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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誰識心苦


  她不避不讓,挺著大胸脯向前一送,嫣然一笑,道:“你要干什么?”白劍疾出的手,几乎已經触到了她胸口,這動作多粗魯,白劍警覺之下縮手不迭,訥訥地道:“我的武功秘籍……”那女子笑盈盈地道:“你真好,多謝你了。”
  白劍,楞道:“你……”那女子笑盈地道:“你親手送給我了,又想后悔是不?”語聲中,就趁白怀怀楞之際,嬌軀一擰,突然向洞外射了出去。
  白劍怒叱一聲,道:“你,還我秘籍來!”以花鷹搏兔之勢,向那女子身后扑去。
  忽然,那女子惊叫一聲道:“姥姥救我!”身形一側,避過飛掠面的一條人影。再一點足,一閃而去。
  來人正是史姥姥。她讓過那女子,橫身擋住白劍,怒容滿面地道“白公子,老身希望你能君子自重!”那女子重得那樣美,胸口的紐扣也解開著,還有那聲“姥姥救我!”此情此景,洞中風光可想而知,史姥姥要不擋住白劍,那才怪哩!
  白劍這時一心要追上那女子奪回武功秘籍,眼看那女已投向一片密林之中,再遲便莫想找得到她了,急切間,已無暇細諮,只說了句:“姥姥,追那女子要緊!”身形一嬌,閃過史姥姥,猛向那女子扑去。史姥姥火气更大了,冷笑一聲,錯步之間,人影閃動,又擋住了白劍,喝聲道:“站住!”遠處,那女子早已鑽入密林之中,不見了影子。
  白劍頓腳長歎道:“唉!姥姥,你可誤了我的事了。”史姥姥撇嘴輕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這方面的德行竟是這樣差勁,真有點叫人失望了。”白劍這才听出史姥姥對他發生了极大的誤會,忙分辨說:“姥姥,你听我說,我們的武功秘籍被她搶去了。”史姥姥初聞此言之下,神色一變,大為惊愕道:“什么,琥功秘籍被那小蹄子搶走了?”白劍暗吁了一口气,道:“可不是,我們還是快追下去要緊。”
  肩頭一晃,就待長身而起,繼續追下去。哪知史姥姥忽然雙一蹙道:“站住,老身勸你不要亂動心眼了。”白劍一怔,道:“姥姥,你……”史姥姥冷笑了一聲,道:“你想借此机會脫身而去,是不是?哼!你也不想想,老身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這种幼稚的手法,還能騙得過身么?”看來史姥姥是不會放他去追那女子了,白劍雙眉一軒道:“姥姥,現在不追,被她逃得遠了,以后只怕就難找她了。”史姥姥道:“只要你有心要那武功秘籍,我想追不追都是一樣,只要有你一句話,還怕她不送回來。”白劍歎了一口气道:“姥姥,你難道認為我和她是串通好了的?”
