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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借刀殺人


  片刻之后,赤面神煞白眉一掀,獰聲道:“小子,老夫現在給你兩條路走,看你走哪一條?”
  “你且說來听听看!”
  “一條是你乖乖隨我們回去,老夫保證替你救活這娘們儿,另一條嗎!你准備給她整理后事吧!”
  “哈哈!如果我兩條路都不走呢?”
  “諒你也難逃出老夫二人手下!”
  “你兩人有這樣自信么?”
  “嗯!”
  他憤怒已達頂點,右手兩指,在袖中不停彈動。
  他要出手了。
  “兩位如果能回答在下一個問題,破例放你們一條生路!”言中之意,視二人如掌中物一般。
  “哼!小子死到臨頭,還口發狂言!”
  “黃口娃儿,不知天高地厚!”冷面銀豺補上一句。
  “不必盡吹大气,今天如果不說出天毒門追殺本人的用意何在,哼!就別想生离此地!”
  兩人是天毒門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比起鐵塔怪魔、蛇魔崔震有過之而無不及,焉能吞得下這口气。
  兩人暴喝一聲,四掌齊推,匝地寒飆,卷地而來,勢如排山倒海,惊濤掠岸,駭人已极。
  他冷哼一聲,飄身三步,意念方動,內力泉涌,兩掌以八成功勁,倏然,迎拍向疾卷而來的狂飆,勁勢之強,無与倫比,兩人摹覺不對,但已無法收勢閃避。
  一聲惊天動地的霹靂響處,他身軀一晃即止,而兩人卻被震退五步之多,丑臉變色,气翻血涌。
  他顧及昏迷不醒的雪山魔女躺在洞口,怕一個照料不及,誤傷了她,驀地欺身上步,連拍三掌,掌掌俱有開山裂石之威,把二人直逼到五大外的一片平地之上。
  若以他原來的功力而論,只能和二人成個平手,但他現在功力又已精進了許多,所以能將他們迫退。
  兩人羞憤填心,凶焰陡熾。
  赤面神煞須發倒立,面如巽血,曲背矮身,吐气如牛,運集全身功力,雙掌猛然推出。
  他微微一晒,不閃不避,以十成功勁迎上。
  又是一聲巨震,他穩立如山,赤面神煞噎噎噎連退五步,喉頭一甜,噴出一股血箭,面容凄厲已极。
  就在這雙掌接實,對方退步的剎那之間,冷面銀豺的雙掌,已自側方擊出,無息無聲,他正感奇怪,突覺這輕飄飄似無力的掌風,竟自夾著一片腐尸惡臭之气,扑面而來,他忙不迭的屏住呼吸,但已吸入一絲絲,頓覺頭昏腦漲,難受已极。
  他方想運功迫毒,冷面銀豺的第二掌又告襲來。
  這正是天毒門中的“腐尸功”,只要吸入少許,一時三刻之后,內腑盡爛而死,端的陰毒無比。
  他的功力已達通玄之境,忙屏息閉竅,快逾閃電的一旋身,已欺到了冷面銀豺身后,左手五指,疾扣他的左肩琵琶骨,右手則緊貼“命門穴”上,此際只要他掌心微一吐勁,他就得立時喪命當場。
  冷面銀豺面如死灰,他做夢也估不到,對方在吸入了他所發的“腐尸功”掌風毒气之后,仍有這般駭人的身手,對方出手欺身之快,簡直使他連轉念頭的余地都沒有。
  赤面神煞雖已負傷,但以他的功力修為,略一調息已自好了大半,但投鼠忌器,他無法出手,只圓睜雙目怨毒的獰視著他,半籌莫展。
  他方才吸入的一絲毒气,已被存留在他經血內的“九品蘭實”的藥力化解,已無不适的感覺。
  在白云庄中,毒絕天下的“三刻絕命散”對他尚無傷害,何況這區區腐尸之毒,所以心中泰然,毫不在意。
  即使沒有“九品蘭實”之助,他一樣可以運用“玄天秘錄”中所載的“搜穴清脈功”,把毒迫出体外。
  他方才在洞口連點雪山魔女的三十六大穴,目的在不使毒气蔓延攻心,好易于救治。
  他右掌微微一按冷面銀豺的“命門穴”,沉聲喝道:“天毒門為什么一再不肯放過小爺,你到底說是不說?”
  冷面銀豺要穴被制,生命操在他人的掌握中,性命懸于一發之間,駭得冷汗遍体而流,但,他不敢說,這件事關系太大了,他宁愿一死。
  “小狗,你下手吧,要我說那是妄想!”
  他不由怒火上沖,左手五指一緊,齊根隱入左肩琵琶骨內,他痛得殺豬也似的慘哼不止,汗下如雨,左半邊已染成半個血人。
  “你到底愿不愿說?”
  “小狗!自會有人找你算帳,你只管狠吧!”
  他微一用力,卡的一聲,琵琶骨已被捏斷,痛得他死去活來,心知今天難免一死,仰首向天,厲聲叫道:“師父,弟子要以身殉派了!”聲音凄厲如夜半鬼啼,又轉頭向赤面神煞道:“翁師叔,你不是這小狗的對手,赶快走吧!請面稟師父,為我報仇!”
  怪手書生不禁被他這突兀的舉動,弄得一怔。
  “你真的不說?”
  “不說!”
  赤面神煞悲呼一聲,突地一錯雙掌,疾逾電閃的扑來,他此刻已無所顧忌,救人無望,只好拚命。
  “我必殺盡你們這幫豺狼為心的賊子!”
  他殺机潮涌,右手掌勁一吐,慘嗥聲中,冷面銀豺的身形緩緩倒下,作惡半生,他得到了應得的收場。
  風聲颯然中,赤面神然已然扑到,亡命般向他一連拍出九掌,一夫拚命,万人莫當,他一連數閃,方才避過。
  “你找死!”
  右手兩指疾伸,兩縷白蒙蒙的凌厲指風,電閃般射向對方,左手一圈一揮,一股排山勁气,与兩縷指風,同時攻出。
  赤面神煞滿臉戾气,雙掌疾推。
  這一掌,是聚畢生功力而發,居然將對方的掌風阻住,那兩縷指風,卻透過掌風,直射而入。
  赤面神煞電疾的一閃,但仍不能完全避過,肩頭一陣劇痛,已被穿透一孔,血如泉噴!他直門到丈外之地,方才停住身形,口角沁出一股鮮血,凄厲如鬼。
  怪手書生雙手一收,原地不動,厲聲喝道:“老狗,你如果不說出真相,叫你死活都難……”
  驀然——
  一聲冷哼由身后傳來,冰冷陰森得像是發自九幽地府。
  他突地轉身,一看,三丈之外,站立了一個面目像僵尸般的高大白發怪人,兩眼射出駭人棱芒,直瞪著他,一不稍瞬。
  看那木然的神態,顯然是戴著人皮面具。
  以他的功力而論,被人欺近身邊三丈,兀自不覺,則這白發怪人的功力可想而知。
  他不由心中一凜。
  赤面神煞在來人現身之后,已緩緩坐地療傷。
  念頭未及轉完,洞口雪山魔女倒臥的地方,也出現了三人,其中一人是一個年在二十左右的少年,另兩個則是五十不到的老者,仍然一式的黑袍胸前繡一只白蜈蚣。
  他寒气頓冒,飛身就向洞口射去。
  “与我停下!”
  一股万鈞力道,如飛瀑怒潮般涌來。
  他欲起的身形,被這股万鉤勁道,硬逼了回來!
  發掌的竟是那戴人皮面具的白發老者。
  心中微感駭然,以老者剛才隨意一揮的掌力來判斷,是他出道以來,所遇的唯一高手。
  他越想越恨,也越發的急著要揭穿這個謎底,天毒門究竟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五年之前,一庄二堡三谷主追殺他,五年后,無數的高手追殺他,而這些人,都是天毒門下。
  五年前,他是一個平凡的小孩子,天毒門顧名思義,當然是以用毒稱雄,如果那時用毒來對付他,他豈能活到今天?但,為什么不用毒?為什么?他心里又打上了一個結,百思不得其解。
  “小子,你不必妄想救她,你自身難保!”戴人皮面具的老
  人陰惻惻的說,陰冷得不帶一點人味。
  “不見得!”
