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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色迷心竅


  于是沿途之上誰也未發一言,借著一彎眉月的微光,放腿急奔。
  三人繞過碧云山庄,一口气奔行了百余里路,來到一座山谷口前,李大中突然停住身形道:“目的地不久就到了,兩位可得特別小心,看我眼色行事,不得妄自出手,也不准隨便開口說話,在必要時更不得猶豫誤事,知道了沒有?”
  陳鋒与白劍只好逆來順受,應聲道:“知道了。”李大中便不再多言,身形一動,向谷內奔去。
  白劍等隨在他身后,進入谷內,隨過一條兩山夾峽的險道,是一片百十丈寬廣的如茵草地,四向皆山,草地之中矗立著一棟茅屋,茅屋周圍一圈竹篱之上,爬滿了綠葉蔥籠的紅花。
  這時,陽光初現,竹篱一角,上面忽然跳上一只五彩大公雞,“咯!咯!咯!咯!”引頸高鳴起來。雞鳴叫配了茅屋之內的人,只見柴門呀然一聲而開,走出一位十六七歲的青衣少女,手執箕帚,開始打掃起庭院來。
  李大中一揮手,三人飛身到了竹篱外面,那少女只顧掃地,竟未發現篱邊來了不速之客。
  白劍心頭興起一种吝借之情,方待想如何惊動那少女,使她有一個逃生的机會,哪知他心才動,屋內突然傳出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道:“萍,外面是什么貴客到了。”三人聞言,都是一震,尤其白劍,更是又惊又喜,因為他自己功力高絕,听出那發話之人,一身內力修為,竟不在他自己之下。
  其人有此一身功力,必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姑不論其人是誰,就白劍的立場來說,他得重新考慮自己行動的价值了。
  該不該結識這位江湖奇人,換取自己打入魔党的机會?
  此念閃電般掠入白劍腦中,同時那青衣少女也猛地抬頭看了他們,一聲妖嬌:“你是什么人?”正好要斷了白劍的思維,接著一連串出人意表的激變在他眼前發生了。
  那少女叫聲出口,人如輕云,閃身到了竹篱門口,手中掃帚一橫,擋在他們身前。
  李大中打出一個暗號,要白劍他們取下蒙面白中,白劍他們方才一愣,只見李大中已舉手揭開了自己的蒙面中,微笑道:“小萍,你看我是誰?”
  那青衣少女葉萍大眼睛一直,整個的人為之一呆,顯然,她承受不住這天外飛來的惊喜。
  過了半天,才听她叫了一聲:“大哥……”李大中點頭一笑,跨步走入庭院之內。
  這時,那少女才似突然從夢中惊醒過來,大喝一聲道:“媽,是大哥回來了……”也忘了招呼她大哥,反身向茅屋之內扑去。
  “什么?是你大哥?”葉萍還未扑入屋中,屋內已聞聲搶出一位半老婦,伸手攔住的那少女葉萍,葉萍也就勢向乃母身上一掌!
  同時,又見李大中身形一矮,口中叫了一聲:“娘!孩儿回來了。”搶身朝那半老婦人拜了下去。
  那半老婦人臉色一陣激動,也移動身形,伸手俯身來扶李大中……
  驀地,一道白光從李大中手中一閃而出,接著,只見那半老婦人悶哼一聲,人影乍合即分,她竟一連退了四五步,才拿樁站穩,口齒微動,迸出一句:“你……你……你畜牲……”身形一陣急晃,仰面向后倒下去。
  那少女莫名其妙地望了李大中一眼,一聲急叫:“娘,你怎樣了?”俯身去扶那半老婦人。
  當場之人除了李大中外,只怕誰也迷糊了。
  只因這种手法太出人意料,誰也想象不到。
  白劍還想從中設法搶救那半老婦人的危急厄運哩!現在,可好,一切都過去了,也用不他左右為難了。
  他無須為難了,可是他也被這奇謀惊得愣住了。
  李大中一招得手,口中發出一聲哈哈狂笑,人已從地上射了起來,掠過發痴發呆的陳鋒与白劍頭上,喝聲道:“你們站在這里發什么呆,還不隨我退!”
  白劍還擔心李大中心黑手辣,向那青衣少女再毒手,這時方吁了一口長气,隨著李大中退出了谷口。
  李大中圓滿達成了任務,心情愉快之极,因之對白劍他們也有說有笑了。
  白劍這才有机會問他道:“門主,那老太婆是什么人物,真是差勁得很,何勞你門主親自出手。”
  李大中心中高興,哈哈大笑道:“她差勁!她要是差勁,那江湖上就沒有高手了……你們別看不起那老太婆,如真動起手來,就合我們三人之力,只怕也不是她的對手。”白劍伸了一下舌頭道:“她倒底是誰?”李大中一搖頭道:“你們听過彩鳳瑤凰其人其事沒有?”
  陳家駛接口道:“小弟听家母說過,三十年前武林之中有一對絕色英才的少年奇俠,一身功力之高不說,更令人羡慕的,便是那對奇俠的品貌,把天下紅粉俊彥都照得黯然失色,也不知風靡了多少個男女,因此,江湖上公認他們夫婦為‘彩鳳瑤凰’。”李大中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那老太婆就是當時名噪一時的瑤凰江霞?”
  陳鋒大叫一聲道:“你說那老太婆是瑤凰江霞?”言下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大中道:“一點不錯,她就是過了時的武林之花瑤凰江霞。”
  白劍笑道:“恭喜門主,賀喜門主,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功,尤其門主一肩擔下來,更是令人敬服之至。”李大中呵呵大笑道:“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兩位倒是可因這次功勞,消除首領對你們的猜忌,以你們兩位的才華,將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到那時候,兩位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啊!”陳鋒又惊又喜地道:“我們手都沒有動,人也被嚇呆了,還有功勞,李門主,你不是有意調侃我們吧?”
  李大中想起自己立的這件大功,不免沉緬于成功后的歡樂里,笑哈哈地道:“兩位當然有功,我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本人如不幸失手,兩位自然也非動手不可的。”白劍笑嘻嘻地道:“我們這次是星星跟著月亮走,沾光了。門主提攜之情,小弟將來總有一報。”
  李大中雙目陡然一亮,道:“你們有意報答本人?”陳鋒接口道:“但是將來稍有寸進,此情自是必報。”
  李大中忽然腳步一緩,招呼白劍道:“易兄,你慢走一步,小弟有一件事和你商量。”馬上又自稱小弟了。
  白劍緩步落了下來,道:“門主有什么吩咐?”陳鋒自是不便把腳步放緩,相反地,他卻一加勁,走得更快了。李大中把白劍叫了下來,當然是有意避開他,他怎能不識相地不走開去。
  李大中望了相距已遠的陳鋒一眼,指著他的背影,道:“他有一位妹妹是不是?”
