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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波詭云誦


  對這种使人功力換散的怪功,韓尚志并不陌生,第一次,他初闖“連環套”,眼前的這位少教主施出,他曾在剎那之間失去功力,但稍瞬即复,第二次,他的功力已增加了一倍,“鬼堡主人”施展同一怪功。使他真气全散,第三次,假“血骷髏”施展出來,也使他功力不聚,但僅是剎那的現象,現在,少教主第四次施展,他在毫無防備之下只感到真气微泄而已。
  這證明了天齊少教主的功力,已不足影響他,而他自己,當然是前后判若兩人。
  若非天齊少教主這一岔,黃衣護法決接不下韓尚志這全力一擊。
  韓尚志一退之下,右掌連震,層層勁波,暴卷狂伸,涌向天齊少教主,左手五指暴彈,五樓洞金裂石的指風,激射向黃衣護法。
  一招分攻兩個一流高手。
  “波!波!”連響聲中,天齊少教主雙掌力封,竟然擋不住對方單掌吐出的勁道,被震得連連倒退。
  黃衣護法在韓尚志彈指之間,已疾閃飄開數尺,避過了駭人的指風。
  韓尚志在震退少教主的電光石火之間,俊地雙掌一收一放,掌指齊施,全力攻向黃衣護法。
  他的目的是先毀去黃衣護法,再收拾天齊少教主。
  這雙管齊下的一擊,快逾電閃,黃衣護法避無可避……
  刺耳的慘嗥聲,又告嘶空而起。
  黃衣護法,胸前血噴如泉,砰然栽倒。
  天齊少教主亡魂喪膽,一轉身,正待……
  韓尚志一晃身,橫攔對方身前。’
  天齊少教主惊怖至极的退了三步,栗聲道:“冷面人,你想怎么樣?”
  “我想殺你!”
  你字出口,“魔魔掌法”之中的功勢已連施三招。
  天齊少教主踉蹌退了八步,毫無還手之力。
  韓尚志面上充滿恐怖殺机,那神情,使人不寒而栗,冷酷無既的道:“小子,我一招之內,要你伏尸當場!”
  天齊少教主被迫無奈,頓生拼命之心,暴喝聲中,彈身飛扑。
  韓尚志身形捷比鬼魅的一划,道一聲:“著:’’
  天齊少教主全身一震,左腕被扣,勁道全失,一雙手掌按住天靈之上,暗道一聲:“我命休矣”,雙眼一閉。
  韓尚志按在對天方靈上的手,只須一吐勁,對方登時就得腦血飛濺。
  “小子,天齊教与‘鬼堡’有何淵源?”
  天齊少教主,睜開雙目,怨毒而又惊悸的瞪著韓尚志,半晌才道:“你說什么?”
  “鬼堡与天齊教有什么淵源?”
  “這話從何說起?”
  “你小子的功力,与‘鬼堡主人’如出一轍!”
  “天下武功,万流同歸,何謂如一轍?”
  “如此說來,与‘鬼堡’無關?”
  “無何奉告!”
  “好級,現在你安心瞑目吧!”
  驀在此刻——
  一聲嬌喝,倏告傳來:
  “韓尚志,你不能傷他:“
  韓尚志聞言一惊,收回將吐的勁道。
  一個蒙面少女,俏生生的站在一丈之外,韓尚志不由脫口道了一聲:“有心人!”
  現身阻韓尚志向天齊少教主下殺手的,正是神秘的“有心人”。
  “姑娘別來無恙?”
  “托福!”
  “姑娘剛才說什么?”
  “你不能殺他!”“為什么不能殺他!”
  “你會悔恨終生!”
  這句不著邊際,令人莫測的話,使韓尚志大感愕然,殺了天齊少教主自己會悔恨終生,這話從何說起?心念一轉之后,若有所悟的道:“姑娘的意思是說他的母親……”
  “住口!”
  “有心人”立即出聲止住韓尚志以下的話。
  天齊少教主惑然的看著“有心人”迷茫不已,她為什么要救自己?
  韓尚志更加狐疑不已,詫然道:“姑娘最好把話說明?”
  “有心人”幽幽的道:“你放了他!”
  “為什么?”
  “你放開他!”
  “這個……恐怕要違尊命了!”
  “你一定要殺他?”
  “不錯!”
  “那你得先胜過我!”
  韓尚志一怔道:“姑娘為了他不惜和在下交手?”
  “哦!”
  “可是在下怎么向姑娘無禮呢,賢母女對在下恩同再造!!”
  “不必說那些話,你要殺他,也許你要先毀了我才能辦到!”
  韓尚志大是駭然,試探著道:“我殺他易于反掌,只消吐勁
  有心人“惶然道:“韓尚志如果你敢下手,你我之間只能一個活著离開!”
  “真的有這么嚴重?”
  “我告訴你,沒有轉環的余地!”
  韓尚志冷傲絕倫,從不向任何人低頭,但,對于“有心人”,他猶豫了,本來,他盡可一下震死天齊教主,然后再向“有心人”分解,但是“有心人”堅決的口吻;使他意識到后果的可怕!
  忽然,他想到一個可能,莫非“有心人”愛上了天齊少教?
  最感意外的要算天齊少教主,他自分必死,卻平空鑽出個“有心人”來硬岔一枝。
  “有心人”再次發話道:“你放了他!”
  這話,像是命令,使人沒有思索的余地。
  韓尚志終于松開了手,退后數步。
  天齊少教主宛若鬼門關里逃生,轉面向“有心人”一揖道:“余少坤謝過姑娘援手之德!”
  韓尚志心中一動道,他叫余少坤,那天齊教教主是姓余了!
  “有心人”一擺手道:“余少教主,不必言謝了,你走吧!”
  余少坤道:“請問姑娘芳名?”
  “有心人!”
  “這……”
  “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你請吧!”
  余少坤体体地回過身來,陰陰地望了韓尚志一眼道:“冷面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韓尚志不屑地哼了一聲,殺气盎然的道:“余少坤,我警告你,先師的墳墓如被動一草一木天齊教將遭血洗!”
  余少坤口里哼了一聲,恨恨的道:“冷面人,咱們走著瞧!”
  聲落,彈身飛射而去,眨眼無蹤。
  就在余少坤身形消失之后,“有心人”蓮步輕移,走到那方墓石之前,皓腕一伸,就向墓碑之上抹去!
  韓尚志不由心頭巨震,晃身上前,伸手一隔,駭然道:“姑娘要做什么。”
  “把你的姓名抹去!”
  “為什么?”
  “你忘記冷面人韓尚志已經死了,山崗上還有墳墓,你現在的身份是病神,魔中之魔的傳人!”
  韓尚志微微一笑道:“大丈夫立身處世,何必藏頭露尾!”
