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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鬼哭神號


  人影一停,只見怪手書生仍是滿面殺气的卓立當地,右手籠在袖內,鐵笛橫斜胸前,冷峻的注定來人。
  方才場外的玄衣女關小情,与公羊惠蘭二位姑娘,因太過于關心個郎安危,驀見一人電射入場,一掌震散眾人,顯然功力不弱,故而惊叫出聲,此刻見他無恙,才放下心來。
  來人竟是威震南七省的天南窮家幫首領窮神聶飛,須發虯結,眼暴精光,年約四十上下,一領百補千瘡的粗麻布長袍。用一根草繩高掩腰間,掃了場中各人一眼之后,緊盯著怪手書生。
  接著西邊人群中又緩緩走出四個鶉衣百結,体態威猛的大漢,各人倒曳一根打狗棒,走到窮神聶飛身后,一字式排定。
  這四人是天南窮家幫以剽悍見稱的風、火、雷、電四大金剛。
  其余眾人,在一散之后,已看清來人,又复圍上。
  一聲宏亮的佛號過處,場中又走入三個五怪的和尚。
  怪手書生怒視了三個和尚一眼之后,面帶鄙薄的道:“哦!原來是岷山大悲寺住持覺空老師父和降龍伏虎二尊者,佛駕光臨,在下恭迎三位大駕。”
  覺空和尚怪笑一聲道:“殺徒之恨,老納不曾稍忘,今夭要你還我公道!”
  “好說!好說!五年前追截大德,在下也是念之不忘,我只道三位已經悟徹回頭是岸的禪理了,想不到,已在閻王殿前挂了號,仍然按時赶來!”
  三和尚气得面目失色,齊齊怒哼一聲,蠢然欲動。
  他轉頭向窮神聶飛冷冷一瞥道:“在下不愿多造殺孽,貴幫在江湖上赤薄有聲名,最好不要來淌這一場渾水。”
  窮神聶飛另有存心,怎能听得進這句話,厲聲道:“小子心黑手辣,比你那死鬼師父猶有過之……”
  “那你五人今天是行俠仗義而來?”
  五人齊齊冷哼了一聲,并不作答。
  “別裝你的臭美,你的存心還能瞞得了我,你想乘群毆合斗之便,來達到你的目的,是也不是?”
  窮神聶飛被他一語道破心事,不由老臉微紅,后面的風。火、雷、電四金剛,也是面色一變,眼暴凶光。
  “小子不必嘴上賣乖,我老化子今天要叫你知道,江湖之大,卻由不得你這乳臭未干的娃儿逞能!”
  “哈哈!冠冕堂皇之至。可惜存心太以卑鄙!”
  “小子敢出口傷人!”
  須發俱張,兩掌緩緩上揚,四金剛也同時舉杖作勢。
  陰山五怪中的老大老二老三,心想老四老五被震飛慘死,手足折翼,臉如巽血,目中噴火,也自緩緩進逼。
  其余幽冥秀才、黑白雙判、白發仙娘、紅發人屠、巫山三魔及三個丑怪和尚,雖心怀怯意,但又舍不得退走,照樣蓄勁運功,乘机下手。
  場中情勢,緊張到极點,眼看一場殺劫,即將展現眼前,四圍人群,看他那殺气騰騰,手橫鐵笛的雄姿,對著這么多的高手,仍是神用气定,不慌不亂,那一份英豪气,能不令人心折。
  數十年前鐵笛主人震撼了整個武林的英姿,今日又重現江湖,而且較之當年,更為出色。
  這對江湖是禍?還是福?
  除了剛才兩個尖叫的女子,現在各怀著憂喜參半的心情外,暗中還有一人,心神俱醉。她是誰?
  就是那黑白道聞名喪膽,姿色顛倒眾生的一代妖姬,雪山魔女——李玉蘭。
  她沉思在遐想中,她第一次動了真情,她緊閉著的心扉,已為他——怪手書生司徒文而開啟,這時,一她不复再是叱吒風云的女魔,而是一頭柔順的綿羊,她內心已回复了女子應有的溫婉。
  但,他,不會知道。
  窮神聶飛,雙掌挾雷霆万鈞之勢驀然拍出。
  匝地飆風,應掌而起,惊濤駭浪般卷向他。
  場內場外眾人,也因窮神突然出手而精神一振。
  這一掌,揭開了一場龐大殺劫的序幕。
  他冷哼一聲,不閃不避,右手突地由袖中伸出,兩指如戟,直指窮神。
  玄天指功豈同小可,兩縷白森森的指風,挾嘶嘶破空之聲,透過對方雄渾剛勁的掌風,直趨胸前“璇璣”“中堂”兩大死穴。
  窮神聶飛掌勁方吐出,驀覺對方指風銳不可當,如此剛猛的掌風,竟自封擋不住,心中大駭,忙不迭的閃身側避,擊出的掌勁,收回了一半,另一半自是失了准頭,飄向空處。
  而就在他閃身的電光石火之間,一聲凄厲的慘嗥發自身后,一看,四大金剛中的火金剛,倒臥血泊之中,前胸已被指風射穿兩孔,鮮血泉噴,登時气絕,魂歸极樂。
  原來窮神聶飛,閃身躲避襲來的兩縷凌厲指風,站在他身后的火金剛正好補上空缺,立時洞胸而亡。
  場外眾人,不由惊叫出聲。
  場中各魔頭,唬得寒气直冒,齊退三步,愕然怔住。
  玄天指勁,洞金裂石,何況血肉之軀。
  窮神及風、雷、電三金剛,見狀之下,目毗皆裂,厲吼一聲,兩掌三杖齊出,聲勢之強,駭人听聞。
  場中各人,被這一聲厲吼惊覺,紛紛亮掌舉杖,舉劍出刃,勢如万馬奔騰,巨瀑天瀉,泣鬼惊神,風云失色。
  無极老人祖孫,關小倩姑娘,雪山魔女,心頭猛然一震,正待飛身入場。
  突然——
  一道烏黑閃亮光芒,沖天而起,挾著追魂奪魄的嗚嗚怪嘯,如利劍般戳入眾人心窩,功力稍差,紛紛掩耳不迭。
  一陣鏘鏗砰蓬之聲夾著數聲慘呼立傳,人影乍合倏分,怪手書生鐵笛斜舉,面色凄厲,滿臉全被殺气籠罩,瞪視著身前眾人。
  場中眾人,臉如死灰,喘息可聞。
  地下多了三具尸体。
  四周群豪,一陣嘩然,對于奪取“玄天秘錄”一事,不由涼了半截,誰也沒有自信能接下他的十招。
  關小情与公羊惠蘭兩位姑娘,內心的興奮,自不用提,雪山魔女李玉蘭,更是如醉如痴,芳心中早已相期。她完全忘記了她此來的目的——不,不是忘記,是放棄,她對他已一見傾心。
  無极老人,手撫長髯,仿佛又喚回了疇昔的豪气。
  他——
  對著這些五年前追截他,五年之后又生心謀奪“玄天秘錄”的人,殺机陣陣自心靈深處涌出。
  恨——
  几乎使他發狂,他右手兩指,在袖中不停的彈動,左手所持的“坎离鐵笛”,微微抖顫,他已考慮出手。
  他覺得對這些卑鄙貪婪,巧取豪奪之輩,無需姑息。
  靜——
  場中靜得落針可聞。
  對邪魔寬恕,就是對正道殘酷。
  倏然——
  他右手摹出,迅快絕倫的向窮神及風、雷、電三金剛連拍三掌,這三掌快得有如同時擊出,匝地狂飆,波翻浪涌般卷出。
  四人一咬牙,同時全力封出一掌。
  一聲巨震過處,窮神聶飛,面色煞白,被震退三步,風、雷、電三金剛,齊齊問哼一聲,倒飛一丈之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倒。
  窮神聶飛稱雄天南四十年,未逢敵手,竟接不住他的一掌,眾人焉得不大惊失色,心旌搖搖。
  就在他一連三掌,震退四人之后。
  嗚的一聲怪嘯,應烏亮光華之勢而起,一招“方生不息”,已然施出,卷向場中眾人。
  嗚嗚怪聲愈響愈烈,震得眾人血翻气涌。
  烏溜笛影,如逆浪千里,漫空飛舞。
  迫得眾人手忙腳亂,閃避無從。
  接著又是一招“九天凝碧”,漫空笛影,忽化成一片黑幕,有如一堵銅牆罩向眾人,慘號之聲立傳,人影向四外疾射,招式一收,地上又多了四具尸体。
  看得四外群雄,心膽俱寒。
  先后已有十一個高手,喪生在他手下。
  幽冥秀才奸狡絕倫,見机得早,只隨在眾人身后,所以受傷較輕,但也唬得亡魂皆冒,閃退在兩丈之外,手中折扇下垂,威風盡失。
  黑白雙判与陰山大怪、紅須人屠四人,面無人色,強忍住上涌逆血,愕然看著他,斗志全失。
  窮神聶飛略一調息之后,怨毒的獰視了怪手書生一眼,帶著已負重傷的風、雷、電三金剛,蹣跚离場而去。
  殺机一發,即不可遏止。
  他冷眼一瞥窮神等四人离去的背影之后,又緩緩向眼前的幽冥秀才等五人走去,他有心不讓他們生离現場。
  五人見他目紅似火,殺气直透華蓋,緩緩逼來,不由亡魂俱冒,冷汗涔涔而下。
  他們自忖不是他的對手,雖然可以不顧以往名聲,一逃了之,但能逃得了嗎?