  白劍點頭道:“不錯,那是我們三妹,人長得很聰明,也很漂亮,門主是不是對她有意思?”李大中只要能仔細去分析白劍的語气,便不難听出白劍有含愧疚之意。
  可是這時李大中只道白劍有心巴結他,哪還听得出話中之意,呵呵一笑道:“老弟,只要你辦成這件事,將來包你受用不盡。”
  忽然伸手握了白劍的左手一下,又道:“我們就此一言為定,你記著就是了。”他又拍了拍白劍肩頭一下,表示心照不宣,大步赶上陳鋒。
  這時天明已久,前面轉出去,就是官塘大道。李大中叫大家取下蒙面中与人皮面具,他收回了人皮面具,只留下蒙面布中,仍由白劍他們保管。
  轉上官塘大道,走了一程,前面便是一個熱鬧的市集,三人找了一家酒館,大吃大喝了一頓,李大中取出二張五千兩銀子的庄票,分給白劍与陳鋒,道:“這是這次任務給二位的獎金,你們收下,我也得暫時和你們分手了。”
  五千兩銀子在那個時當,等于一下鄉下財主的家當,飽食終日一輩子都夠用。
  李大中出手的在態度,不,那首領出手的大方,可知夠豪爽的。
  因此,白劍又進一步了解這一集團,除了用殘酷的手段控制屬下外,還有金錢的誘惑。難怪這么大一個組織,竟能如霧中之花一樣,能保密到現在。
  當然,白劍与陳鋒兩人的表現,也不會小家子气,銀票是首領的獎勵,沒有理由不收,但他們卻用來交結這李大中,李大中平白多得了一万兩銀子,其心中的高興,可想而知。
  李大中只高興得捏著白劍与陳鋒的肩頭呵呵大笑,酒館人多,不便說什么,但他把白劍与陳鋒視同心腹的意思,已是表露無余。
  李大中收下銀票走了。
  陳鋒這時發出一聲怨言道:“好不要臉,連客气話都不說一句,就實收了我們的銀票……”接著話聲一低,又道:“二弟,在路上他對你說了些什么話?”
  白劍道:“說什么,他看上了三妹哩!”陳鋒一揚,“哼!”了一聲,道:“混帳東西!”
  白劍雙眉一皺道:“大哥,小聲些!”敢情,他們忘情之下,已引起了其他食客的注意,正有不少對眼睛向他們看來。
  兩人不便再在酒館之內停留,匆匆會了帳,出了酒館。陳鋒怒气未息,恨恨地頓腳罵道:“真是癲蛤螟想吃天鵝肉,這种人容他不得!”白劍心中雖是對此事极不愉快,但他還能從多方面著想,當下一皺眉頭道:“大哥,別忘了我們的大計,須知小不忍的厲害。”
  陳鋒長歎一聲道:“二弟,你不曉得三妹的脾气,那東西如真到家中來胡纏,她一冒火,那才真的完了。”
  白劍道:“依大哥之見呢?”陳鋒道:“最好是暗中除去了他,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們又和他分了手,那魔党也想不到我們身上。二弟,你認為如何?”
  白劍想了一想,道:“大哥,你的看漢也有道理,好,就這樣辦,你先回去,由我來對付他。”陳鋒自知功力不及白劍,囑咐了白劍一些話,便离開了白劍先走了。
  白劍与陳鋒分手之后,他先到兩頭出入口打听了一下,沒有人見過李大中,他便斷定李大中沒有离開此地。于是,他便在市集之中搜尋起來。
  也是那李大中活該倒霉,兩人竟在一條僻靜巷道口面對面地碰上了。
  當時,李大中正從那巷子里走出來,白劍也正從那巷口經過。白劍沒有看到他,倒是他先看到了白劍,一聲:“老弟,你到哪里去?”他竟搶身出來,攔住了白劍。
  白劍大喜過望,眉頭一掀笑道:“門主,我正找你啦!”
  李大中見白劍這高興的神態,料想一定有什么好消息相告,滿面含笑道:“你找我什么事?”白劍故作神密,望著他嘻嘻而笑道:“你猜猜看!”李大中眼珠一轉,笑道:“你是不是和陳兄談過那件事了?”
  白劍一掌拍在他肩頭上,暗中還用了二成真力,只打得那李大中站腳不穩,一連退了二步,他自己卻是哈哈大笑道:“門主真有你的,一猜就被你猜中了。”
  李大中被打得心中方一冒火,听了白劍這般說法,哪敢再發火气,皺眉叫了一聲,道:“老弟,你輕一點好不好……”白劍朗朗一笑道:“打痛了你么?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心中為你高興……”李大中不讓他再說下去,截口道:“不痛!不痛!快告訴我,陳兄的意思如何?”
  白劍點點頭道:“差不多。只是有些小問題,他想打開天窗說亮話,大家當面開誠談一談。”
  李大中沉思了一下,道:“你能不能先給我一點消息?”白劍一陣猶豫道:“這……這……”“這”了半天,不置可否,等著看李大中如何表示。
  白劍因看出李大中极是狡獪,如不用些手段,只怕很不容易使他上鉤,所以,他很有意透露一點人件的弱點。
  李大中久走江湖,哪有不懂白劍說話吞吞吐吐的內在原因,應下眉頭一皺,暗罵了一聲,忖道:“好小子,你的膽子倒真不小,抓住了机會,竟一點也不放松。哼!哼!老子就先讓你高興高興,將來怕你不加倍奉還!”他心中想的是一回事,臉上的表情卻一切真成,哈哈大笑著,從怀中掏出剛才白劍送給他的那二張銀票,塞到白劍手中道:“老弟,我們算得上是一見如故,我知道你暗地里不知幫了我多大的忙,將來事成之后,我總有一份人情,這……這點小意思你且先留下,換換裝……”
  白劍伸手接過銀票,已被他抓得成了一團,口中卻推讓不迭地道:“小弟將來仰仗門主之處正多,跑兩趟路,說几句話,不過聊報門主關顧之情的万一,哪敢要門主破費,万万不敢領賞,請門主……門主……”
  李大中會心地一笑,話聲一低道:“陳兄他准備向我提什么條件?”白劍收好銀票道:“門主,你是知道的,我們不該給首領一個极惡劣的印象,所以,心中老是安不下心,因此,第一個條件,就是要在你頭領面前美言一二,保障我們的安全。”
  李大中笑道:“沒有問題,我現在就可保證你們將來絕對安全。”白劍笑道:“空口說白話誰也會說,陳大哥的意思是要有事實表現。”
  李大中有點作難,口齒一滯,只說了一個“這”字,就皺起了眉頭。
  白劍接著說出第二個條件道:“第二個條件是我們三妹只能招贅,不能出嫁。”李大中道:“這一條,別人或許不容易同意,我是光棍一條,無家變成有家,求之不得,你們倒是作成我了,只是那第一條……”
  白劍道:“門主不用煩心,你先答應了他再說,到時候小弟自有辦法幫你過關。走!陳大哥在等著你哩!”李大中色迷心竅,甚至跟著白劍出了市集,也不想想陳鋒怎會約他在郊外相見。當然,他真要間起來,白劍也另有一套說法,但他毫未生疑,可見此人對陳小鳳著迷之深。
  白劍帶著李大中越走越荒涼,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那李大中才皺眉道:“老弟,你要帶我去哪里?”
