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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骨堆中話血劫


  沒有星星!
  沒有月亮!
  夜空,一錠墨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陣隱隱的雷聲過后,接著是一道耀目難睜的閃電,給這漆黑的大地,帶來了剎那的光明!
  風,呼嘯著掠過原野,帶起一片沙沙之聲。
  就當閃電乍明的剎那——
  照見了一條荒蕪的鄉村道上,一個臃腫的黑影,健步如飛。
  閃電再亮——原來那臃腫的黑影,是兩個身影的重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背上背著一個中年男子,那少年丰神似玉,而那中年似乎帶著重病,奄奄一息,骨瘦形消。
  “爹,看樣子要有暴風雨了。”那少年喃喃的說著。
  他背上的中年人,哼了一聲道:“是的,這是個好時辰。”
  “什么,好時辰?”
  “不錯!”
  “孩儿不懂?”
  “等到了地頭,你就明白了!”
  “為什么要揀這么坏的時候出門,您的病……”
  “孩子,等會你就明白了,快走!”
  雷聲震耳欲聾的霹雷過處,電光一閃,豆大的雨滴,洒了下來!
  “爹,我們尋個地方避雨?”
  “不,快走!”
  “可是,您是有病……”
  “就是因為我……的病……唉!孩子,別多說了!”
  “到韓庄還有多遠?”
  “快了!轉過山環……”
  雷聲隆隆!
  電光閃閃!
  狂風接著猛雨,瘋狂的襲擊著大地,像是宇宙的末日來臨,只有在電光一閃之中,可以看見父子倆在泥泞中一顛一跛的艱難的向前移動。
  轉過山環,一簇黑朦朦的庄院,隱約呈現!
  “到了……孩……子……”
  少年人加快腳步,奔向庄門。
  剛到門口,那少年似已筋疲力盡,放下那中年人,頹廢的倚門坐了下來。
  電光閃照中,映出一道破舊腐朽的庄門,蛛网層封。
  “爹,這是一所廢庄?”
  “昭!”
  “不錯吧?”
  “不……錯……”
  中年人,軟癱在地上,頭歪在一邊,口里急劇的喘息。
  “爹……您……您……怎么了?”
  “孩……子……進……去……”
  “爹!你該先憩……”
  “進去!”
  中年人,眼中忽射异光,臉孔一陣抽搐,費力地喝了一聲。
  少年人,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抱起他爹,踏進庄門。
  風雨漸止,雷聲停息。少年人怀著滿腹的疑慮和不安拂草拔涉,慢慢向里淌進,他不明白,他爹爹為什么不顧重病在身,要他在暴風雨之夕,來到這所廢庄。
  陰森恐怖的陰影,緊壓在少年人的心頭。
  風吹朽腐的窗欞,不時發出咯咯咯咯的怪聲,那些廊柱、屋角、蓬篙,在暗影中,變成了幢幢鬼影。
  “爹……”
  “你怕是……不是……孩子?”
  “不……我不怕!”
  烏云漸散,月亮從云隙里探出頭來,摻淡的月光,照著這鬼城似的廢庄。
  突然——
  少年的腳,絆住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不由惊呼出聲,全身毛發逆立。
  那是一具白骨骷髏。
  接著——草叢中、屋角、廊沿……
  兩具一
  三具一
  四具一
  全是森森白骨。
  少年人止住腳步,渾身顫抖,牙齒打戰。
  暗夜!
  荒庄!
  白骨!
  加以東飄西蕩的陰磷鬼火,构成一幅极為恐怖的畫面。
  “爹!為什么……”
  “不……要問……進那……居中的……大廳!”
  少年顯得有些趔趄不前,他不敢想像那大廳之內又是什么一种慘象,他心中有——百個疑問,但一時間說不出口,下意識中,他感到今夜的事,決不尋常。爹爹決不會無緣無故地要他冒著午夜的暴風雨,來在這白骨如林的荒庄里。
  那中年人一陣嗆咳之后,厲聲道:“快……進廳?否則……你將埋根千古!”
  少年人悚然而震,茫然的“昭!”了聲,舉步入廳。
  廳中,蛛絲密布,霉气扑鼻,積塵盈寸。
  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顯得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又是一具饞饞白骨,橫陳廳中。
  那少年忍不住又惊“哦!”了一聲。
  “放我……下來!”
  少年依命把中年人輕輕放落,回首望處,他呆了,像置身一場惡夢之中。
  他第一次看到慈祥的爹爹,臉上出現這种駭人的表情。
  “爹……你……”
  “我不是……你……爹!”
  少年駭然退了一個大步,他想,爹爹可能神志不清了。
  “孩子,把那半只……雪參……給我……”
  少年惘然的從杯中取出一個小包,打開來,遞与那中年人。中年人放入口中,一陣咀嚼,咽了下去,不多時,精神大見振奮。
  “爹,我早就勸您把這半枝雪參食了,也許你的病不至于……”
  中年人面上肌肉,不停的抽搐,翻身朝那白骨骷髏,拜了三拜。少年愈看愈覺茫然,也愈感駭然。
  中年人拜罷之后,枯澀的眼中,已挂下了雨行清淚。
  “爹……”
  “我不是你爹!”
  “您老人家……”
  “現在注意听著!”
  少年人駭然至极的望著中年人,俊面一片鐵青。
  “我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
  少年人心頭一震,顫聲道:“爹……”
  中年人變睛一瞪,打斷了少年的話頭,道:“我是你師叔毒龍手張霖!”
  “師——叔?”
  “不錯!”
  “如此說來,侄儿不姓張?”
  “你姓韓!”
  少年身軀不由的一晃,這:“姓韓!”
  “不錯,姓韓,你記住,你的名字是韓尚志!”
  “韓尚志?”
  “呢,父親叫韓世偉,也就是我的二師哥!”
  一片不祥的陰影,立時籠上韓尚志的心頭,使他連打了兩個寒噤,栗聲道:“家父……”
  “毒龍手張霖”面目慘厲的朝廳中的白骨一指道:“這就是二師兄的遺骨!”
  韓尚志宛若被焦雷轟頂,慘呼一聲:“爸!”扑向那具枯骨,登時暈絕。
  “毒龍手張霖”費力的伸出手指,點了他數處穴道。
  韓尚志又告悠悠醒轉,朝父親的遺骨拜了几拜,凄厲的道:“師叔,這里就是我的家?”
  “不錯!”
  “這滿庄白骨……”
  “全是家人庄丁,不下二百口之多!”
  “仇家是誰?”
  “你先听我說,十五年前的重陽日,我帶著你師弟來訪你父親,那時你才三歲,你師弟和你同年,少你兩個月,師兄弟正敘闊別之際,奇禍從天而降,二師兄把你擲給我,道:師弟,請保韓氏一脈!……”韓尚志目毗欲裂,鋼牙咬碎。
  “毒龍手張霖”繼續道:“那時,我已決心一死,但你父嚴詞托孤,我接受了,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抱著你躍入庭中的古井……”
  “師弟呢?”