  聲方出口,身形如飛矢般電射而起。
  白發老人冷笑一聲,雙掌交揮,一股重如山岳的力道,隱隱含有風雷之聲,排山倒海般涌來!
  他半空中就勢伸拳舒腿,巧极的倏然一翻一騰,身形閃電般突升一丈,那股如山掌風,堪堪由腳底呼嘯而過。
  電光石火之間,他的身形又向洞口射落。
  戴人皮面具的白發老人,一掌劈出,竟不能阻住他的身形,心中一動,暗贊一聲好功力,身形電射,与他差不多同時到達洞口。
  洞口立身在雪山魔女身側的兩老者一少年,見一條人影星旋電射而來,快得簡直看不清人影,大感駭然,兩老者齊齊往側一躍,而那少年卻迅捷無倫的一俯身,右手已按在雪山魔女的“天靈穴”上。
  他不由一室,愕立當場。
  “你只要一動,我就先結束了她!”那少年陰陰一笑得意万狀的說,那按在“天靈穴”上的手,示威的微微往上一揚。
  就在那少年得意忘形,微一揚手的間不容發之間,他右手兩指驀出,兩縷銳利指風,脫指而出,快得簡直不可思議的射向那少年。
  咫尺之隔,連那白發老者出手救援都來不及。
  眾人惊叫聲中,夾著半聲慘嗥。
  那少年仰面朝天,前胸被射穿兩個洞,鮮血如噴泉般射出,早已魂歸天國,往閻王老那報到去了。
  白發老者因帶著人皮面具,臉上仍是一副木然神色,但從那懾人的眼光中,可以看出憤怒已達頂點。
  另兩個老者,一臉悲憤怨毒的神色,眼暴凶光,直似要把他生吞活剝了才能甘心的樣子。
  赤面神煞仍在原地運功,對這邊發生的事,不聞不見。
  他滿面殺气的盯著眼前三個魔頭,心中在疾轉著應付的方法,他衡量情勢,如果三人向他出手,那白發老人是一個勁敵,他決無法兼顧到雪山魔女的安全。
  最好的辦法是先除去兩老者,再全力對付白發老人,但這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在白發老者虎視眈眈的情況下,除非他一擊奏功,看那兩老者也不是尋常之輩,哪能會容他輕易得手。
  唯一可行的辦法只有設法把三個魔頭,引离洞口……
  白發老人,年已近百歲,竟然讓他在自己面前擊殺門徒,气得七竅生煙,身形簌簌而抖,厲聲喝道:“小鬼膽大包天,百死莫贖!”
  他俊目奇光閃射,反問道:“小爺与天毒門,何怨何仇,為何如此赶盡殺絕?”
  “九泉之下,你那死鬼父親會告訴你!”
  他一听辱及他的亡父,同時,也連帶勾起了全家慘死的恨事,頓時悲憤填膺,目眥欲裂。
  驀出雙掌,猛然推向白發老人。
  這一掌,含怒而發,勁勢之強,無可言喻。
  白發老人沉哼一聲,也是雙掌齊推。
  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響起處,沙石紛飛,洞口上方山壁上的積石,狂瀉而下,勁風呼嘯,触体如割。
  白發老人料不到他小小年紀,竟有這么深厚的功力,出掌時,未用全力,當場被震退五步,血气一陣翻涌。
  他自己也被對方的雄渾掌力,震退一步,胸頭微感一窒,他心頭電轉,良机不可失,略不遲延,飛扑怔在一旁的兩老者。
  雙腳才一沾地面,兩掌已然拍出,他的目的是要把兩老者往坡下逼去,所以功力已運足十成,雙掌交相揮出,剎那之間,一連拍出一十三掌,掌掌俱有開山裂石之威,舖天蓋地,毫無間隙。
  兩老者本是天毒門中第二代杰出高手,一時之間,竟被他追得手忙腳亂,直朝斜坡之下退去。
  白發老人一時大意,被他一掌震退五步,心中難過万分,猛喝一聲,飛風也似的攻上。
  他連頭也不回,腳踏“煙云飄渺步”,身形怪异已极的連閃連晃,兩掌仍凌厲絕倫的不斷拍出。
  兩老者連喘息的机會都沒有,直被逼退到方才交手的平地之上,白發老人連揮數掌,都被他神奇莫測的輕輕讓過,气得白發根根倒立,凶焰頓熾。
  他就猜不透這小子飄忽不定的玄奇步法,是屬于何門何派,料定必是得自“玄天秘篆”。
  到了平地之上,他寬心大放,雙掌驀收,巍然卓立,人知臨風玉樹,气似貫日長虹,飄飄然有不可一世之概。
  三老者成品字形把他圍在當中。
  一場罕見的搏斗又將展開。
  他右手兩指,又在袖中不停的彈動,飛快的運功一周天,內力源源涌出,充滿全身經穴。
  白發老人鼻孔內哼了一聲,雙掌一錯,連攻八掌。
  他立地旋身,左封右架,在剎那之間,架開了對方剛猛無前的八掌之外,還攻出了三掌。
  兩老者同時暴吼一聲,從兩側搶攻而上。
  這一來,情勢大變,他一方面要專心應付功力和他差不多相等的白發老人,同時那兩老者也非弱者,掌勁十足,不容輕視,三招一過,頓有捉襟見肘,接應不暇之感。
  三老者存心要把他毀在掌下,招招都朝致命之處下手,為了他一人,天毒門勞師動眾,傷亡了這么多高手,還是把他沒奈何,他的存在,使天毒門如芒刺在背,如果謎底被揭穿,后果不堪設想。
  他清嘯一聲,“煙云飄渺步”已自展開,奇幻無比的飄忽游走,穿插在漫天掌影之中,任三人如何全力施為,都被他從意想不到的方位脫出,身形越轉越快,最后不見人影,只見一縷輕煙,飄忽不定,無從捉摸。
  三人大感駭然,心中暗忖,這小子的功力,已到了神奇莫測的境地,要想把他除去,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只听一聲悶哼,兩老者中的一個,已被擲出場外三丈之遙,口中鮮血狂噴,接著又是一聲慘呼,另一個老者,身形被拋起兩丈之高,彭的一聲,落在地上,寂然不動。
  白發老人目眥欲裂,怒吼道:“小鬼仗著一點鬼步法,連傷我兩個門下,老夫与你決不甘休!”雙掌驀地加緊,揮舞起漫天勁气,三丈之內,盡力猛烈罡風籠罩,勁勢之強,駭人听聞。
  “且住!”
  聲落,人已脫出勁風之外,白發老人應聲停手。
  “你說我仗著步法神奇雖胜不武,是不是?”
  白發老人气急敗坏,眼中似要噴出火來,半聲不吭,以他的輩分修為,竟斗不過一個十几歲的大孩子,此事如傳出江湖,他羞也得羞死。
  “小爺將憑真實功力,与你決斗!務必使你輸得心眼口服,不過,如果我僥幸得胜,你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到時再說!”
  “恐怕你沒有机會再說了!”_
  “哈哈!你這句話,未免言之過早!”
  “小鬼狂妄得世上少有!”
  “狂与不狂,馬上就見分曉!”