  現在他們五人,根本就完全的拋開了謀奪秘錄的心思,這种太歲頭上動土的行為,他們不敢嘗試了。
  他們在轉著脫身的念頭。
  但,他已欺身到不及一丈的地方。
  他瞥了地上那些尸体一眼,心中微覺不忍,雖然他恨滿胸膛,雖然他們是咎由自取,可是他并非生性凶惡的人,在無邊殺机之中,仍存有一分蟄伏的善良天性。
  他左手鐵笛又緩緩上揚!
  這不啻是死亡的號召。
  場中五人,面色驟變,全身簌簌而抖,但困獸猶斗,狗急了也敢咬豹子,當然不甘束手就斃,明知敵不過,但也蓄勢運勁,圖背水一拼。
  四外群雄,摒住了呼吸,緊盯著那上揚的鐵笛,他們似乎已料到了,在鐵笛奇奧無匹的招式之下,那五個人的命運。
  他們慶幸,見机得早,沒有出手搶奪,否則……
  上揚的鐵笛,并沒有擊下。
  奇怪,他在打什么主意,還是改變了念頭。
  “兄台何必如此赶盡殺絕?”幽冥秀才一張本來就沒有血色的白疹面孔,這時更形然白透青。
  “玄天秘錄,武林异寶,惟有德有緣者居之,既非各位之物,如此蓄意謀奪,情理難容!”
  紅須人屠凶殘成性,至死不悟,聞言冷哼了一聲。
  陰山大怪捧著已折斷的左腕,眼中閃著怨毒至极的光芒,五個不可一世的陰山魔頭,只剩下他一人。
  黑白雙判永遠是那一副本然的神情。
  此際他們五人中,已有四人受傷,決無法承受一擊。
  “你們如果能夠承受我鐵笛嘯聲半刻的時間而不死,今天的事,就算揭過,如果不幸而死,那是你們命里注定該死,怨不得我!”
  五人心頭一轉,雖然鐵笛怪嘯,推心裂肝,憑自己的修為,只要能支持半刻,就可抬回一條老命,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以后再徐圖報复不遲。
  一聲不吭,同時跌坐地上,宁神運功。
  他輕嘯一聲,鐵笛信手揮起,只見一團烏亮光影之中,發出陣陣蝕魂奪魄的怪嘯。
  越揮越疾,嘯聲也愈來愈凄厲刺耳,像一柄柄的利刃,戳向心肝。
  嘯聲中,他已貫注了八成內力。
  場中五人,勉強以全部功力抵御,但,哪里能承受他八成內力貫注笛中所發的摧心怪嘯。
  漸漸面色愈來愈慘白,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血气翻涌如潮,坐在地上的身形,也不停的顫抖。
  四周群雄紛紛掩耳,退避二十丈開外,仍覺心悸神搖,极不好受。
  鐵笛怪聲愈來愈烈,五人面色,由白轉紅,由紅變紫,眼看就要七孔溢血,心肝碎裂而亡。
  突然——
  三個面目猙獰可怖,裝束詭异的老人,徐徐的步入場中,對陣陣摧心厲聲,听而不聞,恍若沒事的人儿一般。
  這一份功力,确實非比等閒,看得場外群雄點頭不已,眼看一場精彩的拼斗,又要展開。
  三個老人,走到距怪手書生三丈之外的地方,立定身形,互使一個眼色,同時气納丹田,爆發了一聲“獅子吼”,如旱地起雷,聲震四野。
  怪嘯立停。
  場中五人壓力頓解,不啻鬼門關里逃生,各張口噴出一口淤血,緩緩睜開眼來,長長舒了一口气。
  “小子想來就是鐵笛傳人怪手書生了,難道你真的認為沒有人能夠收拾你?”三老中的一人,疾言厲色的道。他一看過三個詭异老人,就覺得不順眼,不屑已极的答道:“就憑你們三個!”
  三老者同時一聲嗷嗷怪笑,其中之一又道:“小子,你狂得真可以,數十年來,沒有人敢對老夫弟兄三人用如此態度說話,你可知道我三人的來歷么?”
  “也不過是覬覦秘錄,想來乘机搶奪的官小之輩而已!”完將頭微仰,根本不把三老者看在眼內。
  這三老者,乃是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沂蒙三凶,武功高絕,出手必定是三人齊上,凶殘暴戾,殺人不留全尸,黑白道聞名喪膽,已經十年不履江湖,想不到今天在此現身,目的當然是想插手搶奪“玄天秘錄。”_
  他不由心中暗笑這些魔頭,盲目蠢動,秘錄安安穩穩的存放在“魏公古墓”之中,他們卻一味的拼命爭奪。
  沂蒙三凶何等桀騖不馴之輩,哪里能听得下這种話,怒哼一聲,逼進三步,眼中凶芒暴射,也虧是怪手書生,如換了別人,這一眼就得骨軟筋酥。
  老二三眼貔貅獰笑一聲,虎吼道:“小子,你可知道我弟兄的規矩?”
  “咦!這倒是奇聞,巧取豪奪,還立有規矩,你倒說說看!”
  “出手必是三人同上!”
  “嗯!這樣省事些,我最喜歡群打合毆!”
  “小鬼不必嘴上賣乖……”
  “還有呢?”
  “手下倒無全尸,嘿嘿!”
  他心頭電轉,這三個老怪物,定是凶殘絕倫的家伙,殺之以為江湖除害,倒是功德無量。
  “還未曾請教三位大名?”
  老三山魈陰陰一笑搶著答道:“沂蒙三凶,哦!不,三杰!”
  “我看准是沂蒙三凶,老臉不羞,還稱三杰!”
  三凶臉色不由一變,殺机頓起。
  老大赤手怪眼珠一轉,皮笑向不笑的道:“小子,如你肯乖乖的將秘錄交出,老夫兄弟為你破一次例,饒你不死,這是我兄弟三人出道以來,絕無僅有的事,你看如何?”
  “哈哈,這倒大可不必,盛情心領,不過,你們是憑什么斷定秘錄在我身上?”這最后一句話無异是對所有在場的群雄說,他的聲音很大,場內場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這句話弄得疑云頓起。
  是呀!有誰親見秘錄帶在他身上。
  “在不在身上無所謂,只要你說出藏在什么地方,我弟兄自會去取,不過,你的一條小命,得等到秘錄尋到之后,才屬于你自己。”
  這句話好像怪手書生已成為他們的掌中物。
  他劍眉一掀,俊眼一掃眾人之后,大聲道:“秘錄的收藏地點,說是可以……”
  說了半句,即行頓住。
  沂蒙三凶,面露喜色,上前了一大步,靜听下文……
  場外群雄一陣騷動,接連走出十余人來。
  當然,如果知道地點,總可以另外設法取到,目前又可避免流血之爭,這對功力稍遜的人來說,真是好消息,誰也不愿放過這机會。
  除了那已入場的十几個人外,其余的人,本能的蜂擁上前,停身五丈之外。
  他冷眼注視著這些貪婪之徒,一言不發。
  三眼貔貅杰杰一陣怪笑之后,戟指那停身三丈之處的十余人道:“哦!難得之极,武當無真子,華山三劍客,南海四怪,綿山雙鳥,崆峒五子,依老夫之見,最好是立即退走,否則,哼!我三兄弟可不管什么交情!”
  山魈与赤手怪也附和著哼了一聲。
  公羊惠蘭与關小倩兩姑娘,也隨著眾人,進至他身前兩丈之地,無限關切的看著他,芳心焦灼不已。
  在這种高手環視,不見真章不休的情形下,后果极是可慮,但她們自忖功力,又無法施以援手。
  無极老人緊隨在他孫女公羊惠蘭身后,雙目神光炯炯,嚴肅之极。
  他一眼瞥見她們三人,報以閒适的一笑,似乎對目前的陰惡風濤,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這一笑,惠蘭姑娘不由芳心一陣蕩漾,一絲甜意,飄上心頭。小情姑娘,則是生出一种手足之情似的喜悅,她心中愛极這一見投緣的弟弟,但芳心深處,也無形中在醞釀著一絲另一种情感。
  雖然她不愿朝那方面去想,但情感是极奇怪的東西,它無形中左右著你的意志,使你陷入而不自覺。
  另外,一個白色宮裝的麗人,她遠遠的注定場中的他,她放棄了她此來的目的,她在考慮著在适當的時机里出手。
  是一种什么力量使她改變呢?