  “你与‘天齊教’已勢同水火,現在又毀了教中兩個黃衣護法,該教豈肯与你善罷甘休,這后果你……”
  韓尚志傲然道:“在下何懼之有!”
  “天齊教高手如云,領袖江湖中各大小幫派,教主功力無邊……”
  “姑娘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在下不愿再藏頭掩面!”
  “家母贈你入皮面具,要你改容換貌。其中含有深意?”
  韓尚志不由心中一動,道:“請道其詳?”
  “有心人”聲音中充滿黯然的意味道:“這些事將來你會全部明白的、總之這是家母的一番若心!”
  韓尚志對“有心人”母女的處處神秘,事事莫測,感到极大的不耐,但他又無可如何下,當下一指墓碑道:“弟子為師父刻碑勒石,豈能不留名姓?”
  “何不留待以后?”
  在下不愿毀去這碑!”
  “天齊教禁區之內,你能安心令師遺骨不被侵犯?”
  韓尚志雙目倏現煞光,沉聲道:“在下有言在先,先師墳墓如被動一草一木,‘連環套’中將是尸山血海,雞犬不留!”
  “血洗‘天齊教,憑你一人之力?”:
  “姑娘不妨拭目以待!”
  “有心人”沉默了半晌道:“你的作為,使家母非常失望。”
  韓尚志歉然道:“在下負疚良深!”
  “有心人”突然垂下了手,退了—步道:“你堅持要留名?”
  “在下十分抱歉,請賢母女鑒諒:“
  “令師‘魔中之魔’确是天南‘幻魔宮’之主?”
  “這個無庸置疑,先師還遺有信物!”
  “哦!那你已是天南一脈了?”
  “是的!”
  “有心人”頭向四方一轉,似在查察附近有沒有人隱身,然后放低了聲音:“你丟失了一件武林至寶?”
  韓尚志點點頭:“不錯,姑娘怎知此事?”
  “知道這事的不止我一人!”
  “在下誓必要尋回!”
  “可是你不是對方之敵。”
  “姑娘指的是……”
  “當然是假‘血骷髏’!”
  “這卻未見得?”
  “你分明不是對方敵手。”
  “此一時彼一時!”
  “你有制胜之道?”
  “也許!”
  “真的?”
  “在下沒有說空話的必要!”
  就在此刻一一
  一陣极輕微的破風之聲傳處,一條身影,以极快的身法,從十丈之外,一掠而過,錯非是韓尚志和“有心人”這等功力,換了旁人。真還不易覺察。
  “有心人”匆匆的道:“我該走了,再見!”
  見字余音未散,人已飛縱而逝。
  韓尚志心中一動,這疾掠而過的身影是誰?為什么“有心人”匆匆离去?
  心念之中,不遑多想,疾彈身朝方才那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他的目的,是希望能藉此找出些“有心人”母女的來歷線索,以解心中不斷增加的疑云。“有心人”顯然余言未盡,似乎還有話要對自己說,卻因這神秘人影的惊鴻一現,而使她匆匆离去、這中間定有蹊蹺。韓尚志全力展開“浮光掠影”身法,快得如—抹淡煙。
  樹林盡處,跟界—闊,數十丈外,一條纖纖人影,直奔左首的山崗而去。
  韓尚志在逼近對方身后二十丈左右距离時,放緩身形,和對方保持同樣速度,雙方在同一速度飛馳之下、就能清楚的打量對方。
  這身影,并不陌生,但從背景判斷,韓尚志’一時認不出來。
  盞茶工夫之后,己然奔行了近二十里地面。
  眼前崗岭羅列。
  韓尚志心中暗自納罕,這看似熟悉的身影、竟然直奔自己的假墓所在之地。
  那人影似乎不曾發覺被人跟蹤、逕直馳上山崗。
  奇怪,那人影果然在韓尚志的假墓之前,停下嬌軀。
  韓崗志則遠在十丈之外,在一棵石筍之后,隱住身形。
  那女子莫地回營。朝韓尚志隱身的方向,發出一聲冷笑。
  韓尚志不禁一怔,難道她發覺自己跟蹤,同時,他看出了這女子正是吳小眉。
  吳小眉何以會來到此間。令人費解。
  韓尚志奇詫已极的注視著吳小眉,看她將要做些什么。
  吳小在墓前痴立了半晌之后,突地舉掌向墳墓劈去。
  這動作使韓尚志惊訝万分,但他并不打算出聲阻止,因為那墓根本是假的。只是吳小眉毀墓的動机何在,他無從想像。
  吳小眉巴巴地赶來毀這假墓,令人莫測高深。
  就在吳小眉掌力乍吐之際,一聲嬌喝,從身側響起:
  “住手!”
  吳小眉芳心一震,硬生生把掌力撤回,飄退五尺。
  墳墓之后,冒起一人美如天仙的少女。
  韓尚志一顆心不由狂跳起來,那少女正是“鬼堡’之內,偷放自己的‘未亡人”。
  吳小眉看清現身的少女之后,訝然道:“姑娘是誰?”
  “你先報名?”
  “我叫吳小眉!”
  “我叫吳小眉!”
  “吳小眉?”
  “不錯!”
  “你為何要毀這墳墓?:“
  那种刁蠻的說話態度,使吳小眉怒意倏起,秀眉一挑道:“你還不會報名?”
  “姑娘我叫未亡人:“
  “未亡人?”
  “昭!”
  “未亡人,你是一個寡婦?”
  “未亡人”粉面一變道:“你說話客气些!”
  吳小眉冷冷一笑道:“你自報名為未亡人,難道我說錯了?”“我問你為什么要毀去這座墳墓?”
  “我高興,哈哈哈哈!”“你高興難道墓中人与你有什么過不去?”
  “你猜對了!”
  “他与你有仇?”
  “他?他是誰?”
  “冷面人韓尚志!”
  吳小眉登時前仰后合的狂笑起來。
  隱在一旁韓尚志,連眼睛都直了,他像丈八金剛,摸不著
  “未亡人”杏目一睜道:“這有什么好笑的?”
  吳小眉一斂笑聲道:“你管我笑不笑,我覺得好笑就笑!”
  “我偏不許你笑!”
  “憑什么?”
  “憑你想毀墓一點。我就可以殺你!”
  “大言不慚!”
  “那就你試試看?”
