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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東方第一劍


  石母不防他右手使劍的同時,左手會劈出一掌來,而且掌風奇寒,分明連厲神君的“太素陰功”都已傳給了他,一時之間不敢硬接,杖頭點地,身形倏然向左飄出。
  僅僅一招接触,石母就接連兩次飄身閃退,直看得終南五劍和三手真人、東門奇等一千成名多年的高手莫不聳然動容!
  這對石母來說,真是數十年來,會過多少一流高手,所從未有過的事,數十年盛名,得來不易,一時不禁把她激得心頭狂怒,就算得罪厲神君,那也是日后的事,今晚非把這小子劈了再說!
  心念這一動,身形堪堪向左飄出,口中冷哼一聲,鳳頭杖疾然挑起,沒待楚玉祥發招,左右連揮,立時幻起十七八條杖影,宛若十六八條黑龍張牙舞爪般飛起,一齊攻到。
  她這一發動攻勢,當真有風云陡變之勢,漫天杖影,所帶起的急杖風,直逼一丈開外,光是這股風勢,就逼得人站不住腳。
  但盡管一丈開外勁風還是呼嘯如濤,楚玉祥站在她對面,一襲青衫卻連衣角也沒飄動一下,那是他運起神功,護住了全身,從容發劍,一道接一道的白光,從他身前划起,清晰可數,左手配合劍勢,也一掌接一掌的劈出。
  英無雙站立之處,距离楚玉祥最近,她手中青霓劍早已返入鞘中,但一雙清澈大眼,卻盯著大哥,几乎一霎不霎,看出了神!
  她的劍法,就是跟大哥學的,自然看得比別人清楚,最使她感興趣的還是大哥在使劍的同時,左手還能發掌。
  她從小跟師娘(西門大娘)練的就是掌法,(厲山雙凶不使兵刃)雖然和大哥使的“三刀”不同,但她可以触類旁通,大哥可以把掌法和劍法同施,自己為什么不能呢,
  于是她看著大哥劍掌同施,她也思索著使一招劍法的同時,自己也可以使師父的一記掌法,心中想著,忍不住右手以指代劍,比划著劍招,左手也跟著揮掌,一記又一記的演練下去。
  石母和楚玉祥這一戰,對英無雙來說,真是獲益非淺,從此英無雙也學會了劍掌同旋。武功威力大為增強,此是后話。
  只說石母鋼杖揮舞,連攻了四十九招,依然未能占到一點胜算,心頭憤怒已极。口中厲聲喝道:“住手!”
  楚玉祥听她喝出“住手”,立即收劍,望著石母說道。“咱們胜負未分……”
  石母臉色獰厲,沉哼道:“不錯,咱們是沒有分出胜負來,但很快就會分出來了。”
  說到這里,回頭朝階上喝道:“拿劍來。”
  原來她使杖胜不了楚玉祥,也要使劍了!
  站在階上的兩名綠衣少女,一個手捧玉如意,一個手捧一柄形式奇古的短劍。
  這時那捧劍的綠衣少女口中答應一聲,右手一按吞口,但听嗆然劍鳴,抽出一柄長僅一尺有奇,色呈墨綠的短劍,上身一躬,一道墨綠光華脫手朝石母身前激射過去,几乎是直貫前胸,但劍到石母身前三尺光景,忽然憑空翻了個身,本來劍尖在前,這下倒轉過來,劍柄在前了。
  石母左手一探,就接住了劍柄。
  那綠衣少女雖然這一手只是使的巧勁,短劍射到石母身前才會倒轉過來,但要做到這一點,也需把勁力拿捏得极准才行!
  強將手下,畢竟沒有弱兵,大家看得不禁暗暗點頭。
  終南五劍為首老者鐘子奇目光一注,臉色微變,矍然道:“綠沉劍!”
  三手真人奇道:“難道她會和昔年號稱南疆一叟綠竹神翁有關?”
  綠沉劍正是昔年綠竹神翁藏在綠竹杖中的一柄短劍,綠竹神翁把此劍視為瑰寶,從不示人,也從不輕使,据說此劍出必傷人!
  石母接過短劍,本來紅潤的臉色,此時業已滿布殺气,變得慘白而獰厲,目中神光如電,直注楚玉祥,獰笑道:“楚玉祥,方才老身力戰終南五劍,并未使用此劍,你小小年紀,倒教老身要動用五十年來從不輕易使展的劍杖同施,你縱然傷在老身劍下,也足可自豪了!”
  她方才力戰終南五劍,确實并未使用短劍,由此可見她劍杖同施,威力一定凶猛無比!
  楚玉祥朗笑一聲道:“方才咱們胜負未分,你縱然多上一支短劍,胜負之數,也未可逆料。”
  石母沉哼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楚玉祥道,“好,你只管使出來就是了。”
  這話就是絲毫沒把石母放在眼里。
  石母怒极,口中沉笑一聲道:“好!”好字出口,右手鋼杖杖頭一昂,划起斗大一個杖花,直搗而出,杖勢甫發,身形隨即扑上,左手短劍閃電攻出。
  一個人只有兩只手,你一手使杖,一手使劍,已是十分難得,但石母在這一瞬間,卻好像多出五六只手來,那是她左手短劍在這一剎那間攻出了七招之多,鋒利森寒的劍尖同時朝楚玉祥眉心,咽喉、鎖心、幽囚、血陰阻、斬命等七處要害刺到。(斬命為雙穴)
  江湖上使劍的高手。也大有人在。一招之間如果要刺出七劍,至少也要刺出一劍,收劍再刺,所謂倏收倏發,總是有先后之分,但石母刺出來的七劍,竟如有七支劍尖同時攻出,沒有一劍是虛招。
  楚玉祥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立時想到綠袍師父傳自己的“十三劍”,屬于快攻劍招,沒有一招守勢,自己若是和她搶攻,那是同歸于盡的打法,只有祖師父的“全真劍法”,講究守中有攻,自己先立于不敗之地,才能攻敵,這就決定使用“全真劍法”。
  另外,祖師父傳自己“全真劍法”之時,左手配法劍勢,忽指忽抓,屬于擒拿手法居多,但此時對付石母右杖左劍,擒拿手法并不過宜,只有施展綠袍師父的“三刀”三記掌法,才能抵擋得住對方杖劍同施的凌厲攻勢。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實則僅是楚玉祥心念一轉的事,右手長劍當心一豎,使出“全真劍法”的一式“玉笏朝天”,守住門戶,左手迅若奔雷,連劈兩掌。發掌之際,迅疾后退了一步。他雖然被逼退了一步,但也把石母攻出的七招劍勢逼住。
  僅此一招,看得石母冷電般的眼神定住了,杖影劍芒,同時消失,石母好像未曾出手一般,瞪著楚玉祥冷冷的問道:“你方才使的一記劍招,是全真劍法?”