  白劍身形一駐,回身轉臉,面對著李大中冷冷地道:“去見閻王老子/話聲語气,態度神情,完全都變了。
  李大中目光流轉,只見四周一片寂靜,了無人蹤,人家想殺他,他又何嘗不能殺人家,何況他還真沒把白劍放在心上,當下哈哈狂笑道:“小子,那你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此人真算得上是心黑手辣之徒,笑聲中,身軀閃躍,已呼地擊出一掌,這一掌是他气极而發,一股強勁的掌風如同山崩海嘯般,直向白劍卷來。
  白劍見他驟然出手,不但不避,嘴角問泛起一絲冷冷笑意,說了聲:“來得好/臂腕微微向上一翹,只听一聲輕微風聲,表袖向上一拂,衣袖飄拂之間,袖下中指已點到了李大中手腕之上。
  但听,‘哇哇/一聲大叫,李大中陡然向外跳,左手托著右腕,翻著一雙怒民恨恨瞪注著白劍臉上,口齒顫抖,只說了一個“你/字,便不知如何說了。
  白劍目光一射,喝道:“李大中,你今天是死定了,不過你乖乖的和本俠合作,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否則,莫怪我用极殘酷的手法整治你!”
  李大中一,出手,便試出白劍功力奇高,自知難以抗衡,聞言之下,只惊得心頭一寒,額上已見汗球隱現,顫聲道:“在下愿与少俠合作,但望少俠饒我一命/這人确實厲害,一知不敵,便不再作困獸之斗,無軟語哀求,指望伺机反噬。
  白劍現在也學得世故,先不答應饒他的命,也不立即地拒絕他,劍眉一挑道:“快說!你們首領是誰?你們的總部在什么地方?說出來,我或可不為己甚。”
  李大中目光轉動,慘笑一聲道:“首領是誰?在下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總部我才去過一次,只是我也說不出地點的确實位置。”白劍道:“大概位置在什么地方?你總說得出來吧?”
  李大中搖頭道:“我也說不出來,我是被他們蒙住雙目,經過很長的行程,才到達總部的,不過……”說了半天鬼話,又怕白劍識破,于是,語气一轉,略透口風,表示辦法還沒想得出。
  他這一著倒真擊中到白劍的要害,白劍千方百計就是想查出那批惡人窩穴,有這机會哪能放松,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能帶我進入總部……”
  就這微一分心間,忽覺微風飄然,李大中以迅快無比之勢,雙掌一翻,向白劍腰際插來,同時,張口吐出一道白光,直向白劍咽喉要害射至。
  這一猝然發難,暗器与掌力同發,來勢又凶又疾,厲害無比。
  白劍也是一時大意,急切間雙掌揮動,接得李大中掌力來,李大中所吐白光卻已到了咽喉。
  好一個白劍,只見他大喝一聲,身形一矮,猛張口,迎住那道白光,鋼牙一合,硬把那道白光咬個正著。
  李大中出手偷襲,可沒抱定十分把握,因此,掌力發出,人卻向外倒飛出去,一聲狂笑,飛躍而逃。
  白劍口中咬著李大中襲來的暗器,自己也出一身大汗,因為他發覺暗器冰涼,硬愈寒鐵,分明是一种專破內家正气的霸道凶器,幸好用的是牙齒,如果用內家气勁去抵敵,其后果果真是不堪設想。
  凜然之下,白劍把那暗器吐入掌中,同時大喝一聲:“你還想走得了么?”身形如電,疾閃而追。
  那李大中利用机會,原已逃出了二十多丈開外,換了另外一個人,要想追上他談何容易,可是,白劍只二三個起落,就追得只剩四五丈距离了……
  驀地一聲嬌叱傳來,道:“好惡賊!你在這里又行凶了!”二道冷焰晶芒,從天而降擋住了白劍去路。
  白劍瞥目間,只見來人競是那瑤凰江霞的女儿葉萍,白劍心中方叫一聲:“苦也!”葉萍已是掄開雙劍把他圈在劍光之中。
  “嗖!”又是一條人影飛降而下,那是一個年約六旬左右的紅面老者,腰纏一條金光閃閃的軟鞭,光看那條軟鞭,就知他是神鞭太歲大俠朱英了。
  另外,那李大中人影早失,已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葉萍年紀不大,一身藝業,卻頗為不滿,展開雙劍,一輪急攻之下,竟搶盡了先极,逼得白劍脫身不開。
  白劍實有一身奇絕功力,他卻無法向葉萍下毒手,心中一有顧忌,便處處受制,難以發揮。
  忽然,那神鞭大俠朱英大喝一聲,道:“萍儿,住手!他反正跑不了,我們先問問他再說。”
  葉萍倒是听話,雙劍一收,跳出圈外,乾指著白劍喝道:“你說,我們与你何怨何仇?為什么用那下流手段暗算我娘?”白劍微微一怔,暗忖:“奇怪,她怎會一眼就認出我來?”他心中疑念叢生,口中卻絕口不承認,雙掌一抱道:“在下与姑娘素未謀面,姑娘說些什么,在下听了好不糊涂,姑娘莫非認錯人吧!”
  葉萍見白劍竟矢口否認起來,只气得全身皆顫,目射冷焰,凄厲地大號道:“你還不承認哩!你這長像就是過一千年,過一万年,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來……你真是下流無恥到了极點,可你還披著一張人皮,天呀!武林中竟有你這种窩囊廢,轉眼就不認帳,你也真丟盡你祖宗八代的臉了……”神鞭大俠朱英長眉閃動,揮手截口道:“賢侄女,不要激動,待老夫來問問他。”
  葉萍真不愧是极有教養的女孩子,在這种情形之下,竟能控制自己,依言停聲,只是目光的的,冷如寒水,心頭恨恨地盯著白劍。
  白劍被她眼光看得心里一陣發慌,扭頭向神鞭大俠朱英望去,不敢再与她相對。
  神鞭大俠朱英雖也是目射稷芒,但卻沒有葉萍那种令人自愧的壓力,白劍因此得以鎮攝心神,從容以計。
  神鞭大俠朱英冷冷地望了白劍片刻,朗聲道:“朋友,老夫看你年紀輕輕的,諒也不會与瑤凰江霞有什么直接仇恨,或許一時糊涂,上了別人的當,做出這震動江湖的事。你是受了誰的指使,只要你說出那指使的人,老夫這賢侄女也不會為難你,放你离去。”白劍目光閃動,道:“老丈那是認定賢侄女沒有看錯人了!”
