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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公子与捕快


  江南。初春。揚州。黃昏時分。
  瘦西湖在斜斜夕色里,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滿面粉紅顏色,宛若少女初吻時的羞澀面郟。
  遠處翠綠疊重,樓閣錯落,紅綠相間。
  天空有雪白鳥飛,湖面有輕舟逐波。
  天与地,人与自然,此時似乎溶為一体,就是一幅完美無缺的天然畫卷。
  從漆紅窗口眺望過去,可以一覽黃昏瘦西湖的絕佳景色,和遠處叢林若隱若現的尖尖的白色塔頂。
  此時此刻,軒轅香香斜依在窗邊柔軟長榻上,伸出手指,隨意拔弄面前一架七弦古琴。
  琴在一張漢白玉縷雕的高几上面,在古琴的左邊,尚還放有一把四尺七寸長的金色巨劍。
  劍削上刻有兩個嫵媚字跡:紅唇。
  劍名“紅唇”,劍長四尺七寸,重二十八斤,劍出削時劍体一片金芒,刺進對手的柔嫩咽喉時,就像是無情的情人吻上你的紅唇,溫柔,輕挑,誘人,但也是毒辣無比。
  這把名動天下的“紅唇金劍”,正是軒轅香香的心愛之物。
  軒轅香香愛劍,甚至比愛他最心愛的女人,還更加倍護厚之。
  在他心中,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銀子,女人就會像是衣服一樣,隨便你任意去挑選、試穿。而只有劍,劍才是永恒不會變化的!
  軒轅香香恰恰很有錢,确切地說是軒轅香香根本不知道怎樣將身上的銀子化掉。
  他坐最好的畫舫,听最好听的歌曲,玩最貴的女人,但這一切似乎都沒有幫助他化掉身上的銀子。
  他甚至有了一些苦惱。
  有的時候,化不掉身上的銀子,的确也會是一种苦惱。
  所以,軒轅香香只好尋找一种簡單的方法,既可以化費銀子,又是讓自己十分開心的事。
  他讓“春夢樓”里長得最漂亮、身价最高的一個婊子脫光衣服,然后再跳到初春冰冷的湖水里。
  那個叫夢夢的婊子居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輕笑著脫光身上薄薄衣裙,轉身亳不猶豫就跳入湖水中。
  江南初春的湖水,依舊很是冰涼。
  然而,夢夢卻是微笑著裸体跳進湖水中的。
  因為軒轅香香答應過她,如果她脫光身上衣服跳入湖水里,就會送給她一千兩白花花的燦爛銀子。一千兩白銀,這豈非是她做一輩子婊子生涯也掙不來的!
  軒轅香香討厭這种出賣身体、失落靈魂的下賤女人,只要你給她足夠的銀子,你便可以隨時騎在她的肚子上面,任意做想要做的事情。
  這种下賤的女人,似乎天生就是讓男人來騎的。
  然而可惜是,軒轅香香恰恰又是最喜歡這种下賤的女人的男人。
  夢夢露出半截如玉光滑的肌膚,嬉戲在冰冷的湖水中,柔柔嫵笑著。
  湖面上停泊有几艘船只,忽然听到有人落水的聲響,船上船員紛紛探首窗外,或是跑上船頭,卻發現原來是一個絕艷的裸体女人,跳進湖水中嫵笑嬉戲,
  不禁都惊立船頭,目瞪口呆,竟疑為是湖水里的美麗魚妖出現了!
  其實,大部分的人并不是被這突來的場景惊住,而是當他們看到,夢夢露在水外的半截如玉般的肌膚時,都不禁被她的嫵姿所傾倒、所迷惑了。
  夢夢好像并不在意許多盯住她身体的目光,那些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的貪婪目光。她依舊在水中嬉笑著,若無其事,她在水中一沉一浮,最誘惑人的部位隨即一隱一現。船上的一群貪婪的目光盯住她,她并不感覺到任何羞色,她反而感覺到很快樂,很舒暢,男子們盯住她的目光,說明她長得很美麗,很嫵媚,非常吸引人!