  史姥姥道:“難道不是?”白劍道:“你先平心靜气地听我把經過情形說出以后,再下斷語好不好?”史姥姥沉默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气,道:“好,看在我們公子對你的一片苦心上,給你一次申辯的机會,你說吧!”白劍于是把事情的經過—一說給史姥姥听了。
  史姥姥沉思了片刻,忽然一搖頭道:“你這話很難叫人相信。”白劍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仍不能獲得史姥姥的信任,心中不免一陣難過,劍眉一揚道:“姥姥,你為什么這樣不相信我?”史姥姥道:“如果她不是一個又年輕又美貌的女子,我想你是不會這樣輕易地就把武功秘籍交給她吧!”白劍道:“那時我正全心全意用在參悟秘籍上,她冒然說了那句‘你完全記熟了’的話,我以為是姥姥你,未加細察地,就糊里糊涂把秘籍交給了她。”
  史姥姥冷笑一聲,道:“只怕是她的美貌,把你的魂魄勾去了。”話聲一頓,一沉面孔,接道:“你這樣沒有定力,我還能望你有所作為么?”白劍原也是一個心高气做之人,解釋了半天,似乎絲毫不能改變她的觀點,不由也微微生地揚聲道:“姥姥,你的論斷未兔太主觀了。”史姥姥道:“怕人家批評你,你就該自己知道自重。”話的份量越越重,白劍愣了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地道:“對,在下原應當不知自重,我何必多費唇舌,我去把那秘籍取回來,豈不就得了。”身形一起,人已飛了出去。
  史姥姥又是一聲“站住!”擋住了他去路。
  白劍劍一軒道:“你既不相信我的話,又不讓我去討回武功秘籍,到底居心何在?”史姥姥道:“你如果追不回武功秘籍呢?你還回不回來?”白劍道:“就是死也會替你把武功秘籍追回來。”史姥姥道:“你一死沒有關系,但誤了我家公子的事,可對不起你自己的良心。”白劍道:“你要我怎辦?”史姥姥道:“留下我家公子的東西,我好另找義勇之士。”
  白劍失神地怔了半天,忽然仰天發出一陣大笑,二話不說,摘下腰中“鐵木奇劍”,取出怀中銅牌金戈,向史姥姥手中一塞,轉身帶著凄厲的知聲,一路大笑而去。史姥姥望著白劍的背影,發出一聲冷笑,掩面走回洞內。
  白劍這時卻是一胜了憤懣,一股向外澎漲的力量,几乎把他整個的人炸裂開來。這時,如果有誰阻攔于他,肯定是毫不猶豫地,善惡不分的,一掌揮出,發泄心中那股怒火。
  幸好,二路上他沒有遇見任何一個人。只見他形同瘋狂,放腿而奔,以消耗体力,來平息心靈上的激動。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跑了多少路程,他的心气,漸漸平息下來,而人也已跑得精疲力竟敢。
  前面山腳下有一棵大樹,樹下綠草如茵,正是最理想的休息處所,白劍想也不想,跑到那大要底下,倒頭便睡。
  朦朧中,只听“轟隆!”一聲在頭頂上炸開來。白劍一惊而醒,猛地從地相踩了起來,睜開睛,只見頭頂烏云了合,整個的天就似要壓了下來。
  四周也被黑暗包圍起來了,敢情時已入夜,但不知到底是什么時刻。突然,一道閃電襲空而下,接著,又是一聲震耳谷聾的惊雷。“嘩啦啦!”天上像是缺了口,傾下了所有的雨水,把白劍帶回与白英奇那次雨中相斗的往事里。
  接著,一陣寒風,拂面吹來,白劍不自覺地了一個冷顫,頭腦為之更加清醒,他只覺腦中靈光一閃,若有所悟地大叫一聲,道:“我真笨,怎會想不到她的苦心。”一念至此,長身而起,就在雷雨之中,回頭向史姥姥所居山洞奔去。
  离開史姥姥時,他恨不得跑得越遠越好。這一回頭赶去,又恨不得馬下就可以赶到。急雨中飛馳著心急的白劍,一陣奔行之下,前面不遠也就快到史姥姥停居的山洞中了。這時,路上他一,連發現了七個被擊斃的尸体,他為史姥姥的安全,更是擔心了。他一點也沒有想錯,史姥姥一定是發現了极大的急机,才故意把他激走的。他激動中,真有說不盡的愧悔,他要留焉与史姥姥并肩應付該多好,山洞應前面不足一大遠了,搖曳的燈光在洞內照射出出來,白劍心頭一喜,叫了一聲:“史姥姥,你沒事么?”身形射得更是快速了。他人到洞邊,里里忽然傳出一個粗壯的話聲道:“靜!外面是濁有人在呼叫?”白劍悚然一怔,剎住了即將扑入洞內的身形,貼身靠在洞口石壁上,動也不動了。
  里面又飄出另一個人的聲音,哈哈大笑道:“石老大,小弟看你是疑神疑鬼,我面這么大的雨,有誰會來?”最初說話的那人接著也是一笑道:“史老婆子都被我們哥儿們打得鼠竄而逃,還怕逃來。”白劍听說史姥姥已經突圍而去,放下懸心,暗吁了一口長气。這時洞內和三個人的話聲,又飄出出來道:“石老大,小弟有一句話悶在心中,不知當問不當問?”