  神鞭大俠朱英哈哈一笑道:“朋友,你也不想想敝侄女號稱七巧玉女,錦心靈目,豈有張冠李戴之理?”話聲一頓,笑聲一斂,正色接道:“朋友,江湖朋友講究的是‘敢作敢當’,縱然与人為敵,也不能叫人看不起,朋友,老夫言盡于此,希望你不要自誤。”這話說得很客气,但也說得很重,稍有血性之人,誰也受不了。
  白劍自然也受不了,哈哈一笑,道:“不錯,在下當時确然在場,但……”
  他本想作進一步地解釋,神鞭大俠朱英截口道:“我知道,你沒有動手,因此我們也不為己甚,同時也給你一個自新的机會,只要你說出主使人是誰?那下手的凶手是誰?你便可以走了。”
  這神鞭大俠朱英的話,夠气魄!夠風度!也夠人自愧的了,白劍能說什么哩?主使人是誰,他根本不知道,就那李大中也未見得是真名真姓,他只有搖頭苦笑道:“朱大俠,你的大仁大義,令人心感,只是,在下實在無法回答你的問話。”“你不愿說?”
  “不是!”“你不能說?”
  “也不是!”神鞭大俠不由心頭火起,長眉一挑,怒聲道:
  “那你為什么不說?”
  白劍道:“在下實在不知道,叫我從何說起?”神鞭大俠朱
  英雙目一瞪道:“此話當真?”
  “可誓天日!”神鞭大俠雙眉一皺道:“有這种事,你競糊涂到這种地步,上這种莫明其妙的當,你可知道,我們今天縱是放過了你,你也一輩子完了。”白劍微微一笑,道:“說完全上當,那也不盡然。”
  神鞭大俠朱英一怔道:“什么,你是說……唉!你的話老夫實在听不懂!”
  白劍道:“不瞞朱大俠說,在下就是想查他們的根底,所以才和他們混在一起,不料卻被你們兩位把在下的計划整個地破坏了。”神鞭大俠朱英厲聲道:“胡說,誰相信你的鬼話,你要真是有心之人,便不該隨便把別人當犧牲品,即使万般無奈,你也該暗中示敬才對。”
  白劍歉疚地抱拳道:“葉姑娘,對于令堂之事,在下實在抱歉,一則當時并不知道令堂是誰,直到事后才知道,再則,那惡賊下手的設計也實在高妙,在下空自在一旁,也措手不及,欲救無能。”別看她七巧玉女葉萍年紀輕輕,為人卻是知是識非,明辨事理,當時情形要非太出入意料之外,憑她母親一身修為,豈會上當被害,只見她秀眉一皺,問道:“你和他們一道而來,怎能不知道?”
  白劍于是告訴他們道:“那惡賊使了一個障眼法,最初告訴在下的目標,原是朱大俠的碧云山庄,但中途變計,所以在下也被他蒙住了。”神鞭大俠朱英接口道:“你是說他們最初的目標是老夫的碧云山庄?”
  白劍點頭道:“因此在下曾請丐幫以十万火急傳訊之法,向貴庄示敬,不知大俠收到警訊沒有?”神鞭大俠朱英訝容畢現,先望了葉衣萍一眼,道:“啊!原來是你少俠,請問貴姓?”
  白劍道:“敝姓易,草字單名一個‘凡’字。”神鞭大俠朱英道:“少俠能調動丐幫力量,必有非常身份,不知有無憑證,以釋老夫之疑?”
  白劍從怀中取出“富貴令”,托在掌中,一揚道:“有丐幫‘富貴令’在此,請大俠過目。”神鞭大俠朱英見了丐幫“富貴令”,轉向七巧玉葉葉萍道:“看來易少俠說的都是實話,不知賢侄女以為如何?”
  七巧玉女葉萍向白劍欠身一禮道:“對不起,冒犯之處,請少俠多多海涵!”白劍暗又吁了一口長气,總算把這個問題化解了。由于七巧玉女葉萍的識理明事,沒有一味胡鬧,使白劍對她發生了無限的好感,白劍一面還禮,一面仔細向葉萍望去,他這仔細一望,才發現七巧工女葉萍心境平掙之后,容貌之美,有如夏天的晚霞,耀眼生花,真是天姿國色,世所罕見,不由瞧的呆了一呆,暗暗贊道:“世界上竟有這樣清麗的女子。要非親眼所見,簡直想象不到……”
  他忽覺自己有些把持不定起來,赶忙暗中吸了一口气,定住心神。七巧玉女葉萍忽然記起白劍剛才說的一句話,眉峰輕輕一揚道:“易少俠,你剛才說我們破坏了你整個的計划,不知此話怎講?”
  白劍輕歎一聲道:“姑娘可知在下剛才所追的那人是誰?”七巧玉女葉萍怔了一怔,她聰明絕頂,錦心靈目,因白劍一語,已是了然放心,恨得直咬銀牙道:“原來就是那行刺我娘的凶手,真該死,我竟反而救了他一命。”
  白劍道:“在下特意引他來此,原是想逼問他幕后首腦,誰知那廝運气好,竟被他逃出手去,他這一逃出手去,在下原來的計划,自然也行不通了。”頓了一頓,劍眉微微一蹙,接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請姑娘指教。”
  七巧玉女葉萍道:“指教不敢,少俠如有所詢,小妹實當据實以告。”白劍道:“姑娘何以一眼就看得出在下真面目,反而看不出那真正凶手,關于此點,尚望姑娘有所見教。”
  七巧玉女葉萍秀目一動,把白劍的話反复分析了一下,道:“少俠之意思,可是說你們當時戴了人皮面具,掩住了本來面目。”白劍點頭道:“正是此意。”
  七巧玉女葉萍輕歎一聲,道:“小妹因見少俠与當時前往舍下的少俠容貌完全一樣,故而未再分神去注意那凶手,否則,他再是易容,小妹也不難從他身形神態等方面認出他來”白劍恍然而悟,“啊!”了一聲,道:“敢情那惡徒給我的人皮面具、就是我自己的容貌……哈!哈!哈哈……在下又學了一次乖了!”笑得好不凄涼,他已意識到對手的厲害,簡直不可想象。
  但是這种情緒,在他腦中只是一掠而過,馬上被他那天生的俠義肝膽和死不認輸的脾气消散了,只見他劍眉高軒,張口發出一聲長嘯,嘯聲守后,又恢复了勃勃的豪情,雙目神情陡射,朗若星辰,威風凜凜,自有一种懾人的气度。
  白劍雖然還是易凡的身份,但那威猛的神態,無畏的精神和磅磷的正气,美化了他那臉上的歪鼻子斜眼,表現出來的,是一個完美的造型。
  七巧玉女葉萍秀目微張,似是看到了另一個易凡,只見她秀目之中閃動著奇异的神光,芳心里掀起了淘淘的深情。驀地,只听達達地傳來一聲長嘯,三人微微一震,轉目望去,只見二條人影風馳電掣,直向此處奔來,轉眼之下,來人現出身形,居然是一男一女。
  七巧玉女葉萍一拎手中短劍,指著那個男人,向白劍道:“易少俠,那男人雖然又變了容貌,但我敢打賭,他就是你們三人中的另外那一位。”
  話聲未落,入已飄身而起,迎了上去。
  白怀平見葉萍秀眉含煞,怕她又与陳鋒沖突起來,當下口中喝了一聲:“順姑娘,來人乃是在下盟兄,請姑娘不要誤會。”
  話聲中,雙肩微晃,己是后發先至,閃身擋住七巧玉女葉萍去勢。
  七巧玉女葉萍身形被阻,秀眉微挑,道:“誤會!他要不在場,而是我看錯了他,我愿自殘雙引”白劍陪笑道:“葉姑娘,在下并未否認他在場,在下的意思是說,他和在下抱負相同,亦為有心之人。”
  七巧玉女葉萍輕“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倒叫少俠見笑了。”白劍笑了笑道:“姑娘身遭如此大變,猶能保持靈台清明,辨是識非,誠非常人能及,真是令人可敬可佩!”