  白發老人气得悶哼一聲,一言不發,上步欺身,狠快無儔的搶掌就攻,如風雨驟至,雷電突臨。
  他面色凝重,絲毫也不敢大意輕敵,展開“玄天掌法”著著搶攻,勁气彌天,罡風凜冽,不逞稍讓。
  剎那之間,勁气四溢,砰彭之聲,不絕于耳,震得四山回應,沙石迸飛,徑尺大樹,齊腰倒折。
  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五十招之后,雙方額角見汗,喘息可聞,仍自苦斗不休。一個為了要揭開一個可能震撼武林的謎底,另一個為了一世名聲和本門使命,都存了不見真章不休的決心,舍死忘生的苦苦拚搏。
  漸漸,招式由疾而緩。
  最后變成一招一式的拚斗,倏合乍分,久久方才互攻招,看來好像是印證武學,哪里像是生死之爭。
  其實,別看這輕描淡寫的比划,每出一招,都是奇絕武林的絕學,中間暗藏极厲害的殺著,只要一方應付不下。馬上就得尸橫就地。
  轉眼百招已過,雙方仍是不上不下的僵持著。
  赤面神煞這時運功已畢,緩緩站起身形,看見場中二人奇幻莫測的攻招,不由心中劇震,憑自己的功力,要想斗怪手書生,實屬夢想。
  目光轉處,触及雪山魔女倒在洞口的身影,凶念陡發,緩緩向洞口移去,距离從五丈縮短到三丈、兩丈、一丈、五尺、伸手可及,不由大喜過望,雙手齊揚,就要劈下,如果這一掌擊實,雪山魔女登時就得成為肉醬。
  危机千鈞一發,眼看一代尤物就要……
  一聲慘號,驀地傳來。
  場中正在拚斗的兩人,同時住手,扭頭一看。
  雪山魔女白衣飄飄,晃若月里嫦娥臨凡,卓立洞口,而那赤面神煞,卻已橫尸五尺之外。
  這一幕奇突的變化,看得二人如墜五里霧中。
  她朝這邊看了片刻之后,身形一連兩閃,已風姿綽約的站在距兩人丈外之地,向他展顏一笑,如百合初放,牡丹盛開,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忖道:“真不愧是天生尤物,只不知她如何會自己醒轉,擊斃赤面神煞,她不是中了冷面銀豺的‘七日搜魂散’嗎?”
  心中雖疑,卻無法詢問。
  白發老人似是忽然悟出一記絕招,兩掌怪异的一剪一划,突然攻出,雪山魔女不由臉色一變。
  他陡然惊覺,招架無及,連閃數閃,方才險險避過,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心中連呼好險!
  兩人又斗在一起,招式的奇幻,看得她咋舌不已。
  白發老人已施盡所學,而他,也用盡了所能,兀自奈何不了對方,出手的時間,也拉得更長,久久才出一招。
  他使盡全部智力,在苦苦思索“玄天掌法”中,最凌厲的一招“旋乾轉坤”中的兩式殺著。
  時間,不斷的過去——
  驀然——
  他面上頓露喜容,左手迅快無倫的一圈一揮,幻起掌影千重,挾轟轟雷鳴之聲,右手卻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驀然從左掌之下穿出。
  白發老人只注意他先發的左掌,堪堪出手封擋,卻估不到右掌后發先至,部位招式怪得不能再怪,彭的一聲,被一掌擊實胸腹之間,登登登!連退五步,身形搖搖欲倒,嘴角沁出一縷鮮血。
  這一掌,如換了功力稍差的,不必接實,當場就得五腑离位,吐血而亡,算是老人功深力厚,然而也受傷不輕。
  他兩掌一收,神目如電注定老人。
  “這一掌承讓,現在請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罷了!罷了!想不到我九州一鶚數十年英名毀于一旦!”白發老人聲音悲哽,大有英雄遲暮之感。
  雪山魔女一听老人自稱九州一鶚,心中也吃惊不小。
  哧的一聲,九州一鶚已自撕下面具,現出一個白眉白須鷙猛已极的面孔來,但卻目光遲滯,滿臉悲憤之容。
  “你問吧!”
  “天毒門何以苦苦追殺在下?”
  “這個……這個,老夫不能回答你!”
  “為什么?”他眼含殺机,逼進一步。
  “旁的問題,既然有言在先,老夫知無不言,唯獨這個問題,老夫不能回答你!”
  “為什么?”他厲聲再追問一句。
  “從現在起,江湖上沒有老夫的名號,永不再出江湖,以謝食言之過,如果你需要老夫項上人頭,只管取去,決不皺眉,至于這個問題,老夫說過不能回答你!”
  他殺机倏現,右手上揚。
  九州一鶚凄厲的一笑,緩緩閉上雙目。
  他看著這須發如銀的老魔頭,思維再三,兀自下不了手,場起的手掌,又緩緩放下,隱在袖內,歎口气道:“你走吧!”
  九州一鶚突然一陣哈哈長笑,狀類瘋狂,踏著不穩的步子,搖晃而去,口中兀自念著:“罷了!罷了!”
  他望著他逝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片莫名的惆悵。
  他不知道他這樣做是對,還是不對。
  “文弟!你知道這老人的來歷嗎?”雪山魔女道。
  他搖一搖頭,表示不知道。
  “九州一鶚是天毒門唯一存在的長老,縱橫江湖數十年,黑白道聞名喪膽,雖然出身黑道,平生向無多大惡跡,今天敗在文弟之手,想已無顏再立足江湖!”
  “蘭姐見聞廣博,可知道天毒門掌門是何等樣人?”
  “天毒門掌門叫做天毒尊者,至今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武功遠超過這九州一鸚,但卻以用毒出名,狠毒絕倫,江湖上都怕他三分,十年前,不知何故,天毒門忽然絕跡江湖,最近又東山再起!”
  “天毒門總壇不知設在什么地方?”
  “這個倒是不知道!天毒門息影江湖,我還沒有出道。”
  “哦!我倒忘了,蘭姐不是中了毒而昏迷不醒嗎?何以會突然好了?”
  她嫣然一笑,向他靠近兩步,一縷似蘭似麝的幽香,飄送過來,他心中不由一蕩,忙鎮懾心神,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他怕……
  他對她純粹是出于一片感恩之心,絲毫沒有儿女的私事在內,甚至心中多少還有些不齒她的為人。
  而她卻是一顆芳心,牢牢系在他的身上。
  于是——
  她說出了一番經過。
  原來她中了冷面銀豺的一把無聲無色的“切日搜魂散”后,當時就昏迷倒地,司徒文飛指點她三十六大穴之時,用的是“搜穴清血”大法,毒已被迫出了大半。
  因為強敵突然來臨,所以未竟全功,但她的的功力深厚隔了不久,便已悠悠醒來,唯四肢酸軟,好像喝醉了酒一樣不能動彈,只是心里清楚而已。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細如蚊吶的聲音道:“看在司徒文的分上,我救你一次!現在你張開口!”她駭异不已,這人分明是用“千里傳音”之法在向她說話,她如言張開了小口,舌尖突然一麻,一粒黃豆大的丸藥,已直射入口,立化津液,頓覺一股清香順喉而下,不久,酸楚全失,毒已盡解。她心中大喜,嬌軀一動,正想……
  又是那聲音傳來!
  “你暫時不要動,也不要插手!”
  這時,赤面神煞已慢慢向她欺近。
  那聲音又響起:“姑娘注意,有人向你偷襲,請轉告司徒文,就說白云庄的蒙面人在前面等他,事完就來!”
  聲音頓杳。
  赤面神煞已距她不及五尺,她仍裝做昏迷的樣子,手里早扣好了一大把“雪山神芒”,半睜著眼,注意對方的行動,赤面神煞,雙掌才揚,她一把神芒已自出手。
  在猝不及防之下,釘得滿頭滿身都是,身形將倒之際,她一躍而起,伸手點了他的死穴,登時嗚乎哀哉。
  這就是她遇救的經過。
  “文弟!這自稱白云庄蒙面人的怪人你……”
  “他還說了什么?”他著急万分的問道。“就只說在前面等你,我可不知道這前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口里說,心卻在想,他何以會急成這個樣子。
  往事——
  又電閃般涌上心頭。
  蒙面人三次救他脫出魔掌,曾經答應他,等他藝成,笛聲震江湖的時候,就來找他告訴他仇人的姓名。
  現在,他找來了,他將告訴他屠他全家的仇人姓名。
  他抬頭看著天上飄浮的白云,他忖想著,他將要仗一身所學,快意恩仇,把仇人盡誅鐵笛之下,以慰全家慘死的英靈,然后,他再尋到不明下落的母親和姐姐。
  還有,他以前曾心許為他解圍的隱形怪客,為他完成兩件事,為中原雙奇之一的慕容剛伯父報仇。
  最后——
  揭開天毒門追殺他的謎底。
  揭開魔笛摧心生死之謎。
  恩仇了了之后,他將奉母歸隱,退出這險惡的江湖,一如天上的白云,悠游自在,無拘無束。
  “文弟!你在想什么?”雪山魔女,見他一副失魂落魄,臉上乍陰乍晴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他從沉思中清醒過來。
  發出一聲豪气凌霄的清嘯。
  “蘭姐,后會有期,援手之德,容后圖報!”