  半天沒有听見那石老大回話,想必他知道那第三人要問的話一旦問了出來,很難答复,所以顯得有些為難。
  第二個說話的人,這時接口道:“石老大,這里又沒有外人,有什么顧忌,你就讓李老四諮了吧?”石老大并沒當時作答,又等了半天,才敞聲一笑道:“張老三,你以為我是怕事么?好!我們今天就大家抒情說一個痛快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李老四截口道:“老大,什么條件?你說。”石老大話聲一沉道:“條件就是希望你以手多做事少說話,多出力少用腦筋!”李老四不作聲了。
  張老三接口道:“老四,石老大的話沒說錯,這也是為了你好,你難道不知禍從口出的道理?”李老四長歎一聲,道:“我也知道我想得太多,可是我不能不想呀!”
  石老大道:“老四,你這种人當初真不該加入進來……”李老四道:“可是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張老三一笑道:“話不要扯遠了,老四,你剛才不是說有話要問石老大么,為什么不問呀!”
  李老四忽然改變了主意道:“我不想差別了。”洞內頓時沉寂了下來,這時,洞的狂風暴雨也已經過去了。
  洞內石老大概歎一聲,道:“不問也好,外面風雨已止,我們也該回去复命了。”一陣腳步聲從洞內傳了過來,白劍忙晃身躲向一塊大石后面。
  洞口出現了三條大漢,但同時更有一條人影從前面祥射而來,現身在地三人面前。來人在那三人面前一站,那三人同時矮了半截,只听石老大道:“我們正要回去复命……”來人冷冷的地一揮手道:“不敢有勞三位大駕!”語气听來顯然不善。白劍雖看不清那三人臉上的神色,但卻看出那三人全身都抖了起來。
  只听石老大顫聲道:“我們……”來人道:“看在你們在老夫手下多年的份上,你們自盡了吧!”兩句話不同說,就要他們自盡,不但躲在暗中的白劍听得一愕,就是那三個人當事人也全是一愣,顯然他們也沒想到,立了大功之后,卻得了一個自盡的賞賜。
  那三個人似因惊愕關系,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來人火气真得真快,厲喝一聲道:“你們可是要老夫親自動手?”
  石老大和張老三對望了一眼,忽然乖乖地反手一拳擊在自己天靈蓋上,血花四濺中,他們二人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白劍看得全身直冒冷汗,暗忖道:這是什么人?那二人為什么怕得連都不敢說,自愿糊里糊涂而死?要是我……”一念來了,只听來人暴喝一聲,道:“李四!你可是要抗命?”那李上被他喝得跳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來人万万也沒有想到,在這時候,那李四竟敢笑出來,不由一怔,喝道:“你笑什么?”李四理也不理那人,只顧笑了下去,那人倒被李四笑得呆住了。忽然,李老四笑聲一斂,道:“你管我笑什么!”那人獰笑一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李老四壯聲聲:“明知要死,還有什么可怕的。”那人陰陰一笑道:“憑你這句話,就該身受殘肢裂体之苦而死。”那李四冷笑一聲道:“總比活得糊里糊涂的好。”接著話聲一沉道:“你說我們這次任務,哪里沒有做對?”
