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四章


  忍耐!再忍耐!
  然而,夜暗來臨的時候,他終于捺不下那煎腸的饑頭..…
  也凝視著云竹下几株白菌,晶寶丰滿,香气扑鼻……
  可是,這些白菌是否有毒。
  他想起冷面少女的“七情幻魂沙”,他想起故園棺木里的雙頭怪蛇,他也想起了百草峽里的“柔桃”……
  這些至淫至毒之物,為什么都沒能傷到自己?
  嗯!曾問珠王之屬,功能僻毒,難道袋中的“綠玉韋陀”
  對!一定是綠玉韋陀的功勞!
  他此時信心一增,更拗不過雷鳴的饑腸,伸手采下一株雪菌,在洞水里稍事洗濯便即送人口中。
  味甜汁甘,齒頰生芳,實在可口已极!
  冷浩日以白菌為食,不覺中五日已過,暗中默記,已是四月初十,怪客之約,僅余兩日,万一今夜再捉不到“箭龍”
  他心中焦急,眼見天色又暗,仰望穹蒼,見自己落下之處,透進來一彎鉤月,暗淡的光輝,正照在左壁十丈之處……
  時光飛逝,那一圈罕見的月色逐漸下移,終于溜到了岩腳,飄上了水面..…
  他向水面上投下失望的一瞥……
  突然,他被水面上的景物怔住了!
  千百條毒蛇,默默無聲地環成一圈,活像是一座蛇陣——
  就在那陣中間,月光照射之處,有一條墨綠的小蛇,雙睛似火,對這如銀月色吞吐不休。
  這不正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箭龍”嗎?然而,這該怎么下手呢?
  思量之中,那一圈月影漸移漸高,慢慢地爬向右邊壁角,水中只余三尺清輝……
  冷浩心知月影离水,“箭龍”亦必隨之而去,這真是刻不容緩地千載一時之机,腦中靈光一現,伸手截下了一段雪竹
  他出手暗用真力,折下一段竹枝,聲音几乎微不可辨,然而這微弱聲響,卻已惊動了洞中群蛇,頓時嘶噓怪嘯,昂首怒視,那箭龍將頭一掉,就待…
  時机稍縱即逝,冷浩雙臂一抖,暴射而出……
  這一刻之間,他不但用出了曠古絕今的“飛龍九轉”身法,并將“九九玄功”密布全身,半空里探臂出掌,逞向“箭龍”尾端抓去…
  三管齊下,不說是一條小蛇,就是武林第一流高手,紡怕也無法逃脫。但見黃影一閃,五指破水而入,閃電般抓住了“箭龍”之尾,輕輕一抖,納人那段雪竹之中。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孰料他心中一喜,群蛇已鼓燥而來,紅信伸縮,腥風触鼻,闕狀慘厲已极。
  冷浩惊然一惊,上体半旋,左手指顧間連拍三掌。
  沉雷振耳,濁浪沖天,群蛇一陣紊亂,冷浩已借勢飄出五丈開外。
  他知道群蛇愈來愈多,纏斗無益,振袂飄身,腳踏澗底亂石,如同行云流水一般順流而下。
  群蛇雖快,也難及他這种絕世輕功,先還听到陣陣嘶嘯,由身后隱隱傳來,但不久之后,絕澗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靜,暴怒的群蛇已不知被拋下多遠。
  他略事喘息,搜尋出路,然而,峭壁插天,實在是無路可走,眼見月落星沉,晨光透露,依然無法可想。
  就在此時,突聞頭頂上傳來一陣微弱人聲:“阿彌陀佛!那小狗果真墜入這絕洞之中,恐怕早已尸骨無存了!”
  冷浩心中一動,只听另一個聲音道:“縱然那小狗已死,綠玉韋陀總該還在。你們兩位把風,待小弟攀下去,搜搜再說!”
  冷浩心下一惊,暗忖:“听他語意明是為已而來,但我身怀綠玉韋陀僅只日前對陳婉貞姊姊說過一次,他們如何知道,難道那窗下偷听之人……”
  思量中猛聞一聲冷哼:“陰水絕澗,奇寒澈骨,憑你功力下得去么?”
  “這……小弟實無把握,但綠玉韋陀既在小狗身上,豈能當面錯過,此事敢請大哥……”
  沉默半響,便聞一陣沙沙響聲,由懸岩上挂下一根山藤,一名灰衣老人,如同猿猴般沿藤而下。
  此時隱約之間,复又听到群蛇鼓燥之……
  那人剛一著地,猝在上眼前立著個黃衣少年,神情一愕。瞬即目露凶光,嘿嘿獰笑道:“原來你這小子竟還沒死,快把綠玉韋陀拿來。”
  五指疾出,不分皂白,這向冷浩胸頭抓來。
  冷浩身形一閃,猝見万千毒蛇浪涌而來,心中一凜,那還顧得了那老人纏斗,驀地里躍起三丈,已把那山藤抓到手中,快如星火般向上而去。
  及至那老人發現景況附藤而上時,冷浩已升上三十余丈,這段岩壁雖矮,也在百丈之外,岩頂上之人眼見二人沿藤而上,似乎是滿面躊躇,不知所措。
  冷浩身形何等快捷,就在二人遲疑不決之間,便已身臨洞頂,他估計那老人未上來,這兩人決不會丟手,因此翻上岸邊,微微一笑,就待…
  誰積壓這班賊子,那里顧得了什么道義,一見冷浩要走,頓時虎吼一聲:“小狗要走可以,快把綠玉韋陀留下!”
  四掌齊松,縱身赶來,但聞一聲慘號,飛快地沉下澗底,那老人縱然不躍得粉身碎骨,恐怕也難逃毒蛇饞吻。
  冷浩生性忌惡,一見二人為未見一面的綠玉韋陀,竟爾不恤同伴生死,頓時怒火上沖,停下身形,怒目而視。
  二人一僧一俗,俱都四十來歲的年紀,領前那俗家打扮之人,凹鼻來面,眼色陰沉,只見他笑一聲,驟然劈來三掌。
  冷浩一來恨其無義,二來急事在身,見狀面色一沉,掌用七成真力迎上,只听轟然大震,那人如同斷線之鴦,飄落在洞頂雜樹間,頓時葉舞枝嘯,慘號刺耳。
  也就在這同時,那僧人反手摘下一枝金笛,抖手震起一片奮影,指向冷浩側九處要穴。
  冷浩心中一凜,暗思這僧人功力之高,尚在七鳥神翁之上;假若不出奇招,恐怕五十合內尚無取胜之望。
  思量中身手一變,天魔指前三招連環打出,頓指影遮天,勁气旺肝,那名僧人惊叫一聲,已被點倒在地。
  冷浩冷笑一聲,喝道:“快說,綠玉韋陀在我身上是誰告訴你的?”
  那僧人嘴唇一動,突聞一聲:“兄台留神!”
  冷浩心下一惊,情不自禁地飄身而退。
  也就在他雙足尚未落地之時,驀見三只小箭,急向倒地的僧人打地,他一時阻擋不及,但聞慘哼一聲,那僧人便即气絕而亡。
  此時在一塊大石之后,飄然走出一個人來,丰神俊朗,气宇不凡,可不正是那惜花公子。
  冷浩沖心中一動,怒聲說道:“事情尚未弄清,楊兄因何猝下殺手?”
  惜花公子微微一笑:“兄台不必誤會,寒外三凶生性好狡,尤以這凶僧悟法,出身金笛寺,更是心如蛇蝎,見台不信,請看他左手中何物?”
  冷浩聞言俯身察看,果見那悟法左手上帶有三只金環,當中一只已經退至指稍。心中暗忖:“雖說這雕虫小技奈何不了自己,但人家一番好意,豈能誤會!”
  其實他那里知道,時站在他身后的惜花公子,滿面俱是獰厲之色,那只右掌,更緩緩地伸向了“靈樞”要穴,眼看真力一吐……
  就在此時,冷浩微微一笑道:“楊兄相助之情,小弟心領!”
  說完緩緩轉過頭來,惜花公子一惊,忙將手縮回,尷尬一笑道:“兄台絕世風標,技絕天人,小弟敬慕不已,些須小事,何足挂齒!”
  “楊兄謬贊,愧不敢當,怎奈此時急事在身,恕小弟不能多作盤桓!”
  說完,微施一禮,提著那截雪竹,向山下飛馳而去。
  朝霞滿天,山風震蕩,惜花公子滿面獰笑,嘿嘿不已。
  晌午時分,一騎自馬由百草峽附近出現,馬上的黃衣少年,焦急中透出一絲喜悅。不用贅言,這少年定是天涯游子冷浩,看那情形,想必“續斷生肌靈玉脂”業已到手。
  百草峽距离潛龍堡,任是千里良駒,也得一日行程,冷浩星夜急赶,除去途中人馬略進飲食外,簡直沒有停過。
  果然,第二日辰時一到,已至那片密林之中。
  冷浩眼見愛馬汗出如漿,心中不胜怜惜,匆忙中飄身而下,逞向那座墳墓走去。
  然而,他對著那塊墓碑連呼數聲,依然不見半點響應,心下一急,頓時揮掌破碑而人。
  甬道已盡,石室快至,他禁不住一陣歡呼!