  情!愛!—一這無形的力量改變了她。
  她就是被視為蓋世女魔的雪山魔女李玉蘭。
  入場的十余人,震于三凶的武功,沒有一個答腔,但也不退步,那一份貪婪的丑態,令人作嘔。
  赤手怪凶睛一瞪,厲聲道:“各位當真不肯放手?”
  眾人以沉默作了答复。
  赤手怪俯身作勢,兩掌緩緩上提,待提到平胸之時,兩掌已赤紅如火,喉中咕咕牛鳴。
  “烈火掌!”武當元真子惊叫出聲。
  眾人心中方自一震……
  三眼貔貅与山魈,也同時舉掌平胸。
  電光石火之間,赤手怪的“烈火掌”已自出手,快逾閃電的擊向綿山二鳥,三眼貔貅与山魈,也各推出一掌。
  一熱二寒的三股掌風,會合之后,激成一道渦流,疾旋而進,勁勢之強,惊世駭俗。
  綿山二鳥做夢也估不到沂蒙三凶,會先向他兩出手,怔得一怔,徑丈渦流,已然臨体,心頭一窒,兩掌已無力舉起……
  慘號之聲倏起,眾人惊叫聲中,綿山二鳥的身形,被旋起丈余之高,一溜翻滾,直落到三丈之外,倒地不動。
  山魈厲嘯一聲,電射而前,兩手十指箕張,分向綿山二鳥面上抓下,鮮血冒處,面目一片血肉模糊,慘不忍觀。
  眾人惊魂出竅,渾身起栗。
  沂蒙三凶的殘凶毒辣,眾人只是耳聞,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他目觀慘狀,也不禁動容。
  山魈高舉兩只血跡淋漓的手,厲聲吼道:“還有哪些不長眼的東西,妄想插手,綿山二鳥就是榜樣!”
  眾人怀著惊怖的心情,齊齊退至五丈開外。
  受傷在地的幽冥秀才等五人,也隨著眾人退出。
  場中——
  除了沂蒙三凶、怪手書生之外,另有一老者、二少女,凝立不動。
  讀者不問可知,這一老人二少女,正是那無极老人公羊明和他的孫女公羊惠蘭,另外的一個是玄衣女關小倩。
  他(她)們擔心怪手書生的安危,不愿离開當場,兩個少女互相看了一眼之后,面上現出极其复雜的表情,彼此雖然不明身分,但少女特有的敏感,使她倆知道,都与他有關,心中不自覺的有一种酸溜溜的感覺。
  因為愛是絕對自私的。
  無极老人則是要弄清楚他的來歷,他一直在怀疑他是否鐵笛傳人,鐵笛何以會在他手中?
  沂蒙三凶回頭一看,竟有三人不肯离開,當看清楚是誰之后,心中不覺一動。
  無极老人在江湖中的輩分极尊,難道也想……
  赤手怪陰惻惻的一笑之后說道:“無极老頭儿,是否也想插上一手?”
  “笑話,插上一手,玄天秘錄是老夫師弟魔笛摧心之物,而這位小友手持我師弟的鐵笛,就事論事,老夫有護持的責任!”無极老人白眉掀動,義正詞嚴的說。
  三凶心中大震,想不到這老者竟是魔笛摧心的師兄,看來今天的事,有點扎手。
  怪手書生恍然大悟,原來無极老人几番出手相救,是因了鐵笛的原故,但,自己事實上并不是魔笛摧心的傳人啊!可是眼前,他無法解說。
  他上前三步,向無极老人深深一揖。
  “后輩敬謝老前輩關注之德,至于一切因果經過,稍停再向前輩稟明!”
  這正是無极老人心中急于要問的話,他即已說出來,不住把頭連點,他也急于要證實心中的謎。
  江湖上第一次傳出魔笛摧心挾寶遠揚,第二次傳說鐵笛傳人出現江湖,但——怪手書生并不承認是鐵笛傳人,而最近又傳出魔笛摧心,埋骨洞官山側峽谷之中,并有“魔笛摧心令”牌作證。
  這生死之謎,一直困惑著這老人,他看出怪手書生資稟俱佳,真是一朵武林奇葩……
  他心中大喜過望,無极老人既是魔笛摧心的師兄,那在他心中的許多疑問,可能得到解答,他想待此間事了,再向老人詳細請教。
  玄衣女關小倩蓮步姍姍,上前三步。
  “弟弟,真想不到又在此見到你,原來怪手書生就是你啊!”說完滿臉無限眷愛之情。
  他無限欣喜的叫了一聲。“姐姐!”
  他心中激動不已,竟然還有人關心他這孤苦無依的人。
  公羊惠蘭心中大不是意思,她的意中人,竟然有這樣一個嬌美的姐姐,那自己一番心思,豈不變作了綺夢一場,不由幽幽一聲長歎。
  他驀然瞥覺,他竟冷落了第一個鑽進他心扉的人。
  俊面一紅,低聲叫了一聲:“姑娘!”
  她小性儿一發,眼圈微紅,嘟起小嘴,側過頭去。
  這一發嬌嗔,更覺動人。
  他心中一急,不由脫口道:“我自見姑娘之后,心中無時不在想……”
  她心中這一份甜密,可就無法形容,正要……
  三眼貔貅獰笑一聲,向怪手書生問道:“小子,剛才你說愿意說出藏寶所在?”
  “不錯,有這回事!”
  無极老人正想出聲阻止,卻為他一揮手止住。
  “那你就說吧!”場外眾人,不由聚精會神的豎起耳朵,想听這消息。
  沂蒙三凶凶眼一瞪,分向場外眾人移去,把眾人追到二十丈之外,方才回身,行近他身前。
  當然,這消息關系太大,豈容人竊听。
  他轉頭向無极老人等三人道:“請三位退出場外!”
  三人見他面籠殺机,神態十分凝重,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虛,心恐他敵不過三凶,一時猶豫不決。
  “三位請放心退出,在下自有主見!”三人只好遲疑的退到十丈之外。
  赤手怪獰聲道:“小子不要浪費時間,趁早說吧!我弟兄不耐久候!”
  “我也有個規距。”
  沂蒙三凶詫异已极的退了一步,想不到這小子會說出這等話來,還立有規矩,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你且說說看。”三凶同聲說。
  他劍眉一揚,俊目中精光暴射,如兩道冷電般,射向三凶,臉上殺机陡熾。
  以三凶的殘暴仍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忖道:“這小子好重的殺气,好精湛的內功。”
  一掃三人之后,沉聲道:“在下說出這規矩之后,三位可別動气。”
  “說吧!別婆婆媽媽的調胃口!”山魈不耐煩的道。“凡是行凶作惡,不肖之徒,決不讓他逃生手下。”
  “小子找死!”
  三凶听了,肺都要气炸,齊齊暴吼一聲,各推出一掌。
  他早已料到這句話出口之后,三凶必然气极出手,早已運足十成功勁。
  一股寒熱相間的旋渦勁气,如排山倒海般匝地卷來,勁道之強,惊世駭俗。
  十丈之外的無极老人等三人,猶感勁气盎然,焦急的注目怪手書生,援手是万万不及。
  三凶含怒出手,較之方才拿擊綿山二鳥,還要強勁三分,放眼武林,能接三凶聯手一掌的人,實不多見。
  二十丈外的群雄,也不由心中一緊。
  他不閃不避,雙掌以十成功勁推出,隱挾風雷之聲。
  掌風相接,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過處。
  怪手書生退了三步,身形一陣急晃,面色微白。
  沂蒙三凶悶哼一聲,直退出一丈有多,須發蝟立,胸部急遽起伏,形態獰惡凄厲之极。
  地上——被交激的气流,卷出一個丈許大坑。
  場外群雄,瞠日結舌,半晌才惊叫出聲。
  無极老人皓首連點,自歎弗如,即使當年的師弟一代鬼才魔笛推心,也不過如此,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
  公羊惠蘭与關小倩兩位姑娘,粉拳緊握,惊喜莫名。
  三凶做夢也估不到,偷雞不著蝕把米,數十年英名,毀在這剛出道的黃口娃儿手里,心中比死還難受百倍。
  愕了半晌,厲吼如狂,同時進身攻上。
  三股寒熱交流,剛柔互濟的不同掌風,驀地卷出。
  他豪气干云的輕嘯一聲,左掌右指,彌天勁气之中,夾著兩縷凌厲無比的白蒙蒙的銳利指風,疾迎而上。
  人影乍合倏分——_
  電光石火之間,交換了五掌。
  勁風呼轟,沙石疾射。
  一分之后,又合在一起。
  一個是有心除魔衛道,一方是羞怒交迸,存心拼命,彼此各出全力,互不相讓,勁勢之強,無与倫比。
  轉眼之間,斗了甘余個回合。
  看得群雄惊心怵目,暗歎生平僅見。
  他疾退三步,又飛風般扑上,玄天絕學“偷天換日”“星云漠漠”“雷鳴九天”相繼使出。
  招里套招,式里套式,奇招怪式,源源而出,剎時之間,只見掌影漫空,如朔九瑞雪,勁風雷鳴,一如怒海巨波,翻翻滾滾,迫得三凶,先机盡失,運掌如飛,騰挪閃躲,才險极的避過這一輪猛攻。
  他雖然得“九天蘭實”的助力,平添近百年的內力,生死玄關之竅已通,又复在古墓勤練五載。
  但畢竟是沒有明師指導,全憑自己參悟,他雖聰明絕世,也難完全貫通,發揮全部威力,否則方才的三招,足可使三凶畢命有除。
  話雖如此,以他目前的功力而論,能力拼三凶而占了上風,已足令群雄相顧失色,自歎望塵莫及了。
  沂蒙三凶連遭敗北,真是生平的奇恥大辱,這口惡气焉能吞得下,略事喘息之后,又瘋狂的出手搶攻。
  他凝神一志,仍以玄天掌法前三招應敵。
  莫看這短短三招,變化之奇,招式之繁,歎為觀止。
  “公公,他能斗得過三凶嗎?”惠蘭姑娘,明見他占了胜籌,但仍不放心,焦灼不已的問道。“三凶并非濫得虛名之輩,要胜也得百招之后!”