  “未亡人”一閃身,到了墓前,与吳小眉成了對面之勢,雙掌隨著劈出,這出手之勢,既詭且辣。
  韓尚志又是一怔,“未亡人”原先的身手,敵不過天南“幻魔宮”的四個青衣侍衛,現在由她出手之勢看來,功力竟然高了一倍有余。
  吳小眉冷哼一聲,嬌軀划處,避過對方凌厲的一擊,反身攻出三招。
  三招出手、“未亡人”被迫退了三步。
  兩人一來一往,展開了一場惊心動魄的搏斗。
  只打得砂塵滾滾,草伏木偃。
  雙方出手,都是奇絕武林之學,韓尚志看得咋舌不已,這兩個女子的身手,足可列入武林拔尖高手之林。
  轉眼之間,雙方互換了百招之多,竟然難分軒輕。
  嬌喝聲中,吳小眉身形暴退,玉掌奇詭絕倫的疾圈連划,一波波回旋怪風,匝地卷出,聲勢相當駭人。
  “未亡人”在回旋怪風之下,招式竟然施展不開,不由脫口道“回風掌、你是……”
  語聲未已,“砰!”的一聲,“未亡人”嬌軀晃了一晃。
  吳小眉十成勁道的一掌,确确實實的劈在對方胸前,任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得當場骨斷筋折五腑离位,但“未亡人”僅只晃了兩晃,半聲都不曾哼出。
  吳小眉估不到對方功力如此深厚,不由一室。
  就在她一窒的當口,“未亡人”纖掌一揚,電閃拍出。
  這猝然的反擊,使吳小眉手足無措,總算她反應靈敏,單足柱地,電掣向側方斜射,但仍遲了半步、右肩仍被掌風掃中
  一陣劇痛攻心,忍不住嬌哼出聲,蹬蹬蹬踉蹌倒退八尺之多。
  韓尚志倒不奇怪,“未亡人”既是“鬼堡”出身,那种不懼普通掌指的怪功,是“鬼堡”絕技之一,吳小眉當然傷不了她。
  吳小眉為什么要毀墓?
  “未亡人”又為什么要護墓,而且早隱墓后?
  他百思不得其解。謎,尚未揭曉!
  雙方對他都有過救命援手之恩,是以他不愿現身出來。
  “未亡人”一掌擊傷對方之后,不再跟蹤進擊,冷冷的開口道:“回風掌為‘不老先生’獨門武功,吳姑娘你是‘不老先生’的什么人?”
  吳小眉听到對方道出自己的武功來歷,芳心為之一震,道;“家祖父!”
  “哦!原來姑娘是‘不老先生’的孫女!”
  吳小眉也示弱的道:“你是‘鬼堡’門下?”
  “未亡人”怔了一怔,并不答腔,轉過話題道:“吳姑娘确實与韓尚志有仇?”
  “沒有!”
  “那為什么要毀墓?”
  “這個……尊駕要問?”
  “未亡人,”似乎刁蠻成性,聞言之下,粉腮一變道:“我豈能不問!”
  吳小眉似有所悟,前移數步,沉聲道;“你是韓尚志的未亡人?”
  “未亡人”慘然一笑道:“不錯!你說的正對!”
  一旁的韓尚志,登時啼笑皆非,這可是奇絕天下的事,她竟然承認是自己的未亡人,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當然,他不知道“末亡人”就是他日夕日惦記的拜弟東方慧。
  吳小眉粉腮大變,顫聲道:“他結過婚?”
  “未亡人”察言觀色,己知就里,冷冷的道:“吳姑娘,你是否很愛他?”
  吳小眉經霞上臉,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未亡人”緊接著又問道:“姑娘是默認了?”
  吳小眉突地揚聲道:“不,我恨他!”
  韓尚志在暗中大搖其頭,對吳不眉,他從來沒有起過什么念頭,也可以說對任何女子,因為他下意識中,對女子有無限的憎惡。
  吳小眉的話,使“未亡人”一楞,道:“因為你恨他,所以你要毀他的墓,這未免……”
  吳小眉銀牙一咬道:“他的墓、你准知道他在墓中?”
  “未亡人”駭然退了一個大步道:“這話怎講?”
  “你准知道韓尚志已經死了?”
  “當然!”
  “你親眼看見”
  “我親手埋葬造墓立碑!”
  韓尚志更是惊震莫名,自己的墓,分明是拜弟東方慧所造,他還在碑上留名,表示异日舍命全變,共葬一穴,而“末亡人”竟然說出這等話來,不知她居心何在。
  吳小眉冷笑一聲道;“這碑上該有兩個人名字,難道小叫化東方慧也是你所葬!”
  “未亡人”沉吟半晌之后,突然道:“我就是東方慧!”
  韓尚志几乎惊呼出聲,“未亡人”竟然自承是東主慧,真是令人啼笑皆非,她怎知東方慧是男人,而且是個小叫化。
  吳小眉“嗤!”的一笑道:“你是東方慧!”
  “不錯!”
  “你是小叫化?”
  “不錯!”
  “你是人是鬼?”
  “當然是人!”
  “是人為什么鬼話連遍?”
  “未亡人”幽幽一歎道;“因為你愛他,而他已作古人,所以,我把這心底的秘密告訴你,我立碑留名的目的是要代他報仇之后,同墳而眠!”
  韓尚志怒意漸生,“未亡人”竟然說得振振有詞,動听已极,她為什么不顧羞恥,編造這美麗的謊言?
  吳小眉忽地縱聲而笑,前仰后台,有若化枝亂顫。
  “未亡人”杏目一瞪,厲聲道:“請你放尊重一點?”
  吳小眉笑聲斷續的道:“未亡人,東方姑娘,我該如何稱呼你,你的話的确可以使石頭人為之垂淚,這种生死不渝的愛。可以上格天神!”
  “你以為我信口開河?”
  “豈敢,不過姑娘自問是不是小叫化,這名號合适嗎?”
  “你要證實?”
  “极想!”
  “好,我讓你看!”
  “未亡人”背轉身支,用手在臉上一抹,复又在頭上一陣播弄,轉過身來!
  吳小眉目瞪口呆,眼前确是一個蓬首后垢面的小叫化,只差身上的衣裙不曾換過。
  隱在石苟之后的韓尚志,宛若五雷轟頂,這一下几乎震得他失去知覺。
  誰說:“未亡人”不是拜弟小叫化東方慧!
  東方慧竟然是個女的?
  他全身急遺痙變,無力的斜倚在石筍上,腦內嗡嗡作晌:
  東方慧是女的,而且生死不渝的愛著自己,自己竟然一無所覺。
  往事歷歷,電映心頭,江湖之上,她從。“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的轎中救出自己后,在巨石頂上,兩人結拜,她說她也恨女人,盟誓,她一再說來無論發生任何情況,都不能离棄她,她原來早有此心了,及后,兩人分手,又重逢,她失蹤,自己尋她進“連環套”几乎喪命……
  她為了自己立墓刻碑,留名以示一死殉愛……
  韓尚志心亂如麻,他生平最恨女人,然而,對方東慧,他分不清是恨是愛!
  如果他不易容為“病神”,東方慧在被“幻魔宮”青衣侍衛圍攻之時,他和她就應重逢。但彼此見面不相識……
  他疑心是夢,然而活生生的現實告訴他不是夢!