  “冷浩不負所望,已把那靈藥找來……”
  夜涼如水,淡淡的月色,把滴翠峰朦上了一層薄薄的白紗,山腳下十里楓林,呈現出一片幽靜安逸之美。
  悠悠清風,吹送著飄飄白云,像奔馬般在天際馳騁。偶爾有一片淡黃云影,落下了穹蒼,沿著田畦小徑,向楓林飛去。
  林中隱著一座庄院,尺閣雕梁,鱗次櫛比,高聳的樓台,气勢万千,精致的亭謝,更見幽思,這正是武林名宿楓林二老的“遺世山庄”。
  庄名“遺世”,用心可知,然而,在這月明之夜,遺世山庄即顯得深沉肅穆,戒備森嚴。
  突然,左側三間敞軒上,落下了兩條人影。
  月色下,依稀看出二人俱都四十來歲,頭一個身材魁偉,背插護手雙鉤,較后一人,鷹鼻鼠須,兩目如豆,兩手分握著明晃晃的七首。
  此時軒中燈影搖搖,傳來一聲宏亮的朗笑:“何處高明號夜臨寒舍,不知有何教言?”
  笑聲里,一名赤面老者,由軒中緩步而出,只見他紫袍曳地,步履沉穩,兩眼開合間隱含懾人心魂的神威,正是楓林雙老之一的赤面神龍。
  那身材魁悟的大漢,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寒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五岭雙煞,今夜有事請教!”
  五岭雙煞管劫鮑滄,為江湖黑道有數人物,平日劫財劫色,貪得無厭,赤面神龍明知其來意如何,但仍呵呵一笑道:“想不到是管鮑兩位義士,請移至軒中小坐,陳振坤也好恭聆教益!”
  管劫鮑滄平日所作所為,自己心里有數,一聞赤面神龍這种明捧暗損之言,頓時惱羞成怒,嘿嘿冷笑道:“赤面神龍!你不用裝瘋賣傻,老實說,大爺們不辭千里而來,為的是綠玉韋陀,識時務的趁早雙手奉上,否則,哼!”
  赤面神龍仰面大笑道:“管鮑分金,義聲千古,想不到子孫不肖,此時竟為了一只綠玉韋陀,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咳!也罷,雖說重實已失,但只要兩位當家的今夜胜得了陳振坤一招半式,我定然重入江湖追回綠玉韋陀,一步一拜送上五岭就是!”
  說完笑容盡失,滿面俱是肅穆之色。
  管劫鮑滄听完之后,更覺滿心不是味道,雙雙怒喝一聲,分由左右襲到。
  管劫外號金鉤無敵,這雙護手鉤确有几分火候,揮舞之際,只覺風聲霍霍,聲威嚇人,鬼見愁鮑滄,身手靈活,出招奇詭,腳步微錯,已到赤面神龍三步之內。
  赤面神龍陳振坤,陡地面罩寒霜,怒喝一聲:“蠢賊爾敢!”
  雙肩一沉,大袖霍然翻出,只見風吼雷動,勁气迫人。
  原來他大袖擺動,看來輕而易舉,其實已暗凝七成真力,用出了當年縱橫江湖的絕學“乾坤風雷袖”。
  五岭雙煞見狀心下一寒,未容抽招換式,那雄渾的內務,便已罩向身來,只覺渾身一麻,熱血上涌,頓時拿椿不穩連退三步。
  赤面神龍冷笑一聲:“人言五岭雙煞為黑道有數高手,如今看來,實在是名過其實!”
  赤面神龍陳振坤,生平最大缺陷,就是一個“傲”字,此時雖已心存“遺世”退穩江湖,但仍舊未能去掉那与生俱來的傲气,說完之后,不禁縱聲大笑。
  五岭雙煞本已心存凜嚇,意存畏懼,但此時羞憤之情,終于掩蔽了心頭懼意,虎吼一聲,重新扑上。
  赤面神龍見二人存心拼命,冷哼一聲,就待……
  忽聞屋脊之上,傳來一聲刺耳怪笑:“五岭雙煞固屬跳梁小丑,你赤面神龍陳振坤也不見得強在那里?”
  人影微晃,落下一名削額高顴,黑衣曳地的老人。
  只見他身形及地,望著五岭雙煞嘿嘿一聲冷笑:“塞爾小賊,也敢竊窺武林重寶,還不快滾,難道真想找死么?”
  管劫鮑滄,本來俱都直眉瞪口,鉤七齊飛,欲与赤面神龍一決生死,誰知此時一見這黑衣老人,便即凶威頓斂,煞气全消,滿面惊惶,唯唯而退。
  赤面神龍見狀,陡然心頭一凜,暗忖:“這個魔頭怎也聞風赶到,看來今夜之事,只怕難以善罷了!”
  黑衣人見狀,陡地發出一聲桀桀怪笑,音調刺耳,直如午夜梟啼,三冬狼嗥,令人汗毛倒豎,心旌搖搖。
  赤面神龍見他那副目無余子的狂態,不由怒气勃發道:“黑衣閻羅,五羊城里容得你橫行無忌,但我這‘遺世山庄’卻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原來這黑衣老叟,正是橫行閩廣一帶的黑衣閻羅冷傲秋,人如其名,生就一副冷傲殘酷的性格,所至之處,江湖人物莫不退避三舍,是以他一聞赤面神龍之言,頓時面色一沉道:“老夫從進中原未逢敵手,想不到此時此地卻遇上你這狂妄之徒,也罷!只要今夜你能胜得了老夫一招半式,我就抖手一走,不問綠玉韋陀之事!”
  赤面神龍沉聲一笑:‘如此甚好,綠玉陀雖說不在老朽手中,但只要你胜得了我十八式‘乾坤風雷袖’,今天就以這項上人頭作抵!”
  黑衣閻羅冷哼一聲:“難道老夫還怕你不給?”
  “來者是客,請!”
  “老夫与人動手,從來不先出手,難道還能為你這浪得虛名之徒破例不成?”
  “那你就試試我這浪得虛名的武學!”
  赤面神龍陳振坤,有生以來,也沒有被人如此輕視過,當下雙肩一沉,連掌帶袖抖手打出。
  他知道黑衣閻羅乃江湖一等魔頭,是以出手就用上了“乾坤風雷袖”中的絕招,“風起云涌”“沉雷乍惊”“密云不雨”,三招一气呵成,快如石火電光。
  黑衣閻羅怪笑一聲,雙掌連揮,硬拆三招。
  轟!轟!轟!三聲暴響,如同閃雷相似,俱見陰風怒號,勁气排空,十步之內,令人無法立足。
  赤面神龍身形一晃,只覺耳鳴心跳,眼冒金星,頓時拿樁不穩,蹬蹬蹬連退三步。
  黑衣閻羅功力确是惊人,只見他雙肩一晃,陡然剎住身形,冷笑一聲,如同鬼魁般滿場游走,指顧間連攻六招。
  這六招出掌雖有先后,便在赤面神龍眼中,卻在同一時間,分由四面八方攻到,招招凌厲難測,令人無比捉摸。
  夜風瘋瘋,楓葉蕭蕭,迷蒙的月色下,赤面神龍顯得步履散亂,招式遲緩,兩袖揮舞之際,已無复先前的聲威。
  黑衣閻羅發出一聲尖厲的狂笑!
  “老夫雙掌不沾血腥久矣,嘿嘿,老儿!你再接我几招試試!”
  雙掌閃制伸縮,指顧間已奇快無比地連攻九招。
  銳風破空,厲嘯刺耳,如同天瀑倒流,威勢惊人已极。
  這時遺世山庄中庄丁,在四周圍了一圈,空自瞪大著眼睛,盯視著場中惊心動魄的慘烈搏斗,可是一個個眼花繚亂,誰也無法插手。
  赤面神龍又惊又怒,大喝一聲,展開平生功力,奮不顧身的向黑衣閻羅,硬拆三招。
  他功力本較黑衣閻羅差上一籌,不圖以招式取胜,反用這种硬碰硬的打法,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三招一過,頓覺兩臂酸軟,逆血上涌。
  第四招剛剛遞出一半,就覺一股沉若山岳般的壓力,猛向身側涌到。
  就在冷流縱橫,銳風嘶嘯之中,猛烈的罡气,卷起了滿地砂石。
  黑衣閻羅冷削的面孔上,透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雙掌宛如閃電轟雷,狂猛無倫的向赤面神龍劈下。
  寒光冷云之中,動气移山扛眉,恰似長江大河,綿綿不絕地撞向赤面神龍胸腹之交。
  赤面神龍面容蒼白,緊咬牙關勉力支撐……
  然而,他額上的汗水,卻像斷線珍珠般滾滾而下……
  黑衣閻羅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獰笑,雙掌橫掃直劈,奇詭無比的連攻三招,然后身形一錯,欺進三步,右時反撞而出,直指赤面神龍“璇璣”要穴。
  赤面神龍再想縮身問躲,已感心余力拙。
  頓時心灰意懶,神魂皆顫,万千往事,俱化成縷縷煙云,轉眼消逝……
  月色凄迷,夜風悲號,飄浮的申云,遮掩了閃灼繁星。
  出乎意外的,一朵黃云被夜風吹落地面,飛快地向庭前墜下。
  飄逸輕靈,像是隨風的柳絮,然而,柳絮那有這樣的輕捷?看那石火電光似的气勢,分明就是一顆殞星嘛!
  這顆殞星由天空里急射而下,只听轟然一聲……
  剎那之間,情勢完全改觀。
  赤面神龍在此生死一發之際,逃出了黑衣閻羅的魔掌……
  那狂傲不可一世的黑衣閻羅,此時卻已退出了八步開外,瘦削的面孔,已變成了一片慘白,陰森的眼睛,充滿了惊异之色……
  就在赤面神龍与黑衣閻羅之間,此時卻多出個黃衣少年,只見他神采飄逸,似笑非笑的兩眼,緊盯在黑衣閻羅面上,滿是不屑之色。
  黑衣閻羅先前眼看得手之際,突被一股無形的勁气震退,心中正自又惊又怒,一見少年這副神色,頓時厲叱一聲:“無知小狗!适才暗算老夫的鼠輩,可是你這言生同党?”
  黃衣少年傲然一笑:“蠢賊!蠢賊!你真是有眼無珠,難道憑在下這雙肉掌,還不能收拾你么?”