  那來人愕了一愕,道:“你們做得很好,一點沒有差池。”那李老四道:“既然沒有差池,就該獎賞才對,為什么把而落得自絕而亡?”那來人冷哼一聲道:“你的話真多,叫你死你就得死,還不納命來?”突然邁前一步,一指向那李四點去。
  那李四早就凝神而待,見他一指點來,雙望一晃,閃身向左邊一讓,右手刀光一閃橫掃而出。那人閃身讓過一刀,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你竟敢和老夫動起手來。”那李四橫了心,這時已是豁出去了,恨恨地道:“老子早就反了,你現在才知道么?”那來人哈哈大笑道:“這樣老夫便不能立即對你下殺手。”那李四一楞道:“你可是……”那人大喝一聲道:“你不要胡思亂想,老夫要抓你回去追查余党。”呼的一聲,那李上手中單刀抓去。那李上三人能擊敗史姥姥,當然身手也不弱,看准那人來勢,刀身一挑,反切而上,向那人的來手斬去。那人一聲“嘿!嘿!”冷笑,掌勢一變,將那李四裹在一片掌影之中。不久只听那人喝了一聲,道:“李四,你還不与老夫躺下!”只見那李四暴吼一聲,快如离弦之箭,倏地倒射了出去,回手一抬,向自己頂上抹去。那人冷笑一聲道:“你這時想死,未免太遲了一點。”身形疾上,一只手扣向李四的腕脈,一只手向李四腰上點去。李四這一落在他手中,只怕有得罪受了。白劍想也沒想自己現身后的后果和值不值得伸手特定這件事,只覺一陣勢血沸沸,再也止不住心中那股義憤之气,隨手抓一把碎石,一聲“照打!”發力打出,人也隨著手中打出的碎石,向那人扑出過去。
  白劍所發碎石,怕沒有上百粒之多,只听一陣“呼!呼!”之聲,廣罩了好大一自面積。那人也不知白劍打來的是什么暗器,只覺左右上下都在來襲暗器的威力之下,這時自保要緊,哪還來得及整治李四,雙手揮出滿天勁力,人卻晃肩沖天而起,拔起一丈多高。白劍所發碎石又多又急,那人反應雖快,所發掌力也擊散了不少碎石,但還是未能完全避開。只听“噗!噗!”兩聲,他口中發出一聲怒吼,上升的身子,就在空中一個轉折,斜里射出出去,投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李四似已被那人嚇破了膽,存心必死,那人一縮手騰身,他也不稍存觀望心理,心中單刀一順,仍向身子上抹去。
  白劍這時也正好扑到李四身前,睹狀大叫一聲:“死不得!”同時疾如閃電般去奪他單刀。那李四四手一也,原已用足了勁力,雖經白劍喝上,他自己也有心改變意志,奮力收勢,可是已經無能為力了。只听他一聲惊叫,甩臂翻身,可是那單刀和鋒刀,還是掠頭而過,但見刀光一閃,鮮血噴射,他的頭向旁一斜,垂了下去。白劍伸出去的手,正好接住了他向前扑倒的身子,李四的鮮血,噴射了白劍滿臉滿身。白劍也不顧自己,伸手一托他的頭,只見他整個的勁項已被切斷了一半,血管也切開了半邊,再一探他的心口,卻并未停止跳止。同時,那李四還忽然哼了一聲,白劍輕輕地放下他,朝指點了他三處穴道,并掏出一瓶藥粉,向他傷處散去……驀地,前方飄來一聲輕笑,道:“別白費气力了,作還是自己光命去吧!”
