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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幽心仙草


  龍天翔仰天長嘯一聲,只見天空中,迷迷茫茫的云霧,被嘯聲沖激得翻滾旋轉,可是那只閃電即逝的縫隙,過后仍是陰霾翔重。
  “護獄使者,你就拿去吧!老夫不原愿落人口實,披上不守信約的罪名……”
  須知龍天翔是武林道上最敬畏的人物,后望崇盛,超過原時間僅升個時辰,在別人看來也許甚為平凡,但在他的心中卻是重大的過失,是以只好忍痛割愛賠劍補過。
  冷云姑沉住那張滿月似的臉龐,凝眸瞧著這個發須花白而英風不減的老頭子,心里不由一陣紊亂,因為龍天翔翻如此豪气,的确出乎她意料之外。
  她乃是幽冥島上第一交椅人物,精純的武功,養成她自傲自尊。從不講理論情的孤僻性情,除了她的師妹教主陰魂始之外,從不理會任何人,但現在卻為龍天翔的豪气所震懾,豈不可怪。
  正在難分難解之際,龍野已自急得團團直轉,最后實在忍不住爺爺英名為此屑事受損,大喝一聲吼:“閣下未免欺人太甚。”颯然微風聲中,欺身劈出一記強弩神箭直奔冷云姑撞去。
  龍天翔見狀之下,勃然面變,眉目間隱泛怒意,大喝道:“龍野你敢來!”左手持劍,右手劈生平最得意的雷霆掌。
  他內力深厚,隨手一擊之下,威勢就非同小可,看似輕描淡寫,力道卻是強猛已极。龍野驀感拳風一空,就知不妙,顧不得再攻擊冷云姑,立即抽身向后飄退。
  就在他疾速后退的身形,触及欄杆之際,那股強猛暗勁,己自挾著雷霆怒嗚的潛響直撞過來,龍野暗叫一聲:“厲害!”急忙一提真气陡然又騰空而起,猛向前面欺去,輕飄飄地落在龍天翔身后,但聞一聲巨響過后,那片欄杆已遭余勁波及,少跨了一角。
  龍野暗下乍知不已,抗聲道:“爺爺,那婦人這般苛刻作為,焉能真怪孫儿無禮。
  龍天翔怒道:“胡說!凡事該長則長,該短則短,咱們理虧,當然接受人家提出的條件,至于罰得或重輕,自有他人去衡度,你如此膽在妄為,一旦揚言開去,豈不落了個以強欺弱,蠻不講理之名!”
  此言一語雙關,正面是指責龍野不該動手,反而卻在表白心意給冷云姑,意思是說:“咱服輸把佩劍賠償前過,并不是怕你,而是虧理。”
  冷云姑又不是傻子,焉有听不懂之理,不禁沉吟起來,此刻她若再強持下去,雖不怕天下人奚落她心胸褊狹,不能容人,但對方即如此慷慨,使她心中總有點窘困。
  但若是輕易放過對方,一語既出,重如泰山,万不能夠反口失言,出爾反爾,正在游稱不決,眼角突然瞥見劍穗飄飄,心中登時一動,暗想本門目前各謄凋零殆盡。風聞此老單劍挫敗劍鷹幫三位那二代堂主,我若能居然將此老打敗,本門威名豈不一振万丐!思念及此,當下乃大聲道:“閣下既然如此大方,小婦已感心滿意足,不過潑水難收,今日難以就此終了,异日小婦當宣布天下群雄知曉,正面与你過指,如你戰胜,不但這筆帳從此勾消,而且小婦亦遁影隱跡,反之,恕不客气,沒收此劍。”說完踱步下樓,隱沒不見。
  龍天翔怔得一怔,陡然仰天一陣慘笑……
  鏘的一聲,紫龍劍脫鞘而出,但覺劍气森森,万道紫光猶如神龍沖霄而起,令人不寒而悸。
  龍野不禁失聲贊道:“好劍。”忽見龍天翔身形一展,似一團輕煙似的揉升到那根奇高的石苟,揮到如筆,石屑飛揚,四散跡濺,刻道:“中原龍門第四代掌門人龍天翔三敗于此。”
  字跡蒼勁有力,人石半寸,縱是風吠許洒變不會腐沒。
  龍野看得鼻也發酸,差點替這位了不起的祖父痛哭出聲來……
  陡然鋼牙一挫,痛下決心,凌空一躍,輕巧如燕一般飛上另一根石笱,勁貫指尖,破石而書:
  “天縷傳人龍野誓破此島。”龍天翔回頭一看,不覺放聲大笑,神情頓時變得甚是矍鑠,剛才那番神傷之態早已飛散殆盡。
  ……
  是日,天高气清,惠風和暢,海濱之上,但見海為集,波平浪靜,一叮孤舟輕如白云緩緩靠岸。
  龍野腳步一踩砂灘,心中突然一動,回頭道:“爺爺,鷗如果身中散血水,腐髓化骨丹,日陽月華鳥之涎,等三种奇毒,尚有方法施救么?”