  看到楚玉祥忽然使出“全真劍法”來,使她心頭不期而然又多出一層顧慮!
  劍法被人家認出來了,楚玉祥自然不好否認,點頭道:“不錯。”
  石母疑慮的問道:“你是青牛宮門下?”
  “全真劍法”不傳外人,會“全真劍法”的人,自然是全真教門下了。
  只是她奇怪這小子手中使的是寒螭劍,明明是厲神君的傳人,怎么又使出全真教的劍法來了?
  楚玉祥大笑道:“在下方才已經說過,在下出道江湖,從不自炫師門來歷,今晚行動,是楚某個人之事,与師門無關,咱們各憑武功交手,你不用問我是什么人門下。”
  這話雖是實情,但口气未免极狂,石母數十年來,從沒听到過有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話,一時怒火复熾,把剛才從心頭暗自升起的一絲顧忌又悉數拋開,沉哼道:“好!”
  杖先劍后。隨著這聲“好”字,倏然攻出。這回鋼杖乍起,接連攻出三招,但左手短劍在三招杖勢中,卻攻出了十招之多!
  誰都可以看出石母的龍頭杖固然招式沉猛,气勢极壯,但她的劍法更為快速凌厲,一片綠芒,令人目不暇接。
  杖勢沉猛,劍勢快速,兩种不同的勁道,不同的招法,居然同時在一個人的雙手施展出來,可見石母能夠威震江湖數十年,各大門派都對她退避三舍,實在是名非幸致,放眼武林,大概能和她動手的人,為數也已不多。
  終南五劍目睹石母劍杖同施,竟有如此威力,也不禁相顧失色!
  楚玉祥右手寒螭劍施展“全真劍法”,揮出一道又一道的白光,劍勢來去如電,人影進退如風,老遠看去,只見他全身白光繚繞,人影反而有些模糊。
  左手隨著劍勢,劈出一記又一記的掌風,全真劍法,守多于攻,但厲神君的“三刀”,三記掌式,可全是攻勢,遇上石母左手綠沉劍的快速攻勢,以攻還攻,居然毫無遜色!
  瞬息之間,雙方已打出數十招之多,濃然不分胜負,誰也沒有占到上風。
  這對石母來說,當真是一生中最難堪的一刻了,憑她成名數十年,竟和一個乳臭未干的弱冠少年打成平手!
  何況對方還有許多高手如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等人,全在作壁上觀,良己若是胜不了這姓楚的小子,石母這兩個字,從此就在武林中除名!”
  她越想越气,越打越怒,一頭白發几乎根根直豎起來,咬牙切齒,把全身功力運到了劍杖之上,杖勢隨著加重,記記如泰山壓頂,劍勢隨著加快,劍劍如流星划空!
  楚玉祥右手使出“全真劍法”,自然也使出祖師父的“純陽玄功”,左手使的是綠袍師父的“三刀”,自然也運起了“太素陰功”。
  這了陰一陽兩种神功。同時在一個人身上運起,施展出來,可以說是武林中曠古未有之事。
  石母在和他動手之際,也已發覺楚玉祥護身劍光炙熱如火,但劈出來的掌風卻又其寒如冰,她當然想不到楚玉祥小小年紀,居然會一身兼兩家之長,練成兩种性道完全相反的絕世神功,任何人連做夢都無法想到的。
  石母曾經說過:“老身要動用數十年來從不輕易使展的劍杖同施,你縱然傷在老身劍下,也足可自豪了。”
  這一段話,如果反過來說,她如果知道楚玉祥在和她動手之際,施展了武林中從未有人同時施展過的兩种絕世神功,縱然落敗,也足可自豪了。
  何況現在石母并未落敗,楚玉祥卻被她全力施為,劍杖交擊之下,漸漸露出縛手縛腳之感!
  有兩句話,原是對下棋的人說的,那是“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但這兩句話,對會武的人來說,也是十分恰當。
  石母數十年修為,在功力上,胜過楚玉祥何止“一著”?她這一全力施為,楚玉祥頓覺身外壓力大增,他縱然練成兩种絕世神功,到底時日尚淺。
  本來右手長劍施展“全真劍法”,可以護住全身,此時四周壓力增加,推出去的劍勢十分沉重,左手三記掌法,已經一使再使,連續劈出,但對方劍勢加快,綠沉劍森寒劍气,有時居然刺透掌風,直逼過來。
  楚玉祥自然知道這是自己功力和對方懸殊得大多,只好使出全身力气,支持下去,雖然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支持几招?但卻非硬著頭皮支持下去不可。
  這樣打法,自然苦不堪言,尤其連“全真劍法”都已經漸漸有守不住之勢,(不是劍法守不住,是功力不如對方,劍法受到壓力,施展不開)心頭更是又惊又急!
