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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迷霧頓開


  丁浩怜惜地深深望了“梅映雪”一眼,与“樹搖風”出房,轉到上首房中。卻沒燈火,但他的目光仍能清析辯物,房內陳設与下首房大同小异,他靠窗坐下,突地靈机一動,道:“老哥哥,我進城一趟!”
  “進城,做什么?”
  “那巨宅既是‘金龍幫’秘舵,發生了這等大事,必然有人料理善后,如能揭個活口,也許可以問出些端倪?”
  “恩!這也是辦法,那‘九幽魔婆’怎樣了?”
  “全宅已無活口!”
  “你殺了她?”
  “是的,連十余手下!
  “好,你去吧,形蹤要隱秘。”
  “小弟省得!”
  說完,站起身來,奪門而出,一看星斗,約莫是二更時分,當即彈身逾牆,遠足動力,如魅影飆風般朝岳陽城擦去。
  六七里路程,轉眼即至,他仍循离開的原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巨宅之中,宅內無燈無火的,不聞任何聲息,陰森森地有如鬼屋。
  丁浩仍不敢大意,怕打草惊蛇,小心翼翼地掩入后院,運足目力一看,地上已不見尸体,不由心中一動,這證明對方已有人來,只不知是否還有人留在宅中?停了片刻,沒有動靜,心念一轉,悄然掩入最后一進,匿在院角。
  突地,廂房中傳出人語之聲,丁浩精神大振,凝神傾听。
  “朱堂主、帶主上諭,速查那妞儿的下落。”
  “卑座已派出十八名弟子查深,剛才据報,岳陽至‘齊云庄’一路,并未發現‘酸秀才’行蹤……”
  “今天的事件,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据總監看,‘酸秀才’會不會回頭?”
  “很難說!”
  “酸秀才難道已知道那妞儿的來歷?”
  “可能不知道,現在最可慮的是‘酸秀才’与‘黑儒’聯手
  那姓朱的堂主聲音充滿了惊震地道:“黑儒也來到這里了?”
  “曾經現身!”
  “到底‘酸秀才’与‘黑儒’是什么淵源?”
  “這尚是個謎。”
  丁浩心念一轉,立即改換衣裝,戴上了面具。
  對話聲停止了,丁浩呆了片刻,心想,那被稱做總監的,當是“金龍幫一人之下的人物,如能擒住他,“梅映雪”的禁制必然可解,正待現身出去,突見一條黑影,如幽靈般落入院中,點塵不惊,看來身手相當惊人。
  丁浩暫時穩住不動。
  那人影掠到窗前,口星發出一聲輕“噓!”
  房里立即有了回應:“那位?”是那總監的聲音。
  “楊!”
  “哦!楊護法,什么事?”
  “老夫奉幫主命,要提走那兩名要犯。”
  “護法一人帶兩名……”
  “不帶!”
  “不是說要提走么?”
  “提命不提人!”
  “哦,原來如此,立即執行么?”
  “不錯,馬上執行!”
  就在此刻,又一條人影投落對過的暗影中,無聲無息,丁浩心中一動,不知這后來的又是什么人,看情形不是對方一伙!
  *****
  被執行的兩名犯人,不知是何許人物,該來必是异已之輩。
  一名黃衫中年,自門里現身,窗外的老者立即迎上去道:“白總監,你我一同執行!”
  “好的,請隨我來!”
  兩人并肩出角門,丁浩心意一轉,從側方繞了過去,角門那邊,是一座跨院,每一間房都漆黑無光,只這眨眼工夫,已失去了兩人蹤跡。
  丁浩心中大急,竟不知兩人進入了那一間房?
  正在遲疑之際,忽听側廂房中傳出聲音,丁洁如鬼魅影般欺了過去,運足目力,朝窗孔內一張望,只見房中一張木榻上,蜷曲著兩條身影,那黃衫中年与黃衫老者离床數尺站
  黃衫中年冷森森地道:“你倆起來!”
  床上的人,翻身坐起,赫然是兩個須發亂結的老者,面容根本看不清,老者之一揉了揉眼睛道:“是誰?”
  “不必管是誰,下床!”
  “做什么?”
  “你倆活著也是受罪,回姥姥家反而痛快!”
  “哈哈哈哈,老夫料到必有今日,下手吧!”