  黑衣閻羅听出先前逼退自己之人,就是眼前這毫不起眼的少年,頓時心頭大震,暗忖:“這少年看來頂多十七八歲,怎會有此深厚的內功修為?嗯!此事必須問個仔細,不要被這小狗混過去!”
  他生性暴烈無比,思量中如同霹靂般大喝一聲:“你是什么東西,竟敢到老夫頭上撒野,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黃衣少年緩行兩步,微微一笑:‘在下冷浩,已經在你頭上撒野了,你打算怎樣?”
  原來冷浩古洞惊變之后,猝然想到潛龍堡中群賊、為了綠玉韋陀業傾巢而出,此時一般江湖人物都認為寶物留在貞姊姊手中,万—…
  他一想到貞姊姊身在危境,頓時心中捏著一把冷汗,于是才席不暇暖,兼程赶來。
  此時黑衣閻羅气得冷哼一聲,不過,他心念一轉之下,又將滿腔怒气捺了下去。
  冷浩先前那猝然一擊,已將這縱橫閩廣的魔王鎮懾住了。只見他兩目圓睜,威棱棱的說道:“冷浩?江湖上還沒听說你這塊字號,你先將師門報上來,老夭看看,若是素識,今天就饒你一命!”
  冷浩晒笑搖頭道:“在下師門,往來俱是胸怀磊落之士,那有你這种偷雞摸狗之徒!”
  “偷雞摸狗”乃是江湖末流三濫的勾當,冷浩用來形容叱吒南天的黑衣閻羅,實在极盡悔辱之能事。
  老魔頭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狂吼一聲:“狗小子,老夫就讓你試試我這偷雞摸狗的手段如何?”
  兩掌一揚,身如狂風般暴起三丈。
  赤面神龍本在一旁靜靜觀看,見狀惊道:“小俠臨危仗義,陳振坤銘感肺腑,不過這老鬼功力太高,還是讓老朽來擋他一陣吧!”
  原來赤面神龍直至此時,尚認為這少年先前出手,乃是占在黑衣閻羅沒有防備的便宜,假如真正交手,恐怕連三合都難支持。
  冷浩知他心意,當下微微一笑道:“江湖小輩,何勞前輩出手!”
  黑衣閻羅冷傲秋直氯得渾身亂顫,如同狼嗥般的狂叫道:“小輩!還不納命!”
  右臂疾掃,挾帶破空狂飆,猛向冷浩罩下。
  赤面神龍心頭一凜,驀聞冷浩冷哼一聲,身形急晃,如同惊雷般劈出九掌。
  黑衣閻羅冷傲秋不料黃衣少年,竟敢如此硬拆硬架,當下怒叱一聲,兩掌倒卷而來。
  招招硬碰,掌掌相接,只听劈哩嘩啦一陣暴響過后,地面上擊成無數深坑。
  黑衣閻羅不知冷浩天生异稟奇資,又巧服天地間第一等靈藥“金線蘭寶”,這几招硬碰下來,竟被震得气喘心跳,耳鳴不已,惊异之情,溢于言表。
  冷浩也為這老魔的雄渾內力.感到暗暗凜駭。
  但此進場中最最惊奇的,還是赤面神龍,他根本就想到,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能与威懾江湖的黑衣閻羅相互頜頑。
  黑衣閻羅此時怒吼如雷,雙掌如狂風暴雨般連攻三招。
  一時間,但見掌影交織,勁气排空,威勢懾人已极。
  冷浩身形連晃,在黑衣閻羅掌影中穿梭游走,乘隙踏虛,雙掌由极為詭异的角度連續拍出。
  洶涌的掌風,如同錢塘潮涌,只見山崩海嘯,瞬息間,已將黑衣閻羅攻出的三招化去。
  他天性穎司絕論,連遇強敵之后,一套正反九絕戶掌,又生出了甚多變化。此時先机既得,絕不遲凝,就在黑衣閻羅微愕之際,快若惊雷般掠身而上。
  剎那間,左手“雷震九州”,右掌“云垂八荒”,掌影漫天,絲絲勁气,透指而出,如同一層天羅地网,將黑衣閻困牢牢罩定。
  黑衣閻羅心頭大駭,勉力劈出三掌,就待……
  突然,夜風中傳來一聲尖叫……
  赤面神龍臉色突變,身影一晃,朝那尖叫的方向急縱而去。
  那一聲熟悉的惊叫,本就令冷浩心神不屬,再見到赤面神龍變顏急去,益發證實定是貞姊姊出了毛病,急切間兩手猛揮急彈,十縷尖風,去如疾矢。
  黑衣閻羅應聲厲嘯,身形蹦出八步,雙掌捫胸,如飛而去。
  冷浩心急如火,那還顧得了黑衣閻羅的死活,長嘯一聲,如同白虹經天般,拔空而起,但見黃影微微晃,轉眼消失在夜暗之中。
  遺世山庄四周俱是黑森森的楓林,暗夜之下,再好的目力,恐怕也難看出十丈開外。
  冷浩足踏樹梢,但見月色溶溶,星河倒挂,一時心下遲疑,不知所之……
  忽然,東南方傳來一陣怪笑道:“陳老儿你可不可糊涂,這樣嬌嬌滴滴的女儿,還比不上那無聲無息的綠玉韋陀嗎?”
  聲如夜梟啼林,寒狼嗥路,听得人毛骨悚然……
  冷浩心神悸動,如同閃電惊虹,循聲急瀉,剛剛三五起落,耳畔怪笑又起道:“陳老儿,限你三日之內,乖乖地把綠玉韋陀送到‘金蝎觀’,貧道定把這丫頭‘原封不動’的還你,否則,哈哈……”
  隨關這聲刺耳怪笑,月色下依鋒看到一條瘦長人影,像一陣暴風穿破了十里長林,在夜暗中漸去漸遠。
  赤面神龍急怒攻心的厲吼,被陣陣得意的狂笑掩蓋了……
  他眼見愛女被擄去,然而,那去而复回的五岭雙煞,此時卻狠命地纏住他。
  他气,他急,像瘋虎一般,不住地怒嘯,猛扑……
  雖然五岭雙煞不敢和他硬接硬架,但卻像屈死的陰魂,一味地糾纏不放……
  金蝎觀的惡道去遠了,他感到一陣膽寒……
  綠玉韋陀!自己到那儿去找綠玉韋陀呢?
  唉!這真是不祥之物,盟弟彭浩已為它客死异域,貞儿又為它落人金蝎觀那般雜毛之手……
  那班惡道的素行,假如三天之內自己沒有把綠玉韋陀送去,那……
  他情不自禁地倒抽一口涼气卜…··
  不行!決不能讓那惡道把貞儿帶回金蝎觀。
  存心遁世的赤面神龍,此時又恢复了當年的神威,怒吼一聲,兩袖卷起了翻天巨浪,分向五岭雙煞撞去。
  他心頭燃燒著怒火,眼中布滿了血絲,恨不得一下把五岭雙煞斃在手下,對頭上飛縱而過的人影,竟然毫無的所覺。
  當然,這條人影的身法之快,也委實罕見,月色掩映下在眼前一晃而逝。
  原來這人影正是匆匆赶來的冷浩,請想他先前听了那几句鬼哭狼海般的狂言,知道貞姊姊已落賊手,那還能不衷心忐忑焦急万分,是以一見赤面神龍力斗兩賊綽有余裕,便即一聲不響地越空而過。
  他身受金線血蘭之惠,听力特异常人,風吼濤嘯之中,隱約辨出一絲衣袂之聲,像一陣輕風,悄悄地轉向西南。
  他心中冷笑一聲,雙腳微一用力,立即拔空而起,風送流云,天馬行空,七度轉折,飆然落地。
  林中一名五十來歲的黑衣老道,脅下里挾著陳姑娘,正在沒命飛馳,見狀嚇得一惊,頓時剎住身形,兩眼冷芒似電,獰視著落下的冷浩冷笑道:“你是誰?”
  “你最好不問!”
  “你想怎樣?”
  “我要你放下手中姑娘!”
  “哼!三十年來還沒有敢對道爺這樣說話!”
  “那是你運气好,三十年來從沒碰上在下!”
  “桀桀!好狂的小狗,你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只怕今晚閻王爺在生死簿上勾的是你不是我!”
  話聲未已,陡地踏肩跨步,閃電般攻出三招,但見指風掌影,如同南海潮泛,百十道侵膚勁气,分從四面八方指向老道周身大穴,凌厲詭奧,簡直令人無從捉摸。
  他心知貞姊姊在人手中,奇招猝出,旨在救人而非傷敵。
  果然,那老道心頭一凜,雙掌一松,連拍七掌,向后退出三步,這才僥幸避過。
  冷浩對這老道行動,似乎了如指掌,就在三招攻出后,驀地身形微沉,猿臂輕舒,便把由賊道手中滑下的貞姊姊接個正著。
  那道人退出三步,先是滿面惊愕,半響之后,突然縱聲怪笑道:“哼!道爺早就防到這一著,丫頭奇經八脈,已被我用‘金蝎掌’震斷三根,你雖然把她搶去,沒有我獨門解藥,還不是死路一條?”
  冷浩心中惊愕,低頭一看,果見貞姊姊黛眉緊皺,鼻息啾啾,楚楚可怜的情狀,令他心痛不已。
  只見他星目隱放异彩,沉聲說道:“在下今夜無暇与你計較,還不留下解藥,自斷右臂逃命么?”
  話聲沉宏,隱含無上威嚴,听得那老道心頭一震,不過他也是江湖上成名人物,豈能任人宰割?怒喝一聲:“手在此地,小狗你自忖拿得動么?”