  就在此時,他忽然想起祖師父最后傳授自己的一招劍法來。
  不,那只有四句口訣,沒有招式的一招劍法。
  此刻“全真劍法”和綠袍師父的“十三劍”已無法破解對方劍杖攻勢之際,心中不覺默默念起這四句口訣來。
  這四句口訣,他在青牛宮揣摩研究了足足有一個月之久,歷代師祖對這一招劍法的注釋。也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莫衷一是,他也都背得滾瓜爛熟,心中時有所悟。也時有所失,捉摸不定。
  平日有綠袍師父的“十三劍”應付強敵,已綽綽有余,如今他和石母這一戰,發現連劍勢謹嚴的“全真劍法”,都已擋不住對方攻勢,心中忽然領悟到劍法如有常法,(一定的劍路)就容易受制于人。只有劍無常法,才能脫出巢臼,不受到劍法拘束,不在常規之內,才能不受制于人,而使人無可封解!
  一念及此,頓覺心智明朗。豁然貫通,精神立時為之一振,口中不覺大喝一聲,揮手一劍直劈過去。
  他是在极度的困境中發生了豁然大悟,心頭由被壓迫而突然狂喜,感到精神大振,才喝出口來的,這聲大喝出口,只覺全身糨絡,四肢百骸,也隨著突然貫通!
  本來右手使劍,使出來的是“純陽玄功”,左手使掌,使出來的是“太素陰功”,此刻隨著這聲大喝,竟如水到渠成,兩种神功忽然水乳交融,化合為一,隨著劍勢划出。
  石母一張獰厲的臉上,已經流露出得意之色,她奮起全身功力,已把數十年來唯一的勁敵楚玉祥的劍勢壓制了下去,不出十招,他就會招架不住,那時就是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搶著出手,也已救不了他。
  因為楚玉祥已被她劍杖困住了,准出手也沒用,除去這小子,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也將在她劍杖之下一一擊敗。
  就在此時,楚玉祥發出一聲春雷般的大喝,連石母這樣修為的人都被他震得兩耳嗡嗡直響,眼前突然大亮,一道白虹般的匹練迎面席卷過來,自己右杖左劍攻出去的杖勢劍招,竟然沒有一招可以抵擋得住!
  “當!”戰場中,繼楚玉祥一聲焦雷般的大喝之后,緊接著又是一聲惊天動地的金鐵狂鳴,杖影劍光之中,一個人影登登的連續后退了七八步。
  綠色劍芒。白色劍光,同時倏然盡斂!
  大家剛听到一聲大喝,又听到一聲金鐵狂鳴,此時劍光乍沒,有人被震得連連后退,最感到心頭狂跳的是丁盛和林仲達、英無雙、裴允文兄妹等人,在他們想來,這被震出去的多半是楚玉祥無疑!
  等到大家定睛看去,楚玉祥手持寒光如電的寒螭劍,站在當場,似乎怔住了。
  原來這被震出去的竟然會是石母!
  她一支風頭杖已被齊中削斷,只剩了半支,左手那柄出必傷人的綠沉劍也跌落在她身前五尺之外,披散一頭白發,本來紅潤的臉上,此刻也平添了無數的皺紋,生似經此一戰,她突然蒼老了二三十年。
  這時她瞪著眼睛,神情頹然的道,“楚玉祥,你……贏了……”
  楚玉祥直到此時,才口中啊了一聲,連忙抱拳道:“承……讓了。”
  石母有气無力的道:“老身答應過你,你胜了老身告訴你殺害你義父母的仇人是誰,其實老身并不知道殺害你義父母的仇人……”
  楚玉祥怒道:“你……”
  石母沒待他說下去,微微搖手,說道:“老身不能妄指誰是殺害你義父母的人,但老身可以告訴你,江南分令是勾漏夫人的手下,當日創設江南分令之初,曾來見過老身,老身這樣答覆,你是不是滿意?”
  楚玉祥問道,“勾漏夫人在什么地方?”
  石母道:“勾漏山,老身還是二十年前見過她一面,那時她并不叫勾漏夫人,至于她的情形,老身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些了。”
  三手真人問道:“那么殺害貧道師兄的凶手呢?究竟是誰?”
  石母道:“你放開邵若飛,老身會要她交代的。”
  三手真人道:“好,貧道相信你。”回過身去,舉手拍開邵若飛的穴道。
  石母喝道:“若飛,你告訴李靜虛,是什么人殺了三茅宮觀主?”
  邵若飛一怔,立即躬道:“回師尊,弟子也不清楚,不過那晚秦大娘的義女宮月香到玄女宮來過,她因江南分令被東海鏢局所破,本來想到玄女宮暫住,后來東海鏢局的楚玉祥赶來,把人救出,又在玄女宮放火,她就悄悄离去,弟子不知道三茅宮觀主是不是她殺的。”
  “一石三鳥!”石母气憤而感慨的道:“這是一石三鳥之計,她們創立江南分令之初,還來征求為師意見,好像對為師极為尊重,其實從那時起,已在計算為師,她們在江南失敗了,臨走還要拉上為師,可惜為師直到此時才想通……”
  東門奇道:“李道兄、楚小冗弟,這是一場誤會,卻鬧得如此不可收拾,好在咱們已經知道這幕后人物是誰了,咱們該走了。”
  石母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望著楚玉祥,好像想說什么,几次都沒有說出來,此時听說他們要走,忍不任喝道:“楚玉祥,你慢點走。”
  楚玉祥抱拳道:“不知你有什么見教?”