  玄衣女關小倩更是滿面關切之容,一縷芳心,隨著他的招式起伏,但自忖功力,決談不上援手,只有空自著急而已,否則她早已出手了。
  轉眼之間,五十招已過。
  他出手更快,更凌厲,迫得三凶風車般亂轉。
  玄衣女突然轉頭向惠蘭姑娘問道:“他与姑娘如何稱呼?”
  “他!他……可能是我的師叔,但也可能不是!”她极不情愿的說。
  這句話弄得關小倩滿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姐姐呢?”她反問“他是我新認的義弟!”
  “義弟?”
  “是的!”
  惠蘭姑娘心中暗忖,義弟,哼!恐怕不是這么回事,但心里想,口里可不說出來。
  她愿意他是她的師叔,那她与他的關系可就更近了,但,她更希望他不是她的師叔,因為她已愛上了他。
  她每天都浸漬在這矛盾的心情中,場中拼斗,已近百招,雙方都覺得血气翻涌,額角見汗,但,三凶較之怪手書生更甚而已。
  四周群雄,被這武林罕見的搏斗,弄得心悸神搖,渾陶陶的,几忘了本身的存在。
  驀然——
  一聲消魂奪魄的厲嘯,遠遠傳來,愈來愈近。
  眾人心頭猛震,不知又來了什么厲害人物。
  他一听這嘯聲,心頭不由猛然一震!
  這嘯聲五年之前,引走了隱形怪客,他決不會忘記。
  他興奮之极,他急欲一窺這發聲人的真面目。他可以揭開心頭的一個謎。
  高手過招,切忌分神,他這么一思索,招式自然一緩,沂蒙三凶何等人物,洞察机微,刷刷刷,一串急攻,搶回先机。迫得他后退三步,几乎著了赤手怪側擊的一掌。
  心神一凜,忙不迭的平神凝气,兩掌一圈一抖,一招“天風貫日”已自出手。
  三凶正喜得手之際,見對方招式突變,出手之奇奧,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心念未已,一股強猛至极的罡气,挾雷霆万約之勢,已然臨身,以十成功勁劈山的掌力,竟然封擋不住,駭极亡魂,疾電閃側躍。
  山魈起身較遲,且正當其鋒,彭的一聲,身形向后平飛一丈之外,慘嗥半聲,便已寂然墜地。
  赤手怪与三眼貔貅應聲停手,一看,老三山魈胸前洞開,五髒全糜,鮮血流了一地,死狀厥慘。
  二凶目眥盡裂,悲嘯一聲,狠命扑上,出手盡是拼命招數,壓箱底的殺著,全搬了出來!
  看得無极老人白眉緊皺,兩個姑娘也是秀眉微蹙。
  場外群雄惊心動魄不已。
  他第一次施用這招“天風貫日”想不到竟有如此威力,沂蒙三凶殺人又复毀尸,用這种招式對付,最是恰當不過。
  他一見對方意存拼命,豈敢疏神,小心的出手應付。
  怪嘯之聲,竟越過群雄頭頂,直入場中。
  嘯聲乍停,場中已出現一個高大猛惡白發滿頭的駝背老者,目如電炬,掃了正在拼斗的三人一眼之后,目光卻停留在無极老人身上。
  無极老人一看來人,心頭猛震,不由后退一步,脫口呼出:“大漠駝叟!”
  “大漠駝叟”四字甫一出口,十丈外的群雄,個個面目失色,忘了去欣賞那泣鬼惊神的拼斗,齊將帶著懼意的眼光,注定這邊。
  沂蒙二凶心切山魈慘死,出手盡是厲害殺著,挾畢生勁力而發,怪手書生年少气盛,為了要實現他方才所說的“決不讓凶殘肖小之輩生出手下”的一句話,也是全力施為,不逞稍讓。
  雙方均是硬打硬拼,硬接硬架。
  這种打法,最是消耗功力不過。
  他雖然任督早通,內力源源不絕,但他所對的,卻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魔頭,而且是以一敵二,人,終究是血肉之軀,哪能經得起這巨大的消耗。
  這時已到了百招之外,雙方都是气喘力促,額角汗如滾珠,仍是死拼不已,除非有一方倒下,不然不會停手。
  在舍生忘死的搏斗中,他肩頭被赤手怪掌風掃中,痛得他咬牙豎目,而二凶則各中了他的一掌,身形已逐漸遲滯,但出手仍是不可輕視。
  兩個姑娘惊怔的望著駝背老人,不知他此來的意向為何?
  “大漠駝臾”獨霸塞外,武功自成一家,出手狠辣無匹,曾九進中原,每進中原一次,必鬧得遍地血雨腥風,中原武林,竟奈何他不得。据傳聞,三十年前,以一招之差,敗在魔笛摧心手下,從此之后,三十年間,未見出現中原,想不到今天會突然現身此地。
  大漠駝叟一陣聲震四野的宏笑之后,向無极老人道:“公羊老儿,那身帶鐵笛的小娃儿是你的什么人?”
  無极老人一搖頭道:“無可奉告!”
  “別裝蒜了,他是否你師弟魔笛摧心的傳人?”
  “目前真象未明!”
  “江湖中盡人皆知,有什么真象未明,他身上的坎离鐵笛難道世上還有第二支不曾?”
  “你既不相信,我也無法!”
  “那你先接我一掌試試。”聲落,雙手上揚……
  “你敢辱我公公!”嬌斥聲中,公羊惠蘭手持短劍,橫擋她公公無极老人公羊明身前。
  初生之犢不怕虎,她哪知大漠駝叟的厲害。
  “蕙儿退下,你不是他的對手……”無极老人話來說完,只見大漠駝叟右手輕輕一揮,一股陽剛掌風已自隨一揮之勢倏然涌出。
  尖叫聲中,一條嬌小人影,已凌空飛起,向外射落。
  無极老人一飄身,移出三丈之外,正好接住。
  “蕙儿傷著哪里沒有?”
  “沒有!”她略一運气之后,憤然不已的答道。“大漠駝叟”豈肯与年青后輩動手過招,剛才不過是略施警告而已,不然十個公羊惠蘭也得當場殞命。
  無极老人白發根根倒立,放下孫女,緩緩向大漠駝叟欺近,他本來不輕易動怒,但如果碰了珍逾性命的孫女,他可是不依。
  那邊,怪手書生驀听尖叫之聲,心中大是惶急,他眼風一揮,已知蕙蘭姑娘遇險,可不知傷得如何?
  心頭電轉,只有速戰速快,才是辦法。
  輕哼一聲,運集全身功勁,玄天掌法最凌厲的一招“旋乾轉坤”驀地施出,匝地颶風,以天翻地覆的駭人徑勢,暴卷而出,風雷之聲大作,三丈之內,盡為掌風籠罩,真有惊天地而泣鬼神之威。
  掌勁方一吐出,沂蒙二凶即已感到,壓力奇猛,血气翻涌如濤,不由亡魂皆冒,正想……
  念頭未及轉完,洪流巨浪般的掌風已然臨体,慘嗥聲中,射出兩股血箭兩條身影,如流矢般直射落三丈之外,倒地無聲,看來死多活少。
  四周群雄,被慘嗥聲喚回視線,見不可一世的黑道巨孽沂蒙三凶,竟然橫尸就地,直惊得渾身起栗,簌簌而抖。
  他獨戰群魔半日有多,最后又力拚三個一等的頂尖魔頭,先后近兩百招,內力損耗至鉅,而方才所施的“旋乾轉坤”一招,最是損耗真力。
  這時——
  他臉色灰白,雙目微閉,就站立之式,疾作調息。
  又是一聲問哼和兩個少女的尖叫聲傳來。
  他睜開疲憊的雙眸一看,無极老人長須之上一片殷紅,公羊蕙蘭和玄衣女,一左一右,挾扶著他,顯然已受了极重的內傷。
  一個駝背老者,站在他三人前面不及一丈之處。
  無极老人功力聲譽豈同小可,竟然傷在對方掌下,則對方的功力,可想而知。
  他不顧本身功力未复,勉聚一口真气,疾掠過去,面對那發怪嘯的駝背老者。
  “小子是否鐵笛傳人?”