  ──只有男人的目光,才能證明一個女人的美麗!
  這還是坐在她隔壁一個大姐親口告訴她的,她很相信這句話,甚至把這句話當作一條至理名言。
  有的時候,所謂的“至理名言”,也會是句狗屁不通的屁話!
  夢夢不懼怕男人的這种目光,看她不穿衣服的身体。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從畫舫里伸出一只手來,凌空一抓,抓住夢夢柔肩,一把把夢夢又抓上畫舫里去了。夢夢輕喘著,柔柔媚笑著。
  仿佛她早就知道,那只藏在畫舫里的眼睛,一起緊緊盯住她;那只藏在畫舫里的手,遲早會從畫舫里伸出來,把她抓回畫舫中去。
  夢夢柔柔地媚笑著。
  笑聲划破湖水的宁靜,划破每一個呆立船頭的男人的心!
  夕陽沉落,湖面寂靜。
  一艘豪華巨型的雙層畫舫停泊湖水當中,靜靜的,悄然無息。
  夢夢微笑著,像是一只小綿羊一樣,溫情伏在軒轅香香腳畔,不停輕喘,全身軟弱無力。
  先前跳入冰冷湖水里的那股寒意,早已經蕩然無存,此時在她小巧可愛的鼻尖,尚還淌著疲勞的香汗。他實在是太強勁,太猛烈了。他就像是一頭遠古荒原的流浪雄獅,又像是一只饑餓百年的貪婪野狼,扑打、撕咬她身上每一寸的柔軟肌膚,原始的勁力,几乎將她全身根根骨格撞得粉碎。
  他如同野獸一般瘋狂折磨她,看著她掙扎著拼命扭動纖細的腰肢,高聲尖叫呼喊時,他興奮得就仿佛是手中的“紅唇金劍”,突然一劍刺進最厲害的對手的咽喉。……
  軒轅香香的劍法,遠遠高過他對付女人的本領。
  每一回當他的金劍刺進對手的咽喉時,他興奮得神經一條一條緊繃起來。
  軒轅香香的劍法凌厲狠毒,快如風電,他想要殺死的對手,總是死在他的劍底,無人生還。有人甚至私下認為,軒轅香香的劍法已經超過武當“一笑道長”,排名當今十大劍手行列,尤其是他手中那柄金光四射的金劍,削石斷玉,砍鐵如泥,劍出削時劍体一片金色寒芒,更是一件江湖至寶。
  劍擱在高几上面。
  軒轅香香伸出手,從高几上慢慢拿起他的“紅唇金劍”,輕撫劍削。
  真正的如火紅唇,也溫柔躺在腳畔。
  這時,夢夢抬起頭來,用尖細的小指頭輕輕一拔,將額前凌亂的几縷濕發拔開,嫵笑著,一雙誘惑人的媚眼笑意甜甜的,望向輕撫劍削的軒轅香香。
  有的時候,妖媚的笑容的确比裸露的身体,更能誘惑人的原始沖動和欲望。
  那是一种朦朧美麗,一份看不真切誘惑,就像女人穿在絲襪里的丰滿大腿,或者是水中艷花,古鏡中的一輪青天明月。
  夢夢笑罵道:“你真是一個沒良心的坏東西!”
  軒轅香香道:“哦,為什么?”
  夢夢道:“這么冷的天气,你居然還那么狠心,讓人家跳到冰涼湖水里去洗澡,你就不怕把我凍坏嗎?”
  軒轅香香微笑道:“你現在還冷嗎?”
  夢夢嫵笑道:“現在?有你這個大坏人在,現在當然不冷了!”
  夢夢又道:“在揚州城我好像并沒有看見過你,你是剛剛新來的?”
  軒轅香香道:“你說呢!”
  夢夢笑道:“我猜你一定是從京城里來的,而且是個做大官的,是不是?”
  軒轅香香道:“哦,為什么?”