  石母道:“年輕人,你能不能告訴老身?你方才明明敗象已露,劍勢受制,不出數招,定會傷在老身劍杖之下,最后忽然反敗為胜,那一招老身練劍數十年從未見過,不知是什么劍法?如果你不愿意說。老身絕不勉強。”
  她這話,也正是東門奇、三手真人、終南五劍等人都想知道的事。
  楚玉祥道:“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在下那一招是‘東方第一劍’。”
  石母听得動容道:“是重陽真人晚年參悟的一招神劍,老身敗在重陽真人的‘東方第一劍’下,那也是值得的了。”
  一面抬目道:“鐘子奇,昔年老身廢了你們五人一條右臂,二十年后,你們右臂功力恢复,今晚又燒了我石母宮,咱們二十年恩怨,應該已可了結,老身經方才和楚玉祥這一戰,已感万念俱灰,再無爭胜之心,你們如果同意,咱們這場過節,就此揭過,如果還要向老身尋仇,老身也不勉強你們。”
  東門奇朝三手真人笑道:“石母這話說得极是,依兄弟之見,咱們兩個不如替他們雙方作個魯仲連,冤仇宜解不宜結,這場過節就此揭過,正是最好之事,五位道兄點個頭,大家就沒事了。”
  三手真人點頭道:“五位道兄能和石母化干戈為玉帛,自是好事,貧道完全同意。”
  鐘子奇是終南派的掌門人,他看了方才石母和楚玉祥動手的情形,自己五人在自苦練了二十年,雖然練成劍陣,但對方劍杖同施,依然不是人家對手,今晚火焚石母宮,連傷了宮中二十几名侍女,等于已經報了仇,終南派在江湖上也已爭回了顏面,能夠就此揭過,自然是最好的落場勢了,何況又賣了東門奇和三手真人兩人的面子,這就抱抱拳道:“東門道兄、李道兄都這樣說了,老朽兄弟自當遵命。”
  東門奇大笑道,“好,好,咱們來這里鬧了一場,石母宮也燒了,總算也替雙方解決了一場糾紛,石母能夠及時大澈大悟,更是難得,咱們就此告辭了。”

  東海鏢局今天可熱鬧得很,第二進膳廳上,燈火輝煌,筵開八席,一來是慶祝大家遠征石母岭歸來,二來也是給終南五劍接風。
  大家正在興高采烈,喝酒歡笑之際。突听大天井中忽然響起一聲雞啼!
  這時候天色剛剛全黑,那來的雞啼?
  何況鏢局里沒人養雞,這雞聲是如何來的,
  這如果是普通人家宴客,此刻正當賓主酬酢之際,誰也不會去理雞啼狗吠。
  但廳上賓主,可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唯一和普通老百姓不同之處,就是神經比較緊張,也就是反應特別靈敏。
  大天井上這一聲雞啼,就有不少人停下杯來。
  事若反常,必非尋常,此刻不該是雞啼的時候,听到雞啼,豈非有反常情?
  丁盛回過頭去,朝總管事杜永說道:“杜總管,你出去瞧瞧,天井上這聲雞啼,是怎么一會事?”
  杜永答應一聲,舉步就往外行去。
  過沒多久,從廳外走進來的并不是杜永,而是一名趟子手,他神色慌張。
  一腳跨進廳門,就抱著拳道:“總鏢頭,杜總管突然在大天井上昏倒了,兩名弟兄看到杜總管昏倒在地,急忙赶過去,但那兩名弟兄剛奔到杜總管身邊,也突然昏倒過去,事出离奇,請總鏢頭出去看看。”
  陸長榮听得一怔,說道:“會有這种事?”
  虎的站起,正待朝外走去。
  丁盛跟著站起叫道:“陸兄且慢。”
  陸長榮道:“丁兄有什么見教嗎?”
  丁盛道:“方才那聲雞啼,兄弟就覺得來得突兀,才請杜總管出去看的,現在杜總管突然在天井中昏倒,而且另外兩名弟兄也在奔近杜總管身邊,就一起昏倒地上,可見其中必有緣故,咱們當然要出去看個究竟,但在情況未明之前,不宜走近。”
  他們說話之時,林仲達、楚玉祥、裴充文、英無雙、裴畹蘭、梁慧君等年輕人听得好奇,不覺紛紛站了起來。
  阮伯年道:“丁老弟這話不錯,你們出去瞧瞧可以,但不可走得太近。”
  丁盛和阮長榮走在前面,林仲達、楚玉祥等人一起跟了出去。
  大家都看到杜永和兩名趟子手一齊昏倒在大天井的正中央。但因有阮老爺子的吩咐,誰也不敢莽撞撞的奔過去,只是走下石階,也就停了下來。
  丁盛朝那趟子手問道:“你看到杜總管和兩名弟兄走到什么地方,就昏倒的?”
  那趟子手道:“屬下三人本來就站在階上,杜總管走到天井中間,忽然身子搖了兩搖,就昏倒過去,兩個弟兄急忙掠去,剛到杜總管身邊,也一聲不響倒下去了。”
  楚玉祥道:“丁大哥,會不會有人使毒,小弟不畏劇毒,想過去看看!”
  丁盛知道他練的“純陽玄功”,不畏劇毒,這就點點頭道:“也好,不過你要小心一點。”
  楚玉祥運起“純陽玄功”,緩緩走近,只見离杜永身前不遠的地上,站立著一只錦毛公雞,作出引頸高鳴之狀,但你再看上一眼,就可發現它一動不動,似是已非生物。
  那公雞腳下卻舖著一張名帖大的黑紙,看來极為詭异。
  楚玉祥俯下身去,探了探杜永的鼻息,幸虧只是昏迷過去,這就雙手抱起杜永身子,回到階前,交給一名趟子手,先抱回左首廂房中。然后朝丁盛道:“丁大哥,杜永昏倒的地上,有一只公雞,站在一張黑紙上,那公雞一動不動,好像是死的,但卻站立得很穩,看去极為怪异,杜永昏迷不醒,很可能和那公雞有關。”
  丁盛攢攢眉道:“有人在公雞身上下了毒,怎么……”
  “有人在公雞身上下毒?”東門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急急的問道:“什么地方發現了公雞?”