  右掌連揚,快如星火般拍出三掌,一陣刺鼻奇腥,如浪涌波翻,猛向冷浩卷來。
  看這情形,老道一定掌蘊奇毒,冷浩見狀再也難捺心頭怒火,鼻中冷哼一聲,左手尚擁著貞姊姊,右掌极盡奇幻的閃電飛出。
  耳聞克叭一聲,黑夜里暴出一聲慘嗥,老道的一只右手,已被冷浩齊腕折下,頓時熱血如泉涌出。
  幽暗的楓林透進點點稀疏的月色,照射著老道慘白而獰厲的面容,噴火的雙目,充滿了憤恨之色。
  他顫抖著右手,摸出了一只瓷瓶,狠命向地上一摔,轉身消失在夜暗之中。
  冷浩從那瓷瓶中倒出紅白兩料藥刃,俯身察看怀中的貞姊姊……
  然而,貞姊姊此時像是一株暈睡的邯,究竟傷在那里呢?難道真被惡道震傷了奇經八脈?不!那喊道看樣子無此功力。
  他握住貞姊姊的玉腕,滑膩的肌膚上透出一陣溫馨,使得他感到有點心跳……
  可是,八脈調和,气机通暢,只有五腑沉滯不昂,似乎被內力震傷,只要解開衣衫一看,便可一目了然。
  他將腕一翻,伸手…··:
  突然,指頭上傳進股熱流,他像是触電似地猝然縮回
  他漲紅了臉,兩眼凝望著貞姊姊胸前的隆然雙峰,神情木然地怔住了……
  這……怎么辦呢?他緊皺著劍眉,顫抖著聲音叫道:“貞姊姊…貞姊姊……”
  貞姊姊只有微弱的呼吸,蒼白雙頰,像雨后的梨花,雖不見斑駁淚痕,但即失去的原有的明艷。
  他狠狠地咬一下牙齒,顫抖著解開了貞姊姊胸前的鈕扣,解開了…
  他雖然服了能解百毒的金線蘭實,但卻無法抗拒這令人沉醉的肉香,他感到气喘心跳,他感到呼吸迫促,那十只無堅不進的天魔指,此時卻像不堪負荷似的索索顫抖……
  他不敢看,可是,他不能不看……
  終于,他低下了頭,他看到了貞姊姊那令人魂消蕩魄的
  他看到那副滑如凝脂似的肌膚上,有一只青紫色的指印,急不及待地拿起那兩粒藥丸,就向貞姊姊口中……
  突然,他感到心中一動?不!那老道給的假如不是解藥
  他抬起了那只瓷瓶,在月光下仔細端祥,頓時冷哼一聲“劈拍!”那瓷瓶被摔得粉碎。
  原來那瓷瓶一寫得明明白白,竟是“羅帳春風不妙丹”。
  冷浩怔住了,他懊悔不該輕易放了那惡道,懊悔自己過于粗心大意,万一貞姊姊有了好坏,豈不是自己……
  突然,他想到不遠千里求來的“續斷生肌靈玉脂”,何不取出試試呢?
  他取出一只玉瓶,傾出三滴奇香扑鼻的油脂,用手掌涂勻,然后暗運“九九玄功”,在貞姊姊胸前軟玉溫馨似的高阜上不停游走。
  他閉緊了雙目,一气凝神,運掌搓揉……
  西下的月色,清涼的夜風,顯得湖水般溫柔平靜。但冷浩的心中,卻像是大海般波濤起伏,翻滾不已……
  “續斷生肌靈玉脂”為天下第一奇醫冷面華陀親手特制的靈藥,能使斷肢复接,朽骨生肌,這一點掌傷豈在話下,僅止瞬息之間,那青紫指痕,便即退去_
  貞姑娘靈智漸复,恍惚間覺得胸前……
  猛一睜目,不由羞憤交迸,嬌軀一躍而起,柳眉倒豎,气結口嗔地叱道:“你!你這無恥東西!”
  “姊姊!請听小弟…”
  “啪!”一言未畢,面頰上已硬生生地挨了一掌。
  被打的人倒無所謂,然而那個打人的陳姑娘,此時地沒來由的嚶嚶噪泣起來。
  冷浩用手撫摸著發燒的面頰,囁嚅說道:“姊姊!小弟見你傷勢甚重,先前那……實在不是有意輕薄!”
  貞姑娘螓首微抬,輕啤一聲:“你還要說……”
  紅生粉頰,淚痕猶新,月然下倍增嫵媚。
  冷浩心神不屬道:“若不說明,恐怕姊姊又生誤會,豈不叫小弟有口難辨!”
  貞姑娘聞育面色一寒:“難道你不是天涯游子?”
  “天涯游子實是小弟,綠玉韋陀也在小弟手中,不過銀須叟彭老前輩,實在不是傷在小弟手中。”
  說完,把那日相遇銀須叟之事,從頭細說一遍,姑娘這才展顏一笑道:“都是姊姊錯怪了你,臉上還痛么?”
  冷浩故作愁眉苦臉的樣子道:“怎么不痛?你看!燒得厲害呢!”
  小妮子伸出春蔥似的柔荑,無限深情地撫摸著他的面頰,吹气如蘭地問道:“現在好些了嗎?”
  冷浩暗暗一笑:“左面好了,可是,右面痛得厲害!”
  怪!挨打的明明是左臉嘛!怎么右邊反而痛得厲害了呢?貞姑娘神情一愕,緊接著粉臉生春,狠狠地呸了一聲道:“你這坏鬼!痛死了活該!”
  說完嬌軀一扭,直向燈光輝煌的遺世山庄而去。
  此時,茂林中傳來了一陣蒼老的呼喚!
  “貞儿!貞儿!”
  “爸!我在這里!”
  父女相逢,恍如隔世,赤面神龍緊擁著愛女,心情激動地說道:“貞儿!我只當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是怎么逃出那惡道毒手的?”
  “是浩弟弟把我救下來的嘛!”
  “浩弟弟?誰啊?”
  “冷浩參見老前輩!”
  夜暗里悄沒聲息地飄來一條人影,赤面神龍一見,忙道:“啊!原來是小俠,援手之德,老朽銘感肺腑,這前輩二字,万不敢當!”
  小妮子見老父對心上人如此敬重,不由心花怒放,咯咯嬌笑道:“爸!你和他客气什么?他是貞儿的弟弟嘛!”
  “弟弟?”
  疏量搖晃,燈影昏黃……
  赤面神龍与冷浩半夕深淡,決定了一件振武林的大事。
  天剛破曉,遺世山庄派出了八匹傳騎,分攜六十四封武林貼,邀約黑白兩道成名人物,于五月一日前來遺世山庄,共議武林重寶綠玉韋陀之善后。
  此事含有兩种意義:在赤面神龍來說,旨在昭示天下,自己并無獨占綠玉韋陀之心,以免怀壁招災!但在冷浩而言,則欲借這千載一時之机,尋覓仇蹤。
  蟬鳴燥耳,流光飛折,這一日西時剛過,距离遺世山庄不遠的青龍集上,來了十二輛馬車。
  朱軒翠軸,蓋金輪,不但錦幔低垂,看不清車中人影,就連轅上車夫,也都用草帽覆額,叫人一眼之下,看不清廬山面目。
  車前一匹烏椎良驥,跨著個瘦削的紫衣人,兩眼陰沉,雙手擺在袖內,顯得神秘异常。
  車后兩騎,分坐著兩名藍衣人,靠左一個,吊眉高顴,而無血色,身長七尺左右。右面馬上,則是個臃腫痴肥的矮子。
  這三人雖然無所舉動,但明眼人一瞥之下,就可看出他們俱是武林一流高手。
  要知青龍集上,這几日委實來了不少江湖人物,但誰也不知眼前這伙人是何來路?一個個偷眼竊窺,暗中惊愕不已。
  車進街口之后,領先那紫衣人突然一圈馬頭,得得得疾馳數步,到達第一輛馬車之前,這才一勒絲鞭,恭謹地說道:“青龍集已到,恭請姑娘示下!”
  話聲一落,車內立即傳出一陣瑣碎語聲,音調低微,無法分辨。但見那紫衣人連連躬身應是,然后高舉右手,向下連壓三次。
  猝然的,十三輛馬車鞭轡齊收,霍然而停,車后兩騎,快如疾風般一越而前,到達第一輛馬車五步之處,但見人影連晃,雙雙飄身而下。
  那一份干淨利落,令四周竊窺的武林高手,咋舌不已。
  二人落地之后,頓時雙手一拱,齊聲說道:“請姑娘撥駕!”
  繡幔一卷,眾人但眼前一亮,一名白衣少女,已經輕移蓮步,由車內緩緩而下。
  只見她腰肢裊娜,羅柏飄香,遠望仿佛甚美,但面上卻罩著一層青紗,把那副花容月貌全部掩去。
  此時轅上車夫,仍舊如泥塑木雕般端坐不動,只有先前騎在馬上的三人,簇擁著白衣少女,向街左順興樓走去。
  樓上本甚嘈雜,及至這少女出現之后,頓時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全都緊盯在她身上溜個不停。
  就在這一片沉靜之中,突然爆出一聲哈哈怪笑:“好漂亮的妞儿,不要說銷魂真個,能讓我看看那杏臉桃腮,死了也就甘心啦廣
  眾人回頭一瞧,只見角落里坐著兩個武林人物,滿面俱是淫雅之色,嘴角上笑意未收。
  眾人見此情形,就知定有好戲可瞧
  果然,那隨在少女身后的三人,俱都面色一沉,就要……
  誰知那少女卻毫不經意地將后一擺,格格嬌笑道气“承蒙抬愛,小女子不甚榮幸,不知二位大英雄上姓高名,可肯說出來讓我開開眼界?”
  “哈哈!我兄弟管劫鮑滄,江湖人抬愛,公送綽號五岭雙煞,雖說手底下狠了點,但對付妞儿可夠溫柔的,只要我兄弟看好,管得不會虧待你就是!”
