生沈奇怔怔站在那里,便笑道:“才只一扇便停手不扇了嗎?”說著聚瑩劍一挽,劍挑當胸,說道:“你如不動手,我可要動手了。我要讓你看看,什么是真正天下無敵?”
  碧眼書生沈奇折扇一收,點頭說道:“能擋住紫玉折扇一扇之力的,尊駕是我遇到的第一人,就憑尊駕這份身手,沈奇愿結識你這樣朋友。再見!”
  “再見”兩字剛一唬口,只見他一晃身形,直如一縷輕煙,直竄樹梢,向山下扑去。
  藍玉珍惱他一再口出狂言,結果一招不得手,便又遁身就走,其行可恥,一時就攢捺不住,舌綻春雷,爆喝一聲,“哪里走!口稱天下無敵,便如此抖手就走,不留點什么那可不行。”一聲喝罷,聚瑩劍抖手而出,一道青光矯若游龍,直扑碧眼書生去路追去。
  碧眼書生身法雖快,但是,這一瞬間,也不過才廿丈左右,如何能擋得住這飛劍的襲擊?藍玉珍的“以气馭劍”功力,雖然未到爐火純青的程度,廿丈左右,仍是威力可及,眼看碧眼書生就難逃這一劍之危。
  就在藍姑娘青光脫手的—剎那,几乎是同時兩聲:“珍儿不得莽撞!”另一聲卻是“錚”然作響,撥弦之聲。
  老化子這一聲喊叫,急切中喊出,聲震夜空,群山回應,可是卻抵不住這一響撥弦的聲音。像是深山古寺,暮鼓晨鐘,撼人心弦,發人深省。
  藍玉珍受此弦聲一震,心神一分,真气立泄,前面飛行的劍光頓時萎縮,直如隕星下墜。藍姑娘大惊赶緊收斂心神,人似脫弩之箭,閃電一扑,凌空伸手一撈,把欲墜的聚瑩劍,一把撈在手里.旋身一躍,再掠回場中,只見對面人叢中緩緩地走出來—位纖細的人影。
  藍玉珍一看,電不自覺地輕輕“呀”了一聲,來人正是在醉月樓上以神掌怒懲這碧眼書生的綠衫姑娘,也正是老化子所深引為可懼的南海二絕姥姥的門人。
  綠衫姑娘這一現身場中,周圍人群突然都靜得連大气都不敢喘,鐘山之麓,靜得就連摔一支針到地上,都能听見。顯然地,人們都讓綠衫姑娘這一份絕世的美震懾住了。
  綠衫姑娘一步一步地到場中,微昂著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閃著懾人心魄的光芒,向藍玉珍說道:“這人不是你師叔說的什么難惹的鬼眼婆婆的徒弟嗎?要是沒有什么大仇恨,就饒了他這遭,可好?”
  本來藍玉珍聚瑩劍出手,老化子師叔出聲阻止,心里已有些悔意,為什么要如此輕舉妄動的就發出“以气馭劍”的神功呢?惹起武林中人的注意,何況碧眼書生与自己并無多少仇恨,如此一舉斃命,豈不顯得有些過份。
  綠衫姑娘如此一說,藍玉珍不期而然地臉上微微一紅,點點頭說道:“好!”
  綠衫姑娘一見藍玉珍點頭同意,頓時嘴角微翹,露出一絲甜美的微笑。接著纖纖五手一指身后的李良,問道:“這人真的不是‘蒼虛秘笈’的得主嗎?”
  藍玉珍回頭一看李良,他臉上正紅一陣白一陣地欲言還休,訥訥不能成語。看樣子也是被這位綠衫姑娘的國色天姿所震懾,使他能言善道的口才,一變而為不知所措。
  藍玉珍忽然一個念頭襲上心來,立即朗聲答道:“蒼虛秘笈為當世之絕學,何能輕易獲得?”
  綠衫姑娘點頭說道稱是:“這就是了!既然他不是‘蒼虛秘笈’的得主,我要回去了。這人可惡,我自從南海跑到此地,我要給他小懲。”
  藍玉珍急忙上前一步說道:“姑娘!……”
  綠衫姑娘望著藍玉珍問道:“他是你的朋友嗎?”
  藍玉珍面上一紅,搖搖頭說道:“正如姑娘所說,彼此是沒有深仇大恨,能放松一手,就放松一手罷。”
  綠衫姑娘露齒—笑說道:“以我的話勸阻我,你這人真是……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找他的麻煩了,不過……”說著大眼睛向四周—射,回頭向藍玉珍說道:“我雖然可以放手,只怕還有些人不肯放過。好罷,干脆我好人作到底。”
  轉身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向著四周的人群說道:“蒼虛秘笈既然不在此地,我看各位就算了吧,大家各走各的,別再生閒气。”這几句話說得輕松已极,而且也天真已极,麗質清音,說來极為好听。
  周圍站了一大圈三山五岳的高手,大家都像是俯耳听命似的,慢慢地移動腳步。
  綠衫姑娘又回過身來,向藍玉珍笑道:“他們都走了!”
  藍玉珍忍不住問道:“姑娘能賜告芳名嗎?”