  楚玉祥道:“就在天井中央。”
  東門奇道:“公雞下面是不是有一張黑紙?”
  楚玉祥奇道:“前輩怎么知道的?”
  東門奇變了臉色道:“果然是酉陽公……”
  說到這里,目光一注楚玉祥,說道:“糟了,你把杜永送到里面去了?”
  楚玉祥點點頭,說道:“杜永昏迷不醒,晚輩要他們先把他送到左廂房去了,還有兩名弟兄,待晚輩也去把他們搬來……”
  “慢點!”東門奇搖手制止,說道:“凡是發現酉陽公的瘟疫使者,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它一丈之外,引火燃燒,然后舉家撤走,如今你卻把杜永搬了進來,這兩名弟兄……這樣吧,你先把他們移到左首檐下去,然后……”
  他回頭朝英無雙道:“無雙,你快去給你大哥取一件長袍和一雙靴子來。”
  英無雙答應一聲,匆匆走去。
  東門奇回身朝陸長榮道:“陸總鏢頭派兩個人等楚老弟把兩名弟兄移開之后,就在公雞二丈開外,引火燃燒。”
  陸長榮答應一聲,立即派了兩名趟子手准備火种,楚玉祥一手一個夾起昏迷的兩人,放到左首檐下,兩名趟子手立即圍著那只公雞一丈以外,就點燃火种,燒了起來。
  英無雙已經迅快的替楚玉祥取來了長袍和一只靴子。東門奇要他脫下身上長袍,擲入火中,換過長袍、靴子,才能進入大廳,一面又要陸長榮吩咐鏢局中人,不可接近那兩個昏迷中的趟子手。
  這時廳上的人也紛紛走了出來。
  西門大娘道:“老不死,真是那個瘟道士在作怪嗎?”
  東門奇神色凝重的點點頭道:“他送來了黑帖,那是和咱們干上了。”
  英無雙道:“師父,你說的西陽公,和師傅說的瘟道士是一個人嗎?”
  東門奇似是不想多說,只是含糊的道:“咱們到里面再說吧?”
  西門大娘尖著嗓子說道:“瘟道士有什么好怕的,他既然沖著咱們來了,還顧忌個屁?”
  東門奇經她一激,瞪著雙目道:“誰怕他來了?”
  三手真人接口道:“看來這些久已潛伏的魑魅魍魎,都出現了,這一定有人引出來的了。”
  東門奇道:“自然是勾漏夫人了。”
  大家回入膳廳,阮伯年神情凝重的道,“東門老弟,真是西陽公……”
  東門奇頷首道:“不錯,是他的黑帖。”
  阮伯年失色道:“那……”
  他本待說:“那怎么辦”?但因眼前像東門奇夫婦,三手真人,終南五劍,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說出這句話來,豈不有失身份,
  是以只說了一個“那”字,底下的話就沒有再說出口來。
  楚玉祥問道:“東門前輩把脫下的長衫、靴子都付之一焚,這人究竟是誰,會有這么厲害嗎?”
  大家經這一鬧,已經無心喝酒,由雜工收過盤碗,又替大家沏上一壺新茶。
  英無雙倒了一蠱,送到東門奇面前,說道:“師父,你快些說出來吧!”
  東門奇道:“這人就是自稱西陽公的瘟疫道人,据說他幼時在西陽山下牧牛,在一處石穴中得到一冊奇書,叫做瘟疫經,從此就漸漸出名,只要得罪了他,就會無緣無故的死去,据說昔年雄据諸廣山的霍氏兄弟,就因得罪了他,諸廣山庄一百七十余口,一夜之間,染上瘟疫病死亡殆盡,江湖上人只要提起西陽公,莫不談虎色變。”
  楚玉祥道:“他為什么用公雞下毒呢?”
  東門奇道:“因為他出生在西陽山下,又在西陽山上得到奇書,遂自稱西陽公,酉,就是雞,于是他就以雞作為他的代表,稱作瘟疫使者,那張黑紙,叫做黑帖,凡是接到他黑帖的人家,就是死亡標致,示意你雞犬不留。”
  英無雙道。“這人坏死了。”
  裴允文道:“方才他既然來了,就該和咱們見個真章,這樣偷偷摸摸的放一只死雞,又算得什么人物?”
  裴畹蘭咕咕的笑道:“只能算是偷雞摸狗之輩咯!”
  話聲一落,忽然用手掩著朱唇,“呵”了一聲,打著呵欠。
  東門奇目光一注,問道:“裴姑娘,你怎么了?”他問話的神情顯得极為注意。
  裴畹蘭道:“沒有什么,我只是有點困。”說著,不覺又了一個呵欠。
  打吹欠這玩意,讀者想必都有經驗,你就是并不困,但看到人家打呵欠,你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打起呵炊來。
  裴畹蘭剛“呵”出聲,梁慧君也跟著打了個呵欠。
  東門奇兩顆小眼睛中精光烙烙,又轉向梁慧君投來。
  楚玉祥問道:“東門前輩,杜總管和兩個趟子手此刻都昏迷不醒,可是中了瘟疫道人的毒嗎?”
  東門奇搖頭道:“他使的既非毒藥,也不是迷藥,而是瘟疫,一种流行的疫症,中了瘟疫的人,燒得很凶,一個人得病,傳染极快,一夜之間,可以傳染一個村庄……”
  楚玉祥道:“不知祖師父的解毒丹能不能治?”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百一丹,武林中視同解毒仙丹,小兄弟不妨讓杜總管服一顆試試。”
  楚玉祥道:“我這就去。”
  東門奇叮囑道:“楚老弟,你進去最好先運純陽玄功護身,能不用手指去碰他,最好不要碰他,用一只筷子撥開他的嘴就可以了。”
  楚主祥道:“晚輩省得。”起身就往左廂走去。
  這几句話的功夫,阮傳棟、陸長榮、林仲達、裴允文、和阮伯年門下的王元美等師兄弟六人,都在打著呵欠,好像已有几個晚上沒有睡覺一般,這個打了,那個接著打,大家輪流著打呵欠來了。
  東門奇一張瘦削臉上,神情越來越凝重,望了三手真人一眼,攢攢眉頭說道:“看來咱們鏢局中已經被他做了手腳!”