  夢夢笑道:“因為只有從京城里來的大官公子,才會出手這么大方。”
  軒轅香香道:“這回你猜錯了,我可不是什么京城里來的大官人!”
  夢夢道:“那么,你是誰呢?”
  軒轅香香笑道:“我,我當然就是一個嫖客了!”
  夢夢嫵笑道:“你是一個大嫖客!”
  夢夢看向軒轅香香手中的金劍,笑道:“公子的劍似乎比別的人的劍更長、更闊了許多!”
  軒轅香香手撫金劍,問道:“哦,你也懂劍?”
  夢夢嫵笑道:“我當然不懂得劍道,……,我懂的不是你手上的這柄劍,而是你身上的……”她仿佛已恢复气力,水蛇般的纖細腰肢又開始扭動起來,扭動著,漸漸重新盤上軒轅香香的身体,夢夢柔笑著,她的一只小手從下面伸上來,緩緩滑向軒轅香香某個已隱動的地方。
  夢夢喘著气道:“今晚我哪儿也不去了,就算是天空塌下來,我也不會再眨一下眼睛!”
  軒轅香香道:“哦?”
  夢夢的動作更加快速,更加放縱,她溫柔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每次都是這樣強壯猛烈?”
  軒轅香香的眼神深處忽然掠過一片可怕的狠毒,淡淡道:“你想知道嗎?”
  夢夢無語,她在等待。
  等待又一場狂風暴雨的野性游戲!
  風暴轉瞬來臨。
  軒轅香香左手微揚。
  夢夢隨即發出一聲呼叫!
  金光閃動,瞬間掩沉。
  軒轅香香金劍歸削,洁白的長榻上面濺落一朵朵血花。
  夢夢從長榻上忽然瘋狂跳起來,仿佛突然看到猙獰的魔鬼一般,跌撞扑向畫舫外面,但她還沒有走出几步遠,就一下子癱軟在地,如同一朵慢慢枯萎的玫瑰。夢夢蜷縮在地板上面,雙手緊緊抓住咽喉,不停掙扎扭曲身体,似乎要掙脫某种巨大的恐懼。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縷縷鮮血正從她手指縫間流出。
  她此時想說話卻已發不出聲音來,突然劇烈扭動的身体也漸漸平息下來,直到死去的瞬間,她也不明白軒轅香香為何突然一劍洞穿她的咽喉。
  軒轅香香毒笑著,看著地板上夢夢的扭動身体漸漸恢复平靜,毒笑道:“紅唇飲血,夢夢,你是第二十七個人。如果我的劍再飲十一人的鮮血,我的'血劍'便可以達到最高境界,到那時,天下還有誰能与我轅香香一爭高下!
  還有誰?……”
  軒轅香香狂笑著。
  夢夢死了,無聲無息,死在軒轅香香的腳畔。
  軒轅香香甚至連瞧也沒再瞧她一眼!
  人的生命,難道真的是就是這么輕淡,這么輕描淡薄!
  然而這种場景對于軒轅香香來說,几乎已經平常得沒有一絲怜惜。
  為了達到“血劍”的最高境界,他必須要用三十八名女人的鮮血,來祭祀自己的金劍。
  “紅唇飲血”,飲的正是無數紅顏的鮮血。
  他已經奪取了二十六個女人的生命。
  連夢夢是二十八人了!
  軒轅香香站起身,披上一件長衫,走到窗口邊,輕喚道:“曹天。”
  這時,一個有著一雙鷹般狡狹眼睛的黑衣人,忽然幽靈般出現畫舫中,低眉沉聲道:“公子!”
  他的出現沒有絲毫聲息,沒有絲毫微弱聲響,仿佛這人本來就是隱藏在空气當中,和黑夜溶成一体,只等到主人的一聲吩咐,他便會神奇般地出現眼前。
  畫舫中燈火搖曳,地板上血跡點點。
  軒轅香香背對黑衣人曹天,輕輕揮揮手,道:“把她扔到湖中去!”