  東方慧除去假發面具,道:“如何!”
  吳小眉小嘴一頒道:“我仍然不相信你!”
  “為什么?”
  “你是否想打開墳墓證實—下?”東方慧駭然色變道:“什么意思?”
  “看看墳墓有沒有人!”
  東方慧被對方的話震住了,久久之后,才像自語般的道:“不可能,我親手把他埋葬的!”
  吳小眉見對方神情,不像是裝假的,粉面一肅道:“東方姑娘是否葬錯了人?”
  “千真万确!”
  “難道世間有兩人‘冷面人韓尚志’?”東方慧惑然至問道:“什么?你又碰到一個韓尚志?”
  “不錯,他化名叫是‘病神’!”
  韓尚志像是患了一場大病,癱瘓在那里,但對方的話,仍隱約入耳,他已意識到吳小眉看到自己和“有心人”交談的一幕,但她為什么要毀墓呢!是了,她早對自己有意,而認自己故意改容易貌欺騙她。
  “病神,我想不太可能嗎?”.“像你變成小叫化一樣!”
  “你說他是易了容?”
  “也許!”
  東方慧嬌軀一顫,喃喃的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經死子,我親手埋葬的!”
  吳小眉冷冷地道:“東方姑娘要不要當面證實一下?”
  “什么,你要掘墓?”
  “不必!”
  “如何證實?”
  呈小眉神秘的一笑,候地又變為滿面幽怨之色,轉身朝韓尚志隱身之道:“韓少俠。可否現身一見!”
  韓尚志如夢方醒,木然的站起身來,轉出石筍之外。
  一聲尖叫,東方慧搖搖欲倒,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被埋葬了的人會复活,她閉上雙眼,沒有勇气睜開來再看一眼。
  她想這是一個离奇的夢,她怕夢醒后幻滅的痛苦。
  韓尚志也木然成痴的站在原地不動。
  雙方相隔十丈,但在高手眼中看來,十丈距离,已可數毫發,所以彼此的面目,仍是清晰的一覽無遺。
  東方慧歇斯底的叫道:“不!這不是真的!不是……”
  吳小眉一聲長歎之后,道:“東方姑娘,你是否愿意听個故事?”
  東方慧微微—頷首,雙眸依然緊閉,嬌軀簌簌抖個不停。
  吳小眉幽幽的道:“有這么一個武林高手,不幸失手被敵所擒,囚在死牢之中待決,而那死牢除死人決無法出牢,但這武林高手,卻練有‘龜息大法,’在別人安排之下,他假裝已被毒斃,尸首抬出死牢,埋葬,三日之后,他复活了……”
  東方慧雙目一睜,嘶聲道:“你說的是他?”
  “不錯!”
  “你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個蒙面女子,在被我看出這秘密之后,告訴我這故事,她自稱‘有心人’!”
  東方慧大夢初覺,—股被欺騙的怨意,立升心頭,但轉念一想,又搖搖頭道:“不能怪她.她不知道我是……”
  吳小眉一蹩道:“他不知道你什么?”
  東方慧突然尖叫一聲:“志哥哥!”人如巧燕也似的飛掠過去。
  她想擁抱他,然而對方木然的表情,使她止住了,她想起了,拜兄韓尚志最恨女人,于是,芳心再一次破裂!淚水,挂下了粉腮,她終于忍不住道:“志哥,你我結拜之時,你說在任何情況下也不會离棄我?”
  韓尚志神思漸复,激動的道:“是的,慧弟!”
  “你仍然叫我慧弟?”
  韓尚志一怔神,囁嚅的道:“這……這……無傷大雅,又何必……”
  “不!名不正則言不順……”
  “你我義結金蘭,名正言順?”
  “可是……可是我是女的呀!”
  “是的,你是女的!”
  “你恨我嗎?”“為什么?”
  “你曾經說過你最恨女人!”
  “不!你……你是例外!”
  東方慧用衣袖試去淚痕,笑屆大展,如芍葉初放,一雙照白分明的大眼珠,定定的望著韓尚志,柔情似水的道:“志哥,你不恨我?”
  “我沒有理由恨你!”
  “那你是愛我羅?”
  韓尚志下意識的心頭一顫,一從未有過的微妙感覺,使他不自禁的面上發熱,頓了—頓之后,道:“是的,我愛你像手足弟兄一樣!”
  東方慧屆突斂,幽幽的道:“志哥,這像是—場曲折离奇夢?”
  “是的,此事如白云蒼狗,變幻莫測!”
  “你高興我是一個女子嗎?”
  “這個……當然,沒有什么分別!”
  那邊—
  吳小眉滿腹夢里相思,化做了無邊哀怨,她一見鐘情的人。競是心有所屬,她曾因他的死而流淚,因他的死而心碎,現在,像奇跡似的,他沒有真的死去,可是,她得不到他了。
  于是——
  她离開了,默默地走了!
  她想起此來的目的乃是為父報仇,仇恨,沖淡了她碎心的記憶,她直奔“天齊教”總壇所在地的“連環套”。
  另一邊——
  東方慧以一种祈求似的目光,看著韓尚志道:“志哥,你不能改變一下稱呼?”
  韓尚志劍眉微蹩道:“我叫你慧妹!”
  這一聲慧妹,使東方慧如盛夏飲冰,芳心清涼無比,她本來已決定一死以殉,可是韓尚志奇跡般的沒有死,那些斷腸的記憶,在這一聲“慧妹”中完全消失。
  韓尚志忽地想到東方慧的出身,不由打了—個冷噤。沉聲道:“慧妹,你是‘鬼堡’中人”
  東方慧粉腮一變道:“是的,這……這有什么不妥?”
  “鬼堡主人是你的什么人?”
  東方慧芳心也同時記起一件事來,登時粉腮大變,退了—個大步道:“志哥,何必問那些事呢?”
  “不:我必須要知道:“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
  東方慧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陰影,玉牙緊咬道:“他是我父親!”
  “鬼堡主人是你父親?”
  “不錯!”
  韓尚志全身—震,起了一陣痙變,這現實未免太殘酷了,自己心目中義薄云天的拜弟,原來是喬裝巧扮的女紅妝,而且。她是血海仇人的女儿:
  和她絕交嗎?不可能!
  放棄仇怨嗎?更不可能!
  她意然是使武林陷于末日恐怖的魔尊“血骷髏”的女儿,太出人意料!
  一時之間,他呆若木雞,宛若跌人万丈冰窖,從頭直涼到腳心。
  東方慧粉面之上,神色懊忽數變,她已經知道她的志哥目前在想些什么,她以前不敢朝這方面想,現在,她不敢想的事終于來臨。
  仇,什么樣的仇,她不知道。
  她的父親鬼堡主人“血骷髏”平生仇家難以計數,他不許任何人過問他的行事。
  她的心碎了!