  這笑聲,話聲,竟是這樣的廝熟,丁浩靜心一想,登時血脈賁張,殺机大熾,兩老不是別人,正是下落不明的“全知子”与“半半叟”,想不到落入“金龍幫”之手,看樣子兩老不但受盡折磨,而且可能功力已廢,不然反應不會如此遲鈍。
  丁浩咬了咬牙,掠到門邊,冷冰冰地發話道:“楊韜,你倆給本儒滾出來!
  兩人顯然大震,雙雙拔劍回身,黃衫中年栗聲道:“什么人?”
  “黑儒造訪!”
  “呀!”
  惊呼聲中,挾著一聲“砰!”然巨響,兩人破窗而出,直落院中,丁浩一回身,正好与兩人讀面相對。
  兩人面目失色,惊飾之情溢于言表,那老者故作從容地道:“閣下此來有何見教?”
  丁浩冷酷地道:“殺人!”
  短短兩個字,出自‘黑儒’之口,令人不寒而栗,兩人下意識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劍作戒備之逝,被稱為護法的黃衣老者又道:“閣下來此殺人?”
  “不錯!”
  “殺誰?”
  “你們這批魍魎!”
  “總有個理由吧?”
  “除妖氛以靖武林!”
  黃衫中年接上了話道:“區區等奉命不与閣下為敵。”
  丁浩以一貫冷漠的聲調道:“報上名號?”
  “區區‘金龍幫’總監察‘一枝花白曉天”!”
  “他呢?”
  “本幫護法‘赤膽鐵劍揚韜’!”
  “不与本儒為敵的理由安在?”
  “尊敬閣下的為人与名气!”
  “嘿嘿嘿嘿,冠冕堂皇,白曉天,凡悖武林道義者,便是本儒的敵人!”
  “閣下母乃太過?”
  “仍由肖小作祟么?”
  “閣下与整座武林為敵?”
  “正道之士除外!”
  “閣下今晚准備怎樣?”
  “你倆准備保命!”
  每一句,每一字,硬如鋼珠,兩人身軀微微一顫,互望了一眼,電閃移動身形、站成犄角之勢,長劍斜揚而起,四道目光,在夜色中有若電炬,顯見功力之精湛。
  丁浩緩緩前欺兩步,長劍离稍,斜斜上撒,腳下不丁不八,雙目熠熠如破曉晨星,單只這气勢,便足以懾人。
  場面貌呈無比的緊張,空气中充滿了無形的殺机。
  丁浩是蓄意要取對方性命,是以把功力提到了十成,貫注劍身,劍尖寒芒吞吐,冷森森地煞是惊人,沉喝聲中,一招“筆底乾坤”,挾惊天動地之勢,猛然攻出,目標指向“赤膽鐵劍楊韜”。
  空气在丁浩出劍之際,緊張到了极限。
  “赤膽鐵劍楊韜”全力接架,“一枝花白曉天”閃電般從側方襲擊。
  劍气迸飛,金鳴震耳,悶哼聲中,“赤膽鐵劍楊韜”連連踉蹌倒退,丁浩回劍之下,与“一枝花白曉天”迎個正著,白曉天被震退了三步。
  若非白曉天測方助攻,楊韜不死也得重傷。
  丁浩略不稍停,欺身出劍電襲“赤膽鐵劍楊韜”,快得簡直不可思議。
  凄吱聲中,“赤膽鐵劍楊韜”長劍脫手飛去,身形一個顛倒,几乎栽了下去,左胸冒出了血花。
  几乎是同一時間,“一枝花白曉天”劍挾雷霆之威,從后襲到。
  丁浩回劍猛掃,金鐵交鳴之聲,如連珠響起,空中爆出一溜火花,“一枝花白曉天”彈退丈外,乘勢閃身掠上了屋頂。
  丁浩大喝一聲:“哪里走!”
  身形疾起,射上屋面,只在毫厘之差,白曉天已翻落屋面,沒入暗影中。
  丁浩如道退之不及,折身彈回,兩人之中,非擒一個活口不可。
  當他身形尚未落實之際,“赤膽鐵劍楊韜”已閃身般射向屋角暗影。
  丁浩急煞,眼看又要被他脫走……
  “哇!”