  “他……他……代替你死了!”韓尚志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血龍手張霖”瞥了他一眼,又道:“當我帶著你爬出古井,全庄已是……不留半個活口!”
  韓尚志大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奪口而出,身形搖搖欲倒。
  “我媽呢?”
  “毒龍手張霖”咬牙切齒的道:“你媽?”
  韓尚志心里抨然一震道:“我媽怎么了?”
  “你媽叫‘賽嫦娥王翠英’,十五年前武林中第一美人!”
  “她沒有死?”
  “沒有!”
  “為什么?”
  “這是一個謎,她是當日唯一的活人!”
  “她呢?”
  “孩子,不必問了!”
  韓尚志木然的搖搖頭道:“不,我要知道!”
  “她嫁人了!”
  韓尚志全身一麻,道:“我媽嫁人了?”
  “不錯!”
  “她知道我還在世上?”
  “知道!”
  “她不來找我?”
  “我曾帶你找過她,我倆險些喪命她手,她聲言如果再次碰上,定取我倆的性命,逼得我十五年不敢露面江湖!”
  韓尚志狂叫一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有這么一個毒如蛇蝎的母親,“砰!”他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跌坐地上。
  “她不打算為全家報仇?”
  “連親生儿子都不要了,還談什么報仇!”
  “有一天,我……我要殺她!”
  “什么,你要殺你母親?”
  韓尚志雙手掩面,嘶聲嚎道:“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母親?天啊!”
  “孩子你總算成人了,格于誓言,我不能把本身所學傳給你,這十五年來,你已扎穩了內功根基,只要遇到明師,不難大成,現在,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一抹淚痕,駭然道:“師叔,你說什么?”
  “我要你离開!”
  “要我离開?”
  “不錯!”
  “師叔您呢?”
  “我偷生了十五年,完成二師兄所托,現在我該追隨二師兄去了!”
  韓尚志雙膝著地,爬到“毒龍手張霖”身前,悲聲道:“師叔,您……”
  “孩子,這是師門家法,你不懂!”
  “不!師叔,您不能……”
  “孩子,這是命!”
  “侄儿完全不懂?”
  “你毋須要懂。”
  “師叔舍子生命,恩育十五年的大恩,侄儿粉身難報……”
  “廢話!”
  “我決不能讓您……”
  “你要我做師門叛逆?”
  “師叔總是要說出原因?”
  “不能,這是師門戒令!”
  韓尚志愈听愈茫然,他半句也听不懂師叔的話。
  “師叔,仇是誰?”
  “不必問了!”
  “呢!”
  “為什么?難道……”
  “毒龍手張霖”雙目電張,厲聲道:“記住:第一,不許對任何人提及身世來歷,第二,不許埋遺骨,第三,不許報仇!”
  韓尚志悲聲道:“師叔,您在說什么?”
  “這是嚴令,不許違背……”
  “師叔,您的神智……”
  “胡說,我好端端的!”
  “為什么不許報仇?”
  “不要問為什么,你父泉下有知,必然首肯我的說法!”
  “侄儿請問師門?”
  “往者已矣,你不知道最好!”
  “請問我的那蛇蝎其心的母親改嫁了誰?”
  “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
  “不錯!”
  “天齊教主是什么樣的人?”
  “這問題恐怕很少人能回答你,天齊教主是當今第一大教,傲視整座武林!”
  “師叔,侄儿一直不曾您談及師叔母等……”
  “毒龍手張霖”眼中掠過一抹怨毒之色,隨即又變黯然,道:“和你家遭遇一樣!就在我离家后的第三天!”
  韓尚志哀傷過度,心神已呈麻痹狀態,聞言之下,只微微的一震,他無法想像師叔“毒龍手張霖”對他所說的一切,這些話,既不近情,更不合理。
  為什么韓張兩家全遭血洗,而他不許報仇,不許收骨?
  師叔口口聲聲說師命,那代表了什么,難道這血案与上一代的師門有關?
  師叔為什么不肯說出師門?
  十多年來,一直以父子相稱,穩居僻怀……
  心念未已,只听“毒龍手張霖”悲呼一聲:“師父,弟子偷生十五年,今日才能全師命!”
  “噗!”的一聲血光進現。
  “毒龍手張霖”已自碎天靈。
  韓尚志木然的看著這一幕,沒有淚,也沒有聲,仿佛一切都已离他而遠去,他自己也不再屬于自己,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灰暗、陰森!
  他像是置身另一個世界之中,虛無、飄渺。
  張師叔自絕了,說是全師命,為什么?
  不許道身世!
  不許收埋骸骨!
  不許報仇!
  為什么?為什么?這是百古未有的慘案呀!
  夜盡了!
  天明了!
  一抹陽光,從窗欞照進廳堂,照在新尸和舊骨上,韓尚志從极度痛苦的情態中蘇醒過來,慘酷的現實,又啃嚙著他的心靈。
  突然——他看到廳壁上有一個紅色的暗影,似繪著什么標記,當下用手一拂拭,登時為之一窒,壁上繪著一個血紅的骷髏頭。
  這“血骷髏”代表著什么?”
  是仇家的標記!還是父親生前繪上去的?他無法了解。
  “我要報仇!”
  “我要查明真相!”
  他歇斯底里的狂喊著沖出庄門。
  他像游魂似的躑躅在道上。
  他做夢也估不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個慘絕人寰的身世。
  他想到慘死的全家,在記憶中,連父母的影子都沒有,張師叔舍子救了自己,十五年扶養,這恩德,永遠也無法報了。
  母親——賽嫦娥王翠英,張師叔說她是武林第一美人,然而,她也是天下最毒的婦人,她竟然連親生子都不承認,置血仇于不顧,去改嫁他人。
  他的心一陣劇痛;他感覺到靈魂蒙羞,因為有這個母親。
  一夜之間,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恨、仇、怨、憤,混入了他的血液,注滿了他的心靈。
  俊美的面上,涂抹了一層陰冷之色,使人望而生畏。
  眼中,盡是恨的光芒。
  他像幽靈般的走著!走著!
  突然——一聲嬌斥,響在耳邊:
  “喂,你這人走路不長眼嗎?”
  韓尚志如夢方醒般的抬頭一看,兩個丫環裝束,花枝般的少女,站在身前路中,后面四個壯漢抬著一乘小轎。
  兩個少女在韓尚志一抬頭之間,齊齊一怔,接著掩口而笑,四只水汪汪的妙目,直在他身上溜轉。
  韓尚志冷冷地瞥了對方一眼,轉身朝路的旁側走去。
  “回來!”聲帶著磁性的嬌喝,傳來轎中。
  韓尚志連頭也不回,逕自走去。
  香風過處,眼前一花,一條人影已橫攔身前。
  韓尚志不期然的停了腳步,抬頭一看,一個美賽天仙的紅衣少婦,攔住自己的去路,這少婦看年紀大約在二十開外,眼角眉梢蕩意盎然。
  “喂!你听見我說話沒有?”聲如玉盤落珠,悅耳之极。
  韓尚志見這紅衣少婦,聯想起自己的母親,一股恨意,直透上來,不自禁的冷哼了一聲,別轉頭去。
  那少婦不是奇,簡直是怪了,破天荒第一次遇到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但對方的絕世丰神,使她不能自己,她想不到天下竟有這般美的男子,當下格格一笑道:“喲!小兄弟,我在跟你說話呢?”