  英無雙睜大一雙明澈的眼睛,問道:“師父,你說是誰,瘟疫道人?”
  年輕的一輩中,只有她沒打呵欠。
  西門大娘尖笑道:“別听你師父胡說八道,老娘就不信邪,瘟疫道人連面都沒和咱們照上,他就會在咱們身上下了瘟疫不成?那不成了邪神?”
  東門奇道:“他比邪神更可怕。”
  西門大娘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真是越來越窩囊了,好像人家都比你高明,怕事也沒有這樣怕法的?”
  東門奇道:“老夫几時怕事了?老夫只是就事論事,瘟疫道人……”
  西門大娘虎的站起身道:“不怕事就走,咱們找瘟疫道人去。”
  東門奇跟著站起,說道:“走就走,老夫要是怕了瘟疫道人,就不叫東門奇了。”
  阮伯年呵呵一笑道:“二位一大把年紀,真像人家小兩口一般,瘟疫道人既然下了黑帖,還怕他不會來嗎,快請坐下來,別斗嘴了。”
  三手真人也笑道:“貧道昔年還去喝了東門奇老哥的喜酒,不知那一位說了一句戲言,說,西門姑娘從現在起就要冠上夫姓,該叫東門西門氏了。那知東門大嫂大聲道:‘我為什么要叫東門西門氏?他怎么不可以叫西門東門奇?’
  東門老哥立即道:‘我又沒有招女婿,我是娶的親。’
  東門大嫂怒聲道,‘我可以不嫁你。’
  東門老哥又頂字一句:‘你不嫁給我,我一定要娶你嗎?’
  兩個人為了一句話,一下就斗僵了,幸虧這場婚事是西門前輩(西門大娘之父)主持的,雙目一瞪,喝道:‘你們今天也要吵?還不給我滾進洞房里去?’
  他們兩個果然一言不發,乖乖的進洞房去了,照說喝過喜酒,該鬧新房,但大家怕一句戲言,又可能讓新郎、新娘吵起嘴來,索性就放過了他們,這話差不多五十多年了,他們還是這個樣子,誰也不肯讓誰!”
  他這話听得大家都不禁笑了起來。
  西門大娘道:“你記性倒是不錯,那天要不是爹喝住,我才不嫁給老不死呢!”
  東門奇道:“你不嫁給老夫,老夫就討不到老婆了嗎?”
  西門大娘道:“你也不去照照鏡子,你這老不死,有誰會嫁給你?”
  東門奇道:“好,好,當著這許多年輕朋友,老夫不想和你抬杠了。”
  西門大娘道:“誰要和你抬杠?”
  東門奇不待她說完,搶著道:“好,好,不抬就不抬,你若是抬起杠來,就嘮叨個沒完,我只是為了耳根清靜。少說兩句罷了。”
  鐘子奇笑道:“二位快別說了,楚小兄弟出來了。”
  這時楚玉祥已從左廂回出。
  東門奇問道:“情形如何?”
  楚玉祥道:“晚輩喂了杜管事一顆解毒丹,但看樣子好像藥不對症,他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阮伯年忽然也打了一個呵欠。
  楚玉祥忙道:“時間不早了,老爺子,你去安息吧,大家也該去休息了,今晚不會有事,這里有晚輩和丁大哥兩個留著就夠了。”一面和丁盛使了一個眼色。
  丁盛就點頭道:“不錯,大家坐著也沒事可做,只管去休息好了,這里有在下和楚師弟留下來就足夠了。”
  英無雙看了大哥跟丁大哥使著眼色,就道:“我還不困,我也留在這里。”
  阮伯年點頭道:“這樣也好。大家枯坐著,不如去休息的好,真要有事,咱們赶來也來得及。”
  陸長榮,林仲達、裴允文等人,原想說也留下來的,但每個人都感到打了呵欠就大有睡意,連眼皮都重重的,這就不再和三人客气,各自回房休息。
  英無雙等人眾人走后,忍不住問道:“大哥,你方才和丁大哥使眼色,有什么事呢?”
  丁盛笑道:“你也看到了?”
  英無雙嬌笑道:“我自然看到了,我想大哥一定有什么事的。”
  楚玉祥坐下來,低聲說道:“我剛才從左廂退出來的時候,有人在我耳邊說:‘瘟道士今晚不會來,你要他們都去睡好了。’我听得不覺一怔,這人聲音如蚊吶,卻十分清晰,我卻連他一點影子都沒發現。”
  就在此時,那人又道:“祖半仙的百一丹,如何能解瘟疫散?別浪費了,鏢局中人,大概除了你練成純陽玄功,不畏瘟疫,就是東門奇夫婦都靠不住,明天午前,只怕就會發作,你要姓丁的今晚連夜赶去笆斗山,把住在山下一個名醫叫做費清河的秘密接來,此人九代祖傳,專治瘟疫病,他有祖傳秘方辟瘟丹,縱然不能完全解除瘟道士的瘟疫散,卻有暫時抑制之功,不過千万別讓瘟道士發覺,明晚初更,才能活捉瘟道士,他身上的解藥,才是治瘟疫病唯一的解藥。”
  丁盛矍然道:“這么說鏢局中人全中了瘟疫散,這人會是誰呢?唔,費清河我知道,他和湖主是老朋友,既然如此,我此刻就走,天亮前就可以把他接來了。”說完,急匆匆就走了。
  英無雙道:“大哥,現在我們要做些什么呢?”