  龍天翔听出乃孫這話問得太過古怪,反而沉吟道:“龍野,你問這個是干什么?”
  龍野也是机警絕倫,情知爺爺是個老江湖,撒謊反會引他起疑,于是坦然道:“爺爺,請你老人家寬怒孫儿一次,孫儿曾跟人家定約,不能透露原因!”
  龍天翔微笑頜首,道:“沒關系,走江湖方最要緊就是“守信”兩字,我絕不會責怪你掩飾秘密。說話間,腳步并沒停止,徑自走出十几步。
  龍野忽然覺得爺爺心情异常沉重,因為砂灘上那深深的腳跡,已足夠把爺爺心中情緒表露無遺,于是他不敢再發問,悶悶地追上去。
  龍天翔倏然停止腳步,沉重的眼皮緩緩閉上,他現在連想起來,已充份明白劍鷹幫真正力量,的确不同凡響,這位滿腔雄心,自信絕藝無敵于天下的老人,也無必胜信念,再者另個威震一方的遁世門,自負能夠与劍鷹幫一爭長短,而且還大有想力奪天下群雄而執武林牛耳之勢,當然自有超今拔古的絕藝,因此他不得不再度考慮自己的實功,究竟能夠制服得上他們的第一高手“冷云姑”不能?
  同時他更考慮到這位剛認不久的愛孫的安危,當年洛一谷掃蕩劍鷹,把赤木子石一堂掃了一記“藍天星火掌”,這事使得赤木子大大震惊,遁這東海,潛修苦煉,這一筆血仇非同小可,龍野將來只要被赤本子碰到,非被他立下毒手殺死不可,誠然,龍野那身武功跟他一比,不想而知,還差著一大段距离。
  再者!极毒派此際已東山再起,力謀發展,目前他們實力雖難跟劍鷹幫,遁世門這兩派相比,但他們掌門人韋恨天乃是東海武林的總盟主,若給他們扇動東海武士相犯中原,其波浪之巨,可就難靠有几位正義人士何能壓住,況且他還有一位師姑韋婦靜在世,誰敢保證她不會幫助師侄,重振家門,而且极毒門的宿仇又是天縷派,故此這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人,心中竟然惴惴不安起來,想帶龍野隱匿一段時間,苦煉武學,但龍野提出這种問題,顯然,不容他斂擇,而且還會揭起巨大風波。
  海風吹得龍天翔衣袂颯颯作響,皓發銀須飄揚不定,卻吹不開他胸中沉重的心情。
  這時的龍野亦急得轉個不停,他已瞧出爺爺必定曉得能夠醫治活地獄中那群囚徒中毒之法,但此刻他老人家卻好似暇的閉目休息,他卻不敢出聲打扰。
  原來龍野計算遁世門敢如此猖獗,主要是依靠著活地獄中那批將成气侯的高手,如自己有取得解藥,將獄中囚徒解救出來,陰魂姑一旦失去靠山,便有如無骨之軀,到那時要滅幽島就必不難成功!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龍天翔才緩緩睜開眼睛,歎道:
  “野儿!你适才所問,我本不想向訴你,但看你神色顯然极是關切,我亦不欲令你失望,不過說出去后,希望你詳加思考,不要去做那沒有价值的事!”
  龍野大喜過望急道:“野儿尊命就是!”
  龍天翔回望一眼后道:“你所提的那三种奇毒,一中人体,万難生存,縱是万年靈芝,千年參果亦回生乏術,宇宙雖大,卻僅只有三种東西能解……”
  “据我所知,一是佛光玉像……”
  龍野失望道:“爺爺你不是說過早已被劍鷹幫使偷天換日手段奪去了么?”
  “不錯,它現時已整個在赤木子腹中……”龍天翔突然一整臉色,鄭重地道:“第二种解藥”要得到它可說是极易,但亦可說是极難,也可以說它遠在天邊,亦近在眼前,便是你体內的那十四兩鮮血!”