  韓尚志冷冰的道:“可是在下沒興致陪你說話!”
  “喂!你倒是狂做得緊,你知道我是誰?”
  “管你是誰!”
  少婦粉面上一紅,但瞬又恢复正常道:“小兄弟,你……”“誰是你兄弟?”
  “你叫什么名字?”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不想!”說著,往來路轉身……
  “你想走可沒這般容易!”隨著嬌滴滴的話聲,那紅衣少婦已攔在身前,身法之快,令韓尚志吃惊不小。“你准備怎么樣?”
  “要你回答我的問話!”
  “如果不呢?”“這恐怕由不得你!”
  “哼!”
  “你哼些什么?”
  “我恨……”
  “你恨什么?”
  韓尚志不屑已极的道:“我恨你們這些女人!”
  紅衣少婦不由一怔,道:“你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錯!”
  旁邊的兩個丫環裝束少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真是奇絕天下的事,想不到這美少年會說出這种話來。
  紅衣少婦訝然道:“你為什么要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韓尚志不答她的話,一彈身就要從她身旁……
  紅衣少婦玉臂一伸,一股潛力把他硬生生地逼回原地。
  韓尚志這一惊非同小可,對方的功力确實令人咋舌。
  紅約衣少婦輕輕一笑道:“你回答我的話,讓你走路!”
  韓尚志充滿恨意的眸子,直盯在對方臉上,怒聲道:“辦不到!”
  “憑你也敢這樣狂?”
  “不要臉!”
  紅衣少婦粉面驟寒,冷笑一聲道:“你罵誰不要臉?”
  “罵你!”
  紅衣少婦,粉腮之上倏地升起一抹殺机,冷哼一聲道:“不識抬舉!拿下!”兩個丫環,雙雙扑向韓尚志,四只玉爪,電閃扣出。
  韓尚志气得肝膽俱炸,雙掌分劈而出,但覺雙腕一麻,兩只手已被對方牢牢扣住。
  紅衣少女忍不住一陣花枝亂顫的浪笑道:“原來是個繡花枕頭!”
  韓尚志相依“毒龍手張霖”一十五載,在內功方面,倒是扎穩了根基,但招式方面卻平凡無奇,因為“毒龍手”恪于誓言,不能傳以本門武技,僅傳了些普通招式。
  兩個小丫環分執著韓尚志雙腕,靜待紅衣少婦示下。
  韓尚志气得七竅冒煙,但又無可奈何,只恨恨地瞪著對方。
  紅衣少婦,又回复了騷媚撩人之態,柵柵上前兩步,嗲聲道:“兄弟,這回你可答應我的問話了?”
  韓尚志雙目一瞪道:“辦不到!”
  紅衣少婦伸玉掌在韓尚志的面上一摸,道:“我就愛你這倔強的味儿!”
  韓尚志“呸!”的吐出一口唾沫。
  這一著大出紅衣少婦意料之外,雙方相隔咫尺,這一下吐個正著。
  紅衣少婦媚態一斂,順手一掌!
  “拍!”韓尚志的左頰之上,清晰的現出一個掌印。
  “不要臉的女人!”
  “拍!”右邊頰上又是一個掌印,這一掌較之前一掌更重,打得他眼冒金花,口血飛濺,忍不住慘哼了一聲。
  韓尚志目毗欲裂,怨毒沖胸,咬牙切齒的道:“你記住,有一天我會加倍奉還!”
  紅衣少婦粉面一片鐵青,冷冷的道:“你沒有机會了!”
  韓尚志怒哼了一聲,兩臂一振,他雖武功平平,但對內力方面,曾下過十五年苦功,這一振之力,卻也未可小覷。
  兩丫環過份托大,沒有扣住他的肮脈,僅是捉住手腕,竟然被他掙扎脫。
  紅衣少婦玉掌輕輕一抬,一縷指風,悄然射出,韓尚志應指而倒。
  “把他搭在轎中!”
  兩丫環恭應一聲,一個提起韓尚志,另一個打開轎帘,把他塞在座位之后。
  紅衣少婦閃身入轎,四個壯漢,抬起轎子如飛而去。
  韓尚志被塞在少婦座位之后,一陣陣如蘭似的幽香,直沖鼻觀,薰得他暈頭轉向,但他偏見已在心中生根,恨女人如蛇蝎,是以除了恨之外,沒有其他綺念。
  他不知道這紅衣少婦如此對付自己的目的何在?
  他想到自己苦練了十五年,竟然擋不住兩個丫環的一招半式,要談到緝凶報仇,豈非是痴人說夢。
  “只要我不死,我誓要練成惊人絕藝!”他一遍又一遍的心里念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行了多遠!
  突然——轎子停了,接著是一陣破空之聲,似乎有不少人落在轎前。
  紅衣少婦在轎中嬌聲喝道:“何人阻路?”
  兩個丫環之一的聲音道:“稟堂主,江南七怪!”
  “呢!”
  韓尚志心里暗自付道:“原來這不要臉的女人是個堂主,但不知是那個幫派的,那江南七怪又是什么來路?”
  只听一個沉猛的聲音道:“李芸香,出來答話!”韓尚志聞聲知道這紅衣少婦叫李芸香。
  紅衣少婦冷哼了一聲,掀帘出轎。
  “江南七怪,攔住本堂,有何貴事?”
  只听數聲怒哼過處,那原來發話的沉猛聲音道:“李芸香,用不著裝瘋賣傻,‘八義幫’幫主吳由道与你何仇,竟然慘被殺害?”
  “各位的意見怎樣?”
  “討還公道!”
  “格格格格!我‘彩蝶李芸香’榮幸之至,但不知道公道如何討法?”
  “吳由道的人頭那里去了?”.
  “現在轎中,可惜我要持以回去繳令,不便奉還!”
  另一個粗俗的聲音道:“李芸香,吳由道与‘天齊教’何仇?
  韓尚志心頭一震,他記起他蛇蝎其心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正是改嫁天齊教主,不由熱血一陣沸騰。
  只听“彩蝶李芸香”媚笑一聲道:“吳由道貌視本教,所以殺之示懲!”
  “他怎么藐視天齊教?”
  “月前教主生辰,各幫派都前往祝壽,只有他一人不到!”數聲暴喝,同時傳出。
  “天齊教一手遮天,抹煞武林正義,生殺予奪……”
  掌風呼轟而起,雙方已交上了手。
  只听一聲慘嗥,挾著一陣媚笑,同時響起,顯然七怪之中,已有一人喪命。
  博頭之聲更烈!
  慘嗥聲不斷傳出!