  楚玉祥笑道:“什么也不用做,坐著喝茶好了。”
  英無雙道:“你剛才說連師娘、師傅都已中了瘟疫散?”
  楚玉祥道:“這是那位老人家說的,我想也許不會錯了。”
  英無雙問道:“大哥,這位老人家是誰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
  英無雙道:“你不知道他是誰,怎么會相信他的話呢?”
  楚玉祥含笑道:“這位老人家至少對我們很關心,不會有惡意的。”
  英無雙問道:“你練成純陽玄功,不畏瘟疫散,那么我呢?我難道也中了瘟疫散嗎?”
  楚玉祥道:“你練的是九陰神功,是不是也能不怕瘟疫散,我就不知道了。”
  英無雙道:“這位老人家說明晚初更估捉瘟道士,怎么活捉他呢?”
  楚玉祥道:“明晚瘟道士來了,自然要把他活捉了,才能取到解藥。”
  英無雙道:“這种人,專做坏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廢去他武功,他就不會再作惡了。”
  天色剛剛黎明,丁盛已從笆斗山赶回,翻牆而入,走入廳來。
  英無雙迅即站起,迎著道:“丁大哥,你把費清河接來了嗎?”
  丁盛雙手一攤,苦笑道:“我還是去遲了一步。”
  楚玉祥吃惊道,“怎么?費清河被瘟道士害死了?”
  丁盛道:“死倒沒死,只是他也被瘟士下了瘟疫散,還逼著他交出配好的几瓶辟瘟丹,警告他不得給鎮江東海鏢局的人看病,過了明天,自會給他解,否則一家雞犬不留,我看他躺在床上,連說話都有气無力,心里不禁冷了半截……”
  英無雙道:“那怎么辦呢?”
  丁盛道:“費清河昔年受過敖湖主的大恩,他知道我是太湖的總堂主,听我說出來意,他從枕頭下面取出一個瓷瓶,塞到我手里,低聲說:正好昨天傍晚他去出診看病。有半瓶辟瘟丹放在身邊,沒被瘟道士的徒弟搜去,給我帶來了,重症每服三丸,不可多服,普通瘟病,三丸即可痊愈,但他已試出辟瘟丹對瘟道士的瘟疫散,只能減輕病勢,無法根治,但支持十二個時辰,應該沒有問題。”
  楚玉祥道:“半瓶不知有多少顆?”
  丁盛笑道:“他塞給我,我就塞入怀里,連看也沒看,就向他告辭……”
  他從怀中取出一個鼻煙壺大小的青色瓷瓶,接著說道:“大概總有六、七十粒吧。”
  英無雙道:“每人要服三粒,只有六、七十顆,怎么夠呢?”
  丁盛道:“整個鏢局,有五、六個人,自然不夠,但此藥也只能暫時抑制瘟疫散不讓它發作,我們這半瓶辟瘟丹只要先讓武功高的人服下,等瘟道士來了,取到解藥就好了。”
  英無雙道:“鏢局里的人現在不知怎樣了?”
  丁盛道:“只怕全已發作了,我方才進來,就沒看到人,哦,就拿我來說,剛才回來的半路上,也感到不對勁了。”
  英無雙抬眼望著他,問道:“丁大哥,你說你也中了瘟疫散?在半路上發作了嗎?”
  “沒錯。”丁盛道:“我先前感到有些困卷,打著呵欠,后來全身都像火燒,頭重腳輕,我想到恐怕中了瘟疫散,就取出瓷瓶,倒了三粒納入口中,又坐了一會,才赶回來的,不然早就回來了。”
  英無雙問道:“丁大哥,你現在沒事了吧?”
  丁盛道:“比剛才好多了,只是頭還有些昏沉沉的。”
  這几句話的功夫,天色已經大亮。
  英無雙道:“丁大哥,你在這里坐一會,我和大哥進去看看。”
  丁盛點點頭。
  英無雙取起瓷瓶,說道:“大哥,我們走吧。”
  楚玉祥和她走出大廳,先去看了大師兄陸長榮、二師兄林仲達,兩人果然躺在床上,已經發作,連臉孔都燒得通紅。
  英無雙立即傾出六顆辟瘟丹,分別喂兩人服下。然后又去看了阮伯年、阮傅棟父子,和趙雷等四人,也都已發作了正在發著高燒,英無雙也分別喂他們服下藥丸。
  再轉到第二進樓上賓舍,三手真人和終南五劍的住處,這几位盛名久著的高手,敢情發現情形不對,正在盤膝跌坐,運起數十年功力,和瘟疫散相抗,坐著的人,全身起了一陣又一陣顫抖,病勢絲毫也不見減輕,但他們仍然竭力支持,誰也不肯躺臥下去。
  楚玉祥、英無雙走到三手真人身邊,三手真人究是數十年勤修,功力深厚,雖在運功抗拒之際,發覺有人走近,還是倏地睜開眼來。
  楚玉祥低聲道:“李道長,中了瘟疫散,運功是無法把它逼出体外的,這是辟瘟丹,可以暫時抑制瘟疫散發作,道長快請服了。”
  三手真人問道:“楚老弟這辟瘟疫丹是那里來的?”
  楚玉祥就把昨晚有人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丁盛赶去笆斗山取來辟瘟丹之事,大概說了一記。
  三手真人接過三顆藥丸,納入口中,一面說道:“瘟疫道人的瘟疫散果然厲害,貧道運起三昧真火,還是無法把它化去。”
  楚玉祥又傾出十五顆丹經,交給三手真人,請他轉交終南五劍,就退下樓來,出了東首腰門,朝花園中走去。
  英無雙問道:“大哥,瓶里還有几棵藥丸?”