  “不錯!”他一方面气憤他傷了曾有恩于他的無极老人,而無极老人卻是他意中人的祖父,另一方面,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飲水思源,鐵笛主人留圖笛中,德意不可混沒,所以毫不考慮的脫口而說。
  無极老人面如金紙,身形緩緩落坐地上,運功療傷。公羊蕙蘭珠淚雙拋,不斷的悲聲喚著“公公”,如杜鵑泣血,令人不忍卒听。
  他听在耳里,痛在心頭。
  他自知目前強敵環伺,而且他已無力運用本身真元為老人療傷,因他經整日的搏斗,內力已消耗殆盡,若換了別人,怕不早已力竭而亡。
  晚風,吹拂著他的長衫,微微飄揚。
  夕陽,照著他慘白的面孔,變成了金黃之色。
  他屹立如山,面對強敵,毫無懼容,這正是他造經滄桑,所養成的“生也何為死何地”的草莽英雄本色。
  場外群雄,這時又緩緩的欺近到五丈之外,他們存著要看個水落石出的念頭。
  “娃儿想已得你師父的全部真傳,老夫忍辱合恨了三十年,今天要連本帶利討還!”大漠駝叟無限怨毒的道。
  他對這些話,根本莫名其妙,但他倔強嫉惡的性格使他不計一切利害,他覺他該這么做。
  “在下一切接著就是!”
  一陣輕微的破空之聲傳處,眾人眼前一亮,一個美艷若天仙的白色宮裝麗人,已飄落當場。
  “雪山魔女!”群雄惊叫出聲,不由一陣騷動。
  她的姿容和武功,在江湖中可稱為兩絕。
  他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慢著!”她裊娜的嬌軀,逼進兩丈之處!
  大漠駝坡不由噫了一聲!
  “你不宜再出手搏斗!”她面向怪手書生,滿臉關切之色,聲如乳鶯出谷,听得眾人心里一蕩。
  他對她全無好感,甚至還有些討厭,他看不慣這种冶蕩的神態,同時從她的名號雪山魔女,可以想見她的為人。
  “我的事不用旁人過問!”
  她一番好意,碰了一鼻子灰,當著這么多人,如何能受得了,粉臉一紅,殺机頓起。
  群雄可深深知道她的為人,殺人根本不當回事,不由心中一動,看她如何下手。
  當她的眼光触到他的使面時,她幽怨的歎了一口气,緩緩退到三丈之外,美目流光,一掃群雄,群雄不由低下頭去。
  這是她出道以來,第一次遭遇到對她的美色不動心的人,愈是這樣,她越覺得他的不凡。
  她愛上了他!她動了真情,眾人心中同時這樣想。
  “娃儿看掌!”
  聲落掌出,一股匝地飆風,暴卷而出。
  他一咬牙,雙掌齊推。
  轟然一響,大漠駝叟身軀不動,而他卻一連退了三步,登一時眼冒金星,血气翻涌,強忍住一口逆血。
  倔強的又上了三步!
  玄衣女關小倩搶步上前,一雙柔夷扳住他的肩頭,連聲問道:“弟弟!弟弟!你沒事么?”
  “姐姐,你退下!”他感動得几乎流下淚來,這种關切是多么的真摯而動人啊!
  她滿怀哀傷的退下,她看得出,他決非大漠駝叟的敵手,因為他搏斗一日,已到了筋疲力竭之境,他的對手,無一不是江湖上的一等一高手。
  但,她毫無辦法。
  公羊蕙蘭骨肉情深,全心全意的守侍著她的祖父,對身外之事,不聞不問。
  “娃儿!再接一掌試試!”
  他身形搖搖欲倒,方才的一掌,已使他僅余的一點真力,也几乎撒盡。
  “老頭子,你枉自大漠稱尊,竟想乘人之危,如果你一定要見個真章,應該錯過今天,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過節,但以他的年齡而論,想不至与你有何深仇大恨吧!”
  大漠駝叟不禁老臉一紅,厲聲道:“好的,錯過今天,哪里遇上哪里算!”
  “放心,我自會找你,無极老人承蒙厚賜,我必替他找回公道。”
  “好极!好极!”
  怪嘯起處,人已電射而去。
  他雖明知雪山魔女是幫著他說話,唯不能改變他的成見,面上一片冷漠之色。
  大漠駝叟方才离開,四周忽然擁上二十余人,“玄天秘錄”的誘惑,竟使他們想乘他功力未复之際,來個強取豪奪。
  他气得雙目赤紅如火,半聲不吭,推出一掌,他雖在內力劇損之下,但這一掌含怒而發,仍不可輕視。
  武當無真子首當其沖,奮力一接,悶哼一聲,連退五步,而他,也就在這一掌劈出之后,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身形緩緩倒下。
  南海四怪疾逾電閃的扑上,八只手同時向他腰間抓去,眼看……
  “鼠輩敢爾!”一聲嬌斥,寒芒乍現。
  四怪身形不由一窒,白光閃處,慘呼頓起,四怪已身首异處,尸橫就地,鮮血噴了一地。
  雪山魔女仗劍而立,殺机隱現,美目一掃眾人之后,嫣然一笑,嬌聲道:“還有哪位想試試,不妨出來!”
  群雄見她一舉手之間,就殺了四個高手,連用什么招式都看不清楚,哪能不膽戰心寒。
  “雪山魔女,你究竟憑什么出手?”崆峒五子中的凌云子高聲叫道。
  “這個是本姑娘自己的事,不用你管,難道你活得不耐煩了,要想超生极樂?”尖酸刻薄之至,根本就不把崆峒五子放在眼里!
  “我幽冥秀才,倒很想會會你!”幽冥秀才折扇一搖,緩緩步出,一臉輕薄之相,后隨黑白雙判。
  另外的二十余人,也乘机圍了上來。
  她粉面一寒,殺机陡熾。
  怪手書生這時已能坐起身形,閉目調息。
  玄衣女關小倩仗劍立在他的身側,雙眉緊蹙,芳心之焦灼,無可言喻。
  雪山魔女心頭電轉,暗自忖道,群雄中不乏高手,以自己的功力,并無可懼,但要她在這么多高手虎視眈眈之下,兼顧到他,可就不容易了。
  她用手一摸怀中的“雪山神芒”,已得了一個主意,必要之時,挾他脫出險地,以“雪山神芒”的威力,任你一等一的高手,中上一根,也得登時昏倒,睡上三個時辰。
  雪山神芒乃是取自雪谷之中的雪果芒刺制練而成,細如牛毛,發時無聲,上有迷魂草汁,被擊中的人,雖不會致命,但要昏迷三個時辰才醒,可算是一种霸道而不陰毒的暗器。
  她微微一聲冷笑之后,四顧圍上來的群雄一眼道:“奉勸各位,還是及早离開的好!”
  幽冥秀才色迷迷的道:“姑娘要替這十指不全的小子頂缸,莫非是看上他長得……”
  “呸!”
  她惱羞成怒,一蓬雪白寒芒,應手而出。
  幽冥秀才忙不迭的連揮折扇,將牛毛似的白芒悉數掃落地上,正想開口再逗她几句……
  又是接連兩蓬寒芒如雨點般射來,他故技重施,連揮折扇,但這次所發,先后勁道不同,散落如雨,先先后后,不絕如縷,只覺肩頭一麻,立時昏倒,黑判急忙一伸手撈住。
  白判輕哼一聲,大筆一掄,筆影千重,疾點向雪山魔女全身各大要穴。
  她哪里會放在心上,長劍信手一掄,輕輕的就把白判的筆封了回去,緊接著一招“万花獻媚”,劍勢如濤,劍尖顫起漫空銀花,向白判罩去。
  以白判的身手,竟至避無可避,封擋無從,駭极暴退,哧!的一聲,一件白袍前襟,被划成兩片,算是他閃退得快,同時雪山魔女也不想要他的命,否則當場就要被破腹開膛。
  雙方干耗了半晌,崆峒五子不憤她方才出口傷人,互使一個眼色,五只劍同時攻上,其余眾人,吶喊一聲,紛紛出手。
  她格格嬌笑一聲,手中劍如長虹經天,天矯如龍,穿插在劍光掌影之中,慘號之聲,此起彼落。
  剎那之間,天愁地慘,全場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之中。
  一聲尖叫傳自身后,她微一回顧,只見白判一筆蕩開玄衣女的長劍,伸手抓向正在調息的怪手書生,電光石火之間,她連看都不看,抖手就是一蓬寒芒,白判應手而倒。
  她殺机大起,右手劍一緊,左手不停射出寒芒。
  凄絕人寰的慘嗥聲,響成一片。
  二十多個入場的高手,只剩下寥寥四五人,退身丈外,地下,橫七豎八的都是尸体。
  她為了他而大開殺戒,不惜与黑白道雙方為敵。
  他——怪手書生,不過是脫力而暫時昏厥,經過—陣調息之后,气机又緩緩复蘇,但在群雄虎視,以他為目的物的境況中,他無法繼續調息,恢复功力。
  他緩緩睜開眼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白衣飄飄的雪山魔女,這時,她長劍拄地,背對著他。
  然后他目光一掃地下的尸体和四周怒目而視的群雄,他知道雪山魔女在為他擋災,若非是她,他剛才昏厥的時候,恐怕早已被殺,活不到現在了。
  他受了他心中极不歡喜的人的恩惠。
  最后,目光触及倒在他身前的白判,心中不由一怔,他知道他是死里逃生。一抬頭,眼光正好和玄衣女關小倩相接,看她仗劍而立的模樣,他意識到是什么一回事。
  “姐姐,謝謝你的護持!”
