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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危崖小搏


  蒼穹灰越,天未破曉。
  晨霧濃郁的迷漫著整個山頭,到處像是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輕紗。
  倏然——大樹之下,一道鮮血飛激而出,沖破了,白色的濃霧,唉向了暗淡的高空。
  高大挺拔的樹下,一站立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孩童,只是他孩子气的臉上,此時充滿了悲憤,園大看澈的雙瞳,充滿了仇恨。
  他看了一下手中劍刃上的鮮血,刺鼻的稠濃血腥味道,勾起了他慘痛的回憶。
  那是風雷交加的一天——
  草屋在熊熊烈火中焚毀,六具鮮血橫流的死体,是那么陰森,是那么恐怖,慘雨凄風,沖洗了刺目惊心的殷紅鮮血,但仇恨的火光反而是在這孩子心胸中躍動。
  他在六具尸体上發誓著:“祖父,祖母,爸爸,媽媽,弟弟,他們的靈魂安息吧!我一定要報仇,一定要為你們報仇!”
  晨風徐拂,他望了一下萎倒地上的軒昂青年,他幽幽的哭起來,喃喃道:“我終于報仇……但還有跟這少年在一起的姑娘,我一定要殺死她!”
  稚气的臉上,躍動著复仇的光輝——
  這具有無比堅強信念的小孩,正是全家被人所屠的謝弓,他誤認了龍野和紅紅是滅門仇人,當時謝弓只是十几歲的農家淳朴少年,如何能夠洞悉江湖上的險惡,詭毒辣,無不用其极,何況謝弓鄰村牧牛,毫無半點武功根基,看不出這六具尸体的劍痕,全是田左肩斜划至腰,這是死在東海秘劍秋水長天那一招下,只因這一誤會,使得龍野遭受到意外的災禍。
  龍野上次遭石一堂所擒后,石一堂的獨門點穴手法,使得他一直昏迷不醒,此時被謝弓一刀刺入前胸,依然無法動彈,鮮血大量的從他前胸飛奔而出,濺在如茵碧草上。
  謝弓哈哈一笑,笑聲中,雖然童音未落,但卻洋溢著复仇后的滿足和快慰。
  笑聲在幽谷中回蕩著……
  那沓不見底的深谷,郁濃虛渺,使人覺得像是幽冥地獄一般。
  謝弓望了一眼,嘴角含著冷笑,正待把龍野的尸体拋下深淵,驀然山崖高處,一聲朗喝:“小娃儿好狠的心!”
  話聲一落,一條人影迅如捷電,飄落崖邊。
  謝弓自從被天鵝怪人郭仲奇救去后,落在他身邊,也學了不少武功,郭仲奇一生未收徒弟,固對謝弓更是悉心調教,雖然謝弓以前是農家牧童,但郭仲奇的武功在江湖上獨樹一幟,天鵝湖的雪水羽武林無敵,是以謝弓以毫不知曉武學門徑的少年,于短時間內,已躍入一流高手之林。
  此時謝弓耳目超人一等,但見這條人影快若靈鶴,飄然而落。
  來人劍眉星目,气宇軒昂,竟是個美麗的少年,謝弓迅速在心中才地上的龍野作一比較,但覺龍野粗曠豪爽,而眼前這少年俊逸瀟洒,二人各自有所不同。
  謝弓腦海中突然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個念頭,莫一來,他心中不禁浮起了一陣陣疑惑的漣漪……
  他再一看龍野,但見目大鼻直,滿臉誠正,那有絲毫奸狠毒?
  這那里會是滅門凶手?但謝弓認得清清楚楚,這二人的形影永遠烙在心扉上,無法磨減,那風雷交加的一天,這一對年青的殺人凶手正站在屋旁……
  “哼!不是他不會是誰?”謝弓暗自說著。
  那瑞麗的美少年星目閃動,打量了謝弓一回,道:“你年紀小小,怎地競干起這种殺人滅跡的勾當來了?”
  謝弓瞪了瞪美少年,心想:“龍野少年自己并未見過,不知是什么來頭。”口中道:“這是我個人的事,你身為局外之人,最好少管!”
  美少年劍眉一揚,哼道:“想不到你乳臭未干,說話競是如此刁滑老成!”
  謝弓小嘴一撇道:“怎么樣?”
  美少年俊臉上閃過一絲躍動感覺,喝道:“在下就是要管管閒事!”