  曹天道:“是,公子。”
  軒轅香香又道:“另外,你送一千兩銀子去給'春夢樓‘的老板娘,就說我把她的女儿買下,她就不用再回去了!”
  曹天道:“是。……”
  曹天走進畫舫,一直垂手站立軒轅香香身后,低頭不敢大聲喘息。
  軒轅香香道:“你還有什么事?”
  曹天斷斷續續道:“公子……慕容小雪,她逃跑了……”
  他努力使自己斷續說完這句話,但他說到“逃跑”兩個字時,頭垂得更低,甚至連大气都不敢再喘。
  軒轅香香慢慢轉過身,淡淡道:“哦!”
  曹天低垂的眼神偷偷看向軒轅香香的臉色,軒轅香香這時面無表情,仿佛一點發怒的樣子都沒有。
  曹天忽然覺到手足冰涼。
  窗口外溫暖花香的春風掠入窗口,夜色寂靜。
  然而,曹天這時候的額角居然出現了一層細微的汗珠,但他不敢伸手用衣袖去拭一下。
  他知道,軒轅公子面無表情的時候,表示他已經開始在生气了。
  軒轅公子生气時,什么事情都不會做,也不會對你張口教訓,他很平靜,平靜的輕快一劍刺入你的咽喉。
  軒轅公子生气時只會殺人!
  曹天的心仿佛已寒透。
  曹天垂首道:“公子,其實,其實我已經抓住慕容小雪,但當我走到文昌閣時,忽然碰到一個人,他攔截住我,并且搶跑了慕容小雪……”
  軒轅香香道:“你敗給了他?”
  曹天低聲道:“他的武功很厲害。”
  窗外一輪彎月不知不覺悄悄爬上夜空,夜幕下湖水仿佛凝結成一塊翠玉,湖畔的花木也似乎沉睡,留下一地的花香,浮動夜色茫茫里,天地一片寂然。
  這暮春的景致是何等誘人悅目。
  軒轅香香輕道:“他是誰?”
  江湖上如今能打敗曹天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曹天道:“他是刑部段金竹大人手下,六扇門四品帶刀侍衛任揚眉。”
  軒轅香香道:“哦,任揚眉,這個人是干什么的?”
  曹天道:“他既是段大人的手下,又是六扇門的捕快總領。”
  軒轅香香道:“捕快!”
  曹天道:“我和他交了手,他的刀法很厲害,像是傳說里的'追命七殺刀'。”
  軒轅香香淡淡道:“這世上只有兩個人會這种刀法。”
  曹天不禁道:“除了任揚眉以外,還有一個人是誰?”
  軒轅香香道:“’捕候‘柳虎候!”
  曹天惊道:“是他……,那……”
  軒轅香香道:“听說他的這种刀法只傳授給了一個最親近的弟子。”
  曹天道:“難道就是任揚眉。”
  軒轅香香道:“任揚眉就是’捕候‘的弟子。”
  曹天此時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一點,他不像剛才那樣手足冰寒,他仿佛在黑夜中忽然抓住一絲光明,而這點徽弱光明卻能撫回他的性命。
  生命,是人生一生最寶貴的最堅強的屏障,愛情無价,友誼長存,然而人一旦失去了生命,失去了最后的依靠屏障,愛情和友誼也會變得亳無价值。
  曾經有人為愛情而死,曾經有人為友誼而亡,生命對他們而言似乎變得渺小微不足道。
  然而對于曹天說來,生命就是高于一切的一切。
  軒轅香得香忽然道:“他們現在在哪里?”
  曹天道:“水云館,任揚眉就坐在里面。”
  軒轅香香道:“那儿可是個殺人的好地方!”
  他說要殺人時,仿佛連春風也變得肅蕭寒粟,曹天听了不禁渾身一顫,竟然不覺打了一個冷戰。
  曹天道:“回來的時候,我已通知’流星三劍客',他們現在已經埋伏在水云館四邊,隨時會殺死任揚眉。”
  軒轅香香揮揮手手道:“我知道了。”
  曹天垂手道:“是,公子!”