  龍野差几點惊得大叫起來,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可不要是爺爺近日心情不好,想找自己開玩笑,解解悶苦才好。
  龍天翔慢笑道:“覺得太惊奇么?其實你自己也不難得知!原因是你吞下的那只蝦楓蛙,已把后天毒气用三味真火逼入腦后泥丸穴,融會其丹靈之气引穿經脈,而這种靈丹真气便是解毒圣品,換句話說,現在你的身內的鮮血便是,這點按理是不能讓你知道,不過恐你將來被邪道人所騙,貿然送人兩三滴鮮血,助長其為惡!”
  說到這里,陡然聲色俱厲地喝道:“我先警告你!盡管中毒的人怎么重要,決不能濫用鮮血治療,須知當今武林情勢,魔長道短,你的責任正自重大,万不能輕易犧牲性命,同是石劍田倒底是不是你父親,以及你母親秀琴的形蹤真相,樣樣都須你一人全力查個水落石出……”
  龍野心頭一凜,臉色嚴肅已极,跟著沉聲道:“野儿知道了!”
  龍天翔聞言才,如放心地長吁一口气,彎身扶他起來,道:“最后一种解藥乃是二年前此天地堡寶鳥地獻貢給滿清皇帝的“靄霄芳幽心草”……
  龍野倏然豪气勃勃的說道:“爺爺……”
  龍天翔連忙喝道:“不必那么急,把話听完再說!”
  “靄芳幽心草乃是天地堡寶鳥地國王為著討好雍正,不顧民怨德傷,以碧玉碾碎舖地三尺,播种六百顆活人心,每逢早晚兩次以長白山純精人參壓計澆溉,歷時三十年,才由六百顆人心中之一顆長出一根幽心草,傳聞那顆人心還是寶鳥地國第一勇將的……”
  龍野目皆俱裂,咬牙道:“那個國王一定是狼養的……”
  “這根靄芳幽心草擅能壁鎮百虫,克治任何毒物,而且据說如將之攜于身畔,經過一年能夠強身健骨,終生不疾,再經周年,又毛伐髓,易筋換骨,神力自生,只因幽心草能冒出若有若無的暗芳,令人心清神爽,雜念不生,無意間自能調息運气,功力精時甚速,但這种暗芳除了攜帶者能領悟了外,其余旁人由身邊擦過或同室同庫之人,亦難受其惠。待至第三年,幽心草逐漸萎黃,終于成為一根枯草,再不能散發暗芳,唯若全根服下,效最之大,有非口舌能宣的神妙……”
  龍野听得心焦,因為根据爺爺所提的時候,目下已進人第三年,倘若又被雍正吞服下肚,自己那番如意算盤,豈不變成過時彩卷,一無用處?因此急急向他討主意。
  龍天翔忽然關閉話泉,慢步往前走去,龍野見他忽然不理睬自己,管自离開,心里說不出是股什么滋味。
  其實龍天翔此刻心里煩悶無比,跟本無心顧及其它之事,只因清宮乃是万乘之封行權之時,戒備森嚴,那批衛士武學當然不俗,尤其雍正身旁不時有三百六十個親腹武士“血滴子”,能高精悖,每人身際均攜有十二袋“血滴子”暗器,專破气功硬功,防不胜防,再者清世宗雍正本身又是少林寺調教出來的高手,絕乘功力,當今少林弟子,几乎無人可凌駕之,如今又得芳幽心草奇效之助,修為當更有精進,是以要從他身上偷取寶物,無异是件不可能之事。
  但北神絕藝凌駕天下,自信還不怕這群人,最叫他憂慮的還是皇宮不知那里攜來一位怪人,春秋几何?武學境界?一直諱莫如深,但宮內武士卻個個敬若神明。此人性情甚怪,孤獨矜持,忖年不得見他開口,宛如机械似的跟著雍正,亦步亦趨,傳聞他的任務是保護皇帝性命安全,其余你縱是將皇宮燒成平地,他亦不過問,只要不打雍正主意就行。故此他在鄭重考慮之后,認為最好不要平地生波,將這怪人引出來在江湖上鬧動,以免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是以遲遲不回答龍野。