  謝弓也是小孩,管他對方是何等人事,雙掌一指,欺步上前,怀珠拱壁,掌影飄忽,分襲美少年要害。
  這天鵝湖的精粹,謝弓雖只不過學了一鱗半爪,微乎其微,但卻足以美少年震駭惊恐了。
  他万沒料到,一個毛頭小子,竟是身怀無上奧秘武學。群且這种江湖罕見的武技,自己平生未見,根本說不出他的名堂來。
  天鵝湖武學,詭密連綿,一招既出,下招甫上,謝弓身形躍動,怀珠拱壁化為天鵝展翅,身式飛,雙掌齊揚,猛銳异常的朝美少年迫去。
  美少年不由一連退了三步,身子已到崖邊,此時謝弓凌空襲來,气沉丹田,勁貫雙臂,大喝一聲,一招天王托塔,硬擋謝弓鋒銳一擊。
  謝弓雖然得天獨厚,無意中為天鵝怪人所教,習了江湖無敵的秘技,但他落在郭仲奇身究竟為時极短,功力自然抵不過精練多載的美少年,當下被美少年一擊,身子又是凌空,自然抵不過凌厲掌風,身形后退數步。
  美少年呼了一口气,舒展健臂,掄拳而上,施展出一套猛銳神拳。
  拳風呼嘯,漫涌崖上。
  謝弓也自發出天鵝湖絕學,小掌維密如雨,紛亂而至,他對敵經驗全無,這一仗可說是他生平戰績中的第一次,雖然如此,但他那种巧妙武學,足以彌補戰斗經驗的缺乏。
  鐵掌足以開碑裂岩,鋼拳足以穿甲摧金,二人足來拳往,一時之間,在危崖上面打得激烈無倫。
  漫涌的罡風,沖開了彌漫濃密的重霧。
  美少年連施師門嫡傳听敵神拳,恰好抵住謝弓的天鵝絕學,謝弓心想以天鵝武學,競和一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打成平手,豈不是辱沒了在江湖上唯我獨尊的天鵝派,心念意動,掌法卻非凶猛凌厲。
  謝弓雖然年紀小小,但生性激發,此時非把美少年挫敗拿下不可,加以對戰了十多招后,心神漸定,天鵝湖的秘技,逐漸發出威力來,美少年吃他怪异無倫的掌法一逼,又慢慢退向危崖。
  万丈深淵,像是惡魔的大口,張天著在等人們掉落。
  此時謝弓全神貫注的對付著美少年的無敵神拳,而忘了身后被刺的龍野。
  美少年奮力揚掌,企圖沖開謝弓的包圍,但謝弓掌式綿密,毫無破綻,而且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直迫過來,使他需居吃力的揮動雙掌,這正是天鵝湖的奧秘,一旦施出之后,棱銳的掌風無形中匯成一巨大旋渦气流,使敵人發出招式,全受到這股巨大旋力量所牽制,無法隨心所欲出招發式。
  美少年身受高人調教,此時覺對方掌式詭异,似乎具有一股磁力,自己猛力去出的雄渾力量,全都滑向偏鋒,失去准頭。
  謝弓小掌驟發,剎那間發出一十八掌后,笑道:“喂,只要你認輸,我就停手,否則滾落崖底,那滋味可不好受!
  美少年劍眉一軒,冷哼一聲,猛然間踢出六腿,攻出十掌。
  謝弓也是冷哼一聲道:“這叫咎由自取,怨不得在下了。
  美少年見他說話在老練异常,宛如大人口吻,心知這小孩起碼在江湖上也流浪過一些時刻,以他听武功來說,應是一派宗師之后,但所出武技,既非少林,又非武當,難道他是蠻荒异人所授,但卻誤得一口中土話語,他千思不解,這身分怪异,武功卻高的小孩子,到底是什么門路。
  以他的武功,自己大有可能被他詭异的掌法追落崖底,為了自身生命起見,說不得,只好施出師門罕用絕技了。
  謝弓掌掌翻飛,迅若惊虹,口中不住問道:“你投不投降?”
  美少年清喝一聲,左掌回拍,划出一股雄渾掌力,同時嗆的一聲,右手制出肩上長劍。
  森森劍气,陰陰逼人。
  謝弓園眼一瞪,道:“只來還有壓箱底功力,這次在輸,該沒話講了吧!”美少年神色凝重,左手捏著劍訣,右手三尺劍鋒徽微跳動,猛喝一聲,正待挺劍出擊,驀然山崖之上,傳來一聲嬌喝——雋師哥,你快停手!”
  呼聲嬌柔,黃鴦交啤,悅耳已极,美少年一听這聲叫喚,右手像是被無形的鐵鎖套住,不覺把凌厲异常的劍法硬生生頓住。
  呼聲尚在危崖回蕩,一條黃衫麗影已奔了過來,一面嬌喘,一面說道:“雋師哥,你怎得跑得那么快,害得人家追赶不上,哼!以后我才不追呢?讓你一個人跑好了!”
  當她看到謝弓時,又道:“雋師哥,我們在那邊山崖發現的,競是這個孩子不成,咦,你怎么了,對付一個小孩,卻這樣小題大作,撤出長劍,我爹不是時常告訴你,這套劍法太過犀利,除非生命交關,否則不要輕易使用。”
  黃衣麗人見美少年并不言語,忙道:“雋哥哥,別生气嘛,我方才不過是說著玩的,共實爹不知道也沒關系了,管他得,我自己也很想試上一試這劍法到底有多大威力呢?”說完轉眸一笑,向美少年搶了個鬼臉。
  美少年忍不住笑出聲來,道:“師妹,你真是個天生的淘气鬼!”