  楚玉祥從瓷瓶中倒出藥丸,數了數,說道:“還有十五粒。”
  英無雙道:“如果師娘、師傅也中了瘟疫散,加上裴姐姐、梁姐姐,就需要十二粒,只剩下三粒,喂誰服呢?阮老爺子間下就有六個門人。”
  楚玉祥道:“我看這三粒暫時留著的好,万一你……”
  英無雙唁唁的笑道:“大哥是怕我中了瘟疫散嗎?丁大哥半路上就發作了,阮老爺子、李道長少終南五劍,內功修為都是有數十年火候的人,都已發作?你看我有沒有發作?這時候不發作大概已是不會發作了。”
  楚玉祥看她神色果然和平常一樣,這就點點頭道:“看來妹子練的是九陰神功,也是不怕瘟疫散的了。”
  一會工夫,來到精舍樓下,楚玉祥腳下一停,說道:“妹于一個人上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英無雙眨著眼睛問道:“大哥為什么不上去呢?”
  楚玉祥含笑道,“我上去不方便。”
  英無雙奇道:“這有什么不方便?”
  楚玉祥道:“西門前輩、裴姑娘、梁姑娘都是女的,我怎好上去?”
  英無雙道:“這有什么關系?好吧,那你就在樓下等我好……”
  兩人進入精舍小客廳,英無雙拿著瓷瓶匆匆上樓而去。
  過了不多一會,才見她下樓而來。
  楚玉祥迎著問道:“東門,西門二位前輩怎樣……”“噓!”英無雙口中噓了一聲。低低的道:“走,我們到外面再說。”
  兩人退出精舍,走了一段路,楚玉祥忍不住問道:“二位前輩到底怎樣了?”
  英無雙吐吐舌頭,低聲道:“我進去的時候,師娘和師傅都在坐著運功,情形和李道長、終南五劍差不多,連臉都燒紅了,我把那丸給了二位老人家,師傅間我辟瘟丹哪里來的,我把經過說了一遍。師父就說:他差不多就可把瘟疫散逼出体外了。師娘就罵師父:連老娘都無法把瘟疫散逼出体外,你少在徒儿面前吹牛,兩位老人家差點吵起來,所以我要你快些走咯!”
  楚玉祥問道:“裴姑娘和梁姑娘呢?”
  英無雙道:“她們自然發作了,我已經喂了她們藥丸了。”
  楚玉洋道:“這可好,看來整個鏢局的人大家都已發作,目前只有我們兩人沒有發作了。”
  英無雙道:“不知服了辟瘟丹,要多少時間,才能沒事?”
  楚玉祥道:“只怕最少也要過上半個時辰,藥性才能慢慢行開。”
  兩人回到第二進膳廳,丁盛問道:“你們都喂了他們?”
  英無雙道:“瓷瓶里一共只有六十二粒藥丸,現在還剩下三粒。”
  楚玉祥道:“丁大哥,你一晚沒有休息了,快去休息一會吧!”
  丁盛道:“你們不是也一晚沒有休息了?”
  楚玉祥道:“小弟和無雙,都沒中瘟疫散,你目前雖然已經沒事,但昨晚往返奔波,耗去了不少体力,還是先去休息一會,現在又沒有什么事,養足精神,今晚還得對付瘟疫道人呢!”
  英無雙道:“是啊,丁大哥,你還是快去休息的好,今晚可不能放過瘟道士。”
  丁盛确也感到有些疲累,這就點點頭道:“好吧,那我就不和你們客气了。”說著,就起身回房而去。
  楚玉祥道,“妹子,我們也一晚沒睡了,今晚還有事,不如就在這里坐息一會吧!”
  英無雙點點頭,兩人就在廳上席地坐下,瞑目調息,運起功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但听一陣腳步聲從外走入,兩人及時醒來,睜目看去,那是阮傳棟陪同阮伯年走入,后面還跟著裴允文、陸榮、林仲達、和趙雷、錢電等四人,一起走了進來。
  楚玉祥、英無雙慌忙站起,楚玉祥道:“老爺子已經好了?”
  阮伯年一手撫髯,含笑道:“服下解藥,自然很快就好了,你神通還真廣大,這解藥是哪里去弄來的?”
  楚玉祥道:“回老爺子,晚輩給你老人家服的并不是解藥。”
  阮伯年一怔,問道:“那是什么藥丸?能解瘟疫散之毒。”
  楚玉祥就把听到有人以“傳音入密”和自己說話,丁大哥赶去笆斗山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阮伯年奇道:“這位在暗中以傳音入密和你說話的高人,會是誰呢?”
  正說之間,三手真人和終南五劍也一起走入。終南五劍之首的鐘子奇朝楚玉祥拱拱手道:“楚小兄弟,老朽兄弟承蒙惠賜解藥,老朽謹此致謝。”
  楚玉祥連忙還禮,說道:“五位前輩服的并非解藥,只能暫時抑制瘟疫散的發作,真正解藥只有瘟疫道人才有。”
  阮伯年讓六人落坐,一面說道:“這位高人既然囑咐咱們不可露了形跡,咱們在初更以前,務必小心,瘟疫道人未露面之前,咱們也不宜露面了。”
  楚玉祥道:“老爺子,丁大哥從笆斗山取來的辟瘟丹,一共只有六十三粒,大家已經服了六十粒,還剩下三粒;你老人家看給誰服用好?”
  阮伯年道:“就給金和尚去服吧,他是東海鏢局的老人,手底下也很不弱。”
  楚王祥就把剩下的三顆“辟瘟丹”交給了林仲達,由他去給金和尚喂服。
  接著東門奇、西門大娘、裴畹蘭、梁慧君也一起走來。
  西門大娘滿臉怒容的道:“死瘟道人,他敢對我西門婆子下瘟,你們全在這里就好,我和老不死這就找他去,非把殺千刀的瘟道人找到不可……”
  三手真人連忙搖手道:“嫂夫人千万忍耐,咱們服的辟瘟丹,只能暫時抑制瘟疫散不發作而已,并非業已解去,真正解藥,還是要從瘟疫道人身上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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