  他們走得很慢,彼此沉默著,龍天翔突然想到龍野的性情,剛硬不曲,我如置之不理,必定獨自去闖禍,回頭瞧去,只見龍野滿臉怨色,眼光凝注在自己臉上,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不禁心中一動,微微笑道:“你不用著急,我老人家骨頭只朽,自負寶劍還利,我們立即就動身……”
  龍野听了,不覺心中十分高興,一掃臉上之情,縱身一躍,飛身落在龍天翔身側。
  “爺爺,咱們走。”
  龍天翔滿面嚴肅的在詳細囑托龍野應看他眼色行事之后,便放寬腳步,振臂馳奔,劍穗飛來,如一派武學宗師的風度,龍野連忙拔腳躍起,直如星馳電擊般追了上去。
  龍天翔輕車熟路,開走小路,避開了宮道城池市鎮,以便旋展腳程。
  北國河山,雄偉壯麗与江南的山明不秀,旖旎多种,又自各异,一路之上,奇聞异事,不絕于途,龍野不禁耳目為之一新。
  是日,古城都已遙遙可望,龍天翔自知一人城里,必被熟朋佳友,同路上的兄弟緊留不放,是以定落宿城外客店,龍野當然唯命從是。
  兩人先找一間較清淨的客店,洗除路上風塵而慢步進人酒店,但見顧客如云,市聲盈耳,俗不可耐,不由得心煩腦悶。
  龍天翔霜眉一皺,方想在找一間,忽覺身側一對流露出無限怨恨的目光,怒注這邊,他心頭微惊,當下不作聲色,眼稍微微一掠,但見靠窗一桌坐著一位十多歲華服小孩,五官方正,气魄不凡,可惜眉目之間時而露出杰做不馴之气,而且濃眉緊皺,面容陰沉,缺乏小孩有天真神情。
  龍天翔閱厲淵博,有那華服小孩眼神中看出是個身材似玉,身無半藝的陌生人,但那种神色,情知必定有极深仇怨,連忙沉聲問道:“龍野儿,那小子你認得么?”
  龍野目光炯炯掃孝一下,那小孩似被龍野眼神所嚇懾,慌忙低下頭,龍野回頭答道:“孫儿未見過此人!”
  龍天翔聞語心頭稍寬,以為華服小孩看錯了人,于是旋身退出,這時酒店客滿,是以小二并沒上來招呼。
  龍野回步轉出,倏看那爺爺突然掉頭迅速的退入店里,他覺得爺爺這种動作突然,探頭一望街道,自己同時為之惊訝,赶快縮頭回來。
  落日余暉,橫架長空,彩霞交織复散為托奇,冷艷絕倫,飄逸美麗。
  這時,帝都東城效外,車馬如潮,行人很多,急急赶著進出,只因城門將要關閉了。
  劍穩飛揚,一個神采煥發,顧盼生威的中原人,瀟然邁步跟著人群走進了酒店。
  這位气度非凡的中年人,极是机謦,在這一剎那間已覺到暗有人跟蹤著自己,猛然一轉身,眼光正与一個精雙的老人家那威如天神般的眼光相遇,心頭頓時感到一陣怦然狂跳,立即匆匆從避開。
  店里的龍野情續很亂,變得异常激動,每當想起那少年振人的名字,總是無法控制自己。
  龍天翔兩目炯炯有神,不時射出駭人的寒光,沉聲道:
  “他……所到之處,必有事故,追……”語滑即返身离店緊步向那人即的追赶而去,龍野緊隨在后。
  靠窗坐的華服小孩,心中打定主意,探首射出怨毒的目光,緊緊記住龍野所去的方向,然后匆匆付了帳,繞過几個彎,又是一條街道,從老不遠傳來叮當之聲。
  他臉上浮著凶戾殺气,三步并作二步赶去,大約走了三十個店,果見一間店舖內有六個鐵匠,正在熊熊爐火上工作,那振耳欲聾的打鐵聲,隨著四淺的火星在不斷起落。
  里頭一位肥頭胖腦,油光滿面的店伙,見這小孩舉動不凡,衣冠華麗,想必非平凡,連忙出迎道:“少爺,干問有何事?”