  七巧玉女葉萍听白劍夸贊她,心中有一种說不出的慰貼,玉容微微一紅,方欲客气兩句之際,只听陳家兄妹已馳到了近處,白劍也轉臉招呼他們去了。
  “二哥……”“三妹……”
  “大哥……”尤其,陳小鳳自然流露出一种無可言喻的關切之情,白劍倒是處之泰然,未以為意。可是這种情形,看入七巧玉女葉萍眼中,心頭上無由地興起一陣輕怨,更莫明其妙地嗔了他一眼,一扭頭,向神鞭大俠朱英輕叫一聲道:“朱伯伯,我們也該走了。”蓮足輕點,竟自先行縱身而去。
  神鞭大俠朱英微微一怔、又搖了一搖頭,他卻沒忘記向白劍打招呼,抱拳道:“易少俠,咱們后會有期!”飄然追向七巧玉女葉萍而去。
  白劍正被陳小鳳纏住問東問西,聞聲回過頭來,只見七巧玉女葉萍与神鞭大俠朱英兩人已是去遠,不免惆悵地望著他們的背影,發出一聲輕歎。
  陳小鳳暗中一咬銀牙,披唇一笑,酸溜溜地道:“人家去遠啦!二哥!你也真是,交了這樣好的朋友,也不替小妹介紹介紹。”明是這丫頭自己暗中作崇,這時,她反倒過來敷說白劍的不是了。
  白劍做夢也想不到陳小鳳這樣短,話中有話,連連點頭道:“這還用說!唉!剛才也是小兄一時大意,只顧我們自己談話,倒忘了他們兩位,要不,也就不會叫你們失之交臂了。”
  白劍對七巧玉女葉萍的節哀自制,明辨是非,有著無比的欽佩,更想馬上把她這种過人的品德,告訴陳家兄妹,頓了一頓,接口又道:“這位葉姑娘真是了不起,我把事情經過一說。她就能分清事理……”陳小鳳眼中頓時掠地一道殺机,截口笑道:“好啦!好啦!我們知道她是一位了不得的好姑娘啦!但是人家雖好,我們自己的麻煩卻就要來了,你得想個辦法呀!”
  白劍不加思索地道,“什么麻煩?”陳小風蛾眉一動道:“什么麻煩?心中有了人家,便把我們全家大小生死大事都忘了,你也不想想,李大中這一逃出手去,他們還放得過我們么?你倒無所謂,兩肩扛個嘴巴,拍腿一走了之,禍害可就留給我們了,你……你這沒良心……”
  話聲越說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最后那句話,更叫人听來如芒在脊,好不難過。
  白劍急口道:“三妹,你可冤枉我了,我怎會不關心李大中的事,只因我知道你聰明絕頂,自有規避妙計,一時之間,料想他們還難為不了你們。”
  陳小鳳蜂首一別道:“誰說我聰明,我是個笨丫頭,鬼丫頭,哪里比得上人家……”白劍先是一愕,隨之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三妹,你原來在開我的玩笑,你也真是,哈……”
  這句話之間,白劍心中思潮已是几番起伏,入孰無情,這位三妹与那位葉姑娘都是人間佳麗,在他心目中同樣地難分上下。驀地,他暗中連罵了自己几聲:“該死!該死!我受人之托,一身責任,何等重大,豈可妄自分心,消磨志气。何況,我為求功力速成,不惜自短壽數,三數年后,便將物化,怎能不為她們設想,該死!該死!我真是該死!”此念一生,白劍已是悚然自警,眉宇間一片凄涼,下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長歎而罷!
  陳小鳳微微一怔,道:“二哥,你怎樣了哩?既然知道小妹是和你開無笑,為什么又突然不開心起來,你還好意思生我的气么!”白劍心神一斂,又恢复了万大豪情,朗聲一笑道:“沒有什么,我也想開了,憑我這副尊容,有誰會喜歡我?不要自我陶醉了吧,來!來!來!我們還是面對現實,商量一下今后大計,我另外還有事,暫時只怕不能和你們一同回去了。”
  陳小鳳望了陳鋒一眼,而后笑道:“二哥說得好可怜,你以為天下有出息的女孩子,也會以貌取人么?”說得一往情深,心里是怎么的想法,就令人難以捉摸了。
  白劍不愿再談這個問題,劍眉一蹩,話未出口,陳鋒一笑接口道:“老二又不是傻子,心里自然有數,現在我們不談這個,二弟,你說你有什么事情?你要到哪里去?”
  白劍道:“我要去找一個朋友。”陳鋒道:“我陪你去。”
  白劍道:“那怎可以呢?留下三妹一人,不是更人單勢孤了么?”陳小鳳笑道:“沒關系。老實告訴你,那李大中,好歹被我們碰上了,因此,已沒有了后顧之憂。二哥,你和大哥放心地去吧!”
  白劍“啊”的一聲,笑道:“三妹,還是你最坏,但也最逗人喜歡。目前我正愁人手不夠,有大哥這把好手,自是求之不得,大哥,我們走吧!”
  三人互道了聲:“珍重!”白劍与陳鋒雙肩晃動,几個起落,轉眼間便消失于叢林之后。
  陳小鳳突然轉身向南,變目之內,倏地射出兩道亮如閃電的冷焰,輕喝了一聲,道:“小紅上翠何在?”