  白劍一听附近還有人,而且說話的語气也絕不是敵人,急忙呼道:“他還沒有死哩!朋友!請伸手幫個忙如何?”暗中那人輕輕的歎了一聲,道:“我看到了,他還沒有死,可是誰也救不了他的命,你要真有仁心,就快快送他上路,兔得他多受痛苦吧!”白劍舉目四望,他是什么也沒看到,別人不愿和幫忙,他也沒有辦法,可是要他照那人的話去做,他也無從考慮,他只好抱著盡人事,听天命的心理,繼續替李四敷藥。
  忽然,暗中那人忽叫道:“快!快!快躲過一邊,有人來了。”白劍疑神听一下,哪有半點跡象,心中暗忖笑道:“你不幫忙就算了,何必……”一念未了,他也听到衣袖飄風的聲音了,猛然一怔,就地一滾,滾到一塊岩石之下,隱住身形。也就在他剛剛滾出動的時候,來人好快,只听“嗖!嗖!嗖!”從半空中落下三個面蒙白布巾的人。總算他見机得快,他如果起身飛逃,只怕再快的身法,也逃不過來的人耳目。白劍見那三人落地的功力,也著實吃了一惊,自己和他們相比,那簡直不成气候。
  他胸里抽了一口冷气,屏息伏地,動也不敢動了。那三人落地之后,目光向李四身上一掃,其中一人冷丁一聲,道:“這小子還沒有斷气,由不得他。”話聲中,只見他屈指一彈,一點瑩光射向李四,那瑩光一著李四身上,也不見不火燃燒,那李四卻猛地跳了起來,甩著垂在一邊的頭,亂跳不已。
  一個快要斷气的人,哪來這般功力,其身受之苦,可想而知,這時,白劍可不敢再出頭了,想起暗中那人的話,也甚是后悔,沒有听那人的話早替李四解除痛苦,害得他這時要受折磨,這時,又另一個人的各取出了一個小圓球。那人小圓球一出現,白劍听得一聲惶急的細小聲音傳入耳中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你千万不能再露面了,唉!……”白劍听得出來,這人最后那聲“唉!”充滿了怪責他的意味。白劍心味,你也不能怪我呀,我哪能見死不救……猛見那手握小圓球的人,似乎要把那小賀球擲出手去。就在那小圓球出手未出手之際,忽听一聲清嘯從對面草叢中揚起,接著,一條人影疾速而出,一閃而逝。那三個白巾蒙面人,同聲厲喝道:“你逃得了么!”三人人身形一閃,便也失去了蹤影。
  白劍就在他們身前不遠,竟未看出他們是用什么身法离開的。嘯聲与吼聲越去越遠,驀地一聲慘號傳來,結束了所有的嘯聲和吼聲,暴風雨后的大地,陡然之間,布滿了凄涼的气氛,白劍也倏地垂下了頭,全身起了陣陣痙攣,就像是有人正用一根根的鋼針,向他心坎亂刺。他被自己的良心譴責得失去了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時間,他抽動了一下手腳,輕輕地悲歎了一聲,抬頭仰望著蒼穹。
  這時,層云縫隙里,出了几顆頑皮的星星,向他投來嘲笑的冷眼,暗淡的星光下,白劍一低頭,又看到橫在身前不遠處李四的尸体,這進李四的尸体已縮成了一團,像假風干了的山雞,不像人形了。白怀又是一聲長歎,突然放開步子,走進了那他曾住過几天的山洞。既然回來了,他真忍不住要再進洞去留下值得怀念的最后一瞥。洞內燈火猶在,只是油料將盡,搖曳的火焰,更是微弱了,白劍借著微弱的燈光,舉目四望,只見全洞都被人翻得一塌糊涂,令人慘不忍睹。白劍在洞中停立了一陣,鼻頭一酸,回身走出洞外,身形一閃,也消失在黑暗之中,他在黑暗中摸索了十几里路,天上那几棵頑皮的小星星,又躬在云層中去了,大地陡然之間又完全黑了下來。山風又起了,愈吹愈是強勁,四周欣起了万馬奔騰般的松濤。白劍似是迷失了方向,低冰向著一道山谷奔去,而不自知,山道越來越崎嶇,山勢也愈來愈險惡,加上夜暗如漆,難辨路徑,使白劍走起來大緊艱辛。