  華服小孩一陣清然,月前還是個給人家牽羊赶牛牧童,這些天來被人稱了不下百句的“少爺”,這种聲音听來多么舒服,多么叫人留戀!然而這一出都將如曇花一現,在指縫与仇人同滅……
  一种傷心的事情藏在他幼稚的心目中,使他披星戴月,在茹茧含辛,攻攻不絕的尋找師父,卻先碰著了仇人。
  謝弓,隴右一帶,山民謝家的子孫。事見本書第五,當日他划划埋掩一家一代六口的龕体后,即支身离家,一路上狂風刮面,寒露浸体,舉目無親,使得這堅強的小孩,不禁淚潸然!四海茫茫,自己孤苦一人,手無分文,如何能尋得明師。
  他只有乞討一途,不過,乞討得遠离故鄉才行,這种有辱門風的丑事,要丟臉也的到陌生的地方才行。
  接著,不知不覺進人了紅紅借宿的臥間,他當然不曉得,忽見床頭有一口制作精細的絲綢顫袋,他正找尋的眼紅,當下飛步上前,拿起一看,將袋內的物品向床上一倒,珠光寶气,眩目生輝,天呀!竟是三十多粒明珠。
  謝家仍是貧戶,几時見過這些明珠,謝弓當時絕想不到這是紅紅遺留的,他已將紅紅,龍野當作万惡不赦,殺人放火的強盜,他認定大概祖宗當年是個富家,后來兵慌馬亂,烽火四播,祖宗們怕惹禍,因此將寶珠理藏下面,遺給祖父時,不想依靠上人代福分,甘想自力更生,吃苦耐勞,事到如今,家時實在維持不下去,是以才把寶珠挖出來,殊不知,反而惹來了那個青年強盜,這一袋必定是匆促中遺落的。由此一念,更將龍野,紅紅恨之入骨。
  此后,他靠著這袋寶珠為生打听到藏龍臥虎的京都學武藝。路上雖富衣足食,但無從傾訴自己的痛苦平時沉默無話,而且精神上慘痛,更是他日來瘦弧憔悴。
  這种環境,對于孩童的心靈,是有無限影破的憂恨中流浮,養成他陰狠荷毒的性情。然而經過這番煎熬的性格,卻更形堅強。
  再說那位舖店連問三聲,謝弓頭腦方是清醒回到現實中來,沉聲道:“掌柜你想要殺熊用什么兵器最好。”
  店東那知“熊——是代表武藝高強的龍野冷笑道:“听說熊渾身刀搶不人,力大無窮,少爺你可別去招惹他……”
  謝弓急急道:“自己跟人打過賭你這儿有削鐵如泥,斷金切玉的寶劍么?”
  他這么行家說話的店東臉上現出困惑之情,謝弓伸手從怀中取出一顆明珠,一下閃著光華,四下放射,房內木是昏黯,此際頓時一屋通明。
  謝弓悵了几悵明珠,道:“這是一顆夜明珠,价值連天,你如有寶劍,這顆寶珠就送給你。”
  此時那六個汗如雨下的師傅,全為這粒寶珠所惊瞪眼直視,露出一副貪相。
  店東把眼都看紅了,卻可望而不及區區一個小舖那來削金切玉的神物,但到嘴的肉要讓溜掉,又未免可惜謝弓等得心急,因為這一會工夫,已擔誤了不少時候,尚若仇人走遠豈不又要落空。
  “怎樣,有就拿出來,沒有少爺就走。”
  其中一位打鐵師傅說道:“像你所說的寶珠別說咱們這家沒有,就你踏遍京城,也是沒有不過敝店倒有一把家傳的百練銅劍雖不能削金斷玉,也說得上鋒利無比……”
  “拿出來看看,只要能殺熊就夠了。”
  店東一听,雖不忍心將寶劍出讓,但到底還是夜明珠的誘惹大,略一猶豫,轉身人內捧出一柄尺半長的短劍,劍鞘古朴,滿劍灰塵,果真是件鎮家之物。
  謝弓急切的接了過來,猛一按柄,但听一陣龍吟般的清嘯起處,寒光映得室內一片,冷气森森,砭人肌膚,的是一柄百煉純鋼劍。
  他凝視短劍一下,甚是合意,當下付了夜明珠,歸劍還鞘,邁步出店,熱血陣陣沸騰,使得他四肢百骸開始發抖……
  且說龍天翔与龍野快步追到街道盡頭,倏然不見了石劍田的形蹤。
  正尋間,后面突有蹄聲緩作,隨居鬧市,龍天翔卻能清覓地變出來騎蹄聲异常神俊,不由回頭一望。
  只見四騎并絡緩韁而行,越過他們,果真不錯,這四騎屬酉藏异种罕有稀見的駿馬,尤其為首一騎,渾身純白如雪,鬣毛高聳,哼嗚如雷,越發覺得神駿非凡。
  龍天翔眼光移向騎上諸人,心頭倏然一跳,故示從容一拉龍野脈門,閃進一間雜貨店內。
  龍野脈門被扣,勁力消失不少,被龍天翔連用潛勁一帶,不自禁的向前栽去,隨他進入店內,但他究不愧是個精明能干之人,在這一剎那間,心中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眼梢微微向外一看。
  但見為首一騎之人,穿著一件上好的狐裘,外罩是深紅色的風帽風,腰際挂著一柄式樣華麗大方的長劍。面如重石,修眉如劍,頷下美髯修長及腹,气宇极是不凡。第二個卻是适得其反,衣服已是懸鴿百結,襤褸非常,腳下登著間雙草鞋,頭發蓬亂像一團亂草。
  龍野咄咄稱奇,回頭一瞧爺爺,卻見他七談八問的跟店東談起貨來,最后買了几件小孩玩具,龍野又是一怔。
  接著是兩位俱著黑衣黑巾的壯年武士,神采奕詼,体格雄偉,腰挂長劍,顯然俱皆身怀不俗武功。
  龍野付了錢,倏然問店東,道:“剛才那四位騎馬的行人煞是可怪!”