  聲落,人如一縷輕煙,電閃飄去,瞬息無蹤。
  她怔得一怔,突然意識到,他走了!
  白影閃處,也朝同一的方向疾追而去。
  山石、林木、溪流、村落,被他飛快的拋落在后。
  他一味的疾馳,把“天馬行空”的輕功身法,施展到极限,如一縷淡煙幻影,夾著鐵笛的嗚嗚怪嘯,奇、怪、快、异,惊世駭俗。
  他不知道蒙面人所指的“前路等他”,是什么地方。
  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尋到蒙面人。
  蒙面人對于他委實太重要了,他一面飛馳,一面輕輕舞動鐵笛,他希望笛聲能惊動蒙面人,這真虧他想得出。
  行行重行行,十余里的路程,轉瞬即逝。
  但,蒙面人并未現蹤,他猶豫了,腳下不由放緩。
  眼前出現一片怪石林立的地面,崢嶸突兀,如果有人隱伏其中,決難發現,他想蒙面人也許……
  思念未完,身前文外,一個人立般的怪石后面,突然出現一個蒙面怪人,不言不動,像幽靈似的站在那儿。
  是他!對!多熟悉的身形。
  他高興得流下淚來,急步上前,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恭喜小俠學成了絕藝,司徒老前輩的大仇可以報雪了!”蒙面人,聲音低沉,語音悲哽!
  他不由心中大奇,正要開口,蒙面人又接著說道:“在下二十年前,還沒有出道,被仇家圍殲,承令尊慨施援手,救了我一命,終使我大仇得報,這件事一直橫梗心頭,沒有机會報答,不想司徒老前輩竟……”
  他听到此處,触動了血淋淋的往事,淚水涔涔而下。
  “小俠先听我說一件武林慘案!”
  “請講,后輩洗耳恭听!”他知道這一定与他有關。
  兩人相對席地坐下。
  他聚精會神的傾听蒙面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距現在十三年前,被視為武林瑰寶的上古奇珍金吾劍,在洛陽出現,消息傳出,黑白道高手五十多人,群起爭奪,后來大家議定以比武方式,決定金吾劍的得主,誰的武功最高,劍就屬誰!”
  “一把劍竟有如此誘惑力,值得這么多高手相爭?”他忍不住插口問道。“金吾劍乃上古奇珍,是春秋時秦宮故物,不知如何流入民間,此劍削鐵如泥,功力高的人運用起來,劍芒可暴長三尺,加上劍身,七尺之外可以傷人……”
  “怪不得引起這么多人的覬覦,后來呢?”
  “參加的黑白道高手之中,除黑道人物外,有五大門派的人,還有中原雙奇……”
  他听到他的父親玉面專諸司徒雷、桃源居士慕容剛伯父也在參加之列,不由血脈賁張,心跳加速。
  “比武的地點是在洛陽城外十里的黃葉山庄,由在主黃葉散人作主持人,比武之前,盛宴款待各參加比武的高手,誰知酒宴未終,所有高手除中原雙奇事先見机滴酒不沾,湯菜淺嘗即止,所以中毒較輕得以逃生之外,其余全部死于當場,這件公案,曾轟動整個武林!”
  他几乎惊得直跳起來。
  “那是誰下的毒手呢?”
  “五大門派曾派出多人,調查這件公案,但連主人黃葉庄主一家,都無一幸免,終于成了一件懸案……”
  “那金吾劍呢!”
  “自那時起就已失蹤!”
  他一時想不出,蒙面人講這件武林公案是何用意。
  “武林中,再無人知道這金吾劍的下落?”
  “有!”
  “誰?”
  “五年前,中原雙奇!”
  “現在呢?”
  “我!”
  他一躍而起,惊奇的注視著蒙面人。
  “可否請問前輩尊諱?”
  “哈哈哈哈!”一陣低沉的笑聲中,蒙面人一把抓下蒙面黑布,赫然是一個四十左右面目威棱的中年人。
  他哦了一聲,連退兩步。
  “我叫宋長青,江湖中稱我為無影客!”
  “無影客……”
  “天毒門掌門人天毒尊者首徒!”
  他殺机倏現,但當他意識到面對的人,就是他的恩人時,不由一陣赧然,又复歉意的一笑。
  “天毒門何以突然絕跡江湖十年之久?”
  “掌門人閉關潛修本門絕學,疏令閉關之期,門人不奉命令,不得出現江湖,同時絕對禁止用毒!”
  他恍然大悟,原來五年之前天毒門中一庄二堡三谷主等人追殺他時,不曾用毒,即是這個原因。
  “天毒門為什么苦苦追殺我?”
  “因為你是中原雙奇之后!”
  “家父的被害是……”
  “因為他知道金吾劍的下落!”
  他眼中殺机大熾,仇恨的火在胸中燃燒,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仇人,激動得渾身發抖,不能自己。
  “那中原雙奇之一的慕容剛……”
  “也是同樣的理由!”
  “我被追殺,也是為了恐怕我知道此事而要滅口?”
  “嗯!”
  “天毒門忽然潛蹤,絕跡江湖,是為了恐怕這件公案被揭穿,而引起武林公憤?”
  “小俠穎悟超人,所說不差!”
  “請問下手的人是……”
  “共有十人之多,而主凶只有一人!”
  “主凶是天毒門掌門人天毒尊者?”
  無影客點點頭,但臉上卻流露出一种像是痛苦又像是追悔的复雜表情,身形也在微微顫動。
  “大恩不言謝,請先受我一拜!”說著已拜了下去。
  無影客一把沒把他拉起來,只好向旁一閃。
  “天毒尊者武功已臻化境,小俠不可大意輕敵,凡事應謀而后動,不宜操之過急!”
  “后輩敬謹受教!”
  說完站起身形。
  一陣微風掠處,三丈之外,人影一閃而沒。
  鏘的一聲,一面黃光燦燦的小圓牌,落在無影客腳前。
  無影客一見圓牌,面色立呈死灰,仰天一陣悲嘯。
  嘯聲凄厲,不忍卒听,他正想飛身追去,一見無影客情形有异,只好又停下身形,狐疑不已的看著他手中的圓牌發怔。
  “小俠!我宋長青心愿已了,雖死無憾!”
  “前輩為什么說這樣的話!”他聞言大吃一惊,似已料到這小小圓牌必定來歷不小,其中大有文章。
  無影客凄然一笑,手中圓牌一揚道:“小俠可認識此物?”
  “不知道!”
  “這是本門的天毒法牌!”
  “天毒法牌?”他詫异的重述一遍。
  “不錯,天毒法牌是本門執法之物!”
  他睜大雙眼,愕然不知所答。
  “我泄露了本門最大机密,等于叛門背師,所以……”
  他話還未說完,飛快的把那小圓牌放入口中。
  待他發覺,已是無及了。
  無影客臉色漸變青紫之色,身形也緩緩倒下。
  他死了,死于他本門的執法牌。
  他為了報答當年司徒雷的救命大思,不惜背叛本門,他早已下了決心,他早已料到他必然的結果。
  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怪手書生司徒文,腦中一片混飩。
  他已揭穿了他被追殺之謎。
  他也知道了他和婉姐姐一家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這個謎底揭穿的代价,是他視為最大恩人無影客來長青的一條命。
  他的心在滴血,全身如被烈火焚燃。
  為什么好人都是這樣悲慘的下場?
  他慎重的掩埋了無影客的尸体。
  他再一次恭敬的下拜,兩滴英雄淚落在墓前的土中。
  拜罷,立起身來,悵望著悠悠蒼穹。
  他心中只有一個意念,就是“殺”!