  她恨造物主這种酷毒的安排!
  情,使她無以自拔,現實,使她心碎。
  如果韓尚志真的死了,她的情有始有終,然而,他不曾死,像奇跡似的,這奇跡只給她帶來剎那的惊喜,隨之的是無邊的痛苦。
  韓尚志冷漠堅毅地性格,索仇是必然之舉,而他索仇的對象是自己的父親。
  那后果,她不敢想!
  在經過長時間的痛苦煎熬之后,她終于有所決定,慘然一笑道:“志哥哥,你曾說過你与家父仇深似海?”
  “是的!”
  “什么樣的仇?”
  韓尚志目中忽現怨毒至极之光,咬牙沉聲道:“殺父毀家屠族!”
  東方慧嬌軀晃了兩晃,盡量抑制著將要發狂的情緒道:“你要報仇?”
  韓尚志痛苦一點道:“慧妹,這說來未免太過殘酷,但我不能不這樣做,‘鬼堡’將像我的家一樣被毀,一樣的涂上鮮血!”
  東方慧面色灰敗,忍著兩泡淚水道:“志哥,我們不該認識的!”
  “但是我們認識了,而且慧妹你對為兄恩義交加!”
  “志哥,事無兩全之道……我……我……”
  “怎么樣?”
  “愿趁現在告訴你一句話!”
  “什么話”
  東方慧含蘊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滾落粉腮,凄涼欲絕的道:“自我們第一次邂逅起,我就……我就……”
  韓尚志已意識到她將要說什么,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以事實的發展來看,他再笨也不會体味不出來,但,他仍側然道:“你就怎么樣?”
  “我愛上了你!”
  韓尚志聞言之下,抨然心惊,果然事實正如自己所料。
  東方慧說完這話之后,低垂臻首,但很快的又拾起頭來,杏目睜得滾圓,以一种极其复雜的神色,迫視在韓尚志臉上。
  韓尚志心亂如麻,几乎不敢和她眼光接触。
  東方慧突地展顏一笑,這一笑,十分慘然,是斷腸的笑,幽凄的道:“志哥,你不會輕視我吧?因為,這是我最后向你表露壓抑在胸中許久的心意的机會……”
  “最后,為什么?”
  一絲不詳的陰影,襲上韓尚志的心頭。
  “志哥,我們用不著掩飾,你該想到我們必然的結果是什么2”
  韓尚志痛苦的低下了頭,他無話可說。
  東方慧像是失常般的泯沒了少女應有的矜持,音調—變道:“志哥,你愿回答這一句話嗎,發自內心的?”
  “慧妹,你說!”
  韓尚志抬起頭來,正視著東方慧。
  東方慧一掠鬃邊散發,無限迫切期待的道:“志哥,你愛我嗎。”
  韓尚志心頭一震,惶然退了兩個大步,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話來,他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前后不到半個時辰,說愛她,是違心之論,若說不愛,以往手足般的情份,和這疑暫的時間內心里的微妙反應,似乎是接近了愛。他恨女人,然而東方慧的情形,又當別論。
  她當初立碑留名,目的是殉情,片面的愛,一种隱藏著的愛,這足夠說明她的痴心,她的純情。
  人非草木,韓尚志豈能無動于衷。
  東方慧見韓尚志的神情,芳心如絞,緊咬香唇道:“志哥,我不勉強你說愛我,只要我愛你,這樣……就夠了!”
  韓尚志終于沖口而出道:“慧妹,我愛你!”
  東方慧粉腮頓現惊喜之色,但睦即又化為一片凄清,道:“志哥,你為了怜憫我,還是安慰……”
  韓尚志面色湛然的道:“慧妹,我不欺騙你,我想我內心真的有這种感覺,不錯,我恨女人,然而對你,我意念中沒有這种因素!”
  “真的?”
  “真的!”
  “志哥,我有一個奢望!”
  “什么?”
  “對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要求!”
  “慧妹不妨明說,只要我……”
  東方慧秀眸微閉,腮紅似火,櫻唇半張,夢囈般的道:“你我!”
  韓尚志登時面熱心跳,一种從未有過的緊張,使他呼吸也隨之迫促起來,惊惶失措的道:“吻……吻……”
  “昭!”
  那如花似玉,薄帶凄清的粉靨,那新月般的翠黛,那遮蓋著剪水雙瞳的長而黑的睫毛,那瓊玉似的鼻子,半張著的,微見自動的唇瓣,窈窕的身材,因激動而起伏不已的酥胸……無邊的誘惑,使韓尚志迷茫又迷茫。
  終于一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她走近。
  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導引著他走向一個奇妙的夢境。
  他攬著她的細腰,環住她的粉頸。
  兩雙玉臂,适時的圍了過來。
  于是———
  四片唇瓣,緊緊地湊在一起,兩個身形,密密接合。
  一种生平未經歷過,但卻是本能的動作,融化了兩個人。
  吻!長的吻!
  這一刻,似乎時間停止了運行,宇宙的一切也不存在了,一陣陣微妙的感覺,流遍全身,加上彼此急遂的心跳……
  不遠處的一棵矮樹之后,傳來一聲歎息!
  但沉醉中的兩人,一無所覺。
  久久之后,東方慧輕輕推開了他。
  淚水,又挂了她的粉頰。
  “志哥,我滿足了,此生已無憾事!”
  韓尚志面上掠過一抹痛苦的抽搐,喃喃的道:“我做了什么?我究竟做什么?”
  “志哥,你后悔?”
  “不!”
  “那你又何必自責?”
  “慧妹,我無法解釋我心的感受!”
  東方慧首一點道:“志哥,我知道,情和仇二者使你困感,這沒有結果的愛,使你苦惱對嗎?可是志哥,我們無法躲過命運的安排,小妹我已有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這個,你不必問,今后,天上……人間……愿常相憶……”
  字字斷腸,語語含悲。
  韓尚志一听話風不對,急道:“慧妹,你這是什么意思?”
  東方慧的如花容貌,剎那之間,像是憔悴了,哽咽著道:“志哥,這是命運,愛不能化解仇,但愿仇也不掩蓋這一段愛!”
  韓尚志黯然的睇視著對方,他能說什么呢?
  天老、地荒、花殘、月缺、好夢已注定難圓。
  東方慧仰天一聲幽然長歎,道:“志哥,我走了,愿你珍重!”