  綠衫姑娘了無羞意地正待啟口說話,突然背后風聲颯然,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姑娘!你手中碧玉琶能否借給老朽—觀?”
  綠衫姑娘回頭一看,只見月光下,一位須長過腹,眉發似雪,臉如重棗的一位老人,身穿一件月白色大氅,站在綠衫姑娘身后約八尺的地方,迎風而立,飄飄若仙,只是一雙眼睛閃著令人恐怖的光芒。
  綠衫姑娘瞪眼說道:“我知道,我听人說你是什么天罡一指簡竹笙,是不是!”
  天罡一指簡竹笙哼哼一陣悶雷似的笑聲,震得在場的人心里發慌。本來在場的人都准備离去,如今一見有人出來找場,大家又停了腳步,樂得看一場熱鬧。
  天罡一指一陣悶笑過去之后,說道:“知道我是天罡一指,就應該把碧玉琵琶借我看一看了!姑娘!”
  綠衫姑娘翹著鼻子哼了一聲,說道:“別不害臊了!我師父耀我說過,當年你打不過凌龍霄,跑到南海來借碧玉琵琶,讓我師父一頓好罵,赶出了南海,今天又想要在我手里借琵琶,哼!你甭想!”
  這時綠衫姑娘口沒遮攔,把天罡一指几十年前的丑事全抖了出來,可把天罡一指气坏了。一張紅臉,漲成紫色,頭上直冒熱气。突然厲喝一聲:“小丫頭!不借琵琶拿命來!”人隨聲起,右手食指一伸,一縷勁風,脫手而出,直取綠衫姑娘“七坎”大穴。
  天罡—指簡竹笙自從數十年前,失利于神丐凌龍霄三十六招降魔杖法之后,确實曾經到過南海哀求二絕姥姥借用碧玉琵琶,要來報仇,被二絕姥姥羞辱一頓,攆出南海。從此埋首深山,苦修天罡一指,數十年不曾露面。
  數十年的苦功,果然被他沖破生死玄關,修成一股罡气能達于指尖之上。一指疾出,便可以穿鋼裂石,無堅不摧。二次出山,就為崆峒派所邀,前來奪取“蒼虛秘笈”。
  “蒼虛秘笈”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絕學,無罡一指簡竹笙焉能不為之心動?便慨然來到金陵,到了鐘山之麓。
  本來發現蒼虛秘笈得主是假冒的,便已興趣索然,准備离去。忽然惊見藍玉珍的“以气馭劍”神功驅敵,再又看見綠衫姑娘手捧碧玉琵琶出現,這才靈机一動,上前借取。
  沒有料到琵琶未曾到手,先被綠衫姑娘羞辱—頓。—時憤怒難忍,脫手就是天罡一指的神功,准備一擊而把這綠衫姑娘置之死命,然后奪走琵琶。雖然沒有能得到“蒼虛秘笈”,卻也不虛此行了。
  天罡一指剛一出手,立即听到一聲怒叱:“老賊,敢爾!”一溜青光橫掠而至。
  天罡一指知是方才“以气馭劍”的那把神兵,天罡一指雖然厲害,畢竟不敢和神兵相接。掣肘,收勢,只見他長袖—翻,二次出手,兩手分襲綠衫姑娘与藍玉珍。
  藍玉珍姑娘立即閃身滑步,正待攻出一招,忽然,錚錚兩聲,聲音震耳,藍玉珍愕然站住,望著綠衫姑娘。
  綠衫姑娘橫步過來,面向天罡一指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殺死你,不過我要你吃點苦頭,叫你以后不要動手就要人命!”這几句話,簡直把天罡一指看成無物,泥沙不如,取他的性命,予取予求。
  天罡一指那能受得了這种气,立即悶哼—聲,右手疾如閃電,單指前探,分點綠衫姑娘的面門与雙肩。出招之疾,勁道之強,行家一看就知道這是天罡一指拼命之搏。
  綠衫姑娘毫不在意,左手琵琶輕抱,右手五指輕彈,“當”的一聲,宛如深潭墜石,余音蕩回。弦音一出,天罡一指頓時右手一挫,似是受了极大的打擊,無力再抬。
  接著綠衫姑娘玉手輕擻,又是“嗡、嗡”兩聲。天罡一指猛然須發皆張,騰、騰、騰一連退后七八步,“噗通”一下坐落在地上。
  只不過三響弦聲,把一個功力已磷精境的天罡一指簡竹笙,折騰得像個泥娃娃似的,軟成一攤,气嗤如牛。
  不僅是周圍的人看得呆了,連站在身旁的藍玉珍也看得呆了。
  尤其使人奇怪的,除了天罡一指簡竹笙之外,其他的人也不過是像听普通琵琶的聲音一樣,絲毫沒有感到异樣。
  綠衫姑娘慢慢地又收起琵琶,指著天罡一指說道:“你真元受損,心脈震動,需要三十月的調息,才能复原,饒你一命,應該知足啦!還不快走?”