  曹天這時朝死在地板上的夢夢望了一眼,躬腰道:“我立即把銀子送去'春夢樓‘。”
  曹天走到夢夢尸体旁邊,一手輕輕提起夢夢的一條腿,拖至一邊,如同提著一條蒼白的死魚,到了舫首,曹天正欲將夢夢尸体扔進湖水里去,軒轅香香忽然站到他身后,淡淡道:“曹天,你不必去'春夢樓’了!”
  他說到“曹天,你不必”時,只見夜幕下驀然閃動一抹金色,金光宛如是秋空的飛逝流星,疾如雷電,剎那歸隱,夜幕也仿佛為之一振,等到他說完“去'春夢樓‘了”時,曹天的身体已經慢慢倒了下去,倒在夢夢蒼白的尸体上面。
  曹天惊呼道:“公子,……公子,你……”
  曹天的咽喉緩緩綻出一縷殷紅的血線,接而從咽喉處鮮血狂迸,染赤了他黑色的長衫,染紅了夢夢蒼白的尸体,也染紅了光滑洁淨的地板。
  軒轅香香金劍歸削,昂起頭,目視窗外遠方黑夜,淡淡道:“在我面前失敗就意味著死亡,這你本是十分清楚,曹天,你根本已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風從湖面吹來,掀起一地的血腥味,和無比的陰暗和狠毒。
  風很冷。
  夜更寂。
  任揚眉好像永遠都是這樣年青,聰明,自信和堅強不屈。
  他筆直坐在一張檀木椅上,腰板筆直,就像一座山岳一般雄威,高昂。明亮的燈光,照在他四四方方的英俊臉上,他燕頸虎額,濃眉似刀,星目閃輝,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神,充滿智慧的光芒,快捷的靈敏,仿佛這世界上,無論什么樣的案件凶徒,都逃不出他這雙眼睛的追捕和擒拿。
  很少有人會相信,他如此年青的年紀就做了六扇門的“捕王”,身為御前四品帶刀侍衛,統領大江南北三十八省的一千七百七十二名捕快,辦最离奇的懸案,捕捉最凶殘的匪徒,戰無不胜攻無不克,從末失手,令黑道武林聞風喪膽畏懼如魔,卻又是敬之如魔。
  任揚眉身為邢部第一名捕,他破獲的懸案和捕拿的凶手誰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件、多少人,甚至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江湖上傳說,任揚眉乃是一代刀圣“捕候”柳虎候晚年最得意的弟子,不僅僅學得“捕候”柳虎候絕頂天下的絕世刀法,而且學到“捕候”柳虎候出神入化的追蹤之術之十之七八。所以,任揚眉不僅僅是追捕凶徒的六扇門第一名捕,他而且是江湖上人人敬佩稱道的年青英雄。
  像他這樣富有神奇經歷的年青英雄,本就是少女們心中渴求的偶像,誰都希望能夠成為他身畔的紅顏知已,和他一起飄迫江湖,相伴直到永遠。
  然而,如今江湖上成千上万的少女,极其妒忌姑蘇城慕容府千金小姐:慕容小雪。
  因為在任揚眉的眼中,心里,世上永遠只有慕容小雪一個人。
  更讓江湖少女們痛恨傷心的是,一年前,任揚眉和慕容小雪已經結為良緣佳配,互定終身,等到今年重陽節,他們就會在姑蘇城喜迎天下各大門派掌門,三山五岳的群豪俠客,舉辦江湖近十年以來,規模最大最濃重的一次婚宴。
  慕容小雪現在已經是任揚眉的未婚妻子。
  人們無比漾慕這一對年青男女郎才女,他們簡直就是上天安排好的一對人間佳人。
  水云館是一座很小、也很精致的四方庭院。
  任揚眉握住慕容小雪的纖手,問道:“那個黑衣人武功詭异十分,似乎像是南海一派'南天門’中的傳人,然而‘南天門’一生定居南海,從不涉足江湖,門下傳人又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揚州城,難道……”
  小雪道:“揚眉,你怎么了?”