  殺!殺!殺!
  他游目四顧,希望發現他想殺的對象!
  然而,四周寂靜如死,什么也沒有發現。
  他無法抑制腦中仇恨之火,功運雙掌,向那些崢嶸怪石,瘋狂的劈去,一陣轟隆嘩啦之聲,石屑紛飛,石筍倒了一大片,他兀自不停手。
  驀然——五丈之外,傳來一聲冷笑。
  他被從瘋狂的舉動中喚醒,電射星旋般朝發聲之處飛去。
  以他的身手分秒之差,竟不能發現發冷笑的人的蹤跡,這人身手之高,可以想見,同時這冷笑,決不是無因而發。
  他展目一看,很快的作了一個判斷,東西北三面,都是曠野,一眼可以看得很遠,來人身法再快,也不能逃出視線以外,只有南面,有一片稀疏的楓林,來人极可能從這方面通去。
  他毫不猶豫的向那片楓林射去,楓林并不大,僅有十畝左右,林外卻是一條坦蕩的官道,依然不見人影。
  他不由放緩身形,順官道而行。
  經過這一陣奔行,頭腦似乎清醒了許多。
  他此刻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探訪天毒門立派的地方,好為自己一家和慕容伯父一家复仇。
  他又想起可怜的婉姐姐,她此刻不知流落何方,她當然無法知道仇家是誰,還一心一意以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卻不知道,霓裳仙子慕容婉,已從無极老人口中,知道了他的身世,誤會冰釋,正在四處找他哩!
  他要做的事情,當然還很多!
  探尋母親、姐姐的下落。
  再訪無极老人,因為無极老人曾說過:“你可知道魔笛推心關任俠是你的什么人?”當時若不是婉姐姐突然來臨,他已弄清楚了,所以對于魔笛摧心的生死,他更急于要知道。
  再斗大漠駝叟,他不但要替無极老人報那掌傷之仇,而且大漠駝叟言中,似乎鐵笛主人与他有約,要自己去了斷,這件事更是扑朔迷离。
  他要尋到隱形怪客,去為他完成兩件事,雖然他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兩件事,但,他已從心中應許了他。
  還有,三面“魔笛摧心令”之謎。
  思緒如潮涌,使他頓生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
  他要做的事太多了,而且每一件事都不是容易做到的。
  雖然——
  從無影客的口里,他明白了中原雙奇被殺的原因,同時,他也知道了這件慘絕人寰的“毒殺案”。
  但,目前他還不愿揭穿,他要獨誅元凶,力殲群丑。他決不愿假手別人的力量,來消滅天毒門,天毒門与他仇深似海。
  他對于五大門派,怀有很深的成見,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徒然挂著名門大派的牌子,毫無俠義道的風范。他有干云的豪气,他要做一個榜樣給他們看。
  正行之間,突然前路傳來數聲慘號,他心中一動,疾朝前路馳去,他判斷又定有人喪生。
  “天馬行空”輕功身法,何等迅捷,倏忽之間,已飄出百丈之外,一幅慘象,立呈眼前。
  官道上,橫躺著四具和尚的尸体,他身形一落,上前去一探鼻息,早已气絕多時,全身并無傷痕,“靈泉穴”上,指印清晰的現出,顯然是被重手法點中而死。
  他翻起僧衣,略一檢視,從尸体身上所帶的度碟看來竟是少林寺的僧人,他心中大奇,是什么人,竟敢對武術完派的少林僧人下手。
  突然,他眼光触及死者胸前一個手掌般大小的紫印,惊得直跳起來,他簡直不相信所見的事實。
  那紫印赫然就是“魔笛摧心令”。
  這是多么不可思議的事!
  難道下手的竟是鐵笛主人可能嗎?
  以他自己的看法,鐵笛主人,早已不在人間,因為他親手掩埋了駭骨,而“坎离鐵笛”就是得自那堆駭骨。
  但從大漠駝叟口中,鐵笛主人最近還与他有約,了斷一段過節,但這檔子事,卻找到了自己頭上,武林中一致的說他是鐵笛傳人。
  离奇,錯綜,复雜。
  他任怎樣思索,仍然找不出一絲頭緒。
  他又想起五年前,只聞其聲而不見其人的隱形怪客,向少林了塵大師所說的一句話:“五年之后,要這小子親赴少林寺。向五大門派了卻這一件公案……”然后他親見林中射出一面“魔笛摧心令”付与了塵大師。
  看來這一切關鍵,都在隱形怪客身上。
  他不由自個自的說道。“對,我必須要尋到隱形怪客,”他個杯底朝天,然后干咳了兩聲,嘎聲道:“嘿!諸位見過那怪手書生沒有?”
  酒客都睜大了眼看著他,沒有人回答,當然,他們之中誰也不會見過怪手書生。
  “他右手天生的只有兩個指頭,所以稱為怪手,人長得虎背熊腰,胸闊膀圓,威猛已极,但卻喜歡文士裝束,身手之高可以說前無古人,就以最近群雄奪寶這一役來說……”
  他故意一賣關子,住口不說,手舉起酒壺,倒了半天,卻一滴酒也不曾滴出來,故意連聲干咳。
  司徒文見他信口開河,胡吹亂說,大感興趣,童心忽發,向小二一招手道:“小二哥,你給那位老丈添酒,酒錢算我的。”
  小二喜滋滋的給添上了一大壺。
  眾酒客見一個美如處女的俊俏書生,自動請客,都惊奇的看著他,認為他是一個有錢沒處花的紈褲子。
  那猥褻老者,嘿嘿一陣子笑道:“謝謝公子爺,我看您不是附近的人,您對這些江湖凶殺的事儿,也感興趣嗎?”
  “小生最愛結交江湖豪客,喜歡听听武林返事。”
  他几乎失聲而笑。
  老者又干了一杯酒,舔唇砸舌,一副讒相,連連干咳,清了清嗓門,一豎拇指,揚揚自得的道:“不是我尤三爺夸口,對武林掌故,了如指掌,一般稍有名气的高手,還算看得起我……”
  “哦!老丈想來名气不小,在下倒失敬了,你剛才所說的什么怪手書生,請繼續說下去吧!”
  眾酒客做出一副滑稽相看著尤三爺。
  “剛才是說到哪里,啊!對了,黑白道高手二百多人,圍攻怪手書生,經過一整天的拚斗,二百多人,只剩下不足十個,而且還負了傷,而怪手書生卻分毫未損。”
  眾酒客不由惊咦了一聲,咋舌不已。
  他只是微笑不言。
  “怪手書生曾揚言,要殺盡五大門派的人!”