  天罡一指簡竹笙慢慢地爬起身來,喘著气,一語不發,向場外走去。
  場外的人看了這場空前未見的拼斗,大家又突然想起綠衫姑娘的話,大家不約而同,一齊展身,只听得一陣作響,霎時間,走個干淨。一場轟動一時的奪寶大會,就如此的煙消云散。
  綠衫姑娘抱著琵琶,佇立在那里,一直等到山麓已是一遍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影,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正在她轉身的時候,霍然停住,仰頭叫道:“還想等待‘蒼虛秘笈’的奇跡發現嗎?”
  言猶未了,一條人影,疾如鷹隼扑下,剛一著地,就呵呵笑道:“姑娘!你真是好眼力!”來人正是丐幫領袖雪地飄風老化子;
  老化子—現身,藍玉珍連忙扑上去,叫道:“師叔!你到哪里去了。”
  老化子呵呵地說道:“這妮子!又撒嬌了,也不怕旁人笑話嗎?其實師叔在這里也不能幫忙。”
  藍玉珍一听老化子師叔叫他“妮于”,不由地臉上一紅,眼睛—飄,只見綠衫姑娘若無其事的在玩弄著琵琶的扭子,只有李良站在老化子身后,含著微微的笑容。
  藍玉珍的一跺腳,正要生气撒嬌。綠衫姑娘霍然抬起頭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跟藍姑娘說話,說道:“這里沒事,我該走了。”
  藍玉珍這才惊覺地回過身來,上前兩步急切問道:“姑娘要走了?”綠衫姑娘點點頭。
  藍玉珍又問道:“是要回到師父那里去了?”
  綠衫姑娘點點頭,輕輕地歎息一聲,說道:“我出來是找‘蒼虛秘笈’的得主,找不到人,我自然回去告訴師父。”
  藍玉珍姑娘渾身一顫,立刻想到心上人承哥哥的無敵神功,和這位綠衫姑娘的琵琶,不知道万一有一天兩人相遇,誰胜誰負。
  想到這里,藍姑娘止不住一急,兩顆晶瑩的淚珠,脫眶而出。
  綠衫姑娘低頭輕輕用手一擻琵琶上那根最細的弦,“叮咚”一聲,像是隕星下墜,四野回聲。藍玉珍姑娘霍然一惊,凄迷地拍起頭來。
  綠衫姑娘卻自顧低著頭,低低地說道:“你哭了。”
  藍玉珍姑娘帶著眼淚,又強顏的一笑。沒有人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綠衫姑娘也微微地一笑,說道:“只要有‘蒼虛秘笈’出世,我會再出來的。我走了。”
  藍玉珍姑娘急著喊道:“姑娘!你……你不能留下芳名嗎?”
  綠衫姑娘蜿然的—笑,笑中帶了一些歉意。輕輕地說道:“我師父叫我綠憶。”說完了話,她卻不問藍玉珍姑娘的姓名,只覺她一閃身,頓時失去去向。
  藍玉珍姑娘怔怔地站在那里,良久才歎了一口气。
  突然,老化子在身后也歎息了一口气,然后又無限凄涼地呵呵笑了一陣,說道:“要是天意如此,武林就不會遭一次空前浩劫。”
  藍玉珍不解地望著老化子,老化子忽然又笑嘻嘻地問道:“珍儿!如果你与這位綠衫姑娘交手,你能胜過她嗎?”
  藍玉珍認真搖搖頭,說道:“一招一式的拼斗,我不怕!如果像天罡一指簡竹笙那樣,不僅是我,恐怕……”
  藍玉珍沒有說下去,她意思是說恐怕連承哥哥也未必能擋得了那琵琶的攻勢。
  老化子說道:“彈琵琶是功力,不是邪術,就像你‘以气馭劍’的功夫一樣。”
  藍玉珍姑娘默然低下頭,半晌無語。
  突然旁邊又有人說道:“藍姑娘!你還認識我嗎?”
  藍玉珍只顧老化子師叔談話,把旁邊還有個李良都忘記了。這樣突然地出現,倒是使藍玉珍嚇了一跳,尤其一聲“藍姑娘”,更是使藍玉珍心頭一震。
  藍玉珍不由自主地霍然退后一步,訝然地望著李良。
  老化子卻在一旁呵呵地笑道:“珍儿!你忘了散花仙子嗎?”
  藍玉珍這才恍然大悟,敢情人家也是易釵為弁的假貨。提起散花仙子,藍玉珍頓時火起三丈,她那种無恥地調戲承哥哥的事,她永遠記得,立即罵道:“虧你還有臉來見我,如今冒充別人,越發的饒不了你。”
  散花仙子李媚娘凄然地苦笑一聲,說道:“藍姑娘!你不允許我今是而昨非嗎?”
  藍玉珍此時气急攻心,不顧一切,“嗆嗆”聚瑩劍出鞘,—溜青光迎頭落下。若論散花仙子的功力,除了藍姑娘“以气馭劍”的功力,散花仙子難以一敵之外,其他功力要在一百招以內,擊敗散花仙子,還不是易事。
  可是此時散花仙子印不還手,又不躲避,竟閉目背手,安詳地等待聚瑩劍的落下。

  ------------------
  幻劍書盟 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