  原來五岭雙煞震于黑衣閻羅的聲威,出遺世山庄之后,正好碰上了金蝎觀的惡道,經那老道略一挑撥,頓時貪心又起,二次進入遺世山庄,議好惡道向司徒姑娘下手,二人但任巡風。
  惡道得手之后,司徒威聞起赶來,二人死命纏住赤面神龍,直至惡道去遠,這才抽身而退。
  誰知天算不如人算,冷浩如同天神下降,三招兩式之內,已令金蝎觀惡道斷腕而逃。
  不過五岭又煞貪心未死,及至風聞赤面神龍簡邀天下武林,共議綠玉韋陀善后,复又折回青龍集,准備待机而動。
  二人可算是死神照命,碰上這不可一世的女煞星,尚在色迷心窮,蒙然不覺。
  這一段話說完,白衣少女身后三人,俱都重重地冷哼一聲,雖然已經怒极,但卻目注少女,似乎無命不敢猝然出手似地。
  白衣少女見狀恍如不覺,兀自冷冷地說道:“今天碰上兩位絕世人物,小女一露色相,也算值得!”
  說完,素手微抬,一閃電般揭起面上青紗。
  那二人見狀俱都微退一步,紛紛將頭低下。
  店內數十名食客,此時俱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一齊轉頭,向那少女臉上瞧去。
  只見她眼如秋水,眉似遠山,膽鼻櫻唇,再成上一口編貝樣的皓齒,委實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不過,她面上雖美,眼神之中卻隱隱透出一股寒意澈骨地冷漠之情,使人不敢多看。
  五岭雙煞原來滿面奸笑,此時也覺背脊上升起一肌寒意,情不自禁地轉過臉去。
  少女平靜一笑:“你都看清了么?”
  “看……看清了!”
  這凶淫素著的五岭雙煞,此時似乎有點神不守舍,滿面俱是惊愕之色。
  少女又是一笑:“那么你現在死出甘心了!”
  “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你先前不是說過,見我一面,死也甘心么?”
  話雖平靜,語意冷酷,听得在場之人,俱覺心頭發寒。
  五岭雙煞愕然半響,相互一使眼色,際地雙雙摘下兵刃,縱聲獰笑道:“雖說大爺們死也甘心,無奈閻王老人不派人接,豈不枉然?”
  “閻王事忙,那儿記得清這些小事,我看三位還是早些就道,不要耽誤了宿頭!”
  少女那樣嬌臉,本就凜不可犯,說完這几句話,更像布滿了一層嚴霜,只見她驀地右手一擺……
  身后那一高一矮的藍衣人,快如閃電般一閃而出,四掌輕揮,分向五岭雙煞拿去。
  五岭雙煞嘿嘿一聲冷笑,身形一撤,金鉤匕首幻化出黃白四道光華,猛斬來掌。
  店內擺滿了桌椅,中間空隙本就有限,五岭雙煞這兩招攻出,委實不易躲閃,旁觀食客,俱為二人暗捏一把冷汗。
  誰知藍衣人确有惊人武學,只見那個矮個子雙肩一沉,陡然錯下半尺,右手原式欺進,只听嗆踉踉一聲,金鉤無敵管劫的雙鉤落地,雙手捫胸,熱血狂噴,轉眼間气絕而亡。
  再看攻向鬼見愁鮑滄之藍衣人,雖然骨瘦如柴,但手下地似乎更辣三分,只見他腳步不動,肩不晃,眼看匕首臨身,竟自不聲不晌地伸手向左右輕輕一撥。
  克克兩響,鬼見愁雙手全折,胸腹洞開,暴出一聲慘嗥之后,面上已經毫無人色。
  要知五岭雙煞并非江湖泛泛之流,而今一招未到,便都雙雙斃在藍衣人手下,眾人不覺瞠目結舌,駭汗如雨。
  少女此時已放下了面上青衫,行所無事地說道:“樊堂主!快把他們登記放行!”
  那紫衣人一直不言不動地站在少女左側,聞言慌忙答道:“樊江遵命!”
  樊江二字一出,頓時舉座皆惊,一個個睜大了雙眼,偷偷地向他瞧去。
  只見他雙腕一抖,大袖碎然翻轉,露出一雙皮包骨頭似的雞爪鬼手。
  座上酒客,見狀俱都暗吸一口涼气,悄悄地溜下樓去。
  樊江由怀中摸出一本厚厚的絹冊,封面上寫著“血海冤魂錄”几個血痕斑斑的字跡。
  此時店中食客已快溜光,只有左角里坐著個青衣小帽滿面油垢的少年,尚在低頭大嚼。
  樊江把那本“血海冤魂錄”翻到三十來頁,用手蘸著五岭雙煞胸前的血蹤,寫道:“三百七十九號冤魂,五岭雙煞管劫鮑滄,某年月日,畢命于青龍集。”
  寫完之后,那兩個藍衣人,提起尸身下樓而去。
  樊江卻將那“血海冤魂錄”捧到少女眼前,說道:“恭請姑娘過目。”
  少女一擺手,那樊江正待收起,突聞一聲朗笑道:“好個不知禮貌的東西,怎不送來我看?”
  話聲中,那青衣少年一躍而起,右手一探,閃電般向那“血海冤魂錄”抓去。
  樊江心頭一怔,匆忙里推掌側身,向左讓去。
  一招兩式,閃躲神速,攻拒相宜,委實令人叫絕。
  然而,那青衣少年,雖然滿面油垢,一無是處,但出手之際,确有叫人有意想不到的妙境。
  只見他身形微晃,快如颶風般向右一旋,剛好和樊江碰個正面,未空對方二次變招,已把那冊“血海冤魂錄”取到手中。
  樊江心下一怔,少年已把那“血海冤魂錄”從頭打開,一目十行,閃電般翻過三頁。
  樊江見狀,不由臉色驟變,微微一聲冷哼,電光火石般攻出三招。
  這三招凌厲詭异,驟看之一F.全是硬攻硬劈,便每當招式遞至一半之際,便都變成了擒拿的態勢,加中勁气迸發,陰風颼颼的是名家手法。
  誰知青衣少年,竟自眼也不眨,身形連閃,那本“血海冤魂錄”已經翻到第九頁。
  此時那白衣少女驀地站起身形,輕喝一聲:“樊堂主退下!”
  聲音更輕,但卻隱含無比威嚴,那樊江慌忙腳步一沉,向后連退兩步,躬身說道:“樊江無能,恭表姑娘責罰!”
  少女微一擺首,向前緩移兩步,面對青衣少年猛將素手一攤,喝值:“拿來!”
  青衣少年爽朗一笑:“姑娘怎地如此小气,這樣一本破破爛爛的東西,只怕送給我還未必肯要呢?”
  話聲中,拉起那裝訂的黑線一抖,驀見風聲颼颼,黃影蹁躍,那卷“血海冤魂錄”全散開,如同百十只大蝴蝶,全向白衣少女飛去。
  白衣少女似乎一愕,驀地里冷笑一聲,一只素手同狂風擺雪,逞向飛來的蝴蝶扑去。
  此時大街上擠滿了武林人物,面對著高与人齊的窗榻,一個個目瞪口呆,惊愕失神,咸認這一對少年男女功力之高,實是平生罕見。
  此時那白衣少女,已將一震散的“血海冤魂錄”全部接到手,雖然看不到她面上表情如何,但那雙纖纖素手,卻似万分勞累似地滲出了盈盈香汗。
  青衣少年朗朗一笑,掉轉身形,大踏步下樓而去。
  隨佳少女身側的樊江,正待出手攔阻,突聞白衣少女冷冷地說道:“冷少俠,一身功力已至化境,你攔得了么?”
  原來這青衣少年,果是日來震撼江湖的冷浩,他自從造世山庄發出武林貼后,便改裝易容,混跡在青龍集上,暗暗刺探武林動態。
  他今日一見這白衣少女,就覺頗似潛龍堡中所見之人,不過他先還怀疑馬上三人面貌不像,及至兩個藍衣人雙雙出手,頓時認出那高的就是不知名的銅牌一號,矮個子也像銅牌二號青磷掌鐘遼,至于那日所見的鬼影磷火,想必不是眾人本來面目。
  据此細一推敲,就知這身穿紫衣的樊江,必定就是那銅牌令主。
  剛好此時樊江取出了“血海冤魂錄”,冷浩看在眼里,不由心下一動,暗忖:“瞧這情形,想必他們所殺之人,俱都記在這本黃絹之內,但不知這班賊子在潛龍堡盤踞三年,老父是否回……”
  他急于知道老父生死,于是猝然出手,將那本“血海冤魂錄”搶來,誰知一連翻了九頁,還無一個認識之人,這才將它擲還白衣少女。
  在他認為,這伙人個個功力不弱,如此一來,定要引起一番狠斗,誰知事出意外,那白衣少女竟自放手讓自己揚長而去。
  大街上所有武林人物,看著他走下樓來,俱都瞪大了眼睛,滿是惊愕之色。
  冷浩見那兩名藍衣人當門而立,五岭雙煞的尸身,已經消失不見,當下傲然一笑,大踏步向街口而去。
  在走過那些馬車之時,有意無意地大袖微擺,強烈的勁風,把車上繡縵輕輕揭開,一連三次,只見車內除去一只高大的鐵箱外,別無一物。
  那些赶車壯漢,一個個揚眉怒目,眼看冷浩步履飄飄,轉瞬間已經走出街口。
  夕陽西下,晚風吹衣。滿天落霞,漸漸消失在夜暮之中。
  五岭雙煞的尸身,他們放到那儿去了?難道是裝在車上那些鐵箱之中。
  就算如此,他們把死人裝在鐵箱晨干啥?難不成那神秘的少白,生就有收集死人的嗜好?