他已疲備到了极點,可是他沒有想到要休息,肩冰上艱巨的重任,占住了他整個的思維,倔強的個性,使他咬緊牙頭。正行走間,身子忽然向下一滑,以他的身手交是未能穩住腳步,頓時向一道懸崖之下滾了下去。求生的意志,使他精神一振,大叫一聲,發揮出最后一點潛力,把一個身子縱了起來,抓住了一條山藤,身子蕩了兩蕩,竿又爬了起來。白劍剛站穩身形,吁了一口气,忽听到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從他几乎失足滾下的懸崖下飄了上來。白劍無是愣了一下,接著劍眉一軒,自言自語道:“下面那人需要救助,可能比我需要休息更迫切,我豈能袖手不顧。”
  見義勇為之心使他精神又是一振,可是他并不魯莽,先拾起一塊小石頭扔了下去,以測岩底深淺。
  石塊落地的回聲告訴他,下面似乎并不太深。白劍毫不猶豫抓住适才地根山藤爬了下去,下行十丈左右便到了山藤尾端,再也無法借助。白劍猜想大約离底也不會太高了,當下一咬牙,雙手一松,向下飄落下去。下面确已不深,只飄落了七八丈,就接触到了實地,要是平時,這簡直不簡一笑。可是現在,這七八丈的高度,卻几乎把他衛雙腿跌斷了。因為目視不明,何時落實,心理上無從取准,再則他是強打精神,努力以赴,其實体力早就不支,他那下落之勢,就像普通人一樣重得像塊死塊,只听“轟!”的一聲跌了個不折不扣,實實在在。這一跌只跌得他骨痛如裂,大叫一聲,昏死過去。不久,他倏地回复了神智,一想起自己是有心來助人的便不由心中一急,挺腰坐下起來。忽然,就在他身邊有人低聲道:“你現在幫不了我的忙,先自己恢复了体力再說。”一只手也伸過來,把他按回地上。白劍原是來救人的,卻沒有想到自己稱麻痹了被救的人,不免愧疚的苦笑一聲,道:“慚愧得很……”
  “不要我說話,快快功運調息,你已服了我一粒固本培元的藥丸,很快就會恢复過來,你有了体力,才救得了老夫的命哩!”
  白劍自己心里數,便不再多言,閉目調起來。那人說的慶,果然不錯,一定是給自己服了什么特效藥,体力竟出乎竟外地迅速恢复了。他再挺身而起時,已是精神煥發,目光充沛了。這時,他第一眼就是搜尋那亟待救助的人。應他身側一聲岩石下面,斜靠著一個身形矮小的老頭子,只見例子連肩帶背被人砍去了一條左臂,全身也是血跡斑斑,傷至少有二三十之多。他受了這樣重的傷,真虧他還沒有死去。白劍全身打了一個冷戰,暗中歎了衛口气,輕的呼喚那老人道:“老前輩,老前輩……”那老人無力地睜開眼皮,咬緊牙齒道:“你……你……体力恢复了么?”
  白劍道:“已經完全好了,但不知如何能為老前輩效勞?”那老人撐起身子道:“快!快!快背起老夫……”白劍眉頭一皺,扶住那老人道:“老前輩,你傷勢太重,最好不要移動。”那老人雙目一瞪道:“老夫要不動那就死定了,快背起老夫向東急奔,或許老夫這條命還撿得回來。”
  白劍听他說得嚴重,不敢多嘴,一伏身便把老人背到背上二話不說,拔腿便擇路飛馳。他這時体力已恢复,雙目精光十足,天雖然還是那么黑,但已大約看得出四周的景物了。原來,這是一條干涸的河床,別的地方是“無木不向東”,偏偏這條河床中的殘水是向西而流,他向東而奔,正是朔源而上。這里山路崎嶇,舉步艱難,在河道上奔行,反而比在山路上行走快速得多。一口气下去,就是一個多時辰。天邊翻起了魚肚白,漫漫的長夜就要過去了。白劍緩速度,很想略微休息一下,身形剛慢下來,只听背上那老人急促道:“停不得,赶不上時間,老夫就活不成了。”白劍哪敢怠慢,吸了一口真气,又狂奔而前。又一口气奔了一個時辰,疲憊的感覺又襲上了心頭,只覺喉干舌苦,頭昏目眩,兩條腿就像是兩根木頭,什么知覺也沒有了。