  任揚眉道:“最近江南一帶連續發生了兩件疑案,一件是‘冷月山庄'庄主’劍俠'楊万里被人神秘殺害,一件是蕭府上下一夜之間被人全部殺死,刑部派我來追查這兩件疑案,我總怀疑這兩件案情會是同一人所為。”
  小雪道:“你已查獲誰是凶手了?”
  她永遠相信任揚眉的破案的能力,就像相信自己眼睛一樣,她相信他,任誰也不敢否認他破案的能力,沒有人能逃過他的捕風捉影的追捕本領。
  任揚眉道:“目前為止,只查出蕭府那件案子的凶手。”
  小雪問道:“凶手是誰?”
  任揚眉道:“魔教的刺客。”
  小雪道:“魔教的人,他為什么要殺害蕭府的人?”
  任揚眉笑了笑道:“如果我知道的話,現在我還會在這里嗎!”
  小雪道:“原來你這個大捕頭也有煩惱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永遠也不會有煩惱呢!”
  任揚眉又一笑,道:“誰說我永遠也沒有煩惱的?”
  任揚眉緊緊握住小雪柔軟的纖手,道:“這兩件案子都是十分复雜,要不然刑部也不會讓我日夜兼程,立即赶來揚州城,碰巧我剛剛才到揚州城,就遇見了你!”
  任揚眉忽然道:“小雪,剛才那個黑衣人為什么會劫持你?”
  小雪搖搖頭,道:“不知道,但是那個人一見到我,就叫出我的名字,她好像認識我似的。”
  任揚眉道:“他認識你?”
  小雪點點頭,道:“好像是的。但我從來沒有來過揚州城,這里也沒有我認識的人,我實在猜不出那人究竟是誰。”
  任揚眉歎了一口气,道:“看來,我的煩惱更大了!”
  小雪道:“為什么?”
  任揚眉沉聲道:“你來揚州做什么?”
  小雪道:“當然是玩了!父親天天讓我待在家中,不許出來,我悶在家里都快悶死了,而大哥和二哥卻可以成天在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父親從來都不管他們,偏偏管著我……”
  任揚眉歎息道:“這么說的話,你是偷跑出來的了!”
  小雪浣爾一笑,道:“你是不是正打算把我赶回蘇州去?”
  任揚眉搖頭道:“不是。”
  小雪道:“那就好,如果是的話,我勸阻你還是不要提出來的好!”
  任揚眉道:“哦,為什么?”
  小雪又笑道:“我偷跑出來的机會很少、很少,偷跑出來一次已經費盡所有的力气,你現在就算是拿著鞭子赶我,我也要等游完瘦西湖再考慮回家!”
  任揚眉也笑道:“我也知道此時就是拿鞭子赶你,也赶不走你了!”
  小雪道:“的确是這樣的!”
  先前在獨自在林中賞花時,她被那個黑衣人劫持的惊恐早已蕩然無存。
  小雪現在什么都不會再害怕──哪怕就是黑暗的鬼魅突然從外面闖進來,哪怕就是食人的怪獸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哪怕就是魔教那個以殺人為生的刺客來刺殺她,這一切她都不會再乎。
  因為,任揚眉此時此刻就在她的身邊。
  任揚眉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她的保護神。在任揚眉的身邊,小雪有一种女人追求一生夢想得到的安全感,這种神秘的安全感給了她無比的依靠信念,使得她不會懼怕任何困難。
  任揚眉看了小雪一眼,又看了小雪一眼,忽然道:“不好,一點也不好!”
  小雪奇怪道:“不好!有什么不好?”
  任揚眉道:“揚州城不好。”
  小雪道:“你說錯了,揚州城有瘦西湖,瓊花,二十四橋,還有佛教胜地大明古寺……揚州城很美麗!”
  任揚眉道:“揚州城的确是很美麗,但是等到別人把你抓走時,到那時,你就會說揚州城不好了。”
  小雪笑道:“我又不是一個小孩子,再說還有你這個六扇門的大捕快保護我,還怕有誰會把我抓走了!”