  不會!天下決沒有收集死人的!說不定那些鐵箱之中,裝的全是金銀珠寶呢!
  可是,他們离開潛龍地堡時,不也是為了綠玉韋陀嗎?
  這几日青龍集上風云際會,武林中各門各派人物均有,她帶著這多金銀珠寶,不是自找麻煩嗎?
  既然如此,他攜來這些笨重的鐵箱干啥?鐵箱里到底裝的啥玩意?好吃?還是好穿?
  他雖然聰慧絕倫,但碰上這种大背常情之事,也覺用盡心机,終還猜不透個中原委。只好擱在一邊,邁動身形,各東南山坡上而去。
  他此行乃是受赤面神龍之請,去街請一位武林長者,至今一連三天,不知何故,那武林長者竟然爽約未至?眼看明日就是大會之期,假如今夜……
  他思量中腳步立即加快兩成,恍如電逐云飛,初更剛過,便已赶到預定地點。
  原來此處是一座破廟,牆倒屋塌,已分不出所把何神,只留下一角鼓樓,矗立在斷壁殘垣之中。
  此時銀河倒瀉,繁星滿天,冷浩四下略一打量,便即按照赤面神龍的囑咐,朗聲高吟道:“風動長河千尺浪!”
  聲音悠揚,恍如龍吟九霄,鳳吵天庭,山鳴谷應,久久不絕。
  誰知一連兩次,但聞荒山回音,卻不見半點人影。
  冷浩心中失望,正待將這句暗語再念一遍,突聞那鼓樓上飄來一陣蒼老的聲音:“云……鎖……青……山……万……丈……岩!”
  寥寥七字,全用真力送出,蒼勁低沉,能透金石,縱是百丈之餐,亦可清晰听到。
  冷浩人耳心涼,暗忖:“此老果真不愧天下第一劍之名,單憑這一身內功修為,就是自己生平僅見!”
  就在此時,鼓樓上風聲颯然,一名灰衣老道,如同風吹枯葉般悠然飄下。
  松姿鶴骨,須發亂舞,腰間長劍曳地,飄然有出塵之慨。
  他落定之后,目注冷浩仔細打量,半響之后,這才脫口贊道:“不錯!不錯,龍姿鳳青,异稟天生,只可惜朴玉渾金未加雕鑿,若能稍加磨琢,怕不是一株武林奇葩!”
  可笑這老道人為一代武學宗匠,竟未看出眼前少年,一身功力,已至返朴歸真之境。
  冷浩聞言一笑,趨前施禮道:“小子冷浩,是奉陳大俠之命,前來竭見老前輩,恭聆教!”
  老道微微一笑:“小友請起,你既是陳振坤那孩子派來,有話盡說無妨!”
  陳振坤行年六十有五,武林中尊為楓林一老,這老道是說他是孩子,豈不令人發噱?冷浩此時听來卻似理所當然。
  原來他早听赤面神龍說過,這老道乃是武當派僅存的長老,滄浪羽士白云天,為武當掌門至尊一葉真人的師叔,年高德勁,武功高絕,被尊為天下第一劍手。
  冷浩聞言之后,將赤面神龍柬邀武林之原委細說一遍,然后摸出那只栩栩如生的綠玉韋陀,雙手遞給滄浪羽士說道:“陳大俠恐怕大會之期,難免有江湖不肖之徒,強取豪奪,所以想請前輩攜帶這只綠玉韋陀,守在滴翠峰上,單等比武結束,由那武功最高之人,親上翠頭,向前輩求賜這武林至寶
  滄浪羽士听得呵呵一笑道:“好計!好計!只不知各派前來赴會的皆是那些高手?”
  冷浩就日來所見,——報來,滄浪羽士時而面露傲笑,時而拈須沉吟,直至冷浩說完,這才壽眉一皺道:“小友所說,固屬武林一時俊彥,但貧道听說‘招魂幡’日來重現江湖,風聞此人雖然年歲甚輕,但武功造詣已經不在當年獨指飛魔之下,假若綠玉韋陀落入此人手中,那真是武林大患!”
  冷浩知道恩師當年橫行江湖,一般人心中又懼又恨,是以滄浪羽士才會有此憂慮之心,當下急忙分辨道:“江湖傳聞之言,前輩怎可輕信?”
  他話中含義,本是說“招魂幡”新主人之所作所為,并不如江湖人物想像之坏。但滄浪羽士卻誤會了他話中本意,微微搖頭道:“小友千万不要把此事等閒觀之,听說雄据陝南的七鳥神翁,在此人一雙天魔指下,也未能走出三招,加以今日有人發現金河三怪之一的人屠馬坤,也被此人擊斃在岳王廟內,看來這魔頭居心,直被屠盡天下武林高手!”
  冷浩沒想到一班武林人物,竟把自己當成了喪心病狂的殺人魔王,正待出言辨駁,…
  突聞十丈之外,傳來索悉微風,當下劍眉一挑,向滄浪羽士道聲:“小子放肆!”
  身形突然拔起,半空中長嘯一聲,如同友游九空,直向十丈之外一株巨樹上落去。
  身形剛至,樹上竄起一條人影,雙掌一分,就向他迎頭拍到。
  冷浩冷笑一聲,使出“飛龍九轉”身法,半空向左一折,同時兩手奧妙無比地攻出兩招。
  他這种絕世的身手,委實令人難測高,二人落地之時,一名黑衣大漢,已被他扣在手中。
  滄浪羽士端坐原地,万分平靜地說道:“滴翠峰峭壁千仞,峰頂寬不盈丈,縱然机密泄漏,貧道亦無所懼,何況這左近武林人物不下十數,你擒住他一人又有何用?”
  果然聲音一落,林中衣袂連響,十多條黑影,分向四方逃去。
  冷浩依言放了手中之人,心中一陣慚愧道:“小子有眼無珠,竟……”
  滄浪羽士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引咎自責,司徒威藝出武當,貧道适時在此出現,那還能不引起武林側目!倒是貧道老眼昏花,沒看出小友就是歐陽大俠的傳人,才真是有眼無珠呢?”
  冷浩知道他已從身上,認出了自己師門,當下毫不隱訊地把自己身世說了一遍,只听得滄浪羽士万分高興道:“小友心性人品,僅屬上上之選,貧道先前失言之處,尚望諒肴一二!”
  冷港連忙謙謝不惶。滄浪羽士突似若有所悟地說道:“小友可明白先前所吟詩句的含意么?”
  冷浩搖頭微笑,滄浪羽土歎息一聲,說道:“風動長河三尺浪,云銷青山万丈岩,乃是我武當派‘天罡劍法’中的失傳的絕學。三十年來思量不出,先見小友出手兩招,心頭茅塞頓開,只是貧道云水生涯收蕩成性,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返道山?”
  冷浩听他語意凄涼,不由心中一動,當下欲意又止。
  滄浪羽士微歎一聲:“假若小友不棄,貧道就把這兩招武學相授,一來算是見面之儀,二來待小友他年路過武當之時,將其轉交我那師侄一葉真人!”
  冷浩心知武當絕學,定然不同凡響,雖然心中惊喜,但卻不好驟爾接受,忙道:“前輩盛情,感激不盡,只是我并非武當門下,豈可……”
  滄浪羽士呵呵一笑道:“歐陽大俠當年叱吒江湖,放蕩不羈,怎么到教出你這們拘泥的徒儿來了,來來來,時間無多,讓我把這兩招的心法傳你!”
  說完也不待冷浩答言,摘下腰中長劍,連演帶說,自顧自地教將起來。
  莫看僅止兩招武學,憑冷浩那樣絕世聰慧,也足足費了兩個時辰,才能把個中窮奧摸透。
  夜涼如水,虫鳴不絕,仰望窮蒼,業已斗轉星移,滄浪羽士滿怀欣慰,攜帶著綠玉韋陀,奔向滴翠峰而去。
  五月一日辰時剛過,在遺世山庄門前的廣場上,赤面神龍向應邀而來的武林人物,慎重其事的宣布:
  “各位不辭千里而來,光臨遺世山庄,陳振坤深以為榮,接待欠周之處,尚請大量海涵……”
  場中群雄,顯得一片沉寂,每個人臉上,均呈現出一派渴望,企求,与期待的神色。
  赤面神龍向四下略一打量,繼續說道:“綠玉韋陀,關系著一部奇絕當世的武林秘笈,老朽德薄能鮮,自忖不堪當此重寶,是以柬邀各位先進,蒞臨寒舍,共商善后大計……”
  武林重寶,誰不思据為己有?但聞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貪婪丑態,流露無遺。
  冷浩隱在人群之中,見此情狀,不禁扼腕三歎。
  赤面神龍舉手互擊兩下,繼續說道:“老朽私心忖度,若無出類拔革之武學,縱然得此望寶,徒自招來殺身之禍,故爾請諸君各展絕學,選出一位武林最高之人,便以這綠玉韋陀相托……”
  話聲未落,便聞數聲狂笑,五條人影,由人叢中一晃而出。為首一人,身未落定即大嚷大叫著道:“陳老儿,何必多費心机,干脆綠玉韋陀給我,看看有那些不長眼的東西,再敢下手搶奪!”
  赤面神龍呵呵一笑:“五位稍安勿稍,待老朽把話說完,再請出場不遲!”
  “大爺們有事待辦,那有工夫听你廢話!”
  冷浩見狀心頭大怒,身如惊電急射而出,岳峙淵停般站在當場,面向五人,冷气森森地喝道:“誰不愿听,請向前再走三步!”