  “弟弟,你現在感覺得怎么樣?”
  “目前已無大礙,只是真力不濟!”
  “那你赶快調息吧!”
  他用目一掃四外群雄,搖搖頭苦笑了一聲。_
  她也覺察到目前危机仍然緊迫,會意的一點頭道:“弟弟,那位穿白衣的雪山……姑娘,多虧她全力抵擋,不然……唉!”
  他心里不由升上了一絲歉意。
  她為什么要幫助他?他不明白……
  這時,雪山魔女忽然回頭,四目相對,他心頭一蕩,她那眼睛似乎有一种勾魂攝魄的魅力,使人無法抗拒。
  不愧是一個尤物,但她的心腸……不然,為什么會被人稱為魔女呢?
  他向她感激的一笑,因為不管如何,人家總是有援手之德于他,豈可再以冷眼對人呢!
  她心里甜蜜無比,他終究不再以冷眼相待。
  夜幕已降。
  星星在開始眨著鬼眼。
  一彎上弦月,斜挂林梢。
  這恬靜的夜景,卻為無邊的殺气所淹沒。
  他回頭看了正在療傷的無极老人祖孫一眼,不禁輕輕的歎了一口气,他想到那發怪嘯的大漠駝叟,一股恨意立涌心頭。
  鐵笛主人、隱形怪客、大漠駝叟——這三者之間究竟有什么牽纏,而他已被牽入這場糾紛之中。
  沉寂——又是一場暴風雨的先兆。
  突然——四周群雄一陣鼓噪,紛紛逼進。
  他搖晃著站起身形,不顧真力未复,恨——在心里燃燒。
  他恨透了這些貪婪卑鄙的人群,怒火燒得雙目赤紅,本來蒼白的面孔,這時已罩上了一層紫暈,凄厲已极,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
  殺!殺!殺!殺盡這些武林敗類,江湖蠹虫。
  他右手兩指又在袖中彈動,左手緩緩按上鐵笛。
  五年前,他們追截他,為了要得到秘錄的下落。
  五年后,他們又聚眾圍殺,為了要搶奪秘錄。
  但——玄天秘錄,并不在他身上,安穩的存在古墓中。
  如果他們之中,任何一人得到秘錄,武林中將變成一种什么局面?血雨腥風,無法無天的局面。
  “你們若再上前一步……”
  雪山魔女一聲嬌斥,聲音中含著一股冷森的殺气。
  群雄果然應聲止步,他們對她仍然畏若蛇蝎。
  他悶哼一聲,緩緩移步上前。
  “弟弟,你……”玄衣女拉住他的衣袖。
  他一摔掙脫,不顧而去。
  群雄征了片刻之后,又欺身上步。
  倏然——白影晃處,銀芒電起,雪山魔女已自出手。
  他一咬牙,強聚回复了三成左右的真力,拔出鐵笛,就手一搶,一溜烏光,在淡月疏星之下,夭矯而起,挾著刺耳惊魂的嗚嗚怪嘯,狂風疾雨般揮去。
  于是——暴吼聲,吆喝聲,厲嘯聲,慘嗥聲,夾著哧哧金刃破空聲,呼轟勁風聲,破空而起交織成一首悲壯凄涼恐怖的交響曲,震撼著四野。
  肢体橫飛,血雨飛射。
  星月無光,大地也黯然失色。
  玄衣女關小倩,也加入了戰圍。
  無极老人正值運功緊要關頭,已入忘我之境,頭上冒著蒸蒸白气,對這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殺劫,泯然不覺。
  公羊蕙蘭不敢离開半步,手握短劍。緊咬香唇,杏目圓睜,注視著斗場。
  目眩神搖,宛若置身一場狂風暴雨之中。
  天在旋,地在轉。聲音漸弱,人影也不斷減少。
  半刻之后,一切又歸于平靜。微弱的星月之光,照著遍地積尸斷体,血像一灘灘的黑水,一陣風過,血腥之味触鼻欲嘔。
  一條條的人影,狼狽的消失在蒙蒙的夜空中。
  狂風驟雨過去了,留下一片恐怖的死寂。
  怪手書生适才恢复的三成真力,又告消耗淨盡,身形搖搖欲倒,只靠著一股倔強的脾气在支撐。
  雪山魔女洁白的衣裙上,洒滿了斑斑點點的血跡,粉面煞白,嬌喘之聲,丈外可聞。
  玄衣女關小倩以劍尖拄地,支撐著身形,欽橫發亂,搖搖晃晃的向他身旁靠近。
  一聲長歎聲中,無极老人運功完畢,站起身形,向他們身前行去,公羊蕙蘭這時才算放下一樁心事,緊跟著走過去。
  公羊蕙蘭疾走兩步,上前拉著雪山魔女的手道:“姐姐!謝謝你出手相助!”
  雪山魔女見她一臉誠摯嬌憨之態,用手撫著她的如云秀發道:“這不算什么!”
  她天真未泯,突然問道:“姐姐,我看你是一個好人,為什么人家要稱你為魔女呢?這名字多難听!”
  “唉!妹妹,江湖中風濤險惡,慢慢你就會知道!有時你必須要殺人,因為有些人該殺,一個女孩子行走江湖,處處都是陷阱,如果你心軟,寸步難行,否則只有隨波逐流……”
  “就是因為你殺人太多,所以才有這名號!”
  她微一頷首。她不禁忖道,江湖中常常黑白不分,也許她是好人。
  “晚輩雪山李玉蘭參見前輩!”她輕輕掙脫公羊蕙蘭的手,向無极老人襝衽為禮。
  “李姑娘不必多禮!援手之德,老朽心感!”
  無极老人說完之后,向搖搖欲倒心神不屬的怪手書生走近,無限慈祥的道:“小友叫什么名字,与我那師弟魔笛摧心關任俠是什么關系?”
  “晚輩复姓司徒,單名一個文字,与鐵笛主人關前輩……”
  “司徒文?中原雙奇之一的玉面專諸司徒雷是……”
  “那是先父!”鼻頭一酸,眼淚奪眶而出。
  雪山魔女李玉蘭不由一震,他就是名滿武林的玉面專諸之子,他全家悉數遭害,不想他會逃出命來,虎父無犬子,難怪他如此不凡,心中愛意更濃。
  “老前輩,我幼從母姓,也是姓關呢!只是我對于我的身世,一無所知,我媽也不肯告訴我!”玄衣女接口道。
  無极老人哦了一聲之后,急切的問怪手書生司徒文道:“你可知道老夫師弟關任俠是你什么人?”
  他心頭巨震,急道:“我?是我什么人?……”
  驀然——一陣破空之聲,倏受傳來,眨眼間落下一條嬌小人影,停身之后,一言不發,白光閃處,長劍出手,向司徒文劈去。
  來者正是那父兄遭害,誤認司徒文是凶手的霓裳仙子慕容婉!她聞訊赶來,已是曲終人散,想不到怪手書生司徒文還在當場,她一眼就認出來。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不容分說,舉劍就刺。
  “又是她……”公羊蕙蘭憤然叫道。
  話只說了一半,霓裳仙子又一聲不吭的出手就刺。
  司徒文此刻已無還手之力,即使有他也不會還手。
  突然,白影閃處,雪山魔女已電射般擋在他的身前。
  眾人惊叫聲中,霓裳仙子凌厲的一擊,已被雪山魔女輕輕的封了回去。
  她志切親仇,一退之后,又挺劍刺去。
  怪手書生怕誤會越弄越深,叫了一聲。“婉姐姐!”一伸手把雪山魔女推出去三四步遠。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哧的一聲,劍尖划過右臂,他悶哼一聲,疾退數步,一只右袖,已被鮮血濕透。
  雪山魔女任性已慣,武林中誰不怕她三分,她雖看出事有蹊蹺,但這一口气卻是吞不下。
  “好個不長眼的東西,在我面前,還敢張狂!”嬌喝聲中,銀芒一閃,直劈過去。
  “姑娘不可!”無极老人极口一呼,揚掌劈出一股勁風,同時把兩人的劍鋒震了開去。
  司徒文又急又气,加以右臂負創,一口真气再也提不住,翻身躺倒地上。
  霓裳仙子當然知迎雪山魔女的厲害,可是在這种情況下,她可顧不了這么多,一愕之后,劍出如風,又狠快絕倫的攻上。
  無极老人電閃般欺身而上,一把扣住了霓裳仙子持劍的手腕,口中高叫,“姑娘听老夫一言!”