  “彩蝶李芸香”在每一聲慘啤起處,總和以一陣媚笑。
  韓尚志雖然不能目睹,但從聲音中可以听出搏頭之慘烈,也顯示出“彩蝶李芸香”手段之辣,功力之高。
  聲音漸息,最后,一聲慘號,結束了這場打斗。
  “江南七怪”悉數斃命。
  “彩蝶李芸香”坐回轎中,依然一臉蕩意,像是沒事人一般。
  韓尚志在心里暗道:“好一個毒婦,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轎子又開始前行,不久之后,但聞水聲轟轟,似乎行在一條江邊,人聲不斷傳來,想是道上有不少人行走,而且全是武林人物。
  韓尚志在想,可見彩蝶李芸香”
  是去參加什么武林盛會。
  隱約中,听几個人在談論:
  “鬼堡不除,終是武林的隱患……”
  “鬼堡主人君臨武林數十年,殺人數以千計!”
  “這神秘的怪物,可能已不在人世,不知是否有傳人?”
  “各幫派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才由‘天齊教’散發武林帖,旨在徹底摧毀這座魔堡!”
  “也許鬼堡主人尚在人世?”
  “但堡門已關閉了十五年,武林也平靜了十五年,難道其中
  “那后果未免太可怕了!”
  “此次五大門派,一教二幫蘭會都有高手參与,同時名震武林的南丐北僧听說也將現身……”
  人聲漸遠,以下的已听不真切,但韓尚志的約略知道了一個大概,武林黑白兩道,全力對付“鬼堡”,但不知“鬼堡”是怎么回事,鬼堡主人又是怎么樣一個可怖的人物,而值得全武林聯手對付。
  轎子停下了,“彩蝶李芸香”掀帘出轎。
  江風輕疾,把轎旁的帷幕,掀起一個角,韓尚志把眼光透過隙縫向外張望,只見一條大江,浪濤洶涌,江灘上聚集了近百的人。
  江心,一座古堡矗立,堡前一道石梁直通江岸,但石梁半隱于浪花之中。
  古堡之上,赫然是“鬼堡”兩個見丈的大字。
  韓尚志心中一動,轉目再看!……
  突然———他怔住了,全身如被電擊,他看到堡門的上方,繪著一個斗大的血紅骷髏頭,這骷髏頭和繪在他家廳壁上的一模一樣,他明白了,十五年前,韓、張兩家數百口的血案,是“鬼堡”主人所為。
  他想到師叔“毒龍手”不許他報仇收骨,也許是為了仇家太強:可是師叔似乎死而無怨,一再提到師門誓言,為什么,他就無法索解了。
  他的雙睛,——眨不眨的盯在那“血骷髏”上,心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
  但,當他想到自己根本不足道的末技藝,而仇家卻是集武林黑白兩道全力對付尚且不逮的魔頭,他气餒了。
  報仇,實在太渺茫了!
  但,能不報嗎?
  心念未已,只覺肩被人拍了一下,轉目望處,一個滿面油膩的小叫化,正望著自己傻笑。
  他苦于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心中卻駭异不已,這小叫化怎會攢到轎中來。
  小叫化嘻嘻一笑道:“兄台,大好熱鬧不看,卻躲在轎中!”說著一皺鼻子,聞了聞,又道:“昭!余香猶在,你兄台艷福不淺!”
  韓尚志啼笑皆非,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小叫化端詳了韓尚志片刻,又道:“難怪那彩蝶儿動了心,兄台确實一表非凡!”
  韓尚志知他在調侃自己,但卻莫奈其何。
  小叫化猛地一拍腦袋道:“真該死,兄台穴道被制,我倒疏忽了!”說著手指隔空遙彈,穴道頓開。
  韓尚志大是駭然,這小叫化莫然能虛空解穴,翻身坐起,憤然道:“那臭女人到那儿去了?”
  小叫化噗了一笑道:“兄台,你打不過她,現在暫忍口气吧!”
  這倒是句實話,韓尚志俊面通紅,頓了一頓,道:“承蒙援手,在下就此謝過!
  “兄台不必多禮,你貴姓?”
  “在下……在下……”
  “哦,兄台定有難言之隱,不說也罷!”
  韓尚志心念對方援手之德,忍不住脫口道:“在下姓韓!”
  “哦韓兄,小弟复姓東方,我們可以做個朋友!”
  “做朋友?”
  “不錯,因為我們志同道合!”
  韓尚志不由一愕,彼此各不相識,見面不到半盞茶工夫,怎的會志同道合,几乎忍不住笑出聲來,心想,對方可能天真未抿,一笑:“志同道合?”
  “是呀,你痛恨天下所有的女人,對不對?”
  韓尚志心里陡然一震,自己和“彩蝶李芸香”的對話,他怎么會知道?訝然道:“不錯,閣下何由知道在下痛恨天下所有的女人?”
  “不是你親口說的嗎?”
  “我說過,閣下怎么知道?”
  小叫化眨眼一笑道:“我一路跟了你下來!”
  “哦!”
  “我也是一樣恨盡天下女子,尤其是長得美的……”
  韓尚志心念疾轉,自己是因為有那么個蛇蝎其心的母親,才恨女子,他卻為了什么?訂斷了對方的話道:“閣下是真話?”
  “當然,口說無憑,將來事實會給你證明,現在我們找個地方看熱鬧!”
  “看什么熱鬧?”
  “看他們找死!”
  “什么?”
  “鬼堡主人,功力天下無雙,他們是飛蛾扑火!”
  韓尚志想起那“血骷髏”的標志,可見“鬼堡”主人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不由冷哼了一聲。
  “嘻,兄台難道不信?”
  韓尚志不愿露出真相,心念一轉道:“不是不信,只是天下浩如蹈海,無人可稱天下第一!”
  小叫化一厥嘴道:“我們不必爭論,走罷!”說著閃身出到
  韓尚志跟著出轎,只見江邊人頭攢動,這頂轎子孤零零放在樹陰之下,他想起“彩蝶李芸香”對付自己的手段,不禁怒意倏起,舉掌……
  “兄台你做什么?”
  “把這轎子毀了!”
  “何必費事,小弟我有辦法!”
  話聲中,走近轎前,用手在轎杆上和四周按了几按,一擠眼道:“好了,呆會有她的樂子,咱們的那邊岩石頂上去!”
  小叫化一拉韓尚志的手,如海燕掠波般一飄數丈,飛躍上了那巨岩之頂。
  韓尚志心里油然而生愧怍之感,自己苦學了十多年,一技無成。
  兩人并排坐在石上。
  江岸上的人,圍成了一個圓圈,居中是一個老和尚,一個鳩衣白結的白發老丐,還有一個蒙頭怪人,吵嚷不休,似乎在商量破“鬼堡”之計。
  韓尚志望著那“鬼堡”出神,自己目前根本談不上報仇,但如果這些黑白道高手,真的把“鬼堡”毀了,那自己的血仇豈不冤沉大海……
  小叫化一碰他的肘道:“韓兄,你我萍水相逢,也算有緣,如你不嫌我是沿門托缽的乞儿……”
  “閣下太謙了,怎么樣?”
  “我們結個金蘭之好如何?”
  “好!”