  五人狂笑連連,驟然腳步一錯,紛紛搶先出招。
  場中群雄一見五人出招凌厲,俱為眼前這少年,暗捏一把冷汗。
  誰知晃眼之間,怎見冷浩劍眉一揚,反腕橫掃而出,俱聞几聲慘叫,那耀武揚威的五條大漢,全像死蛇般摔出八步開外。
  他出手力撼五岳,怪异絕倫,實為武林中百年僅見,在場群雄,俱覺心旌搖搖,暗生凜駭。
  冷浩星目向四下一掃,冷冷地說道:“還有那位朋友不愿听的,請再向前三步!”
  全場雅雀無聲,連問三遍無人敢答。
  冷浩這才變顏微笑道:“在生武林先進,請恕小子放肆之罪!現在就請你陳庄主,明示選拔武林第一高手之方法!”
  群雄對他這番風范,大都暗暗心折,尤其是赤面神龍,偷眼一瞥俏立在自己肩下的愛女,更覺老怀暢慰,當下呵呵一笑道:“選拔武林第一高手,少不得需要比武較技,不過老朽為避免拖延時日,減少傷亡,及設下兩頂小玩意,在場之人,必須通過一項,才能下場較量!”
  說至此處,舉掌輕擊三下,場中一陣噪姑,便見二十多名庄丁,抬來一鐘一鼓。
  鼓南直徑三尺,置在一座文為高的鼓架上,架前靠著一具扶梯,細竹梯框,粗不逾指,打橫踏腳之物,俱是無法著力的嫩草。
  鐘為銅制,腰大三圍,高与人齊,懸在鐘架上顯得份量頗重,更离奇地是鐘前挂著一幅潑墨山水,將銅鐘完全遮住。
  眾人正党莫名所以,赤面神龍沉聲說道:“這兩頂小玩意名叫‘登樓擊鼓’。‘隔巷鳴鐘’.那位朋友有興,就請出手一試!”
  “登樓擊鼓”、“隔巷鳴鐘”八字出口之后,眾人已知其意,頓時有一半以上的人物,心中涼了一半。
  要知擊鼓雖易,登樓卻難,輕功不到爐火純青之境,那嫩草做成的樓梯,如何承受得了?尤其是“隔巷鳴鐘”,若無三十年以上的內功修為,恐怕鐘聲未起,那幅潑墨山水,早已擊成粉碎。
  沉默半響之后,人群中傳來一聲冷笑道:“陳庄主,你這般刁難,是否對綠玉韋陀心中不舍?”
  赤面神龍見那發話之人,乃是個又瘦又小的老頭,當下呵呵一笑道:“只要朋友擊鼓鳴鐘,懾服群雄,我陳振坤縱然不舍,又待如何?”
  小老頭冷笑一聲:“你當我不能!”
  “能与不能,出手便知!”
  “哼!我江立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么才是真才實學!”
  江立兩字出口,全場為之一惊,原來這小老頭竟是以輕功馳譽江湖數十年不衰的川東西燕之首,穿云燕江立。
  只見他話聲一落,驀地飛縱而出,身形狡捷,落地無聲,左手一掠衣襟,大踏步這向鼓架前扶梯上走去。
  這老儿輕身工夫,果真不同凡響,輕飄飄,晃悠悠,轉眼之間,便至梯頂,中指微屈咚咚咚,一連三響,然后雙臂一張,便向鐘下落去。
  “隔巷鳴鐘”必須有深厚的內家功力,穿云燕閉目凝神,暗提真气,約摸盞茶時分,這才并起中食二指,遠向那幅潑墨山水連敲三下。
  銅鐘雖然應手而鳴,但聲音低沉,百丈之外,已不可聞,尤其是那幅山水條幅,波波連響,差點震破。
  然而這般身手,在武林中也可列人第一流而無愧,因此鐘嗚未絕,場中頓時爆起了陣熱烈的掌聲。
  穿云燕一抹額上汗漬,滿而僅是得意之色。
  赤面神龍暗把眉頭一皺,勉強笑道:“川東四燕,果然名不無虛,在座各位,假如……”
  一句話尚未說完,場中竄出個蓬首垢面,油膩滿身的老花子,只見他步履飄飄,如同宿酒未醒,口中更今糊不清嘮嘮叨叨地念道:“老花子天生窮命,自知無福享受這武林异寶,不過你既把我騙了來,就該把它拿出來讓我看看才是,不然我要是失足由那梯上摔下來,豈不是死不瞑目?”
  這老花子不是別人,正是丐門僅存長老,鐵指丐關岳。赤面神龍不敢侮慢,慌忙起身陪笑道:“沒想到關老前輩也來賞光,陳振坤不敢相瞞,綠玉韋陀現放滴翠峰上,由敝師叔滄浪羽士親自鎮守。”
  眾人听說綠玉韋陀就在滴峰上,俱都情不自禁地轉過臉去,兩眼貪光四射,緊盯著那高聳的頭,及至听說武當長老,有天下第一劍之譽的滄浪羽士在上面親自看守,頓時又都心頭一涼。
  鐵指丐听完之后,嘴唇一撇,愁眉苦臉道:“你這老儿,不是有心捉弄人嗎?擊鼓鳴鐘已經去了我半條老命,縱然場內朋友看我花子可怜,不屑与我計較,但等我爬上滴翠峰后,老雜毛豈能饒我!”
  說完嚎陶大哭,就像三歲娃娃,一旦敲碎玩具似地,引起轟堂大笑。
  赤面神龍知他生就玩世不恭的性格,忙道:“前輩莫急,敝師叔僅負看守之責,只要你能懾場內群雄,到時綠玉韋陀雙手奉上!”
  鐵指丐一抹面上淚痕,惊喜万分道:“這話當真?”
  “當真!”
  “那我老花子就拚命試試!”
  老履踢蹋,身形搖晃,兩腳往梯上一站,陡然身形一閃,就向地上摔去。
  眾人一聲惊叫,鐵指丐倒下的身形突然翻回,單手拉緊頂上的一根橫草,微一用力,摹地升起三丈,輕飄飄向鼓上落下,但聞鼓聲三響,忽見黑影一閃,銅鐘又嗚。
  他真力凝蓄,勁透指稍,鐘聲傳出之際,指距那幅山水尚有五寸,果真是風不起,紙不搖,不愧武林一代奇人,不單是內功修為非江立可比,就是輕功造論,也輕穿云燕高出一籌。
  眾人正待鼓掌叫好,驀見人影連晃,耳畔響起一聲沉宏佛號:“阿彌陀佛,關施主神功絕世,小僧見獵心喜,特來就教高明!”
  眾人看時,鐘鼓之前,已分立著一僧一俗二人。
  立在鼓架之下的,是個中年僧人,赤紅臉,掃帚眉,印堂高凸,目顯精元,乃是少林高僧飛龍禪師。
  在那幅潑墨山水之前,站著個四十來歲的黑臉大漢,神態威武,英气內斂,背插著一柄短戟,活似鐵鑄的神像。
  只見他目注飛龍禪師,沉聲說道:“南七北六,十三省綠林盟主石惊天,不揣鄙陋,勉步禪師后塵!”
  這二人一出,場內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冷浩,也對這位綠林梟雄的气魄胸襟,欣慕不已。
  此時飛龍禪師微微一笑,舉步上梯而去。
  他藝得少林真傳,雖在使展輕功,仍覺沉穩有力,一步步拾級而上,如履康庄,擊鼓三鳴,后又緩步而下,气度從容,与先見兩人截然不同。
  那十三省綠林盟主石惊天,就在飛龍禪師舉步登梯之時,業已暗蓄真力,舉掌向那幅潑墨山水反敲三下。
  党距畫面三寸,鐘聲立即大作,那幅山水也是紋風不動,在尺寸上說,內力似較老花子略遜一籌,但鐘聲深沉似乎又胜一著,勉強評判,也只能說是半斤八兩,軒轅難分。
  飛龍禪師緩步走近鐘架之前,石惊天業已飄身上梯。
  他身材魁悟,在輕功上未免稍遜一二,登梯時雖能勉提真气,拾級而上,可是擊鼓三響,返身而下之際,便見梯身彈動,走下最后一級,耳聞克叭一聲,竟把那根嫩草踏斷。
  再看飛龍禪師閉目合什,遙向那幅潑墨山水,俯首而拜。一把顆光禿禿的腦袋距离七寸,連叩九下,畫頁未動,鐘聲叮當大作,百丈之內震衛欲聾。
  在座諸人,沒想到這僧人如此年青,在內功修為上竟較鐵指丐還要深厚,無不心頭凜駭,面露惊容,頓時有十多位武林人物,抽身而去。
  冷浩放眼四下打量,止不住心頭疑竇叢生,那武功絕高神秘莫測的白衣少女.為何直到此時,還不見半點人影?
  是因為她對綠玉韋陀不屑一顧?還是她已經知難而退了呢?
  仔細推敲?這兩种原因似乎全不可能。難道說她竟趁此時机,偷上滴翠峰上么?