  任揚眉道:“你難道要讓我時時刻刻都待在你身邊,看著你,保護你?”
  小雪道:“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沒有一點空閒時間,你不能時時刻刻在我身邊,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呀!”
  她的聲音宛如空谷山泉一樣明靜清亮,盡管有時她的話似乎還有一些天真,但她的笑容永遠像陽光一樣燦爛,讓任何人都實在不忍對她發火。
  任揚眉歎道:“辦案子的人走路總是十分急忙,有的時候甚至一夜要赶几百里路程,你能跟上我嗎?”
  小雪歎道:“不能。”
  過了一會,小雪又笑道:“不過,我可以去雇一輛馬車來,我坐在馬車上面,你總不會比馬跑的還快吧!”
  任揚眉歎道:“有的時候,我的确要比馬跑得還快。”
  小雪這時直到窗邊,打開半閉的窗戶,深吸一口气,道:“今夜的星星真美!”
  小雪站立窗口,探首窗外,沉醉的晚風吹動她輕飄的長裙,長裙隨風舞動,遠遠望去,星光下的她宛如女神一般純洁和美麗。
  任揚眉這時也站起身,直到窗邊,站在小雪身畔,輕道:“我們結婚的那一夜,星星也一定非常美麗!”
  小雪回首微微一笑,臉色露出一片歡欣神色,道:“誰說要嫁給你的……”
  任揚眉微微一笑,伸手摟住小雪柔軟的腰肢,一股熟悉的气息隨即鑽入任揚眉鼻內,他心神為之輕輕一振蕩。站立在窗口,春風有些涼,任揚眉不禁摟緊了依靠在肩頭的小雪。小雪一臉的安宁和幸福。
  一個柔情的少女躺在自己最心愛人的怀抱中,豈不是一件最快樂最幸福的享受!
  這世上還有什么比在愛人身邊最快樂的事呢?
  夜色很宁靜。
  小小庭院里有几株蔬枝老梅,花期開過,但仍然有一道道梅花幽香遺留枝頭,飄蕩夜色里,庭院北角是一口古井,井邊四周搭著一座方形竹亭,歲月流逝使它顯得有些蒼老和孤獨。
  滿天星光。
  春夜的星空格外高遠,幽深和明朗,一顆顆閃動寶石藍芒的明星,宛如情人深邃的柔和眼神,晚風從老梅枝頭上徐徐掠過來,風中吹著殘梅的淡香。古井無波,寒星閃爍,傳說每一顆燦爛明星就有一段美麗傳說,當流星划過夜空時,你甚至還會發現提著燈籠的神仙情侶。
  任揚眉和小雪靜靜依靠在窗口,相互依畏,星光和月色洒在他們甜蜜笑容里,風這時沉默無語,仿佛連風這時也不愿意掠進來,惊動這一對沉醉的深情戀人。
  一位哲人曾經說過,愛情是世界上永恒不凋謝的生命之花,离開愛情人類將會失去一切的可愛,世界也將會成為茫茫的一片黑暗。
  生命旅途中有了愛情的動力,花儿才會艷麗,鳥儿才會歌唱,青山才會翠綠,碧水才會長流,男女才會相愛,世界才美妙絕倫……
  愛情,是偉大而又神圣無比的!
  小雪從任揚眉怀中揚起臉,道:“揚眉,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任揚眉道:“你說!”
  小雪道:“無論今后發生什么事情,無從以后會怎么樣,我都要你保護我,保護我一輩子,直到永遠永遠……”
  任揚眉俯首看去,小雪的眼神和星光一要明洁,清亮。
  任揚眉感覺一股自豪的熱潮迅速傳遍全身上下!
  一個女人如果讓你保護她一輩子,說明她已經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給了你,包括她自己也全送給了你!