  其余三個姑娘同時奔向倒地的司徒文。
  但,畢竟是雪山魔女功高一籌,快逾疾電的超越二女,一俯身,挾起怪手書生司徒文,星飛電閃般射去,轉眼之間,消失在星月茫茫之中。
  二女不覺呆了。
  霓裳仙子力掙不脫,急得涕淚交流。
  “姑娘何以斷定他是你殺父兄的仇人?”
  “我赶回時,他正好在當場!”她無可奈何的道。
  “依老夫看來,是你誤會他了!”
  “天下事哪有這么巧,他無緣無故到我家中做什么,先父隱居多年,早已和外人斷絕了往來!”
  “他口口聲聲稱你為婉姐姐,交手時不還手,若以他的功力而論,早在第一次交手時對你下手了,不是老夫多嘴,姑娘你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她聞言一怔,細思前后情形,果然十分費人猜疑,但她成見已深,一時真不容易醒悟過來!
  “狼子野心,誰知他另有什么詭謀!”
  “他和姑娘你一樣,身負血仇,而不知仇家為誰!”
  公羊蕙蘭与關小倩滿面怒容的看著她,若不是礙著無极老人,她倆早就出手了,同時也恨她這一攬,讓雪山魔女挾走了他,心中恨怒交迸,連連冷哼。
  霓裳仙子不由怀疑的看著白發蒼蒼的無极老人。
  “姑娘可知他是誰?”邊說邊松開扣住她的手。
  “這個……”
  “他就是中原雙奇之一的玉面專諸司徒雷的后人司徒文,与姑娘可算是通家之好!”
  她這一惊非同小可,差一點跳起來,一把抓住無极老人的手,連連搖動,惶急的道:“老前輩這話當真?”
  “哈哈,老夫這一大把年紀,難道你信不過我?”
  她不由急得連連頓足,心中自責道:“我真該死,原來他就是文弟,怪不得他不住口的叫婉姐,而且面貌也好像很熟悉,我為什么就想不起!方才還出手傷了他。”一陣急痛攻心,長劍墓地入鞘,向無极老人一襝衽道:“請前輩恕后輩莽撞之罪!”含著兩眶淚水,朝雪山魔女逝去的方向,閃電般追去,她發誓要找到和她一樣命運的文弟。
  且說怪手書生司徒文悠悠醒來,睜目一看,他竟置身在一個山洞之中,耀眼的陽光,從洞口射入。
  一縷幽香,送入鼻端。
  他惊奇的緩緩坐起身來,一掃四周,在他身前五尺之外,近洞口的地上,躺著一個白色窈窕身影,甜睡方酣,恍如一朵白海棠。
  他不由一震,她不是雪山魔女李玉蘭嗎!
  他想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試一運气,真力竟自恢复了少許,口中清香猶存,像是服過什么丹藥,當他眼光触及臂上包扎的一方粉紅羅帕時,他想起了一切的經過。
  在与群雄慘烈的拚斗中,他几乎脫力而死,幸得雪山魔女慨施援手,方化險為夷,最后,他清楚的記得,他受了婉姐姐的一劍,以后就不省人事,可能是雪山魔女把它救來此處。
  她一再示惠,不知用意如何?莫非她也想得到“玄天秘錄”而用誘惑的手段……
  他不愿實情是如此,否則他不但不感激她的出手相助之德,反而要恨她,比那些明目張膽搶奪的人更甚。
  嚶嚀一聲,她一翻身坐起,睡眼惺忪,益顯嬌媚。
  她見他正怔怔的看著自己,粉面一紅,展顏一笑。
  “姑娘將在下挾持到這山洞之中,有何用意?”
  她聞言之下,粉臉劇變,一縷幽怨,來自心的深處,想不到他竟是這么一個無情無義的人,自己三番兩次,舍死忘生的救他,不唯一個謝字都沒有,反而說出這种話來。
  眼眶一紅,真想痛哭一場。
  她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強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一咬牙,冷笑一聲道:“算是我李玉蘭瞎了眼,錯認了人,哼!天底下的男人……”她話還沒說完,轉身就要离去。
  他見狀不由心中大急,他覺得他不該怀疑她的用心,而說出那等話來,人家數番援手,豈不傷心欲死,而自己堂堂大丈夫男子漢,怎能存這种小人之心。
  情急之下,也顧不到男女有別,驀然伸出左手,一把捉住柔若無骨的玉手,連叫“姑娘!姑娘!……”
  她正在气憤頭上,用力一甩腕。
  彭的一聲,把他直摔到丈外的洞壁之上,一聲啊唷,反彈落地,臉色頓呈灰白。_
  他一來功力只恢复了一二成,再則根本料不到她會出重手對他,同時雪山魔女功力豈同小可,這一甩之力,一般武林高手也吃不下,所以輕易的被甩飛持去。
  他知錯在自己,毫不溫怒,強忍痛楚,站了起來。
  她并非有意下這重手,她忘了他功力未复,身体正在弱的時候,一甩腕之后,倏然惊覺,但已無及了。
  她不由頓然止住身形,回轉身來!
  “姑娘請原諒在下剛才口不擇言,援手之德,我司徒文謹記在心,將來必要報答!”
  “我是無心的……”
  “不!姑娘不必挂在心上,沒有什么!”
  “無极老人他們怎樣了?還有那霓裳仙子婉姑娘?”
  她不由秀眉一蹙,忖道:“到底他与這婉姑娘是什么糾葛,挨了她一劍,還如此念念不忘。”但瞬又恢复平靜。
  “婉姑娘被無极老人止住,我見你真元耗損過鉅,如不及早調息,必然會受重大影響,所以乘你昏迷的時候,把你帶到此地,我已經給你服了一粒‘雪蓮實’,功能益气培元,你只調息上一日半日,必能回复如初!”
  “姑娘大德,沒齒不忘。”說完深深一揖。
  她不由噗哧笑出聲來!
  空气頓時融洽起來。
  “你是否允許我稱你一聲文弟?”說完粉臉一紅,意似嬌羞不胜,芳心噗噗跳個不住,她怕他說不……
  “哪里的話,我也該稱呼你蘭姐才是!”
  她不由芳心大悅,喜上眉梢。
  “恕我多嘴,文弟与婉姑娘到底是什么一檔子事?”
  他搖頭深深一聲長歎之后,把桃花林中偶然發現中原雙奇之一的桃源居士慕容剛父子主仆,遭人殘害,凶手早已鴻飛冥冥,那時他正在屋中,适逢婉姑娘回家撞見,誤會他是凶手的經過,詳細說了出來!
  “啊!原來文弟是司徒前輩后人!”
  “依我推測,我兩家的慘案,很可能是出自一個仇家,而凶手的意思似乎是存心滅族!”他語音悲哽。
  “對于仇家,文弟可有什么線索沒有?”
  “五年前得遇蒙面怪客,曾應允待我藝成出道之時,告訴我仇家的姓名!”
  “那蒙面怪客的行蹤呢?”
  “他只說會自己尋來,行蹤我根本不知道,踏遍天涯,我也要尋到他,否則一家十余口將冤沉海底!”
  “以你所知,令尊生前有沒有提過什么厲害對頭?”
  “先父一生行快仗義,与人結怨當所不免,但我卻未曾听過提及什么特殊仇家!”
  “這事頗費猜疑,以中原雙奇的武功,這行凶的人,絕非等閒之輩,為姐的當盡力為文弟探查。”
  “文弟這里敬謝!”
  “玄天秘錄,武林瑰寶,文弟何以這般托大,落入江湖人的眼中,引起這么大的風浪?”
  “哪里,我身邊根本沒有帶什么秘錄,我也不知道這消息由何而發生?唉!江湖風浪,實在險惡!”
  “文弟,我看定是与你所持鐵笛有關,這些事以后慢慢再談,目前你赶快調息恢复功力要緊,我就權且充任護法吧!”