  他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來,仰望一下峭壁千仞的滴翠峰。
  然而,知上一片沉靜,隱約之間,似乎可以看到滄浪羽士的飄洒道袍。
  他更加迷惑了,但沒等他想出個中原委,赤面神龍已敝聲說道:“還有那位有興,當場一現身手…”
  連問三次,場中依然是一片沉寂。
  冷浩見狀長嘯一聲,一團黃影,平空拔起,看似風送薄花,綿軟無力,但卻又快又疾,不遜噴泉暴涌,轉眼高出三丈。
  眾人心神一愕,已盾出是先前一招之間,震翻五條大漢的黃衣少年。正待擊掌叫手,驀聞平空中長嘯又起,眼見黃衣少年身形將落之際,忽然神奇莫測地一翻一轉,复又升高丈余。
  在場之人,先還當這少年,使的是“蜻蜓點水”一類輕功,誰知眼一花,怪事又生,黃衣少年竟然凌空回翔,一連九轉,眼看人影飄飄,似欲乘風飛去。
  突然,風緊云急,惊呼震耳,那少年竟由高空失手,如同流星寫寺,疾轉直下……
  陳婉貞面罩薄紗,一直站在老父肩下,眼見浩弟弟輕功絕世,正在芳心竊喜,想不到情況突變,頓時轟然一震,如同懸一岩失足,急流傾丹,玉手捫心,尖叫……
  不料她叫聲未出口,冷浩突然雙臂一抖,半空中十指疾出,分向鐘鼓點去……
  掌距鐘鼓少說也在三丈開外,眾人正覺莫名所以,突聞咚咚當當的,雷鳴聲大作,震得人兩耳嗡然作響。
  這种絕世功力,不說是一般江湖人物,聞聲未聞,見所未見,就連藝出少林的飛龍禪師与鐵指丐關岳,也覺瞠目結舌,滿面惊愕。
  陳婉貞眼睛一花,浩弟弟曾几何時,已由那鼓前梯上走下,眼見他岳峙淵停,飄飄然如同玉樹臨風,不則芳心大慰,喜溢眉宇。
  就在眾人歡呼叫好聲中,躲在一旁竊窺的惜花公子,心頭感到又妒又恨,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冷哼,隱人人群而去。
  珠玉在前,与會群豪,俱都望而卻步。赤面神龍呵呵一笑道:“諸位既然隱技自珍,則今日爭奪綠玉韋陀者就此五人,至于比賽方法,則按江湖往例,由五人自行挑戰,逐次淘汰,直至最后一人為止。”
  赤面神龍話聲剛落,驀聞飛龍樣師高喧佛號道:“阿彌陀佛!小僧冒昧,想請江施主指點几招絕藝!”
  大袖飄拂,緩步而出。
  穿云燕江立,眼見出手之人無一好斗,勉強說來,只有那十三省綠林盟主石惊天,似乎輕功較已略遜一著,正打算搶先挑戰,卻不料飛龍禪師竟……
  身形縱出,心中打鼓,只好硬起頭皮強作笑容道:“少林寺為在中原武學泰斗,在下得接高人,不枉此行,大師請!”
  話聲一落,驀地欺進身來,雙掌狂颶一般攻出七掌。
  他志在搶占先机,掌上功夫雖不是出類拔革,但因為身形飄忽,出招之際,到也雪片翻飛,虛實莫測。
  飛龍禪師眼睛一瞪,陡然射出兩道寒森森的精光,兩臂一掄,少林寺威鎮江湖的十八羅漢拳,已經信手展開。
  他輕功造詣,本就不在穿云燕之下,至于內功修為則至少超出十年火候,出招沉穩,步如磐石,強烈勁風,震得穿云燕衣袂飄飄,心神亂顫……
  在場諸人俱知卅招內,川東四燕之首的江立,定要傷在飛龍禪師的手下……
  可是,倏忽之間,飛龍禪師眉頭一皺,腳步突然放慢,兩掌攻出,雖仍勁气迸發,但卻漏洞百出……
  冷浩正覺心中怎地,卻像內功不濟似的,閃電出招,封回了三腿八掌,但最后一掌竟然無法躲開,只听嗤啦一聲,那件袈裟在左袖,竟被穿云燕指風划開了一條長口……
  在場之人,大都認為穿云燕身形靈巧,致使內辦雄渾的飛龍禪師應付不退,才能幸胜一招,就連穿云燕自己也是如此想法。
  可是,冷浩即心細如洗,見狀不由疑竇叢生,他心中不解:
  天一上人既把綠玉韋陀歸還楓林二老,飛龍禪師為何還來參加角逐?
  飛龍禪師的功力,在各方面均較穿云燕強胜一籌,為何會突遭敗績?難道是故意放水?那么又用意伺在?
  目前銀須叟取回綠玉韋陀,外人怎會知道?他又怎會知道?他又怎傷在武功較他遠遜的五丁手的手中?
  還有那神秘的白衣少女,為何到時未見……
  他正在思慮潮涌,那丐門長老關岳,卻已与十三省綠林盟主石惊天斗在一起,只聞風濤震耳,勁气泛膚,出招遞式之間,俱都威猛絕倫。
  冷浩知道兩人功力相當,這一搭上手,恐怕三百合內,無法分出胜負,假如最后拖到精力回,再敗在穿云燕手下,豈不坏了一生英名?
  一想到穿云燕,頓覺他先前使用的武學之中,有几招看來頗覺眼熟,忍不住抬起頭來,向穿云燕掃視一眼……
  誰知穿云燕与兩個半百老人,正在指指點點,向自己不住偷窺,眼光淬然相接,突然轉過臉去。
  冷浩心頭疑云突起,暗自沉吟,難道……
  穿云燕江立,竟趁他沉吟不覺之際,偕同那個老人,悄悄地向楓林中逸去……
  冷浩見狀心下一動,立即抽身而退,在左側數十丈外,隱身跟蹤,尾追不舍。
  常言道:“棋差一著,絆手縛腳”,穿云燕此時正是這般情形,憑他那份警覺,竟沒發現有人跟蹤。
  冷浩邊思邊走,瞬眼之間,已經繞至滴翠峰后,忽聞腳步一停,穿云燕江立低聲說道:
  “二弟三弟!你們可曾留意,那小子先前所有的身法,頗似老魔的‘飛魔九轉’?”
  另一個充滿惊奇地聲音接道:
  “難道……這小子會是掌斃七鳥神翁的天涯游子?”
  “下有九成,他就是招魂幡的新主人天涯游子!”
  “哼!當年冷月坪上,四弟慘斃在老魔下,至今想來猶覺痛心,難得這小子在此出現,今天……”
  “三弟不可冒失,這小子已得老魔真傳,日來掌斃人屠馬坤,力挫黑衣閻羅,就連當年喧赫一埋的穿心白骨爪樊江,昨日在青龍集上,也對他無計可施,你道是好惹的么?”
  “難道四弟這一段血海深仇,就此撒手不管了么?”
  此時穿云燕重重地冷哼一聲:
  “我兄弟千里而來,為了何事?”
  “雖說為了綠玉韋陀,但如今小賊業已插手,豈容他人染指?”
  穿云燕發出一聲冷笑:“不說是那小賊,就是丐門一老頭石惊天那一個又是好惹的人物?是以愚兄才想出一條奇計,打算与兩位賢弟偷上滴翠峰……”
  “難道大哥有把握制服滄浪羽土?”
  “哼!明槍易躲,暗話難傷,先由我与那雜毛搭訕,兩位賢弟則從身后,用血封候的‘飛燕斷魂計’招呼,只要我兄弟取得了綠玉韋陀,還怕報不了當年之仇?”
  話聲一落,肩頭微晃,率先向滴翠峰馳去。
  驀地,身前一株高大的楓樹上枝葉顫動,一條黃影,快逾疾風,一掠而下,人尚未到,已覺聲威迫人。
  穿云燕心神一怔,陡然剎住身形,及至看清來人之后,臉上突然變色,惊惶元地道:
  “啊!是你?”
  冷浩仰面長笑,聲若友吟,眼光中俱是怨毒光芒!
  “哈哈!你沒想到吧v”
  “老夫已經決意不要綠玉韋陀,你還攔我則甚?”
  “綠玉韋陀你到可以拿去,只是……”
  “怎樣?”
  “留下你們三顆腦袋!”
  話聲冷峻,穿云燕心頭如澆冷水,机伶伶打了個寒噤,情不自禁地連退几步。
  站在穿云燕身后的七指燕,黑心燕,本都是凶戾狠毒的悍賊,此時竟被他凜不可犯的神色震懾,把那种气勢凌人的狂態,拋到九霄云外,顫抖著聲音道:
  “天涯游子!我川東四燕与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苦如此相追?”
  冷浩冷笑一聲:“你這老賊既然知道我天涯游子之名,難道就不知我是‘招魂幡’的新主人么?”
  三人雖已料到他就是獨指飛魔的傳人,但到底心中還有三分怀疑,現在一听他自承是招魂幡的新主人,頓時心膽俱寒,齊聲惊叫:“你說什么?”
  “我說我是武林至尊,追魂村命招魂幡之新主,今日特來向你付回當年冷月坪上欠債!”
  話聲冷漠,如同极地寒冷,在這風濤振耳的楓林中听來,更加叫上膽寒。
  川東三燕知東窗事發,無法善了,相互一使眼色……
  大喝一聲,六掌齊施,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打到。
  冷浩目射精光,恍如未覺,就在掌臨身前七寸之際,驀地冷哼一聲,右手向外一拂。
  剎時,一股寒森森的狂脫呼嘯而出,勁疾剛猛,兼而有之,只瞧得川東三燕心頭狂震,斗志全失,惊叫一聲,拔起三丈來高……
  冷浩面泛殺机,右臂微曲,左掌往外一彈,五指凌厲無比地勁气脫穎而出。亂石飛沙,枯枝敗葉,漫天飛舞。
  川東三燕,在江湖上雖也是一流高手,但与冷浩比,确實差得太遠,只听啊喲兩聲,七指燕、黑心燕,身形翻出七丈,墜地而亡。
  穿云燕雖然起步較快,但雙足已被指風微微掃中,只覺痛人骨髓,足踝几乎折斷,勉提一口真气,身形一落,又复穿出二丈…”
  正想二次騰身逃命,突聞刺耳銳嘯,接著剝篤一聲,當前一棵楓樹上,飛來一具獠牙劍士,猙獰可怖的招魂幅。
  追魂奪命招魂幡令下,從來無人逃出性命,穿云燕頓時亡魂皆冒,一聲惊叫尚未出口,身子已被一股堅韌的掌風卷上半天,頓時骨折筋斷,熱血四濺。

  ------------------
  天涯書閣 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