  說完,以袖掩面,彈身朝崗下奔去。
  韓尚志木然的看著她的背景消失,他想喊,但沒有出聲,他想追,但挪不動腳步血海深仇使他沒有抉擇的余地,他不能因儿女之私,而拋去血仇,他不能一方面愛她,一方面向她的父親索仇2
  現實的安排,使他和她無法結合。
  剎那之間,他感到一陣暈眩,心痛如割。
  東方慧對自己可說思義雙全,情深似海,但、他只能任她离去。
  倏地——
  東方慧說過一句話,又響在耳邊:
  “……天上人間,愿常相憶……”
  他不自禁打了一個冷顫,付道,不對,她的意思似去尋死……心念及此,狂呼一聲,“慧妹你不能”
  身形一彈,就朝東方慧身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孩子,回來!”
  聲音不大,人耳惊心,韓尚志不期然的止住了飛射之勢。
  “孩子,任她去吧,這樣最好!”
  韓尚志听出是“失魂人”以的聲音,心中不由一震,這神秘的人像是陰魂不散,總是暗中不离自己,當下一頓足道:“前輩,我必須追到她!”
  “為什么?”
  “她……她……可能會去自尋短見!”
  “不會!”
  語意十分肯定。
  韓高志惑然不已的道:“前輩憑什么斷定她不會去自尋短見?”
  “她有這個存心,但她辦不到!”
  “為什么?”
  “你別管!”
  “晚輩不能因前輩一句話,而讓她……”
  身形再彈……
  “韓尚志,我不許你這樣!”
  這句話像含了极大的威力,使韓尚志不得不止住身形。
  “失魂人”阻止自己的目的何在?
  “失魂人”以一种無比慈詳的聲音道:“孩子,听我的話!”
  韓尚志惶惑至极的道:“我不能眼看著她去死呀!”
  “我說過不會!你和她之間,這是最好的結局!”
  “最好的結局?”
  “不錯。”
  “我知道我們無法結合,因為上代的血仇已在我倆之間划了一條鴻溝……”
  “這卻未見得,不過另外一條鴻溝,卻是無法越過的!”
  “晚輩不解。”
  “你不解也好,總之希望你把這段情當作過去,最好是徹底的忘記!”
  “是的,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孩子,現在你馬上到‘連環套’去救一個人!”
  韓尚志愕然道:“救人,誰?”
  “吳小眉!”“她怎么樣?”
  “她已被困在‘連環套’中!”
  “以她的身手,還會……”
  “連環套天生絕地,再加上人工布置,胜過一般奇門陣勢!”
  “晚輩曾受吳姑娘救命之恩,這是義不容辭的事,晚輩馬上……”
  “且慢!”
  “前輩還有話說?”
  “這是‘連環套’的谷道圖,你可依圖進谷,但記住,救了吳小眉之后,立即退身,不可久留,更不可深入總壇要地!”
  “為什么?”
  “你的目的只是救人!”
  “晚輩遵命!”
  一張紙片,凌空飄來,韓尚志伸手接住,知道這就是“失魂人”給自己的谷道圖,當下也不惶細盾。恭謹地道了一聲“再見!”彈身“向連環套”奔去。
  他的腦內,乃是漲漲噩噩的,心頭沉重得像壓了塊鐵板,他無法忘怀東方慧凄然欲絕的芳影尤其,那臨別一吻!
  顧盼之間,韓尚志已來到“連環套”外。
  果然,谷道之內,隱隱傳出暴喝之聲。
  他取出“失魂人”結他的那張谷道圖,仔細的參詳了几遍、已大致了然于胸,順手把谷道圖朝腰間—塞,方待舉步……
  “何方朋友,大膽窺探‘連環套’?”
  隨著喝聲,六條人影,出現谷口,一字排開,攔在進門之處。
  韓尚志冷眼一掃,現身阻路的是六個黑衣持劍壯漢,
  六狀漢子再次喝問道:“朋友報個名儿上來?”
  韓尚志冷哼一聲,道:“憑你們要我報名?”
  不理不睬,大踏步向谷口欺去。
  六個壯漢齊齊暴喝一聲,六只長劍,閃起一‘片寒芒,封住去路。韓尚志待走到距六壯漢五步之間,揚手揮出—道如山勁飛。
  狂隨匝地之中,挾以兩聲慘哼,居中的兩個壯漢,首當其沖,立被震得向后飛瀉,其余四個,亡魂皆冒,向兩隱去。
  韓尚志足未稍停,如行云流水般,一飄數丈,向里淌進。
  突然——
  —聲嬌喝傳處,右側的岔道之中,射出三條人影。
  韓尚志一剎身形,目光掃處,只見現身的赫然是“天齊教”首席堂主“彩蝶李芸香”和兩個隨身侍婢。
  雙方俱是一怔。
  “彩蝶李芸香”滿面駭凜之色,但瞬即變為一臉媚態、嬌笑一聲道:“韓少俠,想不到我們又重逢了!”
  韓尚志冷漠至极的道:“李芸香,你的死期到了!”
  “彩蝶李芸香”媚態依然的道:“韓少俠,我們之間似無深仇大恨!”
  “天齊教對在下拜賜良多,但不是我殺你的主要原因……”
  “殺我?格格格格!連環套中談殺人,韓少俠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你以為我殺不了你?”
  “彩蝶李芸香”粉面驟寒.媚態盡斂,冷冷的道:“冷面人,只怕你今天難得活著出去!”
  韓尚志冷冰冰的道:“李芸香,你記得八義幫主吳由道被殺的事嗎?”
  “不錯,是本堂下的手!”
  “還有江南七怪……”
  “不錯,不錯,這与閣下何干?”
  “八義幫主之女与在下有點淵源,這筆帳,在下想替她結一結!”
  “彩蝶李芸香”格格一笑道:“如何結法?”韓尚志俊面之上,倏然罩起—層恐怖殺机,身影向前—欺道:“血帳血還,取你頂上人頭!”
  “彩蝶李芳香”被韓尚志福人的殺机,震得向后退了三步,兩個侍婢也同時駭然跟著退了數步。
  “冷面人,只怕你辦不到?”
  “你就試試看!”韓尚志看字方落,“浮光掠影”,一閃便到了“彩蝶李芸香”身前伸手可及之地,惊叫聲中兩個侍婢向左右斜飄開去,李芸香則一個倒縱……
  “那里走!”韓尚志右手五指.已在對方身形一動的瞬間,電閃扣出……
  這一扣之勢,快逾電光石火,“彩蝶李云香”焉能逃得過……
  驀在此刻——
  一陣极細但卻刺耳的破風聲,從后襲到。
  韓尚志不由大吃一惊,這是絕頂高手所發的暗器,當下不遑傷敵,先求自保,收手向后拍出一道勁風,人跟著乘勢橫閃八尺。
  轉身之際,已看出襲來的乃是几片樹葉,再—看出手的人,不自禁的“哦”了—聲,腦內嗡的一響,几乎載倒下去。
  這出手襲擊自己的,竟然是自己毒如蛇蝎的生身之母“賽嫦娥王翠英”。
  韓尚志面上起了一陣抽搐,渾身簌簌而抖。
  這一瞬間,“彩蝶李芸香”已退身八尺之外。
  “賽嫦娥王翠英”面寒如水,冷冷地注定韓尚忘。
  韓尚志肝腸如被寸段,上一次,他母親向他下毒手,几乎送命石牢之中,現在,又面對他的母親,心中似被滾油煎煮。
  難道做儿子要向母親出手?世無此理。
  但虎毒不食儿,這樣的母親,競毒過虎狼。
  “賽嫦娥王翠英”終于開口了!