  這句話關系太大,使他大吃一惊。
  “這并非我尤三隨口亂道,有事實證明。”
  眾酒客大感興趣,齊齊摧促他快講下去,他也是興頭盎然的,要听听尤三爺胡縐些什么出來。
  “武當派第三代十大弟子中的三弟子在望云集被殺,華山四劍客在斷澗山遇害,峨眉慧大師橫尸沉雁塔……死者胸部都印了一個‘魔笛推心’的令牌,這令牌就是怪手書生的表記,端的是心黑手辣,世無其匹。”
  他心中大震,這可能是事實,因為前面官道上橫尸的四個少林僧人,他親眼目睹,也是同樣的情形。
  “不錯,就在距這里三里不到的官道上,四個少林寺的僧人遇害,也是胸前有一個掌大的令牌紫印。”一個剛入座的酒客,大聲的咐和著,更證實了尤三所說不虛。
  尤三爺听這人一證實,手捻鼠須,得意已极的嘿嘿一陣子笑之后,更添油加醬的胡吹起來,口沫四濺,口說指比……
  他——司徒文,此刻已陷入沉思中,尤三爺在講些什么,他一句也沒有听進去,他腦漲欲裂。
  他在揣想這一連串的凶殺事件,照江湖所傳,他將要成為五大門派的公敵,五大門派豈肯容他。
  難道魔笛摧心沒有死,而真的大開殺戒。
  而江湖傳言,指定他是殺人者。
  最令人費解的,是尸身上所留的“魔笛摧心今”的紫印,難道鐵笛主人殺了人,還要留下表記。
  就他所知,“魔笛摧心令”一共出現了三面,他不知道是否還有第四面,一面是由隱形怪客在五年前,交与少林了塵大師,一面是自己得自古墓之中,現在仍好端端的放在身上,另外一面卻是天毒門蛇魔崔震,得自洞宮山峽谷內他所掩埋的那一堆白骨中。
  他百思不解,何以那堆白骨中會生出令牌來。
  還有,就是武林慣例通常令牌只有一面,何以“魔笛摧心令”會三面之多。這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他本是聰明絕頂的人,不厭其煩的詳細分析。
  鐵笛主人如尚在人世,不會放棄“玄天秘篆”,更不會留圖笛中,而棄置荒山,使他輕易的獲得這稀世之珍。
  据隱形怪客所說的:“……鐵笛不能失去,關系著武林劫運……你自己去叩開命運之門……”照這樣看來,隱形怪客已知道笛中的秘密,那他与鐵笛主人之間,必定有极深的關系。
  以事實而論,鐵笛主人和隱形怪客,都是存心正大的人,當然不會無故殺人,而且還留下表記。
  如果沒有第四面令牌的話,那只有天毒門……
  對!這定是天毒門借刀殺人的詭計。
  他怒火万丈,殺机熾烈。驀然伸出右手,砰的一聲,拍在桌上,把一張柏木酒桌,擊得粉碎,木屑散了一地。
  眾酒客見狀,瞠目結舌,猜不透這書生到底是什么來路。
  他自己一掌擊下,追悔不已,為什么如此的失神,一只右手,兀自放不下去,不由也怔住了。
  “啊!看他的右手,只有兩……”
  “怪手書生!”
  “怪手書生!”
  眾酒客隨著這几聲惊叫,唬得腳癱手軟,一陣鳥亂。
  “我的媽呀!”剛才大談其怪手書生的尤三爺,大叫一聲,面如死灰,抱著頭,就往桌腿之下鑽去。
  他順手把一錠銀子扔在地下,作為酒資和賠償被擊毀的桌子的錢,頭也不回的匆匆出門而去。
  剛出店門,遠遠發現一個十分眼熟的紅衣人影。
  那不是婉姐姐嗎?
  他大喜過望,正要上前出聲招呼,同時告訴她仇人的姓名。
  一想不妥,若是她不分青紅皂白的又動起手來,豈不麻煩,她會听自己的解釋嗎?還是以后再說吧!
  疾往人多的地方一擠,遮住身形。向相反的方向,閃身馳去,心中難過万分,好几次想不顧一切的返身去找她,但他終于又忍住了。
  他和她同是中原雙奇的后人,有著同樣的悲慘遭遇,正應該相扶相依,共同探訪仇蹤,但造化弄人,使兩人之間,生出這么大的誤會,相逢而不敢相見。
  其實霓裳仙子慕容婉經無极老人提醒之后,誤會早已冰釋,此刻,她千里奔波正是在尋覓他,而他卻避開了。
  江湖上,轟傳著魔笛摧心的傳人怪手書生,要殺盡五大門派的人,魔笛摧心并沒有死,隱居在魏公古墓之中。
  無數黑白道的人物,又擁向魏公古墓,但那复雜的隧道,阻擋了他們,沒有人能進入,一怒之下,用炸藥炸毀了古墓,要把那黑白道聞聲膽落的一代鬼才,活埋在內。
  他听到這個消息,毫不為意,事實上古墓中并沒有魔笛推心其人,只是,那每出現一次就引起一場浩劫的武林瑰寶“玄天秘篆”,又一次埋沉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現江湖。
  五大門派的掌門人震怒了。
  五大門派又一次大聯名,相繼派出高手克殺怪手書生,認為他竟膽敢明目張膽的向各大門派下手,比起當年的魔笛摧心,還要張狂十分,簡直是罪不容誅,如果不把他扑殺,五大門派在武林中的聲譽,豈不一落千丈。
  怪手書生司徒文万分不情愿的避開了可怜的婉姐姐,怀著悲凄的心情緩緩上道,他一路上注意著每一個來往的行人,他希望發現襟上繡著白蜈蚣的天毒門徒,他要從他們身上去尋求天毒門立派的地點,以報中原雙奇兩家慘死的血仇。
  突然——
  一聲響亮耳熟的佛號響處。
  面前一字排定了三僧五道一尼。
  為首的一個老和尚,赫然就是那少林寺的長老了塵大師,一齊怒目瞪視著他,滿面怨毒之色。
  他一怔之下,停身退了一步,困惑的看著這三僧五道一尼,心念急轉,他們莫非是為了……
  了塵大師壽眉一挑,沉聲道:“小施主為什么不遵守令師五年之約親赴少林寺,舊案未了,現在又大開殺戒,向五大門派弟子下毒手,今天你必須回老納一個公道,否則……”
  了塵大師以外的二僧五道一尼,像助威似的同時哼了一聲,向兩側包來,把他圍在垓心。
  他一看這情形,又將是有理說不清的不了之局,但仍然心平气和的向了塵大師深深一禮,朗聲道:“大師如果相信得過在下,我有一言奉告!”
  了塵大師環顧了眾人一眼之后道:“你且說出來看!”
  “最近所發生的凶殺案,不是我所為……”
  緇衣老尼手中鐵拂塵一揚,厲聲道:“我佛雖然慈悲,卻不能容你這万惡的人,。難道死者身上所留的記號,是假的不成!”
  他臉色不由一變,正要……
  了塵大師高宣一聲佛號之后接口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小施主造這如山殺孽,上干天和……”
  他气得簌簌直抖,不等了塵大師說完,大聲搶著說道:“我說過這些凶案不是我所為,如果能限我一個時間,我負責澄清這一段公案,公諸武林!”
  五道中的一個蒼須道人,無限怨毒的斥道:“小子這點年紀,竟敢這樣胡作非為,我武當十子,已去其三,任你舌泛蓮花,今天休想逃出劍下。”
  其余四個道人,不問可知是武當十子中的一分子,滿面悲憤之容,手摸劍柄,正想相机出手。
  眼看一場血戰,就要展開。
  另兩個僧人,想是少林門下,礙著本門長老在前,不曾吭聲說話,但神情也是激動非常,躍躍欲試。
  了塵大師轉頭向那緇衣老尼道:“凌風師太,依你的意見,作何處置?”
  “此子不除,今后武林殺劫,將更要變本加厲,我佛慈悲,恕弟子妄動無明,今天只有一開殺戒了!”
  說完,一雙湛湛神目,注定怪手書生。
  他自己遭了這黑天冤枉,竟連分辯的余地都沒有,強按捺住滿腹怨气,赤紅著眼道:“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尊重各位是名門大派的長者,希望多加考慮,分明黑白!”
  “好利害的一張口,你到底是說誰黑白不分,難道你意猶未足,還要多造一些殺孽?”凌風師太聲色俱厲。
  “希望各位不要逼我出手!”他殺机漸露。
  “哈哈哈哈!”武當五子,一陣哄笑之后,刷刷連聲,五只長劍,在日光下,發出刺目銀芒。
  了塵大師退后一步,念了一聲:“我佛慈悲!”雙眼一睜,精芒電射,身旁的兩個少林憎人,立即蓄勁作勢。
  凌風師太一抖手中鐵拂塵,那五金合制的帚絲,登時根根筆直,顯見內功修為已經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
  他雖然怒火攻心,殺机上涌,但他內心之中,實在不愿意對五大門派中人下手,他沒有錯,但人家也一樣沒有錯,錯只在那移髒嫁禍的人,他的心目中,這种陰謀毒辣的行徑,只有天毒門中的人,能做得出來!