  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他無限感激的朝她一笑,依言盤膝而坐,閉目垂帘,凝神內視,剎時之間,頓入忘我之境。
  她靜坐洞口,一心一意為個郎護法。
  兩個時辰之后,他頭上冒出蒸蒸白气,如煙云繚繞,汗粒滾滾而下,俊面赤紅如火,顯然已到緊要關頭。
  她望著他,梨渦淺淺,自內心發出了微笑。
  驀然——
  遠遠傳來一絲輕微的飛行破空之聲,她芳心大急,調息運功,切忌于扰,否則將導致走火入魔,輕則殘廢,重則喪命,以她的功力,當然不會懼怕,任你是三頭六臂她也敢斗上一斗,但此時情況不同,万一不巧,豈不遺憾終生。
  她一閃身,隱在洞外一塊突兀的山石之后。
  她心中暗暗祝禱,不要是沖著他而來。
  風聲颯然中,落下兩條人影。
  一個是枯瘦如柴的中年,滿面陰鷙之色,另一個則是須眉皆白的赤面老者,一式的黑布長衫,胸前繡一只白蜈蚣,作飛扑之狀,栩栩如生。
  她不由心里大震受,來人竟是天毒門下。
  天毒門偃旗息鼓近十年,最近忽然明目張膽的出現江湖,看來武林浩劫又將起了。
  “咦!這十里地內,都搜遍了,難道這小子和那妞儿飛上天了不成!”那枯瘦中年咦了一聲之后道。
  “据手下弟兄傳報,那頭狐狸挾著那小子,入林之后,并未見离去!”那老者面現困惑之色。
  “八成是那騷娘儿見小子生得漂亮,到什么隱秘之處,去銷魂了。”中年男子說著咽了一口口水。
  她肺都几乎气炸,若不是為了他正在行功的緊要關頭,她早已出手了。
  “喂!你看,那不是一個山洞嗎?搜搜去!”老者道。
  她一顆心几乎跳出腔子來!
  “我看還是小心一點,那娘們儿手底下可真辣,若是真的在里面,敵暗我明……”
  “哈哈!十年不出山,我看你冷面銀豺要變成冷面銀鼠了!”老者打了一個哈哈,譏諷的說。
  那叫冷西銀豺的中年人面上一紅,分辯道:“凡事總以小心為上,走吧!”
  兩人緩緩向洞口欺去。
  這時,她不現身也不行了,若讓他們進入洞中,那還得了,听他們的口气,竟是專為怪手書生而來,他出道未久,怎會与天毒門結上梁子,她百思不解。
  白影晃處,她已橫劍站立洞口。
  兩人惊咦一聲,齊齊止步。
  “二位來此何事?”
  “嘿嘿,明人不說暗話,為了怪手書生而來!”那老者冷笑一聲,大刺刺的道。“兩位諒來不是無名之輩,請亮出万儿來!”她面上故作鎮靜,內心焦灼不已,藉著說話,籌思對策,兩人既是專為怪手書生而來,功力決非等閒,不問可知。
  “嘻嘻!在下天毒門冷面銀豺計魁”又一指那老者道:“這一位是本門赤面神然翁子都,姑娘你想必就是黑白道提起就頭痛的女煞星雪山魔女了,幸會!幸會!”
  “此地沒有怪手書生,兩位請吧!”
  她面上已微微泛起殺机。
  “這話只能騙騙三歲小孩,姑娘是門縫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冷面銀豺上前一步,冷冷的說,一雙色迷迷的眼,骨碌碌的朝她全身上下打量,恨不能一口水把她吞下去,那丑態令人作三日嘔。
  這种事情,她可經驗得多了,死在她手下的無數黑白道年青高手,哪一個不是垂涎她的美色而喪生。
  她毫不為意的一笑,嬌聲道:“二位信不過我?”_
  “不是信得過信不過的問題,我們進去一看,如果真的沒有,馬上就走。”赤面神然沉聲道。
  “里面有些不便,兩位還是不要看吧!”
  這洞口寬只一丈,而且是在一個斜坡上,她在洞口一站,兩人根本看不到洞內的情況。
  “這沒有什么不便,我們只看上一看!”冷面銀豺賊禿嘻嘻的一笑,伸長頸子,想看個究竟,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姑娘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什么?”
  “老夫看在雪山派掌門的面上,一再容忍,姑娘可得放尊重些,不然,老夫只好得罪了。”赤面神煞面色一沉,白須亂顫,面色赤紅,顯然已動了真火。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必牽扯到門派上!”
  “姑娘最好是不要太過固執,敬酒不吃吃罰酒,天下美男子多的是,何必……”
  “放屁!你把姑娘當做什么人看待?”粉面一寒,殺机倏起,兩眼直瞪著冷面銀豺,似要射出火來。
  “姑娘不要后悔!”赤面神煞逼進一步。
  看情形,不出手是不行了,她惶然回顧了洞中的他一眼,只見他面色祥和,頂上白气也已收斂,芳心大喜,想不到他內功如此精湛,行功已快接近完畢。
  她心中百轉,如何能設法拖延一下時間,面色又轉平和柔聲道:“怪手書生出道不久,与二位有何恩怨?”
  “老夫二人,奉命行事,無可奉告!”
  “如此說來,兩位是奉了夭毒掌門人天毒尊者的命令而來,但他与貴門也無從結怨呀!”
  她故意拖延時間,希望他行功赶快完畢。
  “老夫沒有空与你閒磕牙,你到底讓是不讓開?”
  “姑娘自信能擋得了我二人?”冷面銀豺不屑的說。
  “不信你們就試試看。”
  赤面神煞暴喝一聲,呼的斜斜向上劈出一掌,勁強力猛,勢若奔雷,銳不可當,果然不愧神煞之名。
  她此刻如果閃身避開,那掌風將直灌洞內,她閃電般的將劍交左手,功集右掌,驀然拍出。
  一聲轟然巨響,赤面神煞吃了仰攻的虧,不由退了一步,而她雖占了由上攻下的便宜,仍被掌風震得連晃不止。
  冷面銀豺一錯雙掌,由側方擊出。勁勢亦相當駭人,不亞于赤面神煞剛才劈出的一掌。
  她略一定神,緊咬下唇,反手揮去。_
  這一下,可就不同了,震得她向內連退三步。
  赤面神煞乘机進身,直逼洞口。
  她這一急,非同小可,劍文右手,刷刷刷!狠快絕倫的向赤面神煞一連攻出三劍,快得有如一劍。
  赤面神然不由一窒,暗贊不愧魔女之名。
  電光石火之間。冷面銀豺又已攻到。
  她不由顧此失彼,狼狽万狀,又不敢离開洞口。
  掌影如山,分進合擊,勁勢之強,無与倫比,她雙目赤紅,運集全身功勁,劍气如虹,左封右擋,左手不停的撒出“雪山神芒”,方才將對方的攻勢止住。
  但對方的功力,并非等閒,如果以一對一,胜敗自不可預料,在二對一的情況下,她可有些捉襟見肘了,同時她還要分心顧及身后的怪手書生司徒文,越打越是不濟。
  只見冷面銀豺單手向她一揚,一陣异香,扑鼻而來,心中方自喊得一聲不妙,登時胸頭一窒,昏倒在地。
  赤面神煞一閃身就向洞內竄去。
  倏然——
  一股万鈞力道,自洞內涌出,彭的一聲,赤面神煞的身形,直被震飛出去三丈之外,立腳不住,踉蹌倒地。
  冷面銀豺不由大愕,疾飄身過去,扶起赤面神煞,并肩站立,注目洞口。
  只見一個面如冠玉的青衫書生,神采飄逸的現身洞口,右手隱在袖內,目射奇光。
  原來當雪山魔女倒地的剎那,他正好運功完畢,只覺內力充盈,經脈暢通,功力竟比先時增進了不少,因他巧服“九品蘭實”,一部分藥力,還未行開,自經昨日一場拚死苦斗,反而助他把藥力行開,經這半日調息,功力劇增,不由大喜過望。
  方一睜眼,見雪山魔女科然倒下,心知來了強敵,身形剛一站起,一條人影,已迎面飛來。
  他連看都不看,右手迎著來勢,猛然一揮,把那飛來人影,直震出洞而去。他一閃身飄近雪山魔女身前,伸手一探鼻息,呼吸均勻,方始放下心來。
  現身一看,發現三丈之外,站定了一老一中年,身著黑衫,胸前繡著一只活靈活現的蜈蚣,他可看不出端倪,那老者衣衫不整,面色不正,顯然是方才被自己震飛出洞的人影。
  那老者与那中年互相耳語一陣之后,齊向洞口迫來。
  他們早已耳聞這少年的身手,所以面色十分沉凝。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他們逐漸移來的身影,毫不為意的蹲下身去,細察雪山魔女的傷勢,一探經穴脈道,都很正常,他斷定她是中毒。
  他不慌不忙的隔衣飛指點遍周身三十六大穴,認穴之准,手法之奇,看得已經迫到丈外的二人,膛目咋舌。
  “小子,她中了本門七日攝魂散,若無獨門解藥,七天就得魂歸离恨天!”冷面銀豺得意的說。
  “你們是天毒門下?”他突然起立,怒聲喝問。“既然知道,就不必再問!”
  怪手書生沉聲道:“在下承蒙貴門厚賜良多,愧無以報答!哈哈哈哈!……”說完,一陣哈哈狂笑,如老龍長吟,響遏九霄,震得四外林木急搖劇擺,落葉紛紛而下。
  笑聲突轉凄厲,中含無限怨毒,刺耳如割。
  以兩人的功力修為,竟自抵擋不住,心施搖搖,血气微涌,不禁駭然變色,退了三步。
  笑畢,俊目忽發奇光,如兩道冷電般直射二人。
  二人自心底泛上一絲寒意,忖道:“這小子內功已有惊人火候,看來今天的事,十分辣手,恐怕又要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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