可是他心中記著老人的話,拼死也不敢再停下來了。背上那老人也已看出白劍在苦力支持,但例子卻沒有開口要白劍稍稍休息,可見時間對他的生命是多么的重要。白劍又奔行了一陣,背上那老人忽然道:“前面就是這條河道的源頭,那里有一潭碧水,你把我向碧水里……”突然,那老人的話聲中斷沒了下文。這是為什么?莫非老人赶不及死了?白劍不敢作這种想法,而放棄最后的努力,只見他牙頭猛咬,奔行速度更形加快起來。他已把最后的潛力都發揮出來了。奔上河道源頭,果見一片磷峋小石中有一個比洗澡盤大不了多少的水潭……
  白劍心情一放松,哪還支持得下去,自己和那老人都一齊是滾到那小水潭里去了。清涼的潭水,令人身心皆暢,白劍跌入水中,大大地吁了一口气,這才翻身翻出水潭,檢查了那老人一下,見他一息如絲,勉強尚未喪命。他把老人仰面放平水潭中,把老人的頭擱在邊沿上,以免被潭水淹死。而后這才盤膝坐在潭邊,運功調息起來。這時只見老人臉上泛起一片酡紅之色,起伏的胸脯把潭水激起一圈圈的漣漪。可怜的老人,總算沒有死!白劍覺得該把他抱出水來休息才是,于是俯身下去,准備把老人抱出來。他手一接触老人身子,忽听老人口中迸出一句話道:“不要動我。”
  白劍心中一喜,“啊!”了一聲,道:“你老沒事了?”那老人閉著眼睛道:“沒事了,你現在可先替老夫准備好一點好吃的東西。”白劍又“啊!”了一聲,道:“老前輩說的是,在下也覺得餓了。”他在附近打了兩只野兔,幸好身上頭上的火石還可以用,找了些拓支,把兩只野兔烤熟,陣陣香气,四散開來。只听一聲水響,那老人已從水潭之中跳了起來,抓起一只野兔,大吃起來。白劍也餓极了,取過另一只野兔吃了個飽。肚子吃飽了,白劍這才注意到老人身上出現了奇跡,他連肩帶背被人砍去了一條手臂的傷口,這時竟收縮起來長了一層白膜,而精神的充沛,更沒有受過傷一樣。白劍好奇地輕“咦!”了一聲。
  那老人望了自己的手臂一眼,道:“手臂的傷,原沒有什么了不起,要命的是我身里中了一种火毒,要不是這‘冷泉’,老夫這條命只有報銷了。”
  白劍暗忖道:“這老人丟了一條手臂,毫不放在心上,性格真豪放得很,倒非相貌上所能看得出來。心中想著,隨口又口:“傷人帶毒,那一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物了。”那老人道:“一批武林中最好的坏蛋。”白劍星目一閃,道:“老前輩怎樣和他們起沖突的?”那老人笑道:“還不是為了一個渾小子!”白劍微微一怔,忙道:“老前輩可是在一座山洞前……?”那老人看了白劍一眼,縱聲大笑道:“原來就是你這小子呀!”敢情,那時天黑夜暗,老人并沒看清白劍的面貌,所以見面不識。白劍一陣激動,“啊!”了一聲,搶前一禮,道:“原來是你老人家暗中衛護,請受晚輩一禮。”那老人揮袖發出一股無形勁力,逼住白劍道:“且慢!老夫有一句話問你。”
  白劍被那無形勁力逼得行不下禮去,只好一笑道:“我謝老前輩盛情……有何見教,晚輩洗耳恭听。”那老人道:“老夫剛才說過半個‘謝’字沒有?”白劍訕訕的一笑……
  那老人已是哈哈大笑道:“這樣最好,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免得念念在心,睡覺都睡不著。”白劍見他這等豁哪還說出別的話來,也只有陪著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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