  “來啦……”小紅小翠二婢應聲從一座孤墓后面現身出來,飛身到了陳小鳳面前。
  陳小鳳道:“那老婆子怎樣了?”小紅欠身道:“傷而未死,搬到碧云山庄去了。”
  陳小鳳目內殺气騰騰,凶芒逼射道:“傳命下去,將碧云山庄毀了,取葉家母女及朱老儿首級具報領賞。”小紅微微一猶豫,小翠已發話道:“要不要与大君得知?不過這次我要親自到場,叫他們特別小心。”
  小紅一震道:“這不太好吧!”
  陳小鳳變目一瞪道:“是你作主,還是我作主?”小紅一顫道:“請公主開恩!”
  陳小風冷哼一聲道:“饒過你這遭,還不快去准備!”小紅應了一聲:“是!”縱身如飛而去。
  陳小鳳也帶著小翠從另一個方面,离開了這僻靜的荒原。
  七巧玉女葉萍手執一把蒲扇,蹲在一只小火爐前面,正在輕輕地扇著爐火。
  小火爐上,這時正偎著一罐燕窩粥。
  這是為她母親炖的,像這類燒水炖粥的事,原用不著她動手,可是她事母至孝,宁可讓神鞭大俠撥給母女便利的婢女閒著,也要自己盡這份心意。
  只是這時,她似是有著重重心事,手中蒲扇時不時地停在爐邊,忘了扇動。
  她身后站著一個小丫頭,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地用手掩著自己的小嘴。
  “葉萍,你在于什么?這些事情,你為什么不叫小婢去做?”神鞭大俠朱英一步踏進這別院的大門,正好看到七巧玉女葉萍在自己炖粥,變目一瞪,就吼了起來。
  這一聲吼叫,倒把七巧玉女葉萍一顆飄蕩不定的心,吼得定了下來,當下將手中的蒲扇交給身旁那小婢,輕輕地叫了一聲:“朱伯伯!”搖了搖手,又指了指里面。
  意思是說:“請你別吵我娘,她正在養神哩!”
  神鞭大俠朱英裂嘴發出一聲啞笑,道:“伯伯吼慣了,又忘了你媽……”“葉萍,朱伯伯來了,為什么不請他進來談談?”瑤凰江霞先出聲招呼了。
  神鞭大俠朱英不等七巧玉女葉萍答話,應聲接口:“老妹子,你的傷勢是不是好了些?”几個大步,就跨過了小小院落,走進了暖閣。
  瑤凰江霞半躺半倚在靠在一張錦榻上,臉色還是一片蒼白,不過精神卻是好得多了。
  神鞭大俠朱英自己拖了一張椅子,坐在瑤凰江霞錦榻之前,打量著瑤凰江霞的臉色,輕輕地歎了一口長气道:“老妹子,你這條命總算是天保佑,又撿回來了。”
  瑤凰江霞慘笑道:“上天還沒有折磨我,所以要留下我瑤凰多受些活罪。”
  這時,七巧玉女葉萍已親自奉上了一杯香茗,道:“朱伯伯,請用茶!”神鞭大俠朱英接過茶杯,就端的在手中,左手拍著榻沿道:“葉萍,你也坐下,好在一起談話。”
  七巧玉女葉萍依著娘腳邊,靠要錦榻上,一雙大眼睛望著神鞭大俠朱英眨了一眨,欲言雙止地笑了一笑。
  神鞭大俠朱英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很久,才緩緩道:“老妹子,我們是几十年道義之交了,我有几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如有什么木得体的地方,你老妹子可得擔待一二。”瑤凰江霞霞頭輕輕一皺,道:“朱大哥,你有話就直說吧!你這一客气,我們母女,那就更是不安了。”
  神鞭大俠朱英干咳了一聲,吞吞吐吐地道:“老妹子,你是知道的,你嫂子纏綿床褥已經十來年了。你大侄子,前年練功時,不合貪功急進,又走火入魔了,至今半邊身子還是動彈不得,你二侄子……”
  一個武林大俠,算起這些帳來,叫人听了,真有說不出的迷茫。
  瑤凰江霞已是不耐煩地一挑眉頭道:“朱大哥;你怎樣了哩?”神鞭大俠朱英愁眉苦臉道:“你也知道,目前‘碧云山庄’里里外外就全靠我一個人照顧,自從妹子你搬來之后,我更是日夜提心吊膽,万一一時保護不周,將來叫我怎有面日与那葉九弟在九泉之下相見……”
  瑤凰江霞也是不知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的人,神鞭大俠朱英未盡之言,她已了然于心,搖手一歎道:“朱大哥,你的意思小妹明白,你也不用作難,小妹的傷勢已經好了十之七八,你看,我不是很好了么!”話聲中,挺腰下了錦榻,又強笑了兩聲,接道:“朱大哥,你這次收容小妹母女,小妹感激不盡,小妹如今傷勢已好,我也該回去看看那破爛的家了。葉萍我們謝過朱伯伯的大恩大德,就回家去吧!”
  瑤凰江霞一臉的笑容,向神鞭大俠朱英欠身一禮。
  這時,神鞭大俠朱英反而神情一震,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訥訥地道:“老妹子,你理會錯了小兄的意思……”
  瑤凰江霞神色不動地道:“朱大哥你是什么意思?”神鞭大俠朱英道:“小兄是給老妹子准備了一個去處……”
  瑤凰江霞道:“不勞費心,我們還有自己的家哩!葉萍,我們走罷!”七巧玉女葉萍望了神鞭大俠朱英一眼道:“媽,我不走。”
  瑤凰江霞怔了怔,道:“葉萍,你……”七巧玉女葉萍“哼吶!”一聲道:“媽,我們要走的一走,那不夠朋友的,就不是朱伯伯,而是我們了。”
  神鞭大俠朱英脫口大喝一聲道:“葉萍,你胡說些什么?”瑤凰江霞微微一愣,接著也一怔道:“我真老糊涂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有什么可賭气的?我吃你的是應該的,你難過那是你的事,其奈我何!”反身跳上錦塌,又躺回去了。
  神鞭大俠朱英只好長歎一聲,道:“你們這又何必呢?”
  七巧玉女葉萍拍著他剛才坐過的凳子道:“朱伯伯,你還是坐下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七巧玉葉葉萍話聲方落,瑤凰江霞接口又道:“朱大英,小妹誠然心灰意懶,人也笨了,可是葉萍年紀還輕,江湖慣技經驗雖然有限,耳朵听到的倒也不少,朱大哥,你不能太看輕了年輕人啊!”神鞭大俠朱英突然放聲大笑,目注七巧玉女葉萍點頭道:“我也是老糊涂了,原就想到賢妹女這一關難過,又想碰運气,結果還是八十老娘倒蹦孩儿,哈!哈!哈!哈……”忽然笑聲一停,面色一正道:“正已至此,那么我就直說了!”