  店東笑道:“是么?最初卻也惹得我們都喊奇稱怪,不過后來大家都看慣了倒也不覺得怎樣!”
  “他們常從這儿過么?”龍天翔瞪大眼睛,裝出非常好奇和惊訝的樣子!
  龍野在旁爬耳抓腮,急得什么似的,這一會工夫石劍日早已不知跑到那里去了,爺爺還有那份興趣買玩具,閒聊天。”
  “這還是一件艷事哩西有鎮家早已息影歸隱家看的陸大官人,他有個大女儿,生得沉魚落雁,閒使羞花,真是天上仙子,滴降凡塵……”
  龍野見他擺頭搖腦,津津樂道得形容一大堆,差一點笑出聲來,插口道:“掌柜的你見過她么?”
  店東搖頭歎息道:“人家千金小姐,每天不出閨門,小人天生賤伏,那有這份艷福,這還是他家老仆說的呢……”
  “大概是十天前,剛才那人打獵由此經過的,唉!人家說姻緣三生駐定,果真無訛,帶著那位大爺剛繞過陸家朱樓時小姐碰巧倒了盆水,把他淋了個落湯雞似的,哈哈……就這樣認識,此后每天黃昏那位大爺按時報到,翌晨才戀戀不舍离開。”
  龍天翔總算稱心滿意,想知道的已听了大概,當下拜別店主,招呼龍野出店。
  正走之間,兩三位小孩子在小巷捉迷藏,其中一位五六歲的小孩子跑得正急,全神貫注如何不被同伴看著,猛然一腳踢著地上卵石,踉踉蹌蹌直往龍野怀里撞來。
  練武之人,到底龍野這种功力,反應何等靈敏,剛瞥見小孩撞來身形,右手疾如電光一掣,伸手挽住小孩肩膀,那知他腕力雄渾,對敵已慣,無意中稍用力,那小孩子登時痛澈心脾,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下可不得了,那小孩愈哭愈不停,最后索性掙脫了龍野手腕,倒在地上打滾,竭力撕喉大哭起來,街上行人俱皆停足,還看龍野体格魁偉,宛如一頭雄牛,身上又有一把利劍,人人望而畏懼,不怕人家以為他以大欺小,來個打抱不平。
  龍野登時手足無措,滿臉尷尬的向龍天翔苦笑著,吶吶說不出話來。
  龍天翔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早已防到這一點。”說罷,將購來的玩具寒人小孩手中,那小孩登時破涕而笑,嘻嘻哈哈地跑開了。
  龍野如釋重負,長吁了一口气,怪不得家鄉老人說,城市小孩比較鬼靈精,連五六歲的小鬼儿已會撤懶敲竹杆。
  龍天翔回頭瞥見愛孫失魂落魄的樣子,不覺哈哈大笑,招呼一聲,始相皆离開。
  這次他舊地重游,自是异常熟悉,東繞西彎,大約走了兩里許,踱人一片樹林中,倏然停步不前,雙眉緊鎖,似乎正在決定一件十分為難之事。
  龍野趨步向前,目睹爺爺凝目沉思,久久不言,忍不住問道:“爺爺你可是在想心事么?咱們几時進皇官?”
  龍天翔緩緩側身,目光炯炯地掃視龍野一下,道:“你猜猜看,剛才那四騎是什么人物?”
  龍野倒底不失是一個聰明之人,瞥見祖父臉上神情,心頭一震,道:“難道是雍正這個异族皇帝!”
  “不錯,為首那位就是。”
  “最后面那兩個雄糾糾的武士,仍是當年武林高手之一的天山孤獨一劍的嫡傳愛徒,宮門豪杰呂氏兄弟,那孤獨一劍名震疆藏,武功玄奧,宮得豪杰既是嫡傳徒弟自然學有惊人絕藝,等一下對敵時,你不可稍存輕視!”