  “冷面人,想不到你竟敢自投羅网,上次被你逃脫,這次,哼!你插翅難逃!”
  韓尚志周身起了—陣痙攣,心上似被利劍穿扎,說這話的。竟然是他的生身之母,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著鮮血。
  你既不以我為子,我又豈有認你這樣的母親
  心念之中,沉痛無比的道:“教主夫人,今天准備如何對付在下?”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微微—震,一抹難以覺察的异色彩.從臉上一閃而逝,語冷如冰的道:“冷面人,擅闖‘連環套’者死!”
  每一個字,像一支利劍,射在韓尚志的心上。
  谷道之內,傳來數聲慘嗥,令人動魄惊心。
  一個意念,從韓尚志心中升起,先殺“彩蝶李芸香”后救吳小眉,從那慘降之聲判斷,吳小眉在与人拼斗之中,只是,眼前如何對付這位“天齊教”主的夫人——自己的母親?
  難道真要演一場骨肉慘劇?
  几經躊躇之后,突地一晃身,扑向一丈之外的“彩蝶李芸香”。
  這—著,确實出人意料之外。
  “彩蝶李芸香”心念未動。對方已飛扑而至!急切中,本能的揚掌疾封。
  “波!”的一聲巨響,慘哼聲同時傳出,“彩蝶李芸香”口血飛濺,被擊飛三丈之外!
  几乎是同一時間,一道排山掌力,從后涌向韓尚志。又是一聲悶哼,韓尚志跟隨沖前五步之多,回身之下,正与“賽嫦娥王翠英”照面,雙方相距不及兩丈。
  原先避在—旁的兩個侍婢,這時飛身縱出,扶起重傷倒的“彩蝶李芸香”,轉身朝谷內去走去。
  韓尚志鋼牙咬碎,栗聲向“賽嫦娥王翠英”道:“你……你既不認……”
  “住口!”
  “賽媚娥王翠英”厲聲截住了韓尚志的話頭。
  韓尚志把心一橫生道:“教主夫人,難道你非逼我出不可?”
  “嘿嘿,出手,好大的口气,難道你還想活著离開?”
  韓尚志目毗盡裂,涔涔滲出血水、仰天悲嚎道:“父親在天英靈不遠,孩儿要被迫絕滅倫常了!”
  “賽嫦娥玉翠英”嬌軀晃了兩晃。
  驀在此刻——
  谷道中又奔出數條人影、五老者一少年。
  那少年正是少教主余少坤。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余少坤喝一聲:“冷面人,你居然送死來了!”
  接著如雷暴喝,余少坤已出手攻向韓尚志!
  韓尚志怨無所泄,迎著來勢,一招“魔掌降龍”,以十成功輕展出,以攻還攻。
  雙方均是急勢……“砰!”夾著半聲慘哼,余少坤張口噴出一股箭,栽倒當場。
  韓尚志恨到极處,舉掌就要拍下……
  “休得傷人!”
  “賽嫦娥王翠英”人隨聲進,閃電般攻出八掌。
  韓尚志心中雖然恨到無以复加,但對方是自己的母親,他下不了手,他退開了。
  “賽据娥王翠英”一把提起余少坤、倒縱丈外,順手給他塞了一粒丹丸。
  五老者在教主夫人退身之間,齊齊出于,攻向韓尚志。
  韓尚志連正眼都不看對方,一招“魔火燎原”,以雷霆之勢,反擊回去,“波!波!”連聲,五老者被震得四散而開。
  “賽嫦娥王翠英”嬌斥一聲,第二次攻向韓尚志。
  單掌連翻。厲辣無比的出手就是連環三招。
  韓尚志目赤似火,心如油煎,殺机大熾之,下一式“浮光掠影”,避開工翠英的攻招,鬼魅般的欺向一側的五老者。雙手十指連彈,“洞金指”以閃電之勢射出。
  慘嗥之聲,震得四谷應鳴,血雨遏洒之下,五老者個個洞胸裂腦。死于就地。
  “賽嫦娥王翠英”厲叫一聲、再度扑上。
  右手隱在羅袖之中,頻頻揮動,勁風拂面如割,左手曲指如鉤,連抓帶扣。
  韓尚志左閃右避,始終逃不出掌爪的控制。
  “魔王叩闊”,倏然施出。
  這一招“魔魔掌法”攻勢三絕招式之中,最凌厲的一招,放眼江湖、能接得下這一招的,恐怕少之又少。
  勁气雷動之中,掌影如山,罩向對方周身要害大穴。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晃,脫出如山掌影之外。
  韓尚志大感駭然,對方的功力、高得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登時為之—窒,就在一窒之間,只見對方雙袖交揮,一道万釣暗勁,以撼栗岳之勢撞來。
  事實非常顯明,他母親不會放過他。在恨、怒、憤、激交進之下,雙掌倏場,以畢生功力勁擊出。
  勁气狂嘯激撞之中,發出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響!
  “賽嫦娥王翠英”倒退六尺。
  韓尚志身軀連晃,退了—個大步。雙方乍分又合。
  “賽嫦娥王翠英”一只左掌,猶如毒龍出海、攪起逆浪如山。
  韓尚志十分奇怪,對方何以一直以單掌應敵,但事實卻不許他想,對方的攻勢,強猛得令人咋舌,他施手“魔魔掌法”之中的守勢,仍有封擋不住之感。
  “賽嫦娥王翠英”攻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韓尚志目前兩條路可走,一是死在對方掌下。—是以“洞金指”反擊。
  終于一——
  他選取了后者,目前他還不愿死、他要活著報仇。
  于是,他狂叫一聲道:“你非逼我下毒手不可?”