  七巧玉女葉萍接口道:“是不是那批惡徒對我們不死心,有了什么動靜?”神鞭大俠朱英道:“正确的消息倒還沒有,不過近日來,百里附近有人發現過可疑人物,所以我想替你們搬一處地方。”
  瑤凰江霞笑道:“朱大哥,你不是神經過敏吧?出現個把江湖人物,值得你這樣緊張,虧你還是成名立戶的神鞭大俠哩!”神鞭大俠朱英微微一笑道:“老妹子,話不是這樣說的,那批人實在不好斗哩!”
  瑤凰江霞撇嘴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斗?小妹上次要不是想你那女儿想昏了頭,給了他們可乘之机,哼!莫說他們只來三人,就來三十人,看我能不能把他們統統收拾下來。”神鞭大俠朱英哈哈一笑道:“老妹子,你怎么又躺在我碧云山庄呢?”
  瑤凰江霞道:“我是中的暗算呀!”神鞭大俠道:“憑你一身功力,也會中人暗算,這不可怕第!老妹子,你還不承認人家難處?”
  瑤凰江霞“咳!”一笑道:“我不同你說這個,這次他們如果再來,我非大開殺戒不可。”
  神鞭大俠朱英沉聲道:“我也不管你肯不肯,你們這次非搬以我要你們去的地方不可!”瑤凰江霞道:“不去!”答得很干脆。
  突然,別院外面飄進一個聲音道:“小姐,庄主在不在這里?”
  神鞭大俠朱英就在屋內接口道:“朱平,什么平?”“七星神彈聞大俠和二位朋友,前來拜望庄主。”
  神鞭大俠朱英“啊!”了一聲,站起來,向瑤凰江霞道:“老妹子,你先想想,不要叫我心懸兩地束手縛腳才好。”
  瑤凰江霞道:“那是你自找麻煩……”神鞭大俠朱英沒有時間再和瑤凰江霞爭執,沒听她的話,人已大步出了別院。
  神鞭大俠朱英來到前庭,這時七星神彈聞人達和他兩位朋友,已有主事人獻過煙茶,一旁奉陪。
  神鞭大俠朱英向七星神彈聞人達歡見之下,道了失禮,目光轉到另外兩個朋友身上。他忽然怔了一下,舉掌向著左邊那個身穿破儒衫,形似老學究的人肩頭上拍了過去,同時,口中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你這野藥郎中,真把小弟想煞了。”
  另一位,人雖站了起來,可是莫名其妙地臉還朝著外面,這時忽然回過頭來,冷笑一聲,道:“人家能替你老婆醫病,你就天天想著他,不知我這喝酒的人,你還認不認得?”神鞭大俠朱英雙目一亮,另一只手,又向此人肩頭上抓去,口中只樂得呵呵大笑道:“啊,難得難得,你這酒鬼也舍得离開你那臥云居,碧云山庄真是蓬蓽生輝了。”
  臥云居士卜永清這才笑臉一開,道:“你蓬蓽生輝了,該拿什么佳釀來招待我這醉鬼呀?”七星神彈聞人達,野藥郎中韓彤,臥云居上卜永清,都是道義之交的老朋友,此刻從天而降,神鞭大俠朱英心中的高興,那就不用說了,一面吩咐擺酒,一面就把他們三人請進了接待至交好友的書房。
  賓主坐定,野藥郎中韓彤歉然一笑道:“這十几年來,小弟一直在川康邊地鬼混,也不知道嫂夫人這么多年來一直不舒适,最近回轉中原,在三星鏢局那里遇見聞兄,才知嫂夫人的事,所以赶來略效微勞。如果方便的話,小弟就想去見嫂夫人……”話聲一拖,接著人也站了起來。
  神鞭大俠朱英直被野藥郎中韓彤這种友情感動得老眼一熱,鼻頭一酸。人家義薄云天,坐都不坐,就要去看病人,他又那能只顧自己?當下便攔住韓彤,道:“韓兄,你人既然來了,急什么,你弟妹的病是宿疾,急也不在一時,酒飯快要擺上了,坐下!坐下!等會几再說。”
  野藥郎中韓彤笑道:“看病的有了病人,不去看護,就等于美酒當面不叫酒鬼喝酒,那怎行?朱大哥,別客气了,你還是帶小弟進去罷。”
  神鞭大俠朱英呵呵一笑,向七星神彈聞人達和臥云居士卜永清告了罪,和野藥郎中轉向后院內室。
  野藥郎中韓彤察了朱夫人的脈問了一下她的病情,當下呵呵大笑道:“朱大哥,嫂夫人這病病得真冤枉,小弟要早回中原,她豈不早就好了。”接著,從隨身藥囊之中,取出一顆藥丸,親自納入朱夫人口中,吩咐丫環替朱夫人蓋好了一床厚被子,囑咐了几句話,便輕輕松松地和神鞭大俠回到書房。
  這時,酒席已經擺好,臥云居士卜永清已先自獨据了一方,大喝開了。
  大家都是老朋友,客气什么,唯有這樣不拘形跡,才見真情!神鞭大俠朱英早把煩心的事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當大家喝得酒酣耳熱之際,一個丫頭冒冒失失地闖卞進來,叫道:“庄主!庄主!夫人!夫人!……”
  神鞭大俠朱英被嚇得一震,道:“夫人,夫人怎樣了?”臉色接著也變了。
  野藥郎中韓彤含笑道:“莫非嫂夫人的病情有了變化!……”神鞭大俠朱英更是緊張,一把抓住那丫頭道:“說!快說!夫人怎樣了?”
  那丫頭口齒原不伶俐,神鞭大俠朱英這一緊張,把她也帶得緊張起來,鈉鈉半天,才說出一句話道:“夫人病好了,他請庄主進去一下。”神鞭大俠朱英高興得也忘了和野藥郎中等三人表示一句,一晃肩就离開了書房。
  不久,只見神鞭大俠朱英笑呵呵地走了進來,一口气就謝了野藥郎中韓彤九大杯。
  接著拖著野藥郎中韓彤便向韋房外面走道:“來!來!小弟還有一位病人,請你一施妙手。”
  野藥郎中韓彤笑著隨他出了書房,問道:“是什么人?你得先告訴我一聲呀!”
  神鞭大俠朱英道:“現在不能說,你見到她的人,包你大吃一惊就是。”野藥郎中韓彤隨著神鞭大俠朱英來到一棟獨立的院落之前,神鞭大俠朱英先叫他在門外稍候,只身進了那棟房子。
  不久出來請野藥郎中韓彤進去,只見一張錦榻之上躺著個臉色蒼白的半老婦人,錦榻一邊,坐著一位年約十七八歲的愁眉少女,輕輕地在那半老婦人身上推拉著。
  野藥郎中韓彤到了榻前,那少女才住手停了推拿。
  野藥郎中韓丹仔細打量了那老婦人一眼,眉頭一皺道:“朱大可,這位只怕不是生病,而是中了什么惡毒的手法,受了傷吧?”