  “我再說一遍,不要逼我出手。”他發狂似的大叫。
  “逼你出手,又待怎樣?”武當五子劍已上揚,其中的一個,不屑已极的大聲喝道。
  “我不愿意傷害你們!”他大聲應道。
  “你竟有多大的道行,發此狂言?”凌風師太厲聲道。
  他已無法再忍耐下去了,他知道不出手絕對不成,他悲憤填膺的一聲凄笑,右手兩指在袖中連彈三下,左手驀地掣出插在腰間的“坎离鐵笛”,向空一搶。
  一聲奪魄褫魂的嗚嗚怪嘯,划空而起。
  眾人面色不申一變。
  就在嘯聲剛落的電光石火之間,了塵大師肥大的僧袍飄處,已剛猛無儔的劈出一掌,勁道十足。
  另兩個憎人,如響斯應的各劈一掌。
  他冷哼一聲,右掌倏出,挾絲絲破空之聲,已將臨身。
  他右掌已出,左手鐵笛一揮,一溜烏光閃亮的笛影,如神龍舞空,直向那一片銀芒卷去。
  一聲轟然巨響,夾著一片金鐵交鳴的聲音。
  三僧被震退三步,武當五子虎口發麻,五支長劍險險脫手飛去,大惊之下收劍后退一步。
  而他,右接三掌,左擋五劍,身形連連晃動,几乎立腳不穩,一口气還未喘完,凌風師太的鐵拂塵,挾著一片罡气,當頭卷到。
  勁勢之強,比武當五子聯手的一劍還有過之。
  他心中微栗,左手鐵笛又疾揮而上。
  嗚的一聲,碰個正著,只覺手中一緊,鐵笛已被對方的拂塵絲芒緊緊纏住,一掙不脫。
  凌風師大見對方鐵笛已為自己拂塵卷住,運勁一拉竟分毫不動,心中大感駭然,此子功力未可輕視。
  就在這一拉一扯之間,五只長劍閃電般又再襲來。
  三道剛猛掌風,也同時遽發。
  他見狀情急,猛運真气,大喊一聲:“撒手!”一抖一震,一柄鐵拂塵立時飛上天迎向三股掌風。
  他是怒极出手,功力已用到十成。
  又是一聲震天巨響,夾著兩聲悶哼,三僧變色而退。
  光啷連聲,銀芒乍斂,五只長劍,已折了兩只。
  他自己兩腳下陷半尺,血气一陣翻涌。
  一看——
  凌風師太羞慚滿面,怔立當場,以她的輩分和地位,聯手對付一個后生小子,已屬不得已之舉,竟然連兵器都被震飛出手,心中的難過,非筆墨所能形容。
  了塵大師愕立三步之外,另兩個借人,已坐地調息。
  武當五子退身五步之外,一個個面如土色,唯是目光之中,一半怨毒,一半惊懼,狼狽之极,尤其長劍被震斷的兩個,手捧半截斷劍,更加不是意思。
  先后只兩個照面,便鎮住了九個五大門派精選的高手,這种功力,簡直是神乎其技,怎不使眾人膽顫心寒。
  他緩緩上前三步,把鐵笛插入腰間,俊目神光隱隱,如兩道冷電,掃過眾人面上,徐徐說道:“我早說過不要逼我出手,你們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愿傷害你們,這一連串的凶殺案件,并非我所為,我一樣的在追查凶手,待真相大白之后,自然會對武林有所交待。”
  話方說完,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陰森刺耳。
  這冷笑和無影客死于“天毒法牌”時所听見的一般無二,他心中一震,不顧再和了塵大師一行解說,電掣星射般向發聲處馳去,他決心這次一定不讓發這冷笑的人,逃出手去。
  以他的“天馬行空”輕功身法之快,竟自不能追上那發冷笑的人,只見百丈之外,人影一閃而沒。
  不由激發了他少年人好強的天性,把輕功施展到极限,如殞星般划空而去,這人影曾兩次對他發出冷笑,似乎一直都追蹤在他身邊,而他兀自不曾發覺,不由气惱万分,窮追不舍。
  約莫追出了十里之遙,那人影卻未再現身。
  他想,莫非是追錯了方向,或者是那人已經繞道去了,心中沮喪已极,身形也隨著緩了下來。
  現在,他成了黑白兩道的公敵,心中的憤慨無可言喻。心頭像壓了一塊重鉛,使他透不過气來。
  五騎駿馬風馳電掣般迎面馳來。
  以他超凡的目力,已看出來人是天毒門中人,黑色勁裝,胸前一條白蜈蚣,漸漸已到身前,一股無名孽火,陡然升起。
  他橫攔在路中央,右手一揮,一道狂飆,匝地而起,迎面卷向馳來的五騎駿馬,勁勢之強,無与倫比。
  五騎正在奔行得緊,忽見道中出現一個青衣人影,竟然不知道閃避,眼看就要喪生馬蹄之下,心中剛罵得一聲:“找死!”忽覺一股剛猛勁道,迎面襲來。
  五人方覺不妙,念頭還未及轉,坐下的五匹駿馬,在快速奔馳之下,沖力何等之大,竟然如同撞上一堵鋼牆般,悲嘶一聲,前腿一曲,直跪落地上。
  馬上五人,驀感情形不對,惊呼聲中离鞍飛起,倒縱兩丈開外,猶覺勁風刺膚,如針扎刀刺。
  身形方定,正想出聲斥問,一見來人形象,齊齊惊叫一聲:“怪手書生!”回頭就要……
  青影閃處,怪手書生已鬼魅般的站在眼前,怒目而視,身法之快惊世駭俗,不由亡魂皆冒,面如土色。
  五匹馬這時已站了起來,垂頭喪气的停在路中。
  他方才受了五大門派中的人一場惡气,又被那發冷笑的人逗得一肚子的火,正在气頭上,可巧碰上了生死對頭的天毒門中人,殺机頓涌,不可遏止。
  五人見他那一副凶煞也似的形象,一陣陣寒气由心底直冒,眼中露出駭极的神色,直向后退。
  這五人不過是天毒門中二流角色,對一般江湖道來說,功力也算不弱,但遇上了這小煞星可就不可同日而語了,天毒門中一等一的高手,先后死傷在他手里的不在少數,五人自然清楚,遇上了他等于死星照命,焉得不魂飛魄散。
  他怨毒的掃了五人一眼,心中倏地升起一個念頭。
  殺!
  殺盡這些危害武林的蠢虫。
  右手兩指在抽中連連彈動,身形也漸漸前移。
  臉上的殺气,也愈來愈濃。
  左手動處,一溜烏光舞成一堆烏云般,包沒了整個身形,消魂蝕魄的嗚嗚怪嘯,破空而起。
  五人但覺那怪聲如柄利劍,直朝胸腔之內亂扎,五腑如割,血翻气涌,足不能移,滿面痛苦不堪的神色。
  內力又加兩成,鐵笛愈舞愈疾,怪嘯也愈來愈凌厲,以他的內力修為,貫入笛中,五人如何能抵擋得了。
  漸漸,面色轉為青紫,身形也虛脫的往下倒去,那五匹馬,喉中不斷低聲哀鳴,緩緩躺下。
  烏光乍斂,怪嘯倏停五人五馬口鼻耳眼之中溢出汩汩鮮血,橫尸就地。
  他把笛慢慢插回腰間,忽然触及一物,倏生一個奇怪念頭,我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疾從怀里取出那面得自古墓的“魔笛推心令”,走到五人尸身之前,右手兩指虛空划處,哧哧連聲,五人衣襟片片飛舞,露出胸部,左手持著令牌,在五人胸前,各按了一個清晰的牌印。
  他得意的笑了一笑。
  “糟了!”他忽然大叫一聲。
  他一心一意的要尋找天毒門人,探查天毒門開宗立派的地點,好報那血海深仇,同時追查那面令牌,以澄清五大門派中人被害的謎,不想气憤頭上,把他們全給毀在鐵笛之下,不由頓足后悔不迭。
  一絲輕微至极的風聲,起自身后,功力稍差的人,根本听不出來,他机警的驀然回頭,兩丈之外,又站定了兩個丑怪絕倫的白發老太婆,兩個面孔,一黑一白,那白的有如還魂的僵尸,白得不帶絲毫血色,那黑的黑得像鍋底。
  他心中暗惊來人的功力,竟然欺身到他身后兩丈,才被他發覺,又不知為了什么事找上他了。
  他面不改色的瞪視著兩個一黑一白的老太婆。
  “喂!小子,你就是玄天秘錄的得主是嗎?”那白臉的尖聲發問,聲如少女,嬌嫩之至,如果不見她的尊容,還以為是豆莞年華的少女哩!