  “我們得先序齒,小弟東方慧,今年十六……”
  “怎么,這名字不好?”
  “有點女人味道!”
  “這名字是一個人的特定記號,何必管它像男像女!”
  “有理,小兄我韓尚志,今年十八!”
  “我們得立個誓!”
  “還要立誓?”
  “當然,不依規矩,不能成方圓!”
  “好!”
  韓尚志翻身跪在石上,祝禱道:“皇天后土在上,韓尚志在下,今与東方慧結為异姓手足,生死与共,禍福同當,如有違誓,天厭之!天厭之!”東方慧也跪在旁邊照樣說了一遍。
  兩人重新坐好,小叫化喜气揚揚的道:“我該稱你志哥!”
  “我叫你慧弟,不過我這做哥哥的可慚愧得很……”
  “為什么?”
  “論功力与你相差天壤!”
  “這算什么,將來有机會你可以練,我看志哥內功已有相當基礎!”
  “是的,我練了十多年!”
  “十多年?”
  “不錯!”
  “單練內功?”
  “是的2”
  “志哥師承。”
  “他……他已不在人世,恕我不提他名諱!”
  “好,閒話丟開,我有句話要說!”
  “請吧!”
  “將來不管如何,你不能拋棄我!”
  “當然,我們已有誓言在先,這豈非是個多余?”
  “話得說在頭里!”
  就在此刻——江岸上的群雄,已散開了人圈,齊齊面對“鬼堡”。
  靜!沒有半絲人聲,這預示著他們要對“鬼堡”采取行動了,由于“鬼堡”數十年來,給武林中投下的神秘和恐怖,此刻,每一個人都產生一种窒息之感。
  小叫化朝江岸一指道:“那站在最前面的老叫化是‘南丐’,那老和尚是‘北僧’,蒙頭怪人是‘天齊教主’!”
  提到“天齊教主”韓尚志心里不由一陣激顫,他的母親就是改嫁給他的呀!
  小叫化繼續道:“這三個可以算是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
  “三人之中,以誰最強?”
  “很難說,南丐北僧在伯仲之間,天齊教主傳聞中,功高不可測,但沒有人和他交過手,也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比起鬼堡主人呢?”
  “不堪一擊!”
  “噫!慧弟,你怎么會知道?”
  “這個……這個……也是傳說!”
  “慧弟,他們開始行動了!”
  “慘劇也開始了!”韓尚志雙手緊握,目不稍瞬的看著下方。
  近十條人影,飛身越過石梁,到達“鬼堡”之前。
  就在此刻——一聲凄厲的怪嘯,從“鬼堡”之中傳出,直似要撕裂長空,韓尚志但覺有數柄利劍,往耳里攢,忙不迭的以手掩耳,一顆心几乎要跳出口來。
  那近十個高手,乍聞哨聲,全部窒立不動。
  江岸上起了一陣騷動。
  嘯聲歇處,黑色的堡門,緩緩打開,露出一個黝深的孔洞,像巨靈之神的大口。
  堡門前的近十位高手,駭然向后倒退了三丈之多。
  空气在剎那之間,緊張到了极限。
  半盞熱荼的時間過去了,堡中毫無動靜。
  宁立在堡前的近十高手,吶喊一聲,沖進堡去……
  小叫化冷哼了一聲道:“這是第一批送死的!”
  韓尚志瞥了他一眼,又向前望去。
  第二批數在三十左右的高手,又越過了石梁,狂喊一聲,涌身進了堡門……
  小叫化又道:“第二批送死的!”
  就在小叫化聲落的當口,忽見人影一個接一個的從堡牆之上,飛瀉而出,有的跌落江心,有的摔落堡前地上。
  那就是剛才進堡的高手,眨眼之間變成了死尸被拋出堡采。
  江岸上的高手,一陣鼓噪。
  韓尚志看得目瞪口呆,渾身起栗。
  鬼堡主人到底是人是鬼,竟然有這不可思議的功力。
  緊跟著,第二批進堡的高手,又紛紛飛瀉而出。
  沒有半個活口!
  沒有半絲聲息!
  他們,就這樣被毀了。恐怖的殺机,彌漫著現場。
  江岸上近百高手,鼓噪喧嘩,但卻沒有人敢再予嘗試。
  半刻之后,只見“南丐”和“北僧”雙雙越過石梁。
  韓尚志手心中已捏出汗來,激動的問小叫化道:“慧弟,依你看南丐北僧此番進堡如何?”
  小叫化道:“也許可以全身而退!”
  然——“南丐“北僧”呼的彈身而起,不進堡門,如鷹般扑向堡牆,堡牆高約八丈,這一彈身之勢,竟然比堡堵還高,然后妙曼的一折身,俯沖向牆頭。
  江岸的高手,轟然喝了一聲彩。
  韓尚志也忍不住脫口道:“好功夫!”
  就當“南丐”“北僧”身形將接近堡牆之頂的剎那,忽然一個倒翻,如隕星般的瀉落原地,顯然,他倆是被擊落的。
  江岸上的高手,一個個面目失色。
  鬼堡主人的功力,确屬駭人听聞,當代兩個絕頂高手竟然無法越雷池一步。
  小叫化像自語般的道:“識相的就該退走了!”
  韓尚志白了他一眼道:“慧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說‘南丐’‘北僧’應該知難而退!”
  “你似乎對‘鬼堡’很有好感?”
  小叫化嘻的一笑道:“就事論事,什么好感坏感!”
  “南丐在丐幫地位如何?”
  “首席長老!”
  “你也是丐幫一份子,因何對……”
  “我呀,我是游丐!”
  “游丐?什么叫游丐?”
  “不受丐幫節制!”
  “這倒是奇聞?”
  話聲未已,只見“南丐”“北僧”第二次扑上堡牆。
  這一次算是登上了堡牆,但僅是眨眼工夫,兩人身形連晃,再次被擊落,而令人不解的是自始至終,不見堡中有人現身,兩人如何被擊落,誰也不知道。
  韓尚志心念一動,轉頭向小叫化道:“慧弟,你不是說天齊教主功力還在‘南丐’‘北僧’之上嗎?”
  “一般傳言如此!”
  “如果三人聯手的話,情形可能會改觀?”
  “未見得!”
  “為什么?”
  “數十年來,這种情形,發生過多次,但能全身而退的,可以說少之又少,所以我認為這次也會例外!”
  “天齊教主為什么不出手?”
  “這要問他本人了!”
  韓尚志喘了一口大气,默然無語,他想不透“天齊教主”何以不出手,他在轎內之時,分明听人談說這次聯手對付“鬼堡”是“天齊教”所發動,而“天齊教主”竟然袖手,确實令人莫測。
  莫非天齊教主另有安排?
  堡前——“南丐”“北僧”,第三次扑上“鬼堡”。
  意外的,這一次成功了,兩個當代高手,由堡牆上消失。
  江岸的高手,一陣喧嚷,大半數搶奔石梁,适扑堡門……
  韓尚志心里一陣亂跳,說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希望眾高手能順利的毀去這座威脅武林的魔堡!