  任揚眉垂下首,他有雙手緊緊摟住小雪柔軟的腰肢。
  她的唇薄薄的,濕濕的,冰涼的,又是溫軟甜甜的。任揚眉清晰記得,他第一次吻小雪,是在一個夏日小雨的黃昏,雨水漓濕他們的衣裳,也滋潤了兩顆年青渴望的心靈。
  這時候,庭院中疏枝梅影突地晃動起來,月色暗淡,三股寒森逼眉的冷風從窗口外迅捷掠來。
  小雪頓時覺得心底冰涼涼的。
  小雪覺察任揚眉緊摟住她的雙手陡然松懈,她立即抬頭時,任揚眉已經消失在眼前。
  任揚眉站立在窗口外面。
  三股寒森逼人的冷風是四柄飛刀,五支袖箭,和七枚細如亳發的毒針,冷風呼嘯,橫掃窗邊,猶如一陣深秋狂風,而依靠窗口的兩條人影就是狂風里的落葉。
  三种暗器的手法古怪奇特,顏色与黑夜溶為一体,尤其是七枚細微的毒針,飛弛在黑夜里根本無法瞧見,也听不出一點破空的嘶嘶聲響。
  然而,任揚眉不是落葉。
  所以,在三种共十六件暗器剛剛疾來之際,他就忽然感覺到暗器在風中的輕微破空摩擦聲響,就在同時,他已站到窗外,也看見了十六件件件要人命的奪命暗器。
  任揚眉站立窗外。
  四柄飛刀,五支袖箭,和七枚毒針已經安然躺在他的手掌里。
  這時候,只听到一個聲音在黑暗中道:“我早已說過,對付任捕快這樣的武林高手,光光是暗器沒有用的,任捕快的那雙手比鐵還堅韌,几件暗器根本碰不著他!”
  另一個聲音接道:“既然暗器殺不了他,那怎么辦?”
  又一個聲音緩緩道:“用劍。”
  最后說話的這個的聲音很冷,很寒,更是陰深,他的聲音就像是陰山背后的千年冰雪,終年無法融化,令人聞之全身不禁寒粟起來。
  “嗆”地一聲!
  拔劍的時候只有一聲響,卻有三支銀亮的長劍同時出梢,因為他們拔劍的動作极快,极一致,所以听起來只會听見同一聲拔劍的聲響。
  三支劍,三個人。
  他們手握長劍,靜立任揚眉面前。三個人穿著一樣的一襲青衫,在夜風里瑟瑟抖動,他們的臉色冷漠十分,尤其最右邊的一人,他的臉色冷的如鐵一般凝重,看到他不禁令人立即想起寒冬冰雪的侵骨寒意。原先說話陰寒的那人一定也就是他無疑了。
  任揚眉居然微笑道:“各位好!”
  最左邊一人,鄂下留有一縷黑須,他道:“我們很好。”
  任揚眉道:“各位是來找我的?”
  他道:“我們是來找你的。”
  任揚眉道:“你們認識我?”
  他道:“我們認識你。”
  任揚眉忽然道:“我是誰?”
  奇怪的提問。
  他道:“你是任揚眉。”
  任揚眉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他冷冷道:“捕快。”
  既然知道你是任揚眉,當然就知道你就是六扇門里的捕快,天底下只有一個任揚眉,也只有一個六扇門捕快之王。
  任揚眉道:“你們是來殺我的!”
  他仍然道:“我們是來殺你的。”
  任揚眉道:“但我好像并不認識你們,与你們似乎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冷冷道:“殺人本不需要太多理由。”
  任揚眉道:“這句話我從前好像也听誰說過。”
  他道:“說這話的人有很多,但真正照這話去做的人卻是很少。”
  任揚眉道:“的确是的,可是,要殺我的人有很多很多……”
  他明白任揚眉的弦外之音。
  他一字一字道:“我明白,他們都死在你的刀下,或者死在刑部的大牢中。”
  任揚眉笑道:“哦,看來你對我倒是很了解!”
  他仿佛不愿意再說話,似乎話說多了會分散他的精力,浪費他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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