  龍野大喜,想不到雍正竟然自离雷池鐵牆,如此一來自己倒輕松了不少,他雖不畏皇宮戒備森嚴,但倒底麻煩得多,今他送上門來,自然較為有希望的取“靄芳幽心草”。至于宮門豪杰呂氏兄弟,盡管武功怎樣高強,頂多亦不過像血淚潭之役,那位在五十年,震掠江湖的清宮領統清天一鷹之流是以龍野聞言只淡淡一笑,根本就未把他倆放在心上。
  他的心思顯微微浮現故臉上,但龍天翔的目光何等精銳,當下拂髯正色道:“呂氏兄弟雖非等親之輩,但到底不是主要勁敵,最后重要還是那但蓬首垢臉的老者,神詭莫測以我見多識廣的眼光,竟然無法識其來歷,不過他的十指甲特長特尖,晶瑩如玉,如我記憶不錯,此老必然練有絕聞武林已久的“鵝毛流兵”功夫。
  龍天翔故意停口不說下去,瞧著龍野臉上的變化神情。
  野果然俊臉登時大變,星眸射出惊异的目光……一段往事緩緩浮現眼前……
  江凌城青蓮谷學藝時,飯余閒談中,龍野曾問一句:
  “藍天星火掌与乾坤二線功,既為万毒之克星,必冠絕天下武林中之各种神功?”
  當時克毒幽默地應道:
  “但未必天下無敵,卻足以大惊武林,縱橫江湖,只要不碰著會發光的鵝毛就行。”
  往事如此,清晰如鏢,龍野還記得師父對此,說起來還特地收起了玩世游味之態!
  据你祖師閱歷江湖累積所得結論,當今天下各派之中,若論起奇門神功,則要推少林的“靈犀一點”,武當的“浮萍流离”,昆侖的“般若禪功”……等等成為精妙神化,但比起本門“藍天星火”配合“乾坤二線功”是用來,所具威力似乎還差一點。”
  “是以在你祖師被尊譽為天下神的眼中,天鵝湖九華童子的“鵝兵流兵”才是宇內唯一強敵,堪与“星火掌”同稱舉世神功,而且擅破“乾坤二線功”,野儿你自應加倍注意。不過九華童子自當年天縷出世之后,便回湖清修,不問世事,將執掌人間不平之重擔卸交給你祖師,天鵝湖又是凡塵仙湖,并不存在于腥味濃厚的泥土上,宛如過空白云,無跡可尋,你倒大可不必企求想去拜會這武功。”
  往事如煙,飄然即逝,龍野滿腔錐心,陣陣翻騰,一方面為与師同門同舉為宇內神派的天鵝湖,已有門人逐跡俗世而豪興激發,因為他的性情爽朗磊落,一心想跟天鵝湖一比高下。
  但另一方面,他又為了雍正能有這种异人護駕而感惊异,眼見今天搶劫幽心草,必有一番凶險的爭斗,万一不幸被天鵝湖的“鵝毛流兵”沖破“乾坤二線功”,豈不以此飲恨黃泉?
  龍天翔眼瞧龍野忽而神采煥發,豪气千云,忽而瑞惴不安,神情黯然,便已證明出天縷派武功果有几分忌怕“鵝毛流兵”的神功。
  須知他識博見廣,武學淵深,一眼就辨出那位蓬發垢臉的怪老者指上練有這种絕世神功,卻不知是其淵源創自天鵝湖九華童子,只向此派絕傳武林已達三百余年之久,有這种功夫至多不過傳聞而已。
  這位大名鼎鼎的北神龍天翔,忽然激起爭錐之心,道:“野儿,今個那個怪老者由我應付,你專心對付雍正。”
  語音未了,忽然如一縷煙,縱身上樹,以樹陰障蔽身形,探首望去,龍野有所惊覺,效法躍上。
  适值此刻,兩條人影疾如過空云儿,由樹林外轉了彎即隱身不見。
  龍野在這一瞬之間,已看出來人是一男一女,女的衣袂飄飄,淡碧色的長裙迎風飄動,很是好看,他猛然憶起此婦的形影,可不是极毒派后代韋蘭花,另一個蒼發老人,大概便是极毒掌門人韋恨天。
  龍天翔面色一沉,道:“野儿,時刻已不容老人家前言無信了,你說,奪取幽心草究竟有何企圖,相信此事當重大,不然劍鷹幫与极毒門絕不會也在這种主意!”
  龍野心頭一凜,想起謝清風相誠之語,不許自己將活地獄的秘密漏給任何人,但轉眼一看爺爺神色,嚴肅得從未見過,可見事情相當嚴重,或許今日便是使個武林情勢的折點,豈能為著個人的信譽,而遺禍于天下之人。
  于是心中一狠,將許下之諾言置諸腦后,重訴活地獄經形情,并說出自己心中的抱負。
  龍天翔聞言面色一沉,喝責道:“真是糊涂,這等重事你還替他隱瞞,簡直是要將天下生靈斷送給這邪魔外道!”