  慘號栗耳,“赤膽鐵劍楊韜”的身形,倒栽落地了,口血狂噴,四肢一陣的抽動,便寂然無息。
  丁浩正赶到他身邊,一看,業已斷了气,不由气炸肺腑,怒喝道:“何人插手。”
  人影應聲自暗影中閃現,竟然是個青衣女子。
  丁浩定睛一看,登時激越万分,現身的赫然是“威靈使者古秋菱。”
  古秋菱會在此宅現身,的确大出他意料之外,想來在后院所見繼“赤膽鐵劍楊韜”之后瀉落的神秘人影,便是她了。
  一聲“姐姐”几乎沖口而出,倏地想到了自己身份,立即把到口邊的話哽咽了回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古秋菱脆生生地道:“閣下,幸會!”
  丁浩定了定神,冷凄凄地,故意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古秋菱神色自若地道:“我叫古秋菱!”
  “什么來路。”
  “威靈宮首席使者!”
  丁浩心中一動,“威靈夫人”与師父之間,不知是什么糾葛,今晚倒是揭開這迷底的好机會了;當下沉聲道:“什么‘威靈宮’,本儒從沒听說過?”
  “不錯,知道本宮的并不多!”
  兩條人影,瑟縮地自門邊出現,赫然是“半半叟”与“全知子”,兩人情狀均狼狽不堪,丁浩心中感到一陣隱痛,二老是為自己的事而落得如此下場的,今晚如不是自己臨時起意折返此間,二老必死無疑,當下沉聲道:“你們呆在房中別動!”
  丁浩的意思,是怕“金龍幫”的人暗下殺手,他對這方面的經驗多了。
  “全知子”拱手道:“敬謝閣下救命之恩!”
  丁浩故作冷漠道:“不必,适逢其會而且,你倆是否已喪失了功力?”
  “是的!”
  丁浩心弦一顫,但他目前要解決“威靈夫人”与師父之間的事,不能抽暇處理,再次道:“你倆且呆在房中,注意,勿當窗戶之口!”
  “全知子”与“半半叟”縮回房中。
  丁浩這才又向古秋菱道:“本儒一向不喜歡旁人插手管閒事!”
  古秋菱一笑道:“我如不出手,他必脫走無疑!”
  丁浩不由面上發燒,這對“黑儒”之名,是一個打擊,窒了一窒,道:“你知道他難能脫走嗎?”
  “那請恕不知之罪!”
  “嗯!你來此何為?”
  “專程尋找閣下!”
  “找本儒何為?”
  “奉本宮主人之命,要見閣下!”
  “你主人是誰?”
  古秋菱幽幽地道:“涼秋九月下揚州!”
  丁浩一听不由得住了,在“威靈宮”中,就曾听“威靈夫人”親口說過這句話,這代表什么呢?如果答不上,或答得牛頭不對馬嘴,勢非露破綻不可,心里一急,身上冒出了冷汗,若非戴著面具,古秋菱早已覺察了。
  但,不回答成么?
  “涼秋九月下揚州”必然暗指某件往事,局外人根本無從想象,師父也從未提及過,連“威靈夫人”之名也沒道及,自己是他的化身,該如何應付呢?
  古秋萎見丁浩沉吟不語,接著道:“閣下知道家主人是誰?”
  丁港無奈,含糊地“唔!”了一聲,不作正面答复。
  古秋菱粉腮微微一沉,道:“閣下仍然對夫人怀恨?”
  丁浩心中一動,從這句話看來,師父与威靈夫大之間,必是感情上的糾葛,而“威靈夫人”心生悔意,有求諒解的意思,退一步說,即使真的有仇怨,也絕對不深、頂多是誤會,由于這一發現,心頭便輕松了許多。
  師父退出江湖已二十余年,這筆帳當是陳年老帳。
  當下不著邊際地道:“過去的不值重提了!”
  古秋菱正色道:“閣下似乎仍不愿重修舊好?”
  這“重修舊好”四個字,使丁浩更加認定自己的判斷不錯,心里也就越發篤定了,有意要從古秋菱的口中套出全部真相,故意漫聲道:“往著已矣,本儒已屆就木之年……”說了一半,故意頓住。
  古秋蒙哪知就里,怎想到這“黑儒”不是那“黑儒”,急著又道:“夫人就是因為感到來日無多,不愿挂著心事長眠,才會如此,當初夫人絕裾而去,是因誤听傳言,閣下殺人盜令,其實任……任何人皆會有此想……”
  丁浩摸著了頭緒,應答使自然了,冷极地道:“別人猶可,她不該有此想,這是不了解本儒為人。”
  “是的,夫人很后悔當初就太過感情用事,不察真相……”
  “她現在又何由知道真相?”