  他正想要笑,一听又是為了秘錄而來,不由气往上沖,俊面一變,冷哼了一聲,默不作答。
  “咦!這娃儿敢是個聾子!”黑臉的聲如破鑼。
  他俊目忽發奇光,射向黑臉老太婆,她不由心中一動,這娃儿好精湛的內力,目光如此犀利。
  “不錯,秘篆正在我身上!”
  兩個老婆子相顧一笑,一粗一嫩的兩個聲音同時叫道:“拿來!”四只枯瘦如鳥爪的手,快逾閃電的向他抓來!
  只見上下左右全是爪影,迅快奇詭兼而有之。
  他微微一晒,身形動處已閃出爪圈之外。
  倆老婆子扑了一個空,同時惊咦了一聲。
  “兩位偌大的年紀,怎的貪心之念還如此旺盛?”
  白臉老婆子凶睛一瞪,白疹疹的面上,簡直看不出絲毫表情,尖聲道:“娃儿,你膽敢教訓我老婆子!”上步欺身,迎面就是一掌。
  別看輕這隨手揮出的一掌,勁道可也十分駭人。
  他不閃不避,右手攀出,同樣以單掌回敬。
  砰的一聲,他身形一搖,而白臉老太婆卻遲了一步。
  就在這掌風相接的電光石火之間,黑臉老太婆的兩只鳥爪,已然臨身,一抓西門,一抓腰間。
  他身形未穩,出手已自不及,就著身形一搖之勢,一扭,一曲,一旋,脫手凌厲無儔的兩抓,身形已轉到了對方的身后,迅雷疾電般拍向對方“命門穴”。
  身法的玄奇,出手的快捷,使人歎為觀止,放眼武林,具有這等身手的實不多見,而這种奇跡卻出現在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身上,怎不令人稱絕。
  白臉老婆子心頭大震,惊叫一聲卻來不及援手,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同伴就要……
  黑臉老婆子不愧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就在兩爪落空,對方身形突然失蹤,背后風聲颯然的電光石火之間,原式不變,兩腳微一使勁,朝前直射出兩丈開外,險險避過這致命的一掌,應變之速,也是令人叫絕,然而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臉老婆子見同伴無恙,一顆虛懸的心,才放了下來,暗叫一聲:“僥幸!”
  他也不由暗暗佩服對方的應變机智。
  破空之聲,倏告傳來……
  “黑白雙妖,敗在一個娃儿手上,還不夾緊尾巴滾,兀自在這里丟人現眼,真是老不知羞!”
  三人同時回頭。
  聲落,一個干癟精瘦的白發老頭儿,笑嘻嘻的兀立當場。
  他現在知道這兩個老怪物是黑白雙妖,但不知道老頭儿又是何等人物,听他調侃雙妖的口气,絕非等閒人物,不由直勾勾的凝視著他。
  只見他生得干癟精瘦,白發蓬松,像一堆亂草放在頭上,一件土布長袍下擺高高掖在腰間,穿一雙八搭麻鞋,腰間鼓繃繃的,不知放了些什么東西,小鼻小眼大嘴,一副滑稽突梯的形象,但卻滿臉正气,不類邪道人物,他一見之下,不由的對他生出一絲好感。
  黑白雙妖在聞言之初滿面怒容,及至看清了來人是誰之后,面色又倏地和緩了下來。
  “老偷儿,我老婆子丟人現眼,卻不會在名字上要一個賤字,千人罵,万人咒哩!”白妖立還顏色!
  “老偷儿數十年不出來做買賣,今天敢是手又痒了?”黑妖緊接著加上一句。
  場中空气頓時松馳下來。
  “老偷儿,說老實話,你是也想……”白妖上前兩步,緊張的向老偷儿問道,話未說完……
  “嘻嘻!我千手神偷章空妙不想則已,要想嗎,嘻嘻,還不是探囊取物,手到拿來!”
  “如此說來,你也想插上一手?”黑妖沙聲道。
  千手神偷咧嘴一笑,毫不為意的道:“告訴你們,這娃儿身上根本沒有什么秘篆,如果有,嘻嘻!也早到了我腰中,同時,事隔多年,人家已練成了秘錄中的武功,憑你兩個,絕討不了好,這一大把年紀了,何苦呢?還是省省吧!難道還要想稱尊武林,弄不好,落得個不得善終……”
  “老偷儿,閉上你的鳥嘴,你說這娃儿身上沒帶著玄天秘篆,我卻不信,我要摸一摸!”白妖尖聲斥道。
  “喲!我的老婆子,人家可是十七八歲的少男呢!虧你說的出口,要摸一摸,真是,唉!”千手神偷煞有介事的搖頭擺腦的說,一雙小眼亂翻亂眨。
  司徒文在一旁,听他們言來語去,几乎笑出聲來!
  “老偷儿,你說話口上可得積點德,你下一代的子孫,還是三只手,賊子賊孫。”白妖惱羞成怒。
  “這叫做克紹箕裘,子承父業,可惜我孤了一身,看來只有含恨九泉了!”說完搖頭一歎。
  他不禁噗哧笑出聲來!
  千手神偷回頭向他眨眼一笑。
  黑白雙妖明知在嘴上決斗不過這老偷儿,但一時之間,又翻不下臉,弄得啼笑皆非。
  這千手神偷有名的難纏難惹,一身頂尖武藝,外加一手神偷絕技,滑稽玩世,黑白道中人,都對他另眼相看。
  千手神愉笑容忽斂,頓變肅穆之色,道:“天下奇珍异寶,出世便知擇主,唯有德有緣者居之,強取豪奪,徒然自招禍敗,我們都是行將就木的人,也曾在江湖中揚名立万,奉勸兩位息了這條心吧!”
  司徒文不禁暗暗點頭。
  “呸!臭偷儿,我老婆子可不是三歲小孩,你那一套,還是收起來吧!你既無意獲得,趁早請便吧!”
  “你再不知趣,可別怪我老婆子反面無情!”
  黑白雙妖一先一后的說,怒意漸生。
  “我老偷儿一生不曾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用不著空口說大話,真有什么能耐,拿兩套出來看看!”
  黑白雙妖好不容易碰上這一個好机會,穩想得償所愿,卻平空鑽出個老偷儿從中胡攪,心中早已不耐,聞言之下怒不可遏,一粗一細的大喝一聲,四只鳥爪,驀向千手神偷抓去,勢疾力猛。
  老頭儿既以神偷為名,那輕功身法自然有獨到的造詣,只見他滑如游魚似的,在四爪之下,穿梭般一來一往,突然脫出圈外。
  他已在這一來一往之間,在雙妖身上做了手腳,司徒文神目如電,看得一清二楚。
  “且慢動手!”千手神愉高聲一叫,側頭向司徒文一眨眼接著說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老偷儿一番善意,算是丟到海里了,也罷,你們兩人如能接得下娃儿三掌,不管什么秘錄,娃儿雙手奉上,我拍拍屁股走路,如何?”
  雙妖面上不由一變。
  “老偷儿你能做得了主?”黑妖粗聲問道:“在下愿意三掌定輸贏!”怪手書生司徒文,知道其中必大有文章,又見神愉頻施眼色,毅然答道。
  “娃儿可不許撒賴?”白妖意似不信的說。
  “笑話,如我接不下三掌,撒賴又有何用?”
  雙妖一想,對呀!如他接不下三掌,就證明功力不及我兩人,諒他也逃不出手去,不由大喜過望。
  雙妖凝神蓄勢,功力提聚到十成,要想把他一舉毀在掌下,只因方才對招,已經領教過他的厲害,若以七八成功勁出手,必然討不了好。
  千手神偷笑嘻嘻的站在一旁。
  司徒文真气暗提,表面上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請發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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