  “賽媚娥王翠英”充耳不聞,攻勢更緊更密。
  韓尚志被迫向几乎發狂、猛—咬牙,十縷指風,以扇形射擊,
  “賽嫦娥王翠英”粉面泛白,嬌軀搖搖欲倒。
  洞金指,五丈之內、洞金裂石。是“魔中之魔”四十年歲月研練而成,韓尚志兩度奇緣,獲得了將近二百年的功力,由他施展之下,威力之強,可以想見,然而“賽嫦娥王翠英”在承受這指力之下,竟然僅受傷而不倒,這份功力,确屆駭人听聞。
  韓尚志痛苦的瞥了他母親一眼,轉身向谷內電馳而去。
  “失魄人”贈他谷道圖,對錯綜复雜的谷道。無异熟路輕車。
  谷內交手之聲,已不复聞。
  韓尚志憂急不已,“失魂人”要他來救吳小肩,這—阻延。不知吳小眉是被生擒還是被殺?他想起“天齊教”總壇的石牢。和處決人犯的方法,不由机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吳小眉如果被擒的話,神仙也難把她救出那固若金湯的囚牢。
  心念之中、身形更緊,有如—道光影,掠空而過。
  谷道中,不時有高手來往,但沒有能阻止得了他.甚至有的只認為中自己眼花,而不知道煞星已上門。
  眼前、在四個谷道交會之處、有一方半畝地大小的谷環。
  近百人影,圍成了一個圓圈,圈子正中,站著一個全身血污的女子,她,正是前來索仇的吳小眉。在她腳前四周,橫七豎八、陳列著近二十具尸体。
  場中鴉雀無聲。
  韓尚志幽靈似的飄到人圈之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吳小眉對面三丈之外,站著一個蒙頭怪人,
  韓尚志一見蒙頭怪人,不由心中一震。他記得自己甫出江湖。群雄圍攻“鬼堡”之役,這怪人也曾出現。他,正是“天齊教主”。
  “天齊教主”突地打破了死寂的空气開口道:“吳姑娘.看在今祖‘不老先生’面上。本教主不難為你,希望你适可而!”
  吳小眉厲聲道:“姑娘此來、乃是為了報殺父仇。”
  “本教主已再三聲明。那是誤會,姑娘毀了本教近二十位頭手,這些人的血。難道又是白流的?”
  “哼!誤會,彩蝶李芸香’是凶手,你教主閣下是主使的元凶!”
  “哈哈哈哈,姑娘難道要本教主項上人頭?”
  “當然!”
  “辦得到嗎?”
  驀在此刻——
  場外響起一聲尖叫,接著,一條人影,電瀉人人圈之中。
  惊叫之聲四起,所有在場的“天齊教”高手,為之嘩然。
  “冷面人!”
  “冷面人?”
  這入場的正是韓尚志、他手中還提著一個人。
  “砰!”一個身影,摔落吳小眉腳前。
  原來韓尚志正在觀望之際,“彩蝶李芸香”扶創而來,韓尚志大喜過望,以迅雷不得掩耳的手法,制住了她,飛身候場。
  吳小眉芳心一震,她真估不到韓尚志會突然現身,而且.還為她擒來了殺父凶手“彩蝶李芸香”,一時心中不知是愛,是恨,還是怨!
  韓尚志冷眼一瞥,“天齊教主”,轉頭向吳小眉道:“吳姑娘。這是凶手!”
  天齊教主陡地發出一陣震天狂笑道:“冷面人,病神,你來得正好!”
  “怎么樣?”
  “本教主要把你挫骨揚灰!”
  吳小眉凄厲的高叫一聲:“爸,女儿為你先誅凶手!”
  舉掌就向地上已然唬得半死的“彩蝶李芸香”拍去。
  天齊教主冷哼一聲,閃身……
  同一時間,韓尚志也以同樣快的身法,橫里一截。
  一聲凄絕人震的慘號過處,“彩蝶李芸香”已被劈得血肉橫糊,一命嗚呼。
  天齊教主在教中几乎是被視為神,功力之高,無法想像,教中所屬徒眾、從未見教主出過手,今天吳小眉索仇,教主竟然親自現身,現在教中首席堂主被劈死,登時系机陡熾、半聲不吭,雙掌挾以畢生功力,電閃拍向韓尚志。
  雙方咫尺之隔,掌發即至。
  韓尚志本能的舉掌一封……
  “波!”巨響聲中、韓尚志蹬蹬被震退了八尺有多,逆血上涌,几乎奪喉而出。
  吳小眉柳眉一豎,一道回旋怪風,應手而發。
  天齊教主身形似魅,電閃划了一道半孤,再度出手擊向韓尚志。
  韓尚志心中駭然不已、對方的功力,高得出乎自己想像之外。錯步回身,雙掌全力硬封而出。
  轟然暴響聲中.韓尚志再度被震退三步。
  嬌斥聲中,吳小眉從斜里再次發掌,攻向“天齊教主”;
  ‘場武林百年難見的博斗,于焉展開。
  合吳小眉韓尚志二人之力、僅能于“天齊教主”斗個平手
  所有在場的“天齊教主”高手、一個個目瞪口呆,駭然望著場中罕絕武林的搏斗。
  數十個照面之后、雙方依然不分高下、但事實非常顯明,久戰之后。吃虧的必然是韓尚志和吳小眉。
  韓尚志不斷的施出“洞金指”神功、但對方身形有如鬼魅,飄忽玄奇,又怕誤傷了吳小眉、更顯得縛手縛腳、
  雙方所施。都是冠絕武林的招式,功力稍差的,根本連場中人的招式都分不出來。
  —聲暴喝過處,吳小眉首先被擊得倒遲丈眾。
  “砰!砰!砰1”三聲巨響,韓尚志与“天齊教主”。掌掌相交,硬對了三掌。
  就在三響之后,韓尚志身形—個踉蹌,張門噴出了一口鮮血。
  吳小眉一晃嬌軀,涌身扑擊。
  “砰!”的一聲,吳小用的嬌軀,被中途震回。
  “天齊教主”獰笑一聲,雙掌一划,向韓尚志罩身擊去。
  韓尚志身形微挫,展開“魔魔掌法”中的守勢,封住門戶。
  “天齊教主”嘿嘿一笑道:“冷面人,你死定了!”
  一陰一陽。兩道勁气。交叉如剪而出。
  韓尚志被這決不相同的兩股如山勁道—帶,招式不由一窒、就在這—窒之間,對方手掌。已印上胸前的“中堂”大穴。
  登時惊魂出竅,左掌本能的一隔、右手食中二指—彈、兩縷銳厲指風,逼射而出。
  “砰!”
  接著是一聲慘哼!
  韓尚志左掌疼痛如折,但卻虧了這一隔,對方的一掌沒有印正“中堂穴”、但那如山勁道,震得他口血連噴,几乎棧倒當場。
  天齊教主前胸衣襟濕濡一片,顯然“洞金指”已使他受傷不輕。
  吳小眉恰在此時,扑向天齊教主。
  “波!”
  慘嗥又起,吳小眉被擊飛丈外,倒地不起。
  天齊教主身形晃了兩晃,終于跌坐當場
  喝聲傳處,十几個天齊教高手,疾扑入場。
  韓尚志當机立斷,一把秒起吳小眉,彈身向谷外奔去。
  “傳令封鎖谷道!”
  緊接著一道紅光,沖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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