  “哼,今晚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能讓幽心草落在劍鷹幫,抑是极毒門手中。”
  怒喝間,身形已迅速的向左邊繞去,一出林外,便像電擊風馳般,直向前面一座園林院落扑去。
  龍野豬忖那座園林必然就是陸家体官歸隱的宅院,連忙施展輕功,兔起鶻落,飛掠而出。
  龍天翔此時兩目射出駭人寒光,略略一辯地形,兩個起落,已經到了牆外,一躍而過,身蔽樹下。
  他听了龍野述說秘密后,心中已极迅速地想到劍鷹幫的企圖,須知目前幽冥島上空,倏然出現的那只雄俊黑鷹,正是劍鷹幫專用偵探外界動靜的巡查鷹,這种鷹秉性特异,記憶力极佳,勁力很強,這天凌空盤繞三圈,已探著地獄的各种內情,急急飛回報信,是以那天陰魂姑才露出惊惶之情,顧不得再想使用詭計逼龍天翔祖孫二人歸人門下,慌忙回去商量對付之策。
  赤木子飼養它已達百余年之久,能識得鳥語意思,憑他這等怪杰奇才,精博丰富的邪門奇功,立時算出活地獄是用于熬磨“溜勁流毒”的場位。他自知若是真讓遁世門培養出那种惊民俗駭的高手,則劍鷹幫万難与共對敵矣。但若赤木子傾是前去破坏,幽冥島上卻有一坐可愚縱地無心質火的山峰,一旦使其爆發,立會全島沉沒,敵我俱亡。
  因此他在權衡輕重之后,即刻發訊通知石劍田等人,務必取得“靄芳幽心草”,再派人暗地侵入活地獄中,以獄中囚犯那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必然乞討藥解毒,如是,則可徹底摧毀陰魂姑一番歹毒心血,則獄犯徒必會歸降劍鷹幫,供其憑用。
  憑這九十六個一流高手,已足夠用以為破遁世門与周圍天下武林的本錢。
  龍天翔老謀深算,眼看當今武林局面,難免撳起一場空前絕后的浩劫,但若幽心草落人劍鷹幫手里,無异是給他們憑空添上了九十六個高手,徒增猖獗,不如先行毀掉幽心草,再讓遁世門順利獲得欲望,使他們兩派來個鶴蚌相爭,互相殘殺,然后號召武林道上的正義人士,全力求胜,蕩平魔焰堡。
  不過,上述方法乃万不得已的,最好還是取得幽心草,解救活地獄中那群高人的痛苦,然后加以忠言勸解,与正義之士,聯袂翕臂,抑強暴,誅邪惡維護人間正義,与魔門鬼道來個殊死戰!
  故此,今霄之故目標雖是幽心草,暗地里卻是正邪兩道日后區分胜負的關健所在。
  忽听衣袂飄飄之聲傳來,龍野已躍至身側,龍天翔義死詞嚴的分析著今晚戰役關系之事大,龍野听得熱血滾滾,想起自家一身恩怨,雖教亟待清斷,但自身渺小,天下事,暗下決心,默念:
  “蒼天默佑,龍野今霄要為天下生靈決一死戰了。”
  整個園院,除了東邊一條小溪水聲琮琮,和晚風吹來的松濤低語之處,一切都顯得那久寂靜和安詳。
  龍天翔收斂眼神,搜索四周,他雖久歷江湖,被尊為司劍之神,仍然不教大意,鶴步蛇行,找著樹蔭掩蔽身形。
  瞻目遠望,例白清風,花影婆娑,只見三十丈外高樓聳立,燭火輝熄,隱隱綽綽人影憧憧。
  倏然,連串數響,极其輕微的衣袂破風聲,悠悠飄林,龍天翔側目一望,四條黑影宛似鬼魅悄然消逝,隱沒于花樹暖影之中。
  “哼,劍鷹幫第二代首要人物。”
  龍野壓低嗓音,道:“我們先下手?抑是讓他們……”
  “按照計划,我對付那怪老人,你下手取寶,要快,以迅雷不乃掩耳的身形,絕對要在五招之內得手!”
  龍天翔毫不猶疑的回答,暗中提集真气,只一伙身,悄沒聲息地忽然掩至十丈開外,龍野身居其側,竟然沒能發覺,直待龍天翔說完話,才發現爺爺已移出好遠,心中大為惊异,這手輕功當今之世真沒有几個能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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