  但,他又希望他們不成功,因為他們成功,他將失去了報仇的机會!
  小叫化緊張的站起來身來……
  就當第三批武林高手,正要涌入堡門之際——
  兩條人影,步履瞞珊的從黑黝黝的堡門之中,走了出來,所有的高手怔住了。
  這兩條人影,正是“南丐”和“北僧”。小叫化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韓尚志詫然道:“他們出來了?”
  小叫化道:“這是數十年來的例外,第一次有人活著离堡!看樣子他們吃了虧,也許鬼堡主人尊敬他倆的為人,而不忍下手!”
  “慧弟,你知道得不少?”
  “嘻嘻,這不過是据理推測罷了!”
  就在“南丐”“北僧”离開堡門之際,那兩扇黝黑的巨大堡門,緩緩合上。
  “南丐”‘北僧”不理圍上前來的武林高手,不答任何一句問話,越過石梁,登上江岸,默默地离開了。
  眾高手收拾了堡外的尸体,也紛紛离開。一場暴風雨過去了。
  “鬼堡”依然是個謎!依然恐怖,神秘!
  “天齊教主”在教眾簇擁之下,也离開了。
  最后,“彩蝶李芸香”率領二丫環四轎夫,走向那頂轎子。
  韓尚志忍不住哼一聲,喃喃的道:“臭女人,有一天我會找你結這筆帳!”
  小叫化一触韓尚志道:“志哥,還有部小戲可看!”
  韓尚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只見“彩蝶李芸香”用手掀轎帘,突然倒退了三步,顯然她已發現韓尚志不翼而飛,左右張看了一陣之后,鑽進轎子。
  小叫化興致勃勃的道:“志哥,你看!”
  四個壯漢抬起轎子,走出數步,突然“嘩啦!”一聲,轎子四分五裂,散做一地,“彩蝶李芸香”狼狽至极了站了起來。
  韓尚志不由笑出聲來,心付,慧弟可夠捉狹,原來他离開在轎子上做了手腳。
  小叫化卻忍不住高叫了一聲:“妙啊!”這一叫,“彩蝶李芸香”的目光,馬上轉向岩石這邊來。
  韓尚志道了一聲:“糟!”
  小叫化一推韓尚志道:“志哥,你快走,我來對付她們!”
  “不,我不走!”
  “你不走?”
  “我怎能撇下你一走?”
  “哈哈,傻瓜,你先走我會追上來!”
  “我不走!”
  “彩蝶李芸香是天齊教首席堂主,身手相當了得,就是她隨行的四轎夫二丫頭也不是等閒高手可比,其中任何一人,你都應付不了,你在這里,反而使我分心!”
  一縷自卑感使韓尚志滿面通紅,吶吶的道:“慧弟,你能應付得了?”
  “決無問題,你從岩石后面朝那林中直走,我引開她們!”
  “彩蝶李芸香”已緩緩地向岩石逼來!
  小叫化急道:“快呀,遲就不及了!”
  韓尚志一躲腳,躍下石岩,向林中奔去。
  小叫化飛身下岩,嘻皮涎胸的向“彩蝶李芸香”迎去。
  “彩蝶李芸香”媚目帶煞,粉面凝霜,步步欺近,雙方在兩丈距离之處,停下身來見發聲識笑的競然是個年青小乞丐,登時气沖頂門,厲聲道:“小叫化子,你敢開老娘的胃?”
  小叫化一皺眉道:“什么,開胃?”
  “那轎子可是你搗的鬼?”
  “你憑什么說是我搗的鬼?”
  “我問你,那轎中的人那儿去了?”
  小叫化故作一惊道:“什么?人,男的還是女的?”
  “彩蝶李芸香”粉面罩起一層恐怖殺机,冷冷的道:“你知道我是誰?”
  “我小叫化從來不和婦人女子打交道,我管你是誰2”
  “你想死還是想活?”
  “這話怎么講”
  “想活的話,說出那小子的去處,想死的話……”“怎么樣?”
  “本堂主馬上斃了你!”
  小叫化低頭一想道:“我想死!”
  “彩蝶李芸香”不由一付,脫口道:“你真的想死?”
  “不錯,我這小乞儿當膩了,不想再活下去啦!”
  “彩蝶李芸香”何等厲害,已經看出這小叫化是故意尋自己開心,不由殺心陡起,冷冷的一笑道:“想死容易,本堂會讓你慢慢品嘗死的滋味!”
  說著一揮手道:“給我拿下!”兩個丫環裝束的少女,一左一右,齊向小叫化電閃抓去。
  小叫化將手連搖道:“好男不与女斗!”話聲中,身形已在一丈之外。
  這一式身法,不但兩丫不為之咋舌,連“彩蝶李芸香”也為之心一震,這小叫化看來決不簡單。
  兩丫環一呆之后,旋身再進,分進合擊,掌指齊施。
  小叫化大叫一聲:“媽呀!”身形不退反進,向掌風爪影之中穿去。
  嬌哼起處,兩個丫環翻身栽倒。
  “彩蝶李芸香”芳容失色,這小叫化的功力已到了駭人地步,竟然會施“隔空打穴”,一個照面之間,竟把兩個丫環點倒。
  暴喝聲中,四個抬轎的壯漢,欺身扑上,各劈一掌。
  四道掌風,匯成一股巨流,勢可撼山栗岳。
  小叫化嘻的一笑道:“這才夠意思!”
  雙掌一揮,劈出一股波濤勁气。
  “波!”的一聲巨響,砂石飛揚,勁風鼓蕩,四壯漢登時震得四散而開。
  “彩蝶李芸香”向四壯漢一揮手道:“你們退開!”
  四壯漢灰頭土臉的退了開去。
  “小乞儿,報出你的師門?”
  “我沒有師門!”
  “你屬丐幫何支何舵?”
  “嘿嘿,我小叫化子是個游丐!”
  “游丐?”
  “不錯!”
  “什么叫游丐,前所未聞?”
  “像游魂似的東飄西蕩,無支無派,所以叫游丐!”
  “你找死?”
  “我早說過我不想活了,可惜……”
  “可惜什么?”
  “憑你還不配給我小叫化子送終!”
  “彩蝶李芸香”气得一付嬌軀簌簌而抖,以她堂堂“天齊教”首席堂主的身份,竟然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乞儿調侃,嬌喝一聲:“本堂斃了你!”
  兩只纖纖玉掌奇詭至极的一划,分別抓向小叫化的左腕右肩,這一抓之勢,快逾電閃,而且爪影重重,似乎有數十只手,同時抓出。
  小叫化大感駭然,划身疾……只覺肩一緊,右肩已被對方抓實。
  “彩蝶李芸香”粉面殺机未送,冷笑一聲道:“小叫化子,本堂配不配超渡你?”
  “不配!”
  “你敢再說一句,我抓碎你的肩頭!”
  “不配!”
  “彩蝶李芸香”扣住小叫化肩頭的手指一用力,她有心要捏碎他的肩骨,那知一捏之下,但覺触手滑膩無比,不由芳心一震,這是什么功夫?