  黃衣麗人嘴巴一嘟,哼了一哼,驀然她像記起了什么似的道:“糟糕,糟糕,雋哥哥,快快……”
  美少年星目眨了一眨,道:“什么事啊!”
  黃衣麗人道:“這儿到那玉龍幽岩尚有一段距离,咱們赶快赶去,遲了,不被爺爺臭罵一頓才怪,何況這次是第一次瞧熱鬧,怎可錯過,上次爺要到斷腸寺時,我求他帶他去,他硬是不肯,后來給我纏等煩了,就說我武功還不夠,哼,其實天曉得,我武功總還二下子的,雋哥哥,你說是不是?”
  美少年收劍入鞘,點了點頭,道:“師妹,咱們快去吧。”
  黃衣麗人細屆一挑,笑道:“好的,好的,雋師哥,听說這次玉龍山岩將要會聚許多武林高手,我想一定很是精彩,雋師哥,那時你也可以好好的露臉,讓天下英雄瞧瞧,太陰弦光劍夏日炎徒弟的身手!”
  這黃衣麗人正是夏日炎的掌上明珠,美麗無倫,夏日炎愛若生命,這次与師兄揚雋召一同出來,參与玉龍山岩大會。
  黃衣麗人夏漱加嬌聲道:“師哥,你看我這愛說話的毛病老是改不了,話一出口就是沒停,吱吱哇哇的說個半天,好了,不說了,這次真的走了!”
  揚雋召身形一轉,正待同夏漱如走開,驀听一聲冷澀無比的口音道:“站住!”
  二人回頭一看,正是謝引
  夏漱如嬌聲道:“這小兄弟,我們有急事待赶,你叫我們站住干什么?唉!真是小孩子气!”
  謝弓雙瞳射出一光,盯在夏漱嬌靨上,道:“小孩子就待怎樣,今日別想离開此地,除非打斗得過我雙掌,你師兄既然愛管閒事,為何不敢管到底,難道是怕被我推下崖去么,別人害怕你爺爺,在下無親無戚,管他個什么太陰弧光劍!”
  語詞鋒銳,咄咄逼人。
  謝弓個性剛強,親人慘遭滅門后,獨自流浪,他看盡了人世冷暖,在他幻小的心靈中,已种下了孤傲的种子,此時眼看他們兩人有說有笑,怒气更生,是以連夏日炎也罵上。
  揚雋召本待叫夏澈如离開此地,一听謝弓出言辱及恩師,俊臉一變,伸手握住劍柄,怒道:“小小年紀,競如此目無長尊,非教訓教訓不可!”
  謝弓胸膛一挺,高聲道:“你如不服,盡可再拚一次,好讓在下瞧瞧太明孤光劍的精妙。”
  夏漱如簽手一拉他師兄衣襟低聲道:“師兄,別跟這小孩子計較。”
  揚雋召向來就听從這師妹的話,听師妹一說,也就不再言語,夏漱如卻對謝弓淺淺一笑,道:“小兄弟,被比就比,我們在那樹下比划,十招之內,姑娘贏不了你,就算你胜,好不好?”
  謝弓沉聲道:“好!”
  身形是轉,當先朝那棵高大樹下躍去。
  夏漱如拉揚雋召健腕,嬌喝一聲道:“走!”二人卻住反方向奔去,剎那間,二人身形消失在重重濃霧中。
  謝弓扑到大樹下,回頭一看,不禁大罵一聲,但他們師兄妹二人的身形已隱入捏摸不定的乳白密霧,危崖迷蒙,扑朔迷离,無從追起。
  當下恨恨的一掌劈在樹身上,驀然——
  謝弓收掌呆立,心中暗道:“他那里去了?”
  銳利的眼光四處搜索,但見樹身,及樹前芳草沾了了無數殷紅鮮血,只是龍野的身体卻不見了。
  當我決不可能是夏日炎的徒弟搶走,那難道是他二人串通好了出來,來將龍野救去,可是听他們二人對話,卻是要到一處叫王龍幽岩的地方,而順路經過,這樣當然不是他們二人所為。
  龍野被刺一刀,當然已無法再行逃走,可是他卻神不知鬼不覺的失蹤了,謝弓百感不解,如若有人來把他救走自己好會毫無知覺呢?”
  謝弓望著那一灘鮮血,驀然大叫,“他到底那里去了……哼!他流了這么多鮮血,一定活不成……嘿!那一刀從胸口插進去的,一定會死掉的,一定會死掉的,我非要看他死掉不可!”
  晨風從山背吹拂過來,搖曳著樹的綠葉,無語的回答著謝弓的呼叫。
  謝弓踏著堅毅的步伐,沿著危崖一步一步走著,他開始對自己的武功充滿了自信,因為大名的鼎鼎太陰的光劍弟子,也抵不過天鵝湖奧秘之學。
  但謝弓心中亦有些著惱仇人二番落在自己手中,失之競交臂,“嘿?下次再遇到的話,絕對叫他身首异處!”
  謝弓從內心發出堅強的誓言。
  風在呼嘯,霧在飄渺……
  像是對他的錯誤,發出無限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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