  神鞭大俠朱英點頭一笑道:“韓兄,真有你的,不錯!江女俠正是中了人家的暗算。”“江女俠?……”野藥郎中韓彤雙目神光暴漲,現出一副惊訝的神色,接道:“朱大哥,你說的可是瑤凰江女俠?”
  神鞭大俠朱英輕歎一聲,道:“你想不到,也不認得她吧!”野藥郎中韓彤感慨地搖了搖頭道:“人生如夢,唉!……”
  似是怕引起瑤凰江霞的傷感,話聲一頓,就俯身替瑤凰江霞檢查起來。
  瑤凰江霞自野藥郎中進來后,就似沉人昏迷狀態,連眼皮都未睜一下。
  神鞭大俠朱英口中不說,心里卻是哺咕不定,暗暗道:“奇怪,她剛才還和我抬杠!怎么一下子傷勢又加重了……莫非她原本傷勢很重,只是逞強好胜,強打精神,因此,弄得益發沉重。”
  野藥郎中韓彤檢查了一陣,一言未發,暗中扯了神鞭大俠朱英一下,便退了出去。
  神鞭大俠朱英望了七巧玉女葉萍一眼,長歎一聲道:“唉!你媽怎樣搞的?”輕輕頓了一下腳,跟在野藥郎中韓彤身后走了出去。”兩人出得別院,神鞭大俠朱英忍不住問道:“韓兄,你看江女俠的傷勢怎么樣?不要緊吧?”
  野藥郎中韓彤道:“朱大哥,江女俠的傷勢很奇怪,按說不該這樣重,就目前情形來說,小弟這兩下子,是幫不了她的忙,唉!……”這一聲長歎,無疑認定瑤凰已是凶多吉少了。神鞭大俠朱英听了好不難過,心頭一慘,道:“韓兄,葉兄在世之時,与你交情也是不薄,你總得替她想個辦法才是。”野藥郎中韓彤沉思了半天,長歎一聲,道:“也罷,我這里有一粒丸藥,你拿去給她試試,如再不見功效,我也算對得起秋筒兄了。”
  說著,一面從藥囊里找出一個純白色的玉瓶,連瓶子一起交給神鞭大俠朱英。神鞭大俠朱英接過那瓶子,回身又到了瑤凰所住的別院。
  他進入房內,只見瑤凰江霞已是好好地坐在錦榻之上,他不由一怔道:“老妹子,你們到底弄什么鬼”瑤凰江霞一笑道:“他斷我的病怎樣了?”
  神鞭大俠朱英見瑤凰江霞已答非所問,皺了一下眉頭,道:“他說你的病已是好不了。”
  瑤凰江朋霞和愛女葉萍相視一笑,道:“朱大哥,那你是回來准備送小命的終的了。”神鞭大俠朱英苦笑道:“老妹子,別和我開玩笑了,我急都急死了,你看,我還苦苦向他要了一顆丸藥來,給你服用。”將手中那藥瓶子遞了過去。
  七巧玉女葉萍伸手接過那藥瓶道:“讓我看看,是什么藥?”要知,七巧玉女葉萍与乃母相依為命,平日家里無聊,也常認些醫藥奇書消遣,不知不覺間,已養成了极高的醫道素養,只是從未為人看過病,自己也不知自己的深淺,因此,也羞与人前賣弄。所以,神鞭大俠都不知道她對醫學方面有研究,要不,朱夫人的病早就請她瞧過了。當然,她因沒有自知之明,也不敢毛遂自荐,誤人性命。
  這時,七巧玉女葉萍倒出瓶中藥丸,放在鼻端一聞,花容微微一動,惊“咦/一聲,道:“朱伯伯,這顆藥丸真是韓前輩送的?”
  神鞭大俠朱英以為那藥丸有毛病,不由全聲一震道:“這顆藥丸怎樣了?”“你看看!”七巧玉女葉萍伸手將那藥丸送到神鞭大俠手中。神鞭大俠朱英接過藥丸,眼睛都直了,止不住激動地道:“韓老二真夠朋友!老妹子,你看,這是不是‘小還丹“?”手又伸到了了瑤凰江霞眼前,瑤凰江霞也不由秀目一閃道:“這真是‘小還丹’啦!”
  神鞭大俠朱英笑道:“那你就快服了罷!”
  瑤凰江霞眼中掠過一道猶豫的神彩,轉向七巧玉女葉萍,嘴角綻起一絲奇笑,又點了一點頭。
  瑤凰江霞伸手從神勒大俠朱英掌中取過“小還丹”,納入口中,接著,又說了一句話道:“朱大哥,請你替我謝謝韓大俠,明天再請你替我備好一桌酒席,我要當面向他致謝。”雙目一合,就運動調息起來。
  神鞭大俠朱英寬慰地向七巧玉女葉萍笑了一笑,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神鞭大俠朱英一退出去,瑤凰江霞一睜星目,張口吐出剛才放人口中的“小還丹”,一臉迷惑之色,道:“萍儿,你不會看錯么?”敢情,瑤凰江霞母女,對那三位不速之客暗中動了心,剛才并沒真的吞服那“小還丹”,只是壓在舌底而已。
  她們對那三人雖然起了疑心,但由于那三人,都是江湖上響當當的腳色,万一言而不中,誰也丟不起這個人,所以,她們也不敢貿然向神鞭大俠說明他們心中的想法,只是母女二人暗中警戒著。
  瑤凰江霞雖是吐出了“小還丹”,听她那語气,顯然自己的信心也開始動搖了。
  如果那三人來意不善,又怎舍得把這武比療傷圣藥“小還丹”送給她們呢?
  七巧玉女葉萍也是娥眉高聳地望著那“小還丹”直發怔,半天沒有說一句話。
  瑤凰江霞熟知愛女聰明才智,遠比自己強得多,為免分神,遂不發問,只靜靜地一旁瞧著她。
  七巧玉女葉萍星目之中,神采數易,忽然秀目連挑,自言自語道:“現在只好碰一碰運气了!”倏地翹起玉指,朝那“小還丹”輕輕一划,把那“小還丹”划作二片。
  “小還丹”一分二開,七巧玉女葉萍歡呼一聲,道:“娘!你看,這丹藥之內的藥粉是什么?
  瑤凰江霞早已看到那丹力夕內中間縣空的。甲成包含著一种淡紅色的粉未,伸指沾了一點粉未,一面向口中放去,一面道:“讓我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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