  心念未已,小叫化已游魚般的滑退一丈之外,嘻嘻一笑道:“李芳香,不要臉的女人,失陪了!”彈身便向那片森林射去,一晃而沒。
  “彩蝶李芸香”粉面煞白,做夢也估不到會栽在一個小叫化手里,轎子也不能坐了,恨恨的朝小叫化逝去的方向道:“小兔崽子,有一天我會把你剝皮抽筋!”
  一躲腳,伸手解了兩丫環的穴道,飛馳而去,兩丫環和四壯漢,也跟著离開。
  江濤澎湃,撞擊著“鬼堡”礁岩。江岸,又回复了冷寂陰森。
  小叫化惦記著結拜的大哥韓尚志,不愿久纏下去,脫身人林,穿枝拂葉,不多時,出了林外,卻不見韓尚志的身影,不由大感奇怪,自己分明告訴他照直出林,他到那儿去了?
  小叫化東方慧,返身人林,不住口的喚著:
  “志哥!志哥……”
  但,半絲回響都沒有,心想,他也許出林逕道直走了,當下又循原處聳身赶去。
  且說韓尚志一路飛奔入林,心里愈想不是滋味,堂堂大丈夫男子漢,竟然要人保護,倉惶逃命,傲性倏發,暗道:“我若不學成惊人絕藝,決不再見拜弟東方慧之面!”
  心念之中,不照小叫化指示的方向走,折轉向東。
  漸漸,但覺樹林愈來愈密,蔽日遮天,黑暗如晦。他仍盲目的向前亂闖。
  再走片刻,竟然伸手不見五指,方向不辨,被樹撞得鼻青臉腫,衣服已成了碎片。
  他意識到自己已進入一座可怕的原始莽林之中。
  但此刻后悔已遲,他無法找到原來進入的方向。
  蛇虫爬行之聲,不斷傳來,心想,完了,我韓尚志看來該死在此地,遲早總是毒蛇惡虫口中之物。
  但,他仍然摸索著瞎闖。
  饑餓!
  疲乏!
  加以渾身被荊莽刺撞得皮開肉綻,体無完膚,奇痛澈骨,使他舉步艱難。
  他手足并用,伏地爬行。神智,逐漸模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一陣奇寒攻心,眨眼一看,自己躺在一個小池的邊沿,半身浸在水時,不由心里一震道:“好險,再進半尺,此刻早已淹死了!”
  忽然他一想,不對,難道我已出了原始森林?
  一骨碌站起身來,只見四周仍是一片揍莽,稍遠之處,漆黑一片,自己立身之處,是一塊畝許大的林空,正中一個五丈見方的小池。心念動處,又是一怔,為什么自己此刻饑渴全消,痛楚全無,低頭一審視,水浸之處,皮肉已完好如初。他連呼怪事不置。
  突地,他目光触及身旁一方堅立的石頭,上面竟然刻有字跡,一看,上面寫著:
  “地脈靈泉,脫胎換骨!”八個字。
  他仔細參詳這八個字,恍然而悟道:是了,這水池必是所說的“地脈靈泉”無疑,難怪自己身上的創傷,被水浸之后,复原如初,且不管能否出得森林,且試試再說。
  心念之中,翻身躍落池中,只覺池水奇寒刺骨,忍不住牙齒打戰。
  他全身浸在水中,只頭露在外面。當心神稍獲松弛的時候,往事又電閃心頭一——
  他想到韓庄的數百具枯骨,那是他自己的家!
  “毒龍手張霖”在向自己道出身世之后,自絕了,為什么?謎!
  屠戳韓張兩家的凶手,是否是“鬼堡主人”,因為廳壁上的“血骷髏”標志,正是“鬼堡主人”的標記,是的話,凶殺的原因何在?謎!
  師叔“毒龍手張霖”為什么不許自己報仇,看樣子他知道仇家是誰,而他不肯說出真相,同時還不許收骨,為什么?謎:
  師叔舍子換自己一‘命,恩養成人,僅令自己苦練吐納調元之術,卻不傳自己一招半式,說是格于誓言,這誓言又是什么?謎!
  舉家無一幸免,唯獨母親一人不死,為什么?謎!
  他也想到“鬼堡”所見的恐怖情狀!
  新結交的把弟小叫化東方慧,他不知是否還有他重見之日?
  忽然—他感到全身燥熱難當,池水不但全無寒意,而且不斷的變熱。
  不禁心頭巨震,莫非這池中有毒,這是中毒的現象呀!忙不迭的爬出池邊,但,燥熱之感,越來越劇烈,像是烈火焚身,痛澈心脾。
  他几乎瘋狂了,他忍受不了這痛苦,在池邊一陣的翻滾……
  不久之后,竟然昏死過去。及至醒轉,便覺全身舒暢,痛楚全消,他怀疑的問自己。
  “難道我已脫胎換骨了?”
  他站起身來,只覺四周似乎亮了許多,目光可及百丈之外,心中這一喜非同小可,自己竟然能暗中視物,出這原始莽林,大概不成問額了。
  游目四顧之下,只見數丈之外,一株老樹根旁,盤膝坐著一個須眉俱白的老人.不禁喜出望外,想不到這里還會有人,急縱身過去!
  這一縱身,只覺身輕如燕,一躍几撞在那老人身上,自己倒唬了一大跳,心里明白這是地脈靈泉之功。
  忙退了三步,躬身施禮道:“晚輩迷途到此,尚望老前輩指示出路!”
  連說三遍,毫無反應,定睛細看,不由毛發俱豎,寒气大冒,這老人皮色枯干,包著一架骨頭,駭然是一具僵尸,不知死了多久了。
  半晌,惊魂稍定,暗付,這有什么可怕,如我出不了這莽林,還不是和他一樣。
  注目再看,這具僵尸身上長了不少青苔,乍看像是穿著衣服。
  惻隱之心,油然而生,喃喃的道:“老前輩,免得你暴骨露尸,我就斃了你吧!”
  隨說隨用手去拂拭僵尸身上的青苔,這一拂拭,又駭了一大跳,那僵尸胸前皮上,竟在還刺得有字:
  靈泉護身,皮骨不腐!
  若干年后,如有人至此,請將老夫骸骨斃在池東三极樹下!
  韓尚志心想,就如了你的愿吧!
  他的東面,果然有一株三忿的古樹,當下摘下了一根粗枝,開始挖掘墓穴,一尺,兩尺……四尺。
  驀然———似乎触到了什么堅硬的東西。
  心想,可能岩石之類,算了吧,四尺探盡夠了,正想躍出土穴,腳步竟然浮動起來,那堅硬的東西,竟然向上冒起,把自己托了起來,登時駭了個亡魂皆冒。
  一翻身躍出土坑,回首望處,一只碩大無朋的烏龜,已然冒出土來,昂頭擺尾,向他身前爬來。
  雖說烏龜不會傷人,但像這种徑丈大小的龐然巨物,卻是見所未見,聞說未聞,駭得他步步倒退。
  突地——那烏龜——張,呼的一聲,一股勁气直卷過來。
  韓尚志作夢想不到這東西竟然能口吐勁气,猝不及防之下,被勁風震倒在地,那烏龜三爬兩爬,覆壓在他的身上……
  他運力一撐,竟然不能脫身,不由魂散魄飛,想不到好心埋骨,卻換來這件奇禍。
  那烏龜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含住韓尚志的頭。
  韓尚志心一沉,暗道一聲:“我命休矣!”