  “是一位叫‘酸秀才丁浩’的少年說的,閣下對他當不陌生?”
  丁浩心中暗笑冷哼了一聲道:“小子饒舌!”
  古秋菱緊迫著道:“閣下如何說?”
  丁浩仍保持一貫的冷漠,道:“本儒沒話說!”
  古秋菱怔了一怔,道:“閣下未免太無情了?”
  “你是她什么人?”
  “弟子!”
  “她怎作了什么‘威靈宮’主人?”
  “夫人當年負气出走,無意中發現了桐柏山中的秘宮,刻意經營,也在宮中獲得了許多失傳典笈……”
  “那她現在的武功很高了?”
  “是的,較當年為高。”
  “本儒遠非她的敵手?”
  “閣下這話錯了,夫人功高,是閣下之榮。”
  丁浩已略約知道“威靈夫人”如非師父發妻,便是紅顏知已。
  “她的意思怎樣?”
  “重修舊好!”
  “如何修好?”
  “請移駕‘威靈宮’,安享余年!”
  丁浩不由一呆,這事自己決作不了主,得回稟師父,心念一轉,道:“這事暫時不提!”
  “為什么?”
  “本儒尚有大事未了!”
  “九龍今的公案?”
  “不錯!”
  “事了之后呢?”
  “屆時再說,兵凶戰危,后果難料。”
  “愿意夫人出山協力么?”
  古秋菱不冉爭辯,轉了話題道:“弟子便据以詞回稟夫人?”
  “嗯!”
  “弟子……可以稱呼您為師父么?”
  “你我無師徒名份。”
  “但弟子是夫人一手調教!”
  丁浩略想一想,道:“名不正則言不順,一聲前輩足矣!”他是為師父留了退路,師父的性格他深深知道,万一師父不愿去“威靈宮”,這一改了稱呼,豈不尷尬。
  古秋菱福了一福,道:“前輩尚有什么指示?”
  丁浩心念一轉,道:“你從此東去,出城五里,在道旁相候,可見‘酸秀才’!”
  古秋菱登時雙眸放光,喜笑顏開。激動不已地道:“謝前輩指引,弟子可以走了么?”
  “慢著!”
  “前輩尚有什么吩咐?”
  “你知此地是什么所在?”
  “這個……不大清楚!”
  “那你怎會到此地來?”
  古秋菱訕訕一笑,道:“弟子無意中發現這被殺的‘赤膽鐵劍楊韜’,行蹤詭异,身法离奇,所以跟了來,不想巧遇前輩,得以完成夫人嚴令。”
  丁浩點了點頭,道:“你可以走了!”
  “古秋奏福了一福,彈身疾离。
  丁浩痴痴地望著她逝去的方向,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看她听到自己的名號時,那份喜悅之想,不難想見她芳心的意念,最難消受美人恩,有“梅映雪”在,對她的情意,只好辜負她了。
  想著,不禁暗然神傷,心里暗忖道:“菱姐,我們相識太遲了啊!”
  怔了片刻,突地想起了房中的兩老,立刻收斂心神,沉聲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驀在此刻,丁浩突地瞥見一條人影如幽靈般的自院角瀉落,投入暗影中,卻無聲息,身法已到了駭人的地步,當下冷喝一聲道:“什么人鬼鬼祟祟,与本儒現身出來!”
  這一喝,當然也是暗示“全知子”和“半半叟”暫時不要現身。
  喝聲甫落,人影已現,赫然是一個黃袍蒙面怪人,一個黃布套,直置到肩頭,只剩兩眼露在外,丁浩一看來人,不由熱血沸騰,來的竟是“金龍幫主”,在大洪山中,曾會過一面,但那時丁浩是本來面目,不期然地脫口道:“金龍幫主么?幸會!”
  “金龍幫主”停身兩丈之外,聞言之下,顯然地身軀一震,他似乎科不到“黑儒”一口便道出他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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