  但!
  奇怪,竟然久久不見動靜,自己的整個腦袋含在龜口之內,那滋味可不好受。
  正自惶急欲死際,忽覺一股熱流,從自己頭頂上的“天靈穴”徐徐注入。
  韓尚志自信必死,估不到有這种怪事發生,他几疑自己已不在人間,不然。就是一場既荒唐又可怕的惡夢。
  熱流愈來愈烈,洶涌如濤!
  韓尚志自幼修習吐納之學,本能的運用本身真元,去迎接那股熱流,穿經走脈,循周天流走?
  但那熱似乎如泉水下瀉,勢道愈來愈猛,數周天之后,竟然沖向任督兩脈之處!
  韓尚志全身陡然一震,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又告悠悠醒轉,眼前一清,張目望處,那烏龜已离開自己,伏在八尺這外。
  他揉了揉眼睛,證明這不是夢,試一運气,但覺真气充盈,鼓蕩澎湃,任督已通。
  他呆了!
  他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烏龜竟然能為人輸功!
  足足一盞熱茶工夫,他才神魂歸竅,站起身形,走近那烏龜一看,那烏龜竟然已經死了,龜背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突呈眼帘。
  龜殼之上,竟然還刻有文字,确實出乎韓尚志意料之外,忙把龜甲上的積泥拂拭干淨,那些文字,清晰的映人眼帘。
  頭一行赫然是“靈龜上人遺贈有緣。”八個字。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抨抨而跳,這將是自己生命史上的一個轉折點,不知自己是否可算得上是有緣人,又激動的朝下看去,只見順序刻的是:
  “余,靈龜上人,壬午年因練功走火入魔,而卒于此……”
  韓尚忘屈指一算,壬午年距今已六十五年,那這“靈龜上人”的遺蛻在這“地脈靈泉”之濱,已經一甲子以上了,若非靈泉之故,尸身早已化成骨呢了,又住下看去:
  “此龜隨吾,已歷了甲子,性已通靈,余死之日,業將全部真元,貫于靈龜腹中,有緣而獲輸功,可立即致百年功力。”
  韓尚志全身……震,喃喃的道:“這不是夢,我!我已得了年功力。靈龜已把它腹中所蓄的全部真元輸給了我?啊:報仇有日了:“
  接著向下看去:
  “此龜在輸出真元之后,必因耗竭而死,可將之与吾同穴而斃:后列身法掌式,為吾生平所學之精萃,習之雖不能無敵天,然亦非普通武林所可望其項背者,口訣熟記之后,即取下擊于龜尾之小囊,內宁‘蝕物九’粒,抹于龜背,字跡立消,以免神功輾轉流傳江湖也……”
  韓尚志松了一口气,繼續向下看去,順序是一式身法,三招掌法,和控制經脈气血的“龜息大法”。
  “龜息大法”為武林失傳絕學,想不到自己能有緣修習,內心的振奮,可想而知。
  韓尚志聰穎逾恒,連續三遍之后,已把全部口訣熟記于心。
  那一式身法稱為“浮光掠影”,三招掌法稱為“靈龜三式”,每一式又合九個變化,雖一時之間,窺不透其中奧妙,但一看就知是震世之學。
  “最后,附著兩行小字:諸事完畢,即可离去,東三南四,可出絕林!”
  韓尚志參詳厂很久,猜測所謂東三南四,必是東行三里再折向南行四里,就可脫出這一片莽林,心想,如果飛登林頂。視線開擴,又何必在林中苦攢。
  心念之中,縱身一躍.但覺身輕如燕,這一躍之勢,竟然凌空拔起十丈高下,反而嚇了一大跳,當下輕輕落在樹梢,展目一看,但一片莽莽蒼蒼,根本看不出方位遠近。這才知道,真是一片天生絕林“靈龜上人”的遺言,确有其道理.否則這“地脈靈泉”怕不早已被江湖人發現了。
  下得樹來,心里討道:“靈龜上人所遺的全部功力,已為自己所得,遺言雖僅說留贈有緣,但實際上等于有了師徒的名份,禮不可廢,應該先行拜師之禮,然后遵遺言把遺蛻和靈龜一起合斃!?
  當即走到“靈龜上人”遺蛻之前,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祝禱道:“弟子韓尚志,參拜恩師遺蛻!”
  “祝畢.站起身來,朝方才掘好的坑穴望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抱“靈龜上人”的遺体,一抱之下,發覺遺体下方是一塊石板,上面也有字跡:
  “如爾此刻以為功力武技既得,棄余遺蛻而去,百日之后,功力自散……。”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暗幸自己存心正大,否則塞翁得巴,焉知非禍。
  “揭此石板,下為地室!”
  韓尚志點了點頭,心想,靈龜上人,一切均有安排,月照著遺言做吧:遂揭開石板,果然現出一個沿門,有石級沿伸而下,洞中隱泛豪光,想是有明珠之類的東西。
  略一猶豫之后,平托著“靈龜上人”的遺体,順石級而下。
  石級盡頭,是一間石室,几凳床榻俱全,室頂高懸一粒拳大明珠,照耀得室中織毫畢現,靠時壁一個水糟,一道泉水泊泊涌出,又隨著暗洞外瀉。
  韓尚志把“靈龜上人”的遺体平放在石床之上,只見石床邊緣刻著“人龜寢靈之所”六個字,他細一玩味這六個字之后,又出石室,把那只巨龜也抱進石穴之中,放在“靈龜上人”的尸旁,從龜尾取下“蝕物九”用水和了,涂上龜背,那些字跡果然消失。
  突然—一一
  一陣卡卡之聲響處,那石床陡然下沉。
  韓尚志著實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那石床,石床下陷五尺之后,一塊石板緩緩平推而出,恰好蓋住了那石床的空隙,室中又恢复了原狀,只少了一張石床。
  不由脫口道了一聲:“鬼斧神工”道聲未己,只見一張紙片,從室頂飄落,揀起一看,是一紙素箋,上面寫著:
  “心誠意謹,孺子可教……”
  韓尚志不由啞然失笑,付道:“難道六十多年前‘靈龜上人’就能算出來此的是個后生小輩?如果自己是個老頭子,這‘孺子’兩個字豈非十分可笑。”又往下看去:
  “……石中泉水,乃系靈泉之眼,飲此泉水,可解饑渴,爾既經泉水脫胎換骨,又得靈龜輸以真元,須知此泉眼之中,浸泡三日,所得功力始能与本身真元合而為一,‘龜息大法’亦須仗此泉練參,百日之后,可望大成,然后以全力向泉眼上方發三掌,如無异象,得再練百日!”
  韓尚志遵照